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勾陈九
时间:2020-03-30 08:45:10

  赵楚铮才不管那么许多,等沈佣下朝便跟着来了,于是恰巧下课在家的沈望便领着赵楚铮来看院子。站起身看清是这两人,孟玉拆忙行礼。
  自看见她,赵楚铮脸上便大大飞起个笑容,两步走到她跟前,“怎么你在这里,我还说去看你来着。”
  “大姐姐给殿下收拾院子,我来瞧瞧。”她看向听见声响迎出来的沈清兰。
  赵楚铮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有些不满意的意味,孟玉拆一双水润润的眼睛望着他,微微一瞪。
  赵楚铮便撑不住笑了,双手背在身后,幽幽道:“少往旁人身上推干系,你在这里想必也是看院子的罢,就照你说的布置。”
  沈望一张与沈清兰有三分相似的脸庞闪过疑惑,拱手道:“殿下,这院子往后给您住的,自然按您的喜好来。”
  进来的时候,沈佣隐晦的交代了几句,话说的不清不楚。依着沈望的聪慧,至少猜到了三分沈佣准备稳着赵楚铮的意思。
  赵楚铮一甩袖子,自己往后廊上走去,余下几人自然跟着,没理会沈望的话,“问你呢,这院子你怎么布置。”
  孟玉拆看了一眼有些尴尬的沈望,谨慎道:“自然按殿下的意思来。”
  “你院子里种的都是什么草木。”他认真的问道。
  “就是些月季芍药之类,后面池塘有一片芦苇。”猜不透他想干什么,便简单的做了介绍。
  赵楚铮睨着她笑道:“妥了,就照你的院子布置,屋里也一样。”
  已经来不及去瞧沈望兄妹的表情了,孟玉拆颇有些想就地打死他的冲动。她忍气道:“殿下,别闹了,这一院子梅花不可多得呢,砍了多可惜。”
  “你喜欢啊。”
  “喜欢的。”
  “那就留着罢——你过来,你觉得这个小花坛里种什么好?”
  两个人头挨在一起小声的商量,沈望有些意外,不论是传言还是见到六皇子本人,他一直觉得对方是个极桀骜难相处的人,这副温煦柔和的模样叫人吃惊。
  沈清兰死死的咬牙,原本想在孟玉拆跟前表示一下优越,指望她知难而退,却原来是自取其辱吗?
  沈清兰阴沉的脸色引起沈望的注意,“怎么了,不舒服就先回去罢,留个人听着就是了。”
  孟玉拆闻声回头,撞上沈清兰含着笑却寒涔涔的眼神,一股寒气从背上蹿起,不由打了个寒战。赵楚铮似笑非笑的斜了沈清兰一眼,站到孟玉拆跟前挡住了视线。
  “赶紧想,我觉得南方的屋子装扮就不错,你在豫章的时候,院子里都种什么?”
  这也要打听一下?孟玉拆无奈的想了想,挑了几样与梅花相衬的植被,叫记下来。看完院子,沈望领着赵楚铮去了前院,孟玉拆陪沈清兰回西院。
  这一路上气压低迷,沈清兰步履从容的走在前头,一言不发。到了门口要分道的时候,方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孟玉拆一眼。
  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月洞门后面,孟玉拆转身,谷雨这才说话,“外头都传六皇子如何嚣张跋扈,如何不好亲近,如今瞧来,还是好的。”
  白露道:“那些话怎么能信,咱们之前不止见过他一次,你瞧不出是个什么样子?”
