宋文信和裴欣怡坐在沙发两端。
宋文信认为自己是男生,先开了口:“我们闹矛盾的根源是今天下午我沉默,你觉得我不开心想哄我,结果我非但没有回应 ,反而说喘不过气,我不当的措辞让你有了一种你在逼我的感觉,我道歉。”
“为什么我觉得你和黎嘉洲甚至陶思眠的关系都比我和我好?”裴欣怡一说话,眼泪又出来了,“你和他们感觉就什么都能说,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能说,明明我才是你女朋友,明明我和你才是更亲近的人。”
宋文信皱眉,不知道她这个结论怎么得出来的:“我和他们说过的话和你都说过,问题反复发生时,当我第一遍确定了你的态度,第二遍就没有重复的必要啊,”宋文信道,“重复试验是无效的。”
“而且关于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黎嘉洲他们能给我建议。”
宋文信说:“我的意思不是我和黎嘉洲更亲,而是想说黎嘉洲他们大片段存在于我的工作,但你大片段存在于我的生活。”
“我和他们的顶就是朋友,但你是我喜欢的女孩子,我希望给你一段愉悦简单快乐的恋情,如果足够幸运,我们会走进婚姻,拥有孩子。”
“你和他们的意义是不一样的,换方向的事情其实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裴欣怡平静地打断宋文信:“她觉得将就就好,她不是做科研的人,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你下午不小心碰到了手机给我拨了电话,你和黎嘉洲说的我都听到了,”裴欣怡泪眼望道,“如果你真的想换,我为什么会不支持你呢?我觉得知足常乐很重要,当你比知足常乐更重要,我有我的想法,我的细腻,为什么你要因为我一次观点把我排除在世界外呢?”
宋文信根本不知道裴欣怡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我完全没有把你排除在世界外啊。相反你的意见我都在考虑。”
裴欣怡反驳:“但你心里已经排除了,你觉得我和你不是一类人,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裴欣怡泪眼婆娑,“可能你们研究室都是高智商人才,我是个每学期期末都要担心挂科的小白,你看我的第一眼觉得新鲜,第二眼觉得可爱,就像看一个宠物,多看几眼就索然无味,因为我的一无所知让你喘不过气。”
宋文信真的快被裴欣怡各种奇怪的结论压得喘不过气:“我们都需要冷静思考一下,提炼彼此的观点。”
裴欣怡气笑了:“没关系不用冷静,喜欢一场,好聚好散。”
宋文信攥沙发扶手的指节发白:“你的意思?”
“谢谢你的喜欢,可能我们观念和对恋爱的理解都有偏差,”裴欣怡道,“我们分手吧。”
她以为宋文信会挽留,会说好听的话哄她。
毕竟,遇到自己是他最大的开心。
宋文信楞了好几秒。
窗外树叶响了三次,鸟叫六声,角落落地钟滴滴答答重复着相同的节奏。
黑暗中,沉默中。
裴欣怡听到宋文信说:“好。”
一个字。
她稍微扬起的嘴角一点点放平。
“嗯。”裴欣怡应了一声,起身就走。
————
“分了也好,你可以先缓缓。”
几人周日返程,回去路上,黎嘉洲不知第几次给宋文信说这样的话。
“可能还是沟通问题,先把换方向的事情解决了吧。”陶思眠觉得自己对宋文信的偏向有点对不起裴欣怡,但陶思眠的世界很简单。
以前她不在乎一切,现在她只在乎黎嘉洲和黎嘉洲有关的一切。
在宋文信和裴欣怡的恋爱中,她起初偏向裴欣怡,最后的落点一定是黎嘉洲所偏向的。
黎嘉洲和陶思眠把宋文信送回家,宋文信奶奶早就用锡纸盒子装好了拔丝山药要让陶思眠带回去。
陶思眠想着宋文信刚失恋了自己还拿人家家里的东西不太好意思,奈何奶奶意愿太强烈,奈何香味像长了眼睛一样直朝陶思眠鼻子钻。
“陶总你收下吧,不用客气。”宋文信笑道。
黎嘉洲向陶思眠点头。
陶思眠这才收下。
回翡翠园之后,陶思眠交代道:“你多安抚宋文信,我多安抚裴欣怡。”
黎嘉洲噗嗤一下笑出声。
“你笑什么。”陶思眠拧着两条秀气的眉毛。
“笑曾经的恋爱白痴现在成了指导别人恋爱的恋爱大师。”黎嘉洲诚实。
一秒,两秒,三秒。
陶思眠扑过去挠黎嘉洲。
“好啦好啦,”黎嘉洲笑着抱住陶思眠软腰,“宝贝我爱你,做什么都是我爱你。”
陶思眠哼哼两声:“那你便秘!”
