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勾陈九
时间:2020-03-30 08:45:10

  他给,她就拿着了,简直汗颜。孟玉拆扶住额头,白露上前道:“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无功不受禄,总收他的东西。”往后更加揪扯不清了。
  谷雨却不以为然,“之前住在国公府的时候,咱们不是也给他送来好些东西嘛,他送咱们也没什么罢。”
  眼见姑娘眉心蹙起,显然不赞同谷雨的说法,白露忙道:“说的好似咱们挟恩求报一样,那一点小恩小惠,你还拿在嘴上说。遇上旁人,咱们姑娘也会给的,可不兴你这心安理得的心思。”
  谷雨忙低头,“我的意思是礼尚往来嘛,哪里就受的心安理得了。他如今身份高贵,以前的事情我不会再说了。”
  孟玉拆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赵楚铮一朝飞上枝头,身份天翻地覆。是不是也有人像谷雨一样,甚至更阴暗,以往有多鄙视,现在就有多巴结。
  还是一种畸形的感触,瞧了人家最狼狈的模样,如今飞黄腾达,一边不敢造次,却不免轻视。隐隐的优越感凌驾之上。
  因着她自始至终对他的态度都一样,所以让他有一种特殊感,才会与她这般亲近。
  主仆几人回厢房的时候,二夫人等人还没有回来,差了个婆子去前头告一声儿,也不怕二夫人四处找人了。
  一直等在玉皇庙用过饭,沈窦两家方才分道扬镳,瞧着都很满意。二夫人笑容满面,看来好事将近了。窦雁与孟玉拆告别,邀她有空去温成伯府走动。
  马车在二门上停下,直接叫了轿子到院门口,孟妈妈坐在廊下扎鞋子。见人回来了,忙站起身来,孟玉拆上了石矶,道:“怎么坐在风口?仔细晚上又头疼。”
  孟妈妈道:“才吃完饭,说是扎两针来着,姑娘就回来了。今儿出去,庙会上可好玩儿吗?”
  谷雨将赵楚铮送的两盒子东西放进屋里红木桌上,孟玉拆换了一身家常衣裳,靸上软底鞋,坐到窗下的贵妃椅上乘凉。
  白露跟着孟妈妈忙前忙后,“……那窦家听说还是伯府,就是不知这位窦公子可能继承爵位。人瞧着倒是个俊俏小生,个子不高,斯斯文文的。”
  孟妈妈笑了一声,搂着针线篓子挑针线,“怕不是大房嫡长,咱家二姑娘父兄虽得用,按国公府来算,还是庶出。那些有底蕴的世家,嫡庶分明的很,顶破天怕是个嫡次子。”
  依着二夫人今日兴高采烈的程度来瞧,那窦靖轩十有八.九是个嫡次子,也不差了。
  果然,没过几天,窦夫人拜访国公府,领了儿女求见老夫人。孟玉拆再次见到窦雁,夫人们在老夫人房里说话,沈清柔便邀窦家姐妹去花园玩。
  孟玉拆因着有一见之缘的情分,当了陪客。窦雁趴在栏杆边上,朝水里的锦鲤投食,小声道:“你家大姐姐好端庄的一个人,比之宫里的娘娘威严更胜呢。”
  刚才在老夫人房里见到沈家所有姑娘,沈清兰清清冷冷的,鹤立鸡群。窦雁性子活泼,机灵憨顽,瞧不惯沈清兰清高样。
  “世袭的国公府小姐果然不同凡响啊,通身的气派简直吓死个人。”窦雁懒懒散散的道,对沈清兰没甚好感的神色。
  沈清丽在一边听见,帕子捂着嘴痴痴笑道:“窦二姑娘说话真有趣,大姐姐在客人面前算是收敛了,往常见到咱们,眼尾都不扫一个呢。”
  沈清佳面带尴尬,孟玉拆捋着帕子,“也不是,大姐姐就是性子清冷,待人还是十分好的。是个面冷心热的。”
  沈清丽暗暗瞪了孟玉拆一眼,不满她帮沈清兰推脱。沈清佳是大房庶女,往后的前程还叫大夫人拿捏着,不敢得罪沈清兰。
  也趁机笑道:“表妹所言极是。大姐姐就是看着人冷。”
  窦萱拉了拉窦雁的手,笑道:“我二妹妹是个爱闹的,亏的姐妹们由着她。”
  沈清柔也聪明了一回,再不喜沈清兰,也不好在窦家人面前斗起来,笑道:“雁妹妹跟我一个性子,心眼直的很,我就喜欢这样的。”
  窦雁半点不领情,轻哼了一声,在窦萱的瞪视下终究没说什么。一时老夫人房里传话准备开席,请姑娘们过去。
  沈清兰坠在后头,笑意不搭眼底,“表妹真是个好人呢,怪不得叫人另眼相待呢。”
  孟玉拆疑惑,停了步子,思量沈清兰的话,“哦,我倒不知,谁对我另眼相待?”
