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地尝一口——画盏眠
时间:2020-03-28 08:16:07

  老师道:“宋文信是交大学生,也确实在交大校内自杀——”
  “那为什么不能发?”陶思眠打断,反问,“这是交大博士,活生生的人没了,校刊铭言是记录交大,为什么这件事不能记录?”
  “你只知道记录,那后果你能承担吗?”老师也怒了,拍桌斥道,“同学之前传谣引起恐慌谁负责?万一跟风有了自杀潮流谁负责?自杀影响到自主招生和高考志愿填报谁负责?”
  老师说完,想到陶思眠是交大优秀学子,软了心肠,自以为仁慈道:“你写个三千字检讨说明自己的过失,这事儿就算完了,要么,你连交大学籍都别要了!”
  这个选择题极其极端。
  但凡有脑子的人都会选。
  寒窗苦读十二年考进来的交大和一份轻若鸿毛的讣告检讨。
  尤其陶思眠这种乖学生。
  陶思眠长相很淡,看上去没有任何攻击性,但也就是这样的淡,能让她刀枪不入风雨不侵。
  “要么写检讨,要么连交大学籍都不要。”陶思眠细声重复一遍。
  老师没好声没好气哼了个鼻音。
  “那我肯定不要交大学籍啊。”陶思眠脸色都没变一下。
  老师腾地站起身:“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陶思眠软道:“知道的。”
  老师以为陶思眠服了软,跟着软了语气:“你想想,一边是直博,一边是开除。”
  “老师您可能不了解我,”陶思眠用了敬语,“我和宋文信不一样,宋文信从小就乖,努力上进,面临各种压力,要毕业要拿工资。”
  “我是个富二代,无父无母那种,别说一个本科学籍,就算是研究生博士学籍,那我不开心,我就不要了,所以您完全没必要让我做这样的选择题。”
  “威胁不到我也改变不了我。”
  陶思眠的乖戾和不在乎是骨子里的,老师根本招架不住。
  “对了,您刚刚说的话我全部录了音,我感觉对您不太友好,但我还没想好什么时候有用,可能是个□□。”陶思眠说。
  老师醒过神:“陶思眠只要你还是一天交大学生,你的学籍在这,我就希望你端正态度,你要明白自己的位置和口出狂言的后果。”
  陶思眠拿过文件袋,取出学籍看了一眼,迎着老师的目光直接把学籍撕成两半,然后起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她抬手,轻飘飘地把学籍扔进垃圾桶。
  陶思眠背对着老师。
  “不是问我要不要吗?”她轻笑,“我要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  从此高中学历陶总。
  谢谢,抱歉,鞠躬。
 
 
第77章 七十三口
  聂珊珊来校刊办公室拿资料正好听到这一句, 她忽然就反应过来陶思眠是谁, 自己见陶思眠第一面的熟悉感来自何处。
  聂珊珊从来就是一个叛逆的人,小学便会逃课去网吧,通宵劲舞团。
  但在亲戚和父母同事的眼中, 聂珊珊是乖乖女, 而旁人判断乖巧的方式着实简单——成绩。
  这样的话, 聂珊珊的生活就达到了一种撕扯的平衡, 只要她考第一, 妈妈便不会管她做什么。
  只是这样的平衡在六年级被打破:她考第二, 父母不允许她去网吧,她年少不懂事离家出走被骗到传销组织, 遇上了一个救她命的人。
  安雅。
  最开始的时候, 聂珊珊以为安雅是同病相怜,然后, 她发现安雅想逃, 再然后, 安雅帮她逃了出来,再然后, 传销窝点被毁,安雅出现在电视屏幕上。
  从那之后, 聂珊珊改掉了很多坏毛病,书架上有了安雅和陶行川的自传。
  而陶思眠是安雅的女儿。
  就在调查组商议对陶思眠的处分决定时,陶思眠和黎嘉洲找到蒋时延,蒋时延托人找到南大教授楚珣, 楚珣托朋友重新做尸检,尸检结果和已知一样,自杀。
  同一时间,交大研究楼陈潜办公室。
  陈潜伏案写报告,肖旭双手撑在桌前,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您说,免疫球蛋白的项目和我没关系?”肖旭胸口起伏,“当初您拿我当马前卒的时候,信誓旦旦说我可以接下这个项目,甚至可以是第一作者,好,死者为大,就算宋文信的论文宋文信是第一作者,那项目总该交给我?”