黎嘉洲从容不迫:“喂给你?”
陶思眠:???
完蛋,她的爱情变得庸俗又有味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黎嘉洲:我仙女老婆下凡了,想亲。QAQ
第73章 六十九口
世界的迷人之处在于不以外物为转移。
那些伤心欲绝的分手之后,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 地球照常自转。
陶思眠忙着做国奖的分享讲座,黎嘉洲和傅阔林一起出差去开了个学术会,晶科在铺天盖地的财经版面下正式以南方影视为载体入驻南方系, 陶二婶同样照常工作, 顺便把逗留酒店的陶然拎回家。
陶然住了不止一周, 之后的房费都是刷的陶思眠信用卡。
陶二婶帮儿子退房时看了账单, 她眼神动了动, 面上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
陶然不是不懂事, 只是他对南方系真的完全没兴趣,知道父母最近工作压力大, 他回家后也不逆反了, 陶二婶让喝鱼翅就喝鱼翅,陶二婶让吃鸡肉补补就吃鸡肉补补。
末了, 陶二婶还贴心地给儿子递了一张餐巾纸擦嘴。
陶然受宠若惊, “妈, ”他打了个嗝,小心翼翼, “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故意惹你生气离家出走, 以后我一定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浪子回头兢兢业业。”
陶二婶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直接忽略掉:“你去你姐家了?”
陶然楞了一下:“去了啊。”
陶二婶措辞:“你姐姐最近怎么样?好久都没回来了。”
“很好啊,”陶然有啥说啥,“吃得饱穿得暖, 好像长胖了,好像还贼有钱,应该是有奖学金。”陶然很羡慕。
陶二婶想了想:“那其他呢?”
陶然懵:“什么其他?”
陶二婶道:“比如有没有男朋友?你去她家有没有看到痕迹,比如一些男生送的礼物?”
“我姐那样会谈恋爱?你在想什么啊妈,”陶然收了陶思眠和黎嘉洲的钱,嘴风格外严实,“别说男人的痕迹了,其他一点多余的烟火气都没有,就空旷旷冷冰冰,拖鞋都没有多的,我在她那洗澡都光着脚。”
陶然满嘴跑火车,陶二婶不耐地起身离开。
“我说真的,妈你别走啊,”陶然抹了一把嘴,跟上去,“不过爷爷是真偏心,那房子一看就不便宜,没有四五百万拿不下来。”
陶二婶懒得和儿子说:“你别在这酸你姐姐,自己努努力,你要考个一本我也给你四五百万。”
陶然撇撇嘴,不跟了。
陶二婶去了书房。
南方系割肉自救成功,可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晶科就像匹饿狼,眼里绿光眈眈盯着南方系。
晶科,晶科,晶科……
陶二婶默念。
晶科是B市黎家的,黎家那俩口子当年和陶老大安雅好得像穿一条裤子,黎家那儿子还和陶思眠结了娃娃亲。
陶思眠在交大,助理说黎家那儿子也在交大。
晶科收购南方影视真的是偶然?
不是陶思眠和黎家那儿子勾搭在一起给自己使绊子?
陶思眠在陶二婶家这么多年,陶二婶真把她当半个女儿在养。
陶思眠聪明有灵气是真的,和陶然一样只想做个混子富二代对南方系毫无感觉也是真的。
这也是陶二婶这么多年来爱陶思眠的原因。
所以真的是自己想多了?