  手上紧紧的拽着帕子,沈清兰心里冷哼,想到赵楚铮对待孟玉拆的与众不同,就格外恼恨气愤。帕子按了按嘴角,“没什么,只是觉着表妹不声不响的,本事挺大。怕是一飞冲天也有呢。”
  这话更加叫人听不懂,孟玉拆想了又想,心里隐隐有了答案。想必她跟赵楚铮比常人的亲近相处叫沈清兰发现端倪了。
  虽说她问心无愧,就怕有人杯弓蛇影,所以这是来提醒她的吗?
  白露扶着她道:“大姑娘怎么说话阴阳怪气的,姑娘哪里得罪她了?”
  “有一种得罪叫‘动了她的糕点’。”孟玉拆回道。
  白露没听懂,但瞧姑娘懒怠解释的模样,也不再问。二房与温成伯府的亲事商议的很快,到了接近冬月的时候,两家已经下定。
  前后历时三个月,孟妈妈猜的分毫不差,窦靖轩乃是大房嫡次子,今年一十七岁。如今在家读书,是秀才的功名,不愚蒙不出挑。
  沈清柔先还不乐意,毕竟沈家几位少爷难得品貌上佳,会读书,国公府结交的忠顺王府、长公主府的几位公子皆是人中龙凤。
  珠玉在前,沈清柔的眼光只有更高的,只因着先前跟李家的婚事吹了,后来找了几家不如李家的,早被李夫人通过气。
  没有一家成功的,窦家可是矮子里面挑高个儿,除非她想嫁到那些清贵世家去。这样仔仔细细一分析,便不闹了。
  因着前世的经验,孟玉拆倒觉得嫁到清贵的书香人家更好些,虽说规矩大,生活清贫些,不是人人都被约束嘛。那些王公大臣,侯府伯府多出酒囊饭袋、招猫逗狗的纨绔子弟。
  屋里通房小妾姨娘一大推,有什么好,孟妈妈叹口气,“这话也不定数,清贵人家也有一无是处的子弟,公侯家也有读书上进的,端看个人罢了。”
  孟玉拆笑道:“这话也对。”
  晚上,谷雨从外头进来,手上拿了一本书,“也不知道是谁把书丢咱们门口呢,才刚出门就捡到了。”
  孟玉拆接过去,随意翻了翻,里头夹了一封信。一目十行的看下来,脸色便阴沉了,“在哪里捡到的?可有人瞧见。”
  看她严肃的脸色,意识到不妥,谷雨道:“刚准备去小厨房来着,就见这书在咱们门前石阶底下,我看了了的,周围都没人。”
  “姑娘,有什么不妥。”
  孟玉拆将信折起来,亲自端来烛台烧掉,“是珲表哥写给我的,有些话不能叫人知晓。”
  孟妈妈惊呼一声,“这三少爷准备干什么?害死人了都,已经够讨嫌了,这要叫三夫人知道,不是叫她嫌死——你怎么捡了这么个祸害回来?”
