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思眠拧巴小脸:“你占我便宜。”
黎嘉洲挑眉:“你有意见吗?”
陶思眠不和黎无赖鬼扯。
但好像只有两人漫步目的的聊天,才可以稍微缓解这些天心里的阴霾。
聂珊珊的嫌疑尚未完全洗清,肖旭的嫌疑尚在调查中。
陶思眠觉得大家已经很接近真相,偏偏真相披了一层面纱。
陶思眠没想清楚:“为什么不把店家给的收货地址也直接交给警方?肖旭嫌疑就能立即成立,我们不知道肖旭扮演什么样的角色,但一定和他脱不了干系。”
黎嘉洲顺着陶思眠柔软的长发,道:“如果我们把证据和底牌全部给出去,肖旭嫌疑立马就成立,我们怎么看到他挣扎,又怎么看到他和其他人的牵扯。”
“所以给他半线生机是最好的选择,”黎嘉洲低声教陶思眠,“猛火过后是灰烬,只有小火才能烧出人心中的恐惧。”
陶思眠是外壳坚硬如铁,内心柔软似水。
黎嘉洲外看没有攻击性,但能从二级市场活着出来的人,无一不是笑着把人性当枪使的狠角。
肖旭重新被调查的第一天,调查组老师找到裴欣怡父母劝裴欣怡接受保研条件,裴欣怡父母反而让裴欣怡自己做决定。
第二天,肖旭就直接找到了裴欣怡,开价一百万,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告诉她。
一百万对于裴欣怡来说是个天文数字,但对于陶思眠来说,不难,对于黎嘉洲来说,更是九牛一毛。
裴欣怡找到陶思眠借钱,陶思眠回绝了裴欣怡。
裴欣怡找到黎嘉洲,陶思眠不借,黎嘉洲怎么可能借?
那一瞬间,裴欣怡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裴欣怡:【所以你们要的真相不过是嘴上说说?一提到钱大家都一声不吭?】
裴欣怡:【肖旭说得很清楚,他走投无路,只要给他钱,他就说出来,全部都说出来。】
裴欣怡:【明明我们隔真相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你们都不愿意,我说了是借我会还会还啊!!】
陶思眠尽力安抚裴欣怡。
陶思眠:【你怎么保证肖旭的话是真的?】
陶思眠:【你怎么保证肖旭说这话不是别人出的主意?】
陶思眠:【你怎么保证肖旭收了钱不会说是我们给了钱强迫他做的伪证?】
陶思眠:【你又怎么保证……】
陶思眠话没说完,裴欣怡退出群聊。
但接下来,裴欣怡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得彻彻底底。
作者有话要说: BTC:比特币。
二级市场:泛指股票期权期货流通交易市场,俗称割韭菜市场,20%的刽子手收割80%的韭菜。
谢谢,抱歉,鞠躬。
第79章 七十五口
肖旭找裴欣怡的本意是为了激怒陈潜, 引起陈潜的危机感。
奈何陈潜走过的桥比肖旭走过的路都多, 他不仅不慌,反而走到肖旭身边向他耳语了一件事。
春雷阵阵,雨声淅沥。
肖旭找裴欣怡问了地址, 一路跑到翡翠园, 他哆嗦着给小区保安看了学生证做了登记, 逃命般到了陶思眠和黎嘉洲楼下。
结果, 上不去。
头发上的水汩汩淌过脸颊, 流到衣服上。
衣服已经湿完了, 狼狈地贴着身体,水汇到衣角滴答落到地上。
他双目无神, 冷得两手抱臂浑身发抖, 看到两个身影从远走近,宛如看到救命稻草般。
黎嘉洲和陶思眠回来, 就看到肖旭这副样子。
黎嘉洲皱着眉收伞:“你怎么了?”他不着痕迹把陶思眠朝自己身后带了带。
“我没恶意, ”肖旭嘴唇发白, “是陈潜,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们, 是陈潜让我做的那些事,”他激动, “你们一定要帮我,一定,我求求你们了……”
肖旭哭诉着,抓着黎嘉洲的手就要跪下。
“上去说。”黎嘉洲和陶思眠对视一眼, 不约而同敛好脸上的情绪。
肖旭妈妈很强势,强势到儿子的学业、爱情,统统都想插手。
肖旭和聂珊珊彻底分手后,肖旭妈妈本来想到学校抓聂珊珊的话柄,免得总有街坊邻居说自己儿子辜负聂珊珊,没想到真相居然是自己儿子绿了聂珊珊,聂珊珊曾经打掉的那个孩子也是肖旭的!