陶二婶叹了一口气,倚在桌边拿起护甲油在精致的指甲上涂涂抹抹。
黎家那两口子,是狠角色。
————
早在一周前,黎妈妈就给黎嘉洲发了微信,说要来A市签合同。
黎嘉洲问需要接吗,黎妈妈说不用,签了合同她过去找他。
周三上午十点,南方传媒集团总裁会议室。
庞大的会议圆桌两端坐着人。
陶二婶在主位,黎妈妈在客位。
陶二婶在合同上签字,秘书小心翼翼把合同递给黎妈妈,黎妈妈签字。
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在安静的空间显得格外清晰。
黎妈妈签完。
陶二婶笑着起身,走到黎妈妈跟前,伸手:“合作愉快。”
黎妈妈轻轻握一下陶二婶的手,同样春风满面:“合作愉快。”
西装革履的高层们掌声雷动。
陶二婶带着黎妈妈朝门口走。
“在隔壁酒店备了饭菜,赏脸一起吃?”陶二婶邀请道。
“我要去看看我儿子,”黎妈妈婉拒,“不知道半大小子在学校过得怎样,也不知道着家。”
陶二婶捂嘴轻笑:“是啊,男孩子大了都不好管,我儿子也是,对了,你儿子找女朋友了吗?”陶二婶宛如母亲之间分享秘密道,“我儿子去年就换了快五个,没少被我打。”
黎妈妈从善如流:“我儿子二十几年找不到一个,也没少被我打。”
陶二婶笑:“你儿子学习好,和七七一样,我家陶然就不行了,及格都难。”陶二婶想到什么,“要大哥大嫂晚走两年,说不定你家儿子还能带着陶然打游戏,诶叫什么,名字还很好听。”
秘书在旁边低声提醒:“黎嘉洲。”
陶二婶想起:“对对,黎嘉洲,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真的一点没长变,还是那么年轻漂亮,我现在都记得你和大嫂那张合照,真真好看。”
黎妈妈脸色不变:“有些事情还是不说为好。”
陶二婶面色一僵。
两行人走到电梯门口。
两道清脆的高跟鞋声停下。
黎妈妈走到陶二婶身边,压低声音道:“别拿安雅和陶哥在那压我,我粗人,眼界窄,除了他俩谁都不认。你现在摆出弟媳关系想攀三分情,当年出事的时候怎么多一分钟都不等。”
陶二婶脸色骤然发青。
“还有,”黎妈妈笑意温和,“回去好好和陶行渝筹谋筹谋,别丢了南方影视又丢南方传媒,到时候被我和蒋时延吃得骨头都不剩。”
黎妈妈说完,从容优雅地越过陶二婶进电梯,转身站定后,她甚至还向陶二婶轻轻点了一下头。
陶二婶微笑着回以点头,握住包柄的手却被她攥得发白。
————
A市有条江,日落时分,江水像缎带般泛着粼粼波光系在落日上。
黎妈妈去一休和蒋时延开了一下午会,蒋时延要留黎妈妈吃晚饭,黎妈妈笑着:“可别。”
蒋时延也好笑:“就这么急着去见儿媳啊,怎么不带上我。”
黎妈妈想起蒋时延昨晚给自己打电话说“签约能不能带他”,一阵好笑:“哪哪都带你,你脸怎么这么大,”她看向蒋时延太太唐漾道,“唐行长你也不管管。”
唐漾踩了蒋时延一脚。
蒋时延夸张嘶疼,指认黎妈妈:“你这是挑唆家暴。”
黎妈妈想到要去见儿媳,心情好,挥挥手不和蒋时延计较。
黎嘉洲记得自己妈说过要来,可他出差一忙,只记得给陶思眠带吃的,忘了自己妈。
两人走在回家路上,黎嘉洲在陶思眠面前装可怜:“真的可以带家属,师母都去了,国奖讲座又不好玩,你和我一起去开会,我带你吃香的喝辣的。”还能到处给人炫耀,阿不,是介绍自己女朋友,陶思眠。
陶思眠一手被黎嘉洲牵着,一手拿着冰糖草莓在啃,傲傲娇娇地:“下次再说。”
黎嘉洲笑着用手指给陶思眠擦掉嘴角糖渍。
夕光正好,黎嘉洲还帮小姑娘背包。
黎妈妈无比欣慰。
黎嘉洲和陶思眠说笑完一抬头,看到方才停在楼前的劳斯莱斯上下来一个人。
女人精致漂亮,身姿窈窕,时间磨出来的风韵美得像画。
黎嘉洲脚步一停。
陶思眠跟着停了。
黎嘉洲淡定一声:“妈。”
“啪嗒。”
陶思眠冰糖草莓掉地上。
她看看女人,看看黎嘉洲,大而清澈的眼里写满了惊慌无措。
自上次在视频里看过陶思眠后,黎妈妈想象过很多个和小姑娘再见的情形。
可能在订好的饭店宴会厅,可能是精心准备过的家里,也可能在陶老爷子古朴的老宅子,她从来没想过会在这么随意又自然的情形下相见。
黎嘉洲给黎妈妈说陶思眠天生有股灵气,说她看着冷漠其实心特别软的时候,黎妈妈想过自己和蒋时延为小姑娘张保王衡开道,让小姑娘替安雅和陶行川重扛南方系大旗,但真当见面了,见着小姑娘了,见着就像曾经和安雅他们约好的一样,和黎嘉洲谈着恋爱的小姑娘时,黎妈妈觉得一切都不重要了。
她只想要七七简单,快乐,平安,健康。
陶思眠很久很久没有妈妈的概念了,黎嘉洲的妈妈就是她妈妈?
她嘴唇嗫嚅着叫了一声“妈妈”,叫完之后感觉不太对,又红着脸纠正,“阿姨?伯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