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回答,“是的,而且斋室的布局,也是依照诸位夫子的喜好特意去布置的。”
两人再往里走一些,就到了陆钦上课的静心斋。
此时,四十一名年轻学子都安安静静跪坐着,两只眼睛死死黏!在书籍上,颇有些学到痴迷的意外在。
不学到痴迷不行啊——现在布置的任务实在太过分了,为了帮学子们养成上课认真听课的习惯,学子们想要从督学那里领取任务,必须要接受抽查。
抽查的内容就夫子在课上提到的某个知识点。如果回答不上来,那督学就会拒绝给学子们颁布任务。
站在窗外,瞧清楚这一幕的杜卢觉得自己受到了巨大冲击!
一直到离开静心斋,杜卢都有些没缓过神来。
他好奇询问起白云书院的教学模式。
系统激动道:【来了来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它就说,一介国子监祭酒不可能无缘无故跑来参观白云书院的,肯定是想来偷学白云书院的方法。
衡玉:“……”系统这也太激动,太过于真情实感了。
不过就像系统所说,衡玉并不介意把这些事情透露给杜卢。
听完这些事后,杜卢心下赞叹,懂得了为什么国子监教不好这些学生,白云书院却可以。
说到底,还是因为国子监没有因材施教。
这下子,杜卢对白云书院越发满意。
简直不能更满意了!
这样一所书院,就是古之先贤前来,怕也是要动心的。
——讲究有教无类,注重因材施教。白云书院达到了先贤所要求的极致。
但杜卢这人有个坏毛病,他越是满意,脸上越是端着。
毕竟没有意外,傅衡玉这孩子以后也会成为他的学生,在学生面前,还是得维持身为师长的威严的。
他什么话也没说,脸上的表情一时亢奋一时严肃,诡异得让人头皮微麻。
衡玉站在他旁边,仔细观察一番杜卢的表情后——还是没能解读出来杜卢此刻在想些什么。
杜卢轻声咳了咳,“不知你可否带我去瞧瞧夫子住处?我常听人说,白云书院夫子的待遇格外好。”
这段时间以来,他喝的酒水都是劣质酒水,每每把酒水灌到嘴里,都有些没滋没味的。进白云书院还能!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简直不能更妙哉。
衡玉笑着答应下来。
两人在夫子住处周围绕了一圈,杜卢又向衡玉打听了一些想要知道的东西。
他按捺不住自己的激动,抬眼瞧了瞧天色,觉得现在赶回帝都,再进宫告知陛下他要致仕,时间勉强足够。
风风火火来,又风风火火离开了。
等陆钦上完课过来寻衡玉和杜卢时,才发现杜卢已经离开了。
陆钦轻笑,问她:“祭酒大人前来,是有何要事?”
这个问题,衡玉已经琢磨了很久。
一时温和,一时冷淡,一时严肃。
话不多,开口基本都是在问问题,把“言简意赅”的境界发挥到了极致。
如果国子监祭酒作为白云书院的对手,一定是个有些难缠的狼灭。
陆钦:?
他对于衡玉的回答有些惊讶,但看着素来一切了然于心的弟子露出难得的茫然神色,陆钦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顶。
杜卢风风火火上了马车,风风火火回到国子监写好致仕折子,再风风火火来到皇宫外,一个劲催促守门的禁卫军赶紧进去通报,说他有要事求见陛下。
这风风火火、仿佛十万火急的模样,把禁卫军右都统吓到了,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一点儿也不敢耽搁。
他左右望望,挑了个脚程最快的禁卫军,让对方快些进去通报。
稍等片刻,内侍过来,请杜卢进皇宫面见元宁帝。
元宁帝正在御书房里赏画,瞧见杜卢,挥手免了他的行礼,温声问:“爱卿此时入宫,可是有何要事?”
杜卢一点儿废话也没,直接把致仕折子递给元宁帝。
元宁帝掀开一看,有些茫然,“爱卿为何突然致仕?”
当然,杜卢六十有七,身体也算不得特别康健,这个年纪致仕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问题的一点在于,官员致仕也是有流程的嘛,这么风风火火进宫就为了递个致仕折子,未免显得太过急躁了些。
杜卢先是说了自己身体不好云云,!一顿客套话后,才提到了白云书院。
“国子监颇有弊病,臣自知资质愚钝,且精力不足,无法解决国子监的问题,继续待在国子监祭酒一职,是对朝廷对学子的不负责任。”
“陛下应当听闻过白云书院的名声。白云书院的学子,大多数都是从国子监南院转过去的。国子监没能教好那些孩子,白云书院却是别有手段,将先贤所言的因材施教四字发挥到极致。而且臣亲自参观过白云书院,只觉得白云书院里的一草一木、一景一致,无一不符合臣的心意。”
杜卢轻咳一声,道:“因此,臣欲致仕离开国子监,但请陛下放心,臣依旧会倾力为朝廷培养人才。”
元宁帝懵了。
听说此事的内阁和朝臣震惊了。
国子监的监生和学官们……哭了。
卧槽这是什么仇什么怨啊,他们国子监可是朝堂设立的最高学府,本应是天下读书人向往之地。
结果夭寿啦!