  陈潜没抬头:“人要学会知足,以你的资历进我研究室已经破格了。”
  肖旭不和陈潜废话,环视一圈陈潜办公室,身体猛倾:“你应该比大家想象的要有钱很多吧,”肖旭低声道,“两百万,封口费,我安静如鸡,否则的话,我不介意抖出全部真相。”
  肖旭裤兜里的手机录音进行时。
  陈潜终于停笔看向肖旭,宛如听到笑话一般。
  “真相?什么真相?”陈潜茫然道,“难道你和宋文信之间有什么矛盾吗?宋文信的死是你促成的吗?”
  肖旭愣住了。
  陈潜接着道:“同学之间为了利益厮杀我见太多了,最后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肖旭不可置信地看着陈潜。
  陈潜劝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如果你真的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我建议你尽快找警方的自首,惩罚是一时的,道德负担是一辈子的,我们不提倡犯错,但我们也鼓励知错能改的人堂堂正正重新做人。”
  陈潜、傅阔林和另一教授王子夜并称交大王牌。
  学术上著作等身,为人光风霁月。
  肖旭第一次帮陈潜做事时,他认为是自己天赋不凡被贵人看中。
  肖旭第二次帮陈潜做事时,因为陈潜看重自己而暗喜。
  肖旭第三次帮陈潜做事时,他以为自己取代宋文信成了陈潜心腹。
  而此刻,肖旭明白,自己不过是陈潜的一把枪。
  用完就扔,擦都不会擦。
  肖旭后背一阵发凉:“很多事情都和你有关,要是我全部坦白,一定会有蛛丝马迹,”他不知道在威胁陈潜还是在给自己打气,“一定会。”
  “我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可能你需要放几天假。”陈潜起身倒水,路过肖旭时,他笑了一声,几乎用气音道,“你大可以试试。”
  肖旭还没从陈潜办公室出来,楚珣赶在警方案件录档前发了一份报告,黎嘉洲终于看到了令人心悸的字眼。
  “牙垢中发现钅它盐残渍及钅它成分”,“自杀前疑有金属中毒症状”。
  薄薄一张纸,宛如点燃炮弹导-火-索,让凝结的局面瞬间炸掉。
  调查组亲自赶到殡仪馆,提出赔偿五十万,调查组老师面对宋文信父母时冠冕堂皇的嘴脸从来不变:“人死不能复生,很多事情计较已经没有意义。”
  宋文信父母已经哭干了眼泪,只是摇头。
  调查组又重新找到裴欣怡,在保研的基础上加码了一年两万的入学奖学金。
  条件越开越诱人,裴欣怡不为所动。
  陶思眠和黎嘉洲在家陪宋奶奶。
  老人和小孩是一家的命门。
  陈潜指的方法很明,调查组老师一个电话打到宋文信奶奶的老人机上,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接起电话。
  调查组老师试了两声:“喂,喂你好,请问是宋文信奶奶倪翠吗,我们这里是交大总务室,关于您孙子宋文信的情况,我们这边有几点想和您沟通一下。”
  握住电话那只手被攥得发白。
  “老师,您有小孩吗?在上学吗?几年级?”陶思眠同样客客气气道,“让他每天放学回家路上注意点。”
  调查组老师没想到是陶思眠,一时没反应过来。
  陶思眠说完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拉黑,清理宋奶奶手机通讯录,设置白名单。
  “底层的,道上混的,就连放高利贷的人现在都知道祸不及父母,”陶思眠轻嘲,“这是大学老师。”
  “圣人脱了皮囊不见得比魔鬼干净。”黎嘉洲摸了摸陶思眠脑袋。
  “楚珣团队的检测报告没有法律效力,法医不肯重新出报告,指望交大彻查比登天还难,”黎嘉洲在发微信,“最好的办法就是捅上去,闹到无法遮掩。”
  陶思眠看向黎嘉洲,心领神会:“南方系。”
  从宋文信家出来,黎嘉洲去警察局重新确认中毒细节。
  陶思眠驱车去到南方传媒集团总部。
  天空一碧如洗,八十层的大厦高耸入云。
  跑车刚停到门口,便有门卫小跑过去替陶思眠拉开车门,陶思眠下车,前台已经端着湿毛巾走到跟前。
  陶思眠刚擦完手,陶二婶的秘书已经下楼来。
  “二婶今天忙吗?”陶思眠脚步匆匆。
  “还好,听说你要来,推了三个会。”秘书亦步亦趋。
  两人身影很快消失在总裁专用电梯。
  前台小姐放下托盘,脸上笑容也没了。
  一人道:“说实话挺羡慕的,要钱有钱,要颜有颜,不用上班,还有花不完的金山银山。”
  “不知道你在羡慕什么,钱再多也是寄人篱下,被架空的长公主而已。”另一人道。
  “对哦,”先前说话那人反应过来,“本来这整幢大楼就应该是她的,结果现在来一趟还要人带,本来是唯一的嫡系长公主,现在成了旁支左节。”
  “……”
  顶楼总裁办公室。
  陶思眠刚进去,陶二婶就抱住了陶思眠:“想要什么打个电话就好,钱不够我马上划到你卡上,这个点来是不是堵得很。”
  “还好,十来分钟,”陶思眠笑道,“有件事情可能要二婶帮忙。”
  “怎么这么见外,别说一件事,只要七七开口,就算刀山火海,只要二婶能办,”陶二婶一边说着一边从零食柜里给陶思眠拿各种零食,“买这个柜子的时候就想着你来的话吃东西方便,虽然没用几次,但是真方便,小蛋糕啊冰淇淋啊刚拿出来口感特别好。”
  陶思眠用小叉子戳了一下草莓蛋糕,却没吃。
  “二婶,”她道,“我前室友男朋友,也是我朋友,坠楼身亡了,警察法医全部都说是自杀,然后许意菱男朋友是死者室友,就托朋友查了一下,查出来有金属中毒的可能。”
  “但因为法医不肯重新出报告,警方没办法翻案,交大也想息事宁人,所以我想,”陶思眠顿了顿,“我想借南方刊物一周的头版,当然,新闻程序审慎都按规则走,只是其他非紧急新闻都为这条新闻让路,你看可以吗?”