肖旭妈妈倏地就炸掉,停了儿子生活费不说,还在校门口烤鱼铺指着儿子鼻子骂,最后气不过那个被打掉的孙子,掀了烤鱼铺的桌子。
滚油把墙壁溅得一片斑驳,刚映上去没事,后来总有客人说会蹭到衣服上,徐大勇两口子还专门歇业好几天重新换墙纸,这是后面的事。
肖旭当时脸都丢尽了,要和肖妈妈断绝母子关系,肖旭妈妈一脚踹在肖旭身上,肖旭夺门而出。
他回到研究室冷静,遇上了晚下班的陈潜。
肖旭跟了陈潜一个项目,倒也勤勤恳恳,不过陈潜在项目的金字塔尖上,他是底层劳动力,两人交集少之又少。
可能是当时气氛融洽。
可能是陈潜故作的关心姿态太真实。
陈潜问肖旭发生了什么。
肖旭一股脑就把母亲和自己的冲突说给了陈潜听,甚至还有自己绿聂珊珊的事。
陈潜安慰肖旭:“你只是犯了一个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如果换一个贤淑的女孩子,处理方式可能就没有你前女友那样激进。”
这是肖旭这辈子第一次和陈潜这样的巨擘吐露心事,而陈潜懂他,宽慰他。
这一刻,肖旭心里温暖又感激。
偏偏陈潜还放低了姿态,以忘年交的语气告诉肖旭每个人都有烦恼,自己也不例外。
肖旭自然问陈潜有什么烦恼。
陈潜问肖旭:“知道宋文信吗?”
“当然,”肖旭脱口而出,“您研究室的中流砥柱,奖学金大佬,天赋又高,性格又好,勤恳冷静,我们都说他是为研究而生,前途无量。”
陈潜讳莫如深:“给鸟插上翅膀,他却想飞。”
博士换导师或者中途出走研究室的案例屡见不鲜。
肖旭不相信:“学长看着不像。”
陈潜每句话都无比隐晦:“知人知面不知心。”
“我怎么给你说这些,”陈潜才反应过来一般,“小朋友要努力,坚定,克制。”
说完,还拍了肖旭后背。
这一刻,肖旭在心里成为了陈潜的马前张保,马后王衡。
那段时间,星座公众号告诉肖旭他有贵人运,一个大佬会重塑他的人生给他指明前途,以一种从未被想到的方式,而且这个大佬还是已经出现在他生命中的人。
每一条都和陈潜无比吻合。
肖旭知道机会稍纵即逝,尤其和陈潜搭话的机会,所以他开始每天给陈潜献殷勤,陈潜也会指点他,赞赏他,甚至说当年的宋文信其实不及肖旭,肖旭努努力甚至能接宋文信现在项目。
陈潜在肖旭苍白的世界里扯开一个小孔,给他一束光。
肖旭蠢蠢欲动。
陈潜又告诉肖旭学术圈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干净,多少项目是踩着其他人的血泪拿的。
不知怎么的,两人后来就聊到研究室出事,再后来,就聊到宋文信的执拗和隐隐约约的背信弃义。
投毒第一次,肖旭手都是抖的。
他的本意只是让宋文信生活失序,无法扛起项目以便自己顺利接手。
第二次,第三次之后,肖旭加大了剂量。
动作是肖旭做的,但意识是陈潜引导的。
肖旭以为自己是陈潜的心腹,没想到是一把枪。
肖旭以为自己是陈潜的一把枪,没想到,自己是陈潜的替死鬼。
黎嘉洲一把将肖旭拉下板凳。
黎嘉洲气笑了,手攥成拳,声音在抖:“老师从小教你努力学习报效祖国,你报效了吗?你家长让你好好学习考第一你考了吗?宋文信和你什么仇什么怨,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是你自己吐出来的你就忘了?!”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肖旭哭着跪坐在地上,“你们救救我,求求你们救我,陈潜要搞死我。”
黎嘉洲和陶思眠默。
知道自己儿子被同学投毒,宋文信父母几乎站不稳。
他们颤抖着在解剖书上签字,得到了被提前预知的结果。
警方提审室。
肖旭嗫嚅:“宋文信对自己项目和方向把控度很高,DL医药集团对宋文信研究的免疫球蛋白很感兴趣,有高价收购专利的意愿,陈潜给宋文信提过,医药集团如果高价购买专利,相关药物的价格一定会一提再提,宋文信不愿意,陈潜和宋文信生了罅隙,”肖旭环视一圈,“陈潜示弱和我建立亲近关系,引导我给宋文信投毒,允诺至宋文信生活失序主动离开项目后,他会给我免疫球蛋白项目提成以及100万项目启动资金。”
所有人看向陈潜。
陈潜你不急不忙:“首先,肖旭确实有天赋,在免疫方面嗅觉也比较敏锐,他和宋文信同年的话,可以和宋文信旗鼓相当,他和宋文信有前后竞争关系,有充分的犯罪动机。”