管理国子监的祭酒大人被白云书院那个新开的书院拐走了!墙角被人挖到这个份上,伤脸,太伤脸了!!!
远在白云书院的衡玉和陆钦听说此事后,也懵了。
下一刻,衡玉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老师,之前你不是遍寻各地,都没法为我们学院再寻来一名常驻夫子吗?现在有一名夫子主动跳坑,不知道老师意下如何?”
国子监祭酒可不是像山余他们一样,时不时过来上一节课。他是要像陆钦一样,把自己最后的时光,都留在白云书院里。
衡玉之前还觉得国子监祭酒性情古怪,现在嘛,她觉得祭酒大人的眼光实在是好!遍寻整个朝堂都难寻的好!
陆钦当然乐意。
国子监祭酒管理国子监的能力怎么样,咳咳,他不便评价。
但是对方教书的能力陆钦还是很认可的。
“只是这么一来,国子监怕是要掀起一番惊浪。”
衡玉才不管国子监呢,他们自己的祭酒都不管他们,她一个敌对书院的人更没有闲情雅致了。
确定陆钦也乐意把国子监祭酒拉入伙后,衡玉直接来到马场,牵走自己的马匹,快马加鞭赶回帝都。
拉人上“贼船”的事情,必须讲究效率。
能今天搞定,就绝对不能拖到明天。
第227章 为往圣继绝学30
国子监祭酒这神来一笔,不仅把满朝文官惊到了,连祭酒夫人这知情人也惊到了。
杜卢从皇宫出来,潇潇洒洒回到府上。
祭酒夫人亲自给他递了杯茶水,“上午才过去白云书院,怎么一会儿的功夫,你连致仕折子都递上去了,也没给家里打声招呼。”
她生生把“赶去投胎都没这么急”这句话咽了下去。
杜卢嘿嘿一笑,开始给老妻介绍白云书院。言语之中颇为推崇。
最后,他感慨道:“看到这家书院时,我算是知道山余那些老狐狸为何会放下和陆钦的多年恩怨,加入白云书院。”
祭酒夫人微愣,“为何?难道不是因为诸位大人家中有晚辈在书院上学吗?”
她参加一些宴会时,听到的说法都是这样的。
“只要白云书院一直存世,不出二十年……”杜卢语气微顿,改了说辞,“不对,不出十年,就如百川朝海,这所书院会令天下士人归心。”
“只要它存世超过四十年,就会成为古之先贤的代名词。如它的训言上所提到的那样,可为往圣继绝学!”
存世十年,至少能培养出三批学子参加科举。
存世四十年,白云书院出来的学子会成为大儒,会占据朝堂,其中不少人会成为朝中高官,甚至入阁拜相。
那时该是何等盛况!
当然,像是国子监、像是湘月书院、岳山书院等天下有名的书院,也是培养出了很多优秀学子。但这些书院只重教书育人,不像白云书院,还为士人描绘了一番古之先贤的宏伟蓝图,为天下士人铸就一场美梦。
这场美梦,原本可念不可及。白云书院却有机会让美梦得以成真,假以时日,这所书院必定会成为士人心中的精神丰碑,就算到了后世几百上千年,也会引得无数人心向往之。
——这一点,恰好戳中了很多文人的死穴。
当然,现在说这个有些早了。
杜卢想要做的,就是加入其中,贡献一份心力。
祭酒夫人没能品悟到他心头的激荡,但她愿意支持杜卢的做法。“你致仕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什么时候联系上白云书院,传达你想要成为书院夫子的想法!法?”