  末了,陶思眠暗示,“二婶我没开口向你求过这个,但这次,你看可以吗?”
  在陶家这么多年,陶思眠看得很清楚,陶二婶的底线是南方系,只要自己不插手南方系董事会,陶二婶便会对她和老爷子一如既往百依百顺。
  关于内容,头条,陶思眠认为对陶二婶来说是小事。
  她怕自己说出黎嘉洲,陶二婶会顾虑晶科,甚至都用了程果的名义。
  陶二婶笑意凝固了。
  宋文信出事当天,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就给陶二婶发了消息——周识理。
  陶二婶当时正在开会,立马中止会议去到休息室和周识理通了三个小时电话。
  陶二婶巴不得这件事情赶快过去,又怎么会让陶思眠把她闹大。
  况且,陶思眠想得太简单,陶二婶的容忍点不是董事会,而是关于南方系的一切,陶思眠都不能插手。
  前有黎家晶科和蒋时延作妖,现在陶思眠又跑来要头条。
  “他爸爸妈妈现在还好吗?”陶二婶宛如被吓到,“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想不开。”
  陶思眠微微惊讶:“我以为二婶见惯了生死。”
  “你朋友就是我晚辈,”陶二婶难过状,“你这么一说感觉就像是自己身边人一样。”
  陶思眠以为陶二婶会松口。
  “这个忙二婶真的很想帮,”陶二婶话锋一转,下一秒,“但七七你知道南方系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
  “前有猛虎后有追兵,晶科虎视眈眈,别说一周头版,就是一天头版内容部那边都是如履薄冰,南方系股票今年已经第二次停牌整理,现在都还没复牌,所以七七,不是二婶不帮忙,是二婶帮不了,不过既然你开口了,二婶帮你问问楼下。”
  陶思眠听到陶二婶第一句,就明白不可能了。
  陶二婶还要作势打总裁专线,陶思眠急忙制止陶二婶拙劣的演技:“不用了二婶,不方便就算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陶思眠一秒都不想多待。
  陶二婶还在挽留:“七七你是不是生二婶气了?要不要吃个晚饭再走。”
  陶思眠笑:“没有。”
  陶思眠出了南方系大楼,直接去了一休。
  在前台,因为没有预约被拦下了。
  陶思眠坐在等候区打量一楼装潢,和严肃低调的南方系不同,一休给人的感觉是天不怕地不怕。
  可劲作,可劲造。
  就和蒋时延本人一样。
  陶思眠父母和蒋时延亲近,黎妈妈和蒋时延亲近,可能是蒋时延揭过陶思眠伤口,陶思眠对蒋时延并没有什么好感。
  但蒋时延说过陶思眠有事情可以找他,现在真的有事了,她过来打蒋时延的脸。
  这不,连楼都没上得去。
  陶思眠足足等了半小时,蒋时延才从楼上下来,抱歉道:“有个会确实走不开。”
  “蒋总日理万机。”陶思眠皮笑肉不笑。
  “大水冲了龙王庙,怎么想起到我这儿了,”陶思眠在蒋时延面前很直接,“之前黎嘉洲麻烦你找人重新尸检的报告出来了,但交大那边还是想压,我和黎嘉洲就想爆出来,我找我二婶借一周头版,我二婶拒绝我了。”
  “你见过毒蛇嘴里吐花吗?”蒋时延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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