  送信的工具还是一本诗经,谷雨又委屈又急道:“我、这我不知道呀,出门就见书扔在我脚下,就、就捡了。”
  “还好是你捡了。”孟玉拆安慰她,“想必捡的时候,暗处有人盯着呢,今儿咱们院子出去的不管是谁,都得给我带回来一封信。”
  孟妈妈咬牙道:“咱们找三夫人去,把这书丢给她,也好将姑娘摘出来。”
  孟玉拆摇头,那信写的露骨,给三夫人看了,她也摘不出来,反而坐实了跟沈珲之间不清不楚。三夫人自然向着儿子,平白讨恨。
  若是只拿一本书去,又没署名又没笔记,三夫人未必肯信。沈珲可真给她出了个难题。
  孟妈妈急的很,关心则乱,就没了主意,“那可怎么办,倘若他再送些不三不四的东西来,为了名声,咱们还得给他兜着?是什么道理。”
  孟玉拆道:“往后注意一下门口,这怕不会是第一次。”
  她得好好想一想,怎么叫三夫人知晓,又不牵扯到她。
  孟妈妈气道:“三少爷也是十几岁的人了,怎么干事这样没脑子?咱们简直欠他的。”也是气糊涂了,连主子都骂。
 
 
第37章 还舍不得?
  因为收到沈珲一封‘表白信’, 着实将屋里几个丫头妈妈气到不行,又投鼠忌器, 不敢嚷嚷出去。
  孟玉拆只能叫她们注意些, “别人家还不知道什么,你们倒先自己露出来了, 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谷雨最是愤愤不平的一个,也只能按耐下来, 一□□门外跑个七八回, 疑神疑鬼总感觉有人盯着院子。白露站在台矶上,招手, “门槛都叫你踏破了, 姑娘叫别理会, 你总也不听。”
  谷雨提着裙子, 倚在廊下,“叫我抓住了,看我不拿门栓子打死他。”
  “得了, 就你还要打死谁?快过来,把这顶篮子送回老夫人房里去,交给绣儿姐姐。再有,看看琥珀姐姐在不在, 前儿借了咱们屋里的那把剪刀, 姑娘在找呢。”
  老夫人有庄子在西山,前些时候打核桃,给府里送了几箩筐。昨儿晚上孟玉拆提了一篮子回来, 要送的人家多,恐那边没了盛器,赶着叫谷雨送回去。
  谷雨拿了篮子,先在门口猫了一会儿,没见有可疑的人来往。见白露在后头点了两下,忙提着裙子跑了。
  老夫人这会儿在歇晌,昨儿几位妈妈陪着拆了半夜马吊,子时才睡下。
  “亏姑娘想的周到,正说呢,老夫人叫给后廊上的二奶奶送一篮子核桃,才说没有篮子了,你就来了。”琥珀找出白露要的东西,顺带拿了几尺布,一道交给谷雨。
  “麻烦姑娘了,老夫人最是个不爱将就的,外头做的衣裳都不穿,就咱们的针线还能入眼。亏的表姑娘分忧,等我手头上的活儿完了,再去谢她。”琥珀拉着谷雨的手,殷殷嘱咐。
  谷雨笑道:“这值当什么,姑娘说了,闲着也是闲着,叫姐姐有什么活计只管吩咐。千万不要自己兜揽着,累坏了你,可委屈了老夫人。”
  琥珀便将谷雨送到门外,谷雨转身出了东院,穿过夹道见沈清兰站在前头。时值初秋,小潭边地下竹影参差,苔痕浓淡,身影秾合,姿态纤柔。
  谷雨顿下步子,朝沈清兰行礼,沈清兰笑意浅浅,“谷雨姑娘哪里去来?”