  谷雨煞有其事道:“那怎么一样,之前什么身份,现在什么身份?我看他对咱们姑娘一直一个模样。”话说的喜滋滋的。
  白露偷偷看孟玉拆一眼,见她并不反感,心里也舒口气。她也觉得六皇子待姑娘特殊,不过她隐隐觉得这是好事。
  两个丫头的言谈孟玉拆全听进耳里,赵楚铮这样行事自有他的道理。若是一被认回去便低调安静,怕也少不了明里暗里的试探监视。
  还不如这样由着性子来,是个什么样的人全然摆在面上,安抚人心,少些算计。永嘉帝是个特立独行的,不然也不会在举朝反对声中一意孤行在宫中公然炼丹,大肆弘扬道教。
  导致现在勋贵之家、公卿贵族少不得面上也做出一副信教的姿态。赵楚铮顽劣不堪既可以消除兄弟们的疑心,某种程度上也取悦了永嘉帝。
  还演的入木三分,骗过了那么多的眼睛,不可谓不聪颖。一想到他的处境,孟玉拆也忍不住替他捏把汗,希望他能像前世一般顺顺利利的。
  冯正儒时常能在院子里堵住孟玉拆,现下却不能不多三个人,沈清芸自不必说,是孟玉拆有心引导进来的。沈清丽沈清佳不请自来,回回巧遇倒是正好。
  方出了门来,便被沈清丽拦住,亲亲热热的挽住她的手,“前儿闲来无事,作了一副画,想着表妹是个文雅人,去瞧瞧?”
  “求之不得呢。”孟玉拆往后看了一眼沈清芸,“六妹妹一道罢,横竖闲着。”
  沈清丽也很上道邀她前去,不过表情不怎么情愿就是了,沈清芸还端着,沈清佳便也开口说和。于是一行四个主子姑娘带着各自的丫头,去沈清丽的院子。
  走进垂花门,便见一位身量纤长的少年站在前头,笑吟吟道:“妹妹们做什么消遣,左右我闲着,可否观摩一二?”
  沈清芸看到冯正儒早眼前一亮,迎上去甜甜喊了一声表哥。沈清丽端庄的提裙子上前,温温柔柔的见礼,眼波流转的温柔清晰可见。
  冯正儒大受美人恩,乐不思蜀的拱手,又转头来寻孟玉拆说话。一左一右两位美人还不够,孟玉拆道:“正要去看四姐姐作的画,之前见过一副《燕山垂钓图》,栩栩如生,就说这次不能错过呢。”
  谷雨听了不由瘪嘴,她家姑娘就是谦逊,论作画,府里的姑娘谁比的上她。就是老夫人一次来院子里,看见孟玉拆画的一副《慈悲观音像》,抚掌说大善,还要去挂屋里了。
  沈清丽脸上一红,柔柔笑道:“表妹谬赞,哪里那么好,闺阁涂鸦之作,难登大雅。”
  沈清芸听的不耐烦,“快些走罢,我倒看看四姐怎样鬼斧神刀的画工,比玉丫头先前给我画的还好。”
  这话一出,孟玉拆身边几个丫头不由都怒目相视,孟玉拆垂着眸子,脸色也不大好。既然画的好,你却半点不珍惜,说毁就毁了,还一丝愧疚都没有。
  虽然那画不是她亲自撕的,也有莫大的干系,一见气氛窒了,沈清芸也自悔失言。好容易跟孟玉拆的关系回温,这下又冷下去了。
  她暗自咬着牙,却不肯低头。沈清丽对于三房发生的事情十之八..九皆知晓,自然明白孟玉拆与沈清芸的官司,乐的看笑话,端着脸不说话。
  真正状况外的只有沈清佳与冯正儒,冯正儒左右看看,笑道:“既然看画就走罢,怎么都不动?”