闻言,杜卢端起一旁的茶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矜持道:“白云书院可是还缺着夫子的,我都做到这一步了,剩下的就看他们的表现。”
最后关头了,他得矜持些,得为自己多争取些待遇。
当然,他的要求也不是特别高,就是书院需要隔三差五给他备些美酒,让他解解酒馋。
祭酒夫人没忍住,捂着嘴偷笑起来。
这人啊,越老还越活回去了。
她正准备出声调侃一番,府中管事突然进来,说镇国公世女递上拜帖,想要登门摆放。
祭酒夫人下意识抬眼看外面的天色——这时候都快到用晚膳的时间了吧。
杜卢抚须满意一笑,“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我还以为最快也要到明日上午。好好好,我亲自去迎她。”
衡玉立于杜府门边,在她身后跟着两个侍卫,手上提着好几样包装好的礼物。其中还有两坛最顶尖的名酒女儿红。
她一身黑色劲装,长发全部束起来,整个人气质飒然。
静立片刻,衡玉就看到疾步而来的杜卢。
她双手抱拳行了一礼,没以官职相称,而是换了个更亲近的称呼,“杜先生,上午刚见过面,现在我们又相见了。”
一听到这个称呼,杜卢也乐了。
这位镇国公世女,果真是个妙人。
不过他没把喜悦表现出来,而是努力板着脸,“我以为你最快也要明日上门,没想到你现在就过来了。”
上午见面时,衡玉总觉得这国子监祭酒一时乐呵一时严肃,让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现在再看,哪里还不知道他的别扭。
衡玉一笑,颇有技巧的夸道:“白云书院盼像先生一样有才识的师长久矣,听闻先生有意致仕,离开国子监。我就厚着脸皮上门,想替书院聘请先生成为我们书院的常驻夫子。”
“当然,此事原本该由老师登门拜访,但老师年事已高,不便舟车劳顿,就命我先行赶回帝都来拜见先生,他明日会上门与先生亲谈此事。”
这一番话说得,是彻底全了杜卢的面子。
杜卢满意抚须,“好!好好好,也别在门口站着了,快些进来喝杯茶水。”
“进门就不必了,如今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扰先生用晚膳。”衡玉往后面招了招手,两个侍卫连忙拎着备好的礼物上前。
“来得匆忙,只是简单备了几样礼物,希望先生不要计较我的失礼。”
杜卢瞥见那两坛女儿红时,酒馋劲被勾了上来,哪里会计较啊。他也没和衡玉客气,爽快收下了对方的礼物。
“那明日,我就在府中恭候陆院长上门。”
离开杜府后,衡玉乘坐马车回镇国公府。
这些天她都在白云书院住着,好几天没回府中了。
才刚回到府中,衡玉就被傅岑提溜了个正着。
衡玉动了动,试图挣脱她祖父的魔爪,“祖父,我已经有十一岁了,你以后有事可以直接说,别提溜我的衣领啊!”
傅岑冷笑,“呸,你再大也是我的孙女,提溜下衣领怎么了!”
话是这么说,傅岑还是松开了手。
他让衡玉在旁边坐好,问她:“杜卢这事是什么情况?你们书院居然去挖国子监的墙角?”最过分的是还挖成功了。
这可不是一般人,是国子监祭酒啊。杜卢他在国子监的地位就相当于陆钦之于白云书院。
自己的祭酒被敌对书院挖走了,伤脸,太伤脸了!傅岑能想象到国子监现在有多震惊和愤怒!
衡玉无辜摊手,“不不不,我怎么会去挖国子监的墙角呢?分明是杜先生慧眼识珠,弃暗投明,看上了白云书院。”
傅岑更加凌乱了,“你的意思,是杜卢自己决定致仕离开国子监,前往白云书院教书的?”
衡玉诚恳点头。没错,就是这么一回事。
“所以祖父,你在我们书院要好好教兵法。白云书院可是很吃香的,你教不好的话,我只好另择贤明。”丢下这么一句话,衡玉果断跑了。
“你个兔崽子,居然还敢嫌弃老子!给老子滚回来!”傅岑在她身后大声咆哮。
衡玉一把合上书房大!大门,脚步从容走去找肖嬷嬷。问过肖嬷嬷后,衡玉才去探望容谦言。
会试在二月初举办,容谦言参加会试,以南榜第八的好成绩高中。这些天正闭关在准备接下来的殿试。
容谦言心态很好,见衡玉过来,连忙请她到书房,和她聊起白云书院的日常。
听完衡玉所说,他的声音里夹杂几分惊叹,“待殿试结束,我定要去参观参观白云书院。”
也没多待,起身回自己的院子休息。
杜卢要致仕这件事,国子监的学官们其实都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但他们没有心理准备的是——自家祭酒致仕,是为了去另一家书院发光发热。
于是几个学官们凑在一块儿,决定上门拜访杜卢,让他再行三思!
祭酒大人啊,这白云书院,它它它,它就是个新开的书院,还是专门教导纨绔子弟的,真不值当您为了它抛弃国子监啊,有什么事情我们都有商有量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