  “不敢。老夫人院子还篮子去了,老夫人睡了,便交给琥珀姐姐了。”说着便要走。
  沈清兰最不爱和院子里的丫头们姐姐妹妹的玩,又爱绷着一张俏脸,轻易叫人不敢亲近。谷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都怵她。
  说起话来很是拘谨,低头盯着鞋面,问一句答一句。沈清兰微微一笑,“你过来,陪我坐坐。家里的下人都说我严厉的很,其实是她们错怪我。仗着主子给的体面,不好好办差,我还能给笑脸吗?我就喜欢你这样活泼俏皮的丫头,干事爽利干净,说话也不拖泥带水的,可惜我身边那两个竟都不如你。”
  得大姑娘一句赞,那是比登天还难。谷雨心头一热,却也不敢冒失,毕竟沈清兰集威甚重,“大姑娘严重,芙蕖姐姐和司文姐姐才是我学习的榜样呢,我家姑娘就嫌我毛躁。”
  沈清兰看她一脸傻气,憨憨的抓头发,心下轻嗤,“你是她的丫头,她自然不能只奉承你。只有不在身边伺候的,才好话说的透亮呢,像是之前的那个楚铮——哎哟,现在他可不是小厮了,你家姑娘就对他极好,我看见好几回的。”
  谷雨立马警惕了,大姑娘提起赵楚铮干什么,现有一个三少爷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再牵扯一个楚铮,姑娘名声还要不要?
  她抱着东西,后退一步,小心道:“不是,我家姑娘就是看他可怜,也就赏了一点点东西罢了,不值当什么。”
  瞧她一副如临大敌,绞尽脑汁小心翼翼回话的模样,沈清兰微微一笑,这丫头掩饰什么呢?她也没说什么。
  “至于其他人,跟我家姑娘无关的,大姑娘听见什么,可千万当不得真。”谷雨的脸已经皱成了包子。
  沈清兰若无其事、循循善诱道:“我自然不会乱传什么,只是旁人要说,一回两回管得,多了反倒说你心虚呢。大宅门里,最怕捕风捉影的事。”
  谷雨一脸担忧,想跟沈清兰倾诉一番姑娘的不容易,却见沈清兰笑吟吟的看着她,仿佛正在等着她说。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干笑,“我出来久了,该回了。大姑娘好坐。”
  沈清兰在后面看着谷雨落荒而逃的背影,陷入沉思。
  谷雨一口气跑到院门口,拍拍胸口还往后面瞧。“鬼鬼祟祟的,谁撵你呢。”乍然而起的声音,唬的谷雨一哆嗦。
  手按在砰砰乱跳的心口,“人吓人,吓死人了,你躲我后头干什么?”
  白露道:“我几时躲你后头来着,你进门我就在这里,没瞧见怪我啦?”
  又上下打量她几眼,“瞧你这副心虚的模样,又背着姑娘干什么了。”
  谷雨没好气的翻个白眼,将东西塞进白露怀里,传了琥珀的话。“还不是大姑娘,在院子里拉着我说话,开天辟地头一遭。”
  白露笑道:“就你譬喻多——不过,大姑娘喊你说什么?”
  谷雨抓抓头发,仔细回想了一遍,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没说什么,还夸我来着,说我比芙蕖司文都能干。说不准是想跟姑娘要我。”洋洋得意的神色。
  “得了罢。”白露一甩袖子,毫不留情道:“现在给你送过去,你看她要不要你。”
  谷雨气炸,脸都红了,“得得,姑娘屋里就你能耐,我就是那秃头的扫帚,不中看还不中用,往后可别再使唤我了。”
  白露推着她进屋,“说你胖还喘上了是罢,咱们都是姑娘屋里的人,你可别想捡什么高枝儿。”
  “你这话说的,大姑娘拉着我说话,又不是我求上去的。谁想捡高枝儿了。”谷雨不服气道。
  孟玉差在屋里听见她们的官司,笑道:“就是想捡高枝儿,我还不放人呢。咱们屋里这几个,谷雨你之前说的——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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