“其次,我在交大这些年捐给国家的专利有13项,其中含两项突出贡献奖,宋文信之于我是左膀右臂,是学生,是孩子,肖旭说我和宋文信因为高价买卖专利起争执,简直无稽之谈!”陈潜掷地有声,愤而拍桌。
“第三,肖旭很早就表现出躁郁症和臆想症倾向,我在宋文信坠亡第二天,3月29号就来警察局做过备案。”
肖旭呆住了:“我不是,我没有,陈潜……”
陈潜看着肖旭:“嫉妒让你变成魔鬼,我太痛心了。”
在陶思眠引导下,所有的聚光灯都打在肖旭身上。
肖旭眼神闪烁。
“如果出了意外,我会给你开精神异常证明,你不用付任何责任,两年后到DL医药集团研究室,入职同样有一百万安家费。”
陈潜的话回荡在耳边。
当时肖旭和陈潜在无菌室,没有手机,没有监听,没有录音。
可现在。
如果他不承认精神异常,就等于故意伤害罪,致人死亡,十年以上。
如果他承认精神异常,等于毒是他下的,锅是他背的,陈潜择得干干净净,没有后路更没有安家费。
肖旭大叫不止,崩溃地摔坐在地上。
陈潜端端正正朝黎嘉洲和陶思眠鞠躬:“谢谢你们的坚持和带给大家的真相。”
“对了,”陈潜想到什么,看向陶思眠,“如果你需要复学,我可以给总务处写信。”
陶思眠:“不必。”
陶思眠和黎嘉洲相视心悸。
所有人都知道宋文信的死没那么纯粹,所有人都知道和陈潜相关,偏偏陈潜滴水不漏,过错全都在肖旭的嫉妒上。
一纸精神异常证明横亘在上,所有的黑暗被彻底埋藏。
随着肖旭被开除,陶思眠办完退学手续,事情仿佛已经落下帷幕。
宋文信的葬礼很简单,只有父母和朋友,寥寥地站在草坪上。
落盒填土立碑。
墓志铭写的有幸许国,不负少年。
春雨细如牛毛,润湿墓碑,朋友献花,鞠躬。
香烛落灰,云烟散去,宋文信曾经那些嬉笑怒骂好像跟着散去。
雨后放晴,碧空如洗,天空荡荡的,好像宋文信不曾存在过。
黎嘉洲平静地陪宋文信父母处理完宋文信的档案、学籍、户口,回到车上,陶思眠侧身抱住黎嘉洲。
黎嘉洲嘴硬,故作轻松地笑:“前前后后弄了这么久,早就难受过了,我没事。”
陶思眠什么都没说,只是碰了碰黎嘉洲的头发,黎嘉洲伏在陶思眠怀里,没有出声。
陶思眠肩上的衣服润湿一片。
陶思眠以为黎嘉洲为结果难过,只有黎嘉洲自己知道。
为宋文信,也为他确切明白的一件事。
他可以失去一切,唯独不能失去陶思眠。
光是想想他就难过得受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后期发展画画心里有数,大大们安心看~
谢谢,抱歉,鞠躬。
第80章 七十六口
宋文信刚走那段时间, 黎嘉洲和陶思眠会去宋文信家, 偶尔送点新加坡带回来的点心,偶尔去蹭饭。
宋文信奶奶问:“这都四月底了,怎么文信还不回来, 也不知道给家里打个电话, ”宋奶奶埋怨, “这孩子总是这样, 一工作起来什么都不顾。”
陶思眠坐在茶几旁, 帮宋奶奶卷着毛线团:“可能得要一两年, ”她倾身到宋奶奶身边,压低声音道, “我听黎嘉洲说这项目很核心, 奖金高得可怕,估计回来就能给您买房子抱孙子, 开心吗?”
“哎哟我是担心他身体, ”宋奶奶直叹气, “开心开心。”
宋妈妈每每听到这些话,脸上笑容都是僵的。
后来, 宋奶奶得了阿尔茨海默,像有什么感应般间歇性地忘了宋文信, 黎嘉洲和陶思眠在宋文信爸爸的暗示下去得更少了。
宋奶奶还是很喜欢捡废品,宋妈妈担心宋奶奶找不到回来的路不想让她去,可宋奶奶总也不听。
她已经忘记了一些词语,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女儿这房子空荡荡的, 她和女婿上班之后她一个人在家怕。
宋妈妈在宋奶奶脖子上挂了一块吊牌写了自己和宋爸爸的联系方式,交代社区保安注意宋奶奶去的地方,也便由着宋奶奶了。
后来,宋奶奶捡废品带回来一个五岁的小孩,衣衫褴褛,局促地躲在宋奶奶身后,眼神怯懦。
宋奶奶不确定儿媳会不会不高兴,断断续续解释:“这孩子蛮可怜,爸爸死了,妈妈跑了,家里太小嘞,还租给外来客,他和他奶奶就住在壁橱,现在奶奶又瘫痪了,租金就够买药,饭都吃不起,天寒天热就只有这一件衣服。”
“我看文信房间空着,上次那个谁说要一两年才回来,我就想着让他睡文信房间,你们要怕把文信房间弄乱的话,让他睡沙发或者阳台都行,”宋奶奶心疼道,“这孩子一天只吃一顿饭,还是白饭泡水,瘦得皮包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