  这样尴尬的气氛沈清佳也受不住,嗫喏着道:“再迟一会儿,院子里该来人喊吃饭了。”
  沈清丽的院子其实离孟玉拆不远,门前两台石阶,漆红实木的大门。院子里有一圃秋海棠,这个时候落尽了,衬得一旁的万年青苍翠欲滴。
  树下一方石桌,四个圆石小凳子,海棠和宝纹忙来请示在哪里坐。
  沈清芸不想进沈清丽的屋子,要在院子里坐,沈清丽只得道:“去把屋里楠木交椅搬出来,再有弹墨椅袱垫着。昨儿厨房送来的新鲜点心拿来,上些茶水。”
  团团忙乱都预备好了,方提起主题,海棠和宝纹一人展开一面,整副画便露出来。足有多半丈长的一幅画,却是一副《七仙图》。
  画上的美人姿态各异,表情丰富,穿着华贵锦绣,叫人赞叹。沈清丽说请人来看画,还真下了功夫,望着几人脸上欣赏的表情,沈清丽得意道:“表妹最有造诣,还请指点一二。”
  孟玉拆笑微微道:“指点不敢,四姐姐这画笔触熟练、工笔结构严整,几笔勾勒活灵活现,是极好的。”
  只是未免带着功利之心,匠气十足,用笔虽圆润却不够流畅,设色也有些僵硬勉强。后半句还没说,便被白露拉了一下袖子,嘴角含着无奈的摇头。
  孟玉拆喜欢作画,也喜欢评赏画作,肚里有些东西便耐不住好为人师。白露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后面还有些‘勉励’的话。
  可不敢叫姑娘说出来,这气氛点到为止就是了,孟玉拆微微噘嘴,到底没说完。好在沈清丽要的就是她的前半句,听完之后就去问其他人了。
  沈清芸倒是看见了主仆俩之间的机锋,她顶顶厌烦沈清丽臭显摆。这会儿还拉着表哥说个没完,不就喜欢人家变着花样夸她嘛。
  以为孟玉拆主仆跟她一个想头,不觉知己难得,挤眉弄眼小声道:“也不怎么样嘛?还大费周章的请人来看。”
  她想要的认同感孟玉拆给不了,笑了笑便罢。一幅画观赏了半个时辰,冯正儒瞧着确实很喜欢,沈清丽喜不自胜,说是要送给他。
  这就叫人为难了,按说这么多人看着,就是送一副亲手作的画也没什么。关键沈清丽不是冯正儒的亲表妹,若是沈清芸送倒是兄妹情深。
  一个是三夫人看着就碍眼的庶女,一个是三夫人嫡亲的侄儿。冯正儒要跟沈清丽过于要好,三夫人得气死。
  冯正儒进退维谷,沈清丽脑子冷却下来意识到不妥,却不知怎么开口收回。沈清芸只管冷笑,孟玉拆悄悄推了推沈清佳,她最适合去解围。
  沈清佳有些迷茫的看她,孟玉拆叹口气,笑道:“四姐姐把画送我罢,我看这画上的几个仙女个顶个的美,睡前看看,不定入了我的梦,那可太好了。”
  沈清丽感激的拉住她的手,“妹妹喜欢是我的荣幸,就给你了。”
  冯正儒不由对孟玉拆的感官越发好了,之前只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如今看来性子也是极温柔宽厚聪慧的。那份隐隐的狎玩之心不由大减,添了两分真心实意。
  于是走的时候,沈清丽便叫人将画装起来,白露抱着回去。
  池园冬深,枯枝败草,孟玉拆搓搓手,走的更快了些。忽听后头有人喊,“玉表妹。”
  作者:  评论被清理了……
  好叭,我写文是要开开心心的,大家看文也要开开心心,不提糟心事。
 
 
第41章 你有我就够了
  冯正儒赶上前来, 拱手作揖道:“多谢玉表妹救急。”
  救得什么急,不用说的很明白, 两人都清楚, 孟玉拆躲开不受他的礼,“不过小事, 也是我喜欢,还望表哥不要跟我计较。”
  冯正儒直起身子, 目光落在她头顶, 入目一头软黑的青丝,白皙娇美的脸蛋。不免有些心池荡漾, “表妹, 我有几句很要紧的话想对你说。”
  孟玉拆疑惑的抬头, 看冯正儒面红耳赤, 躲躲闪闪不敢看她,仿佛要说的话多么难以启齿。顿时疑悸惊惧起来,忙道:“出来的时辰不早, 想必院子里妈妈找呢,我先回去了。”
  冯正儒跨出一步,挡住了去路,着急的脸有些红, “表妹, 我是真心的……”
  “表哥!”一道男声打断了冯正儒的话。孟玉拆心头微松,回头看去,原来是沈珲。
  这对表哥表弟都不叫人省心, 若是方才冯正儒说出什么叫人难看的话来,该如何收场。又想到三舅母因为沈珲针对她的事情,脸上便淡淡的。
  看也没看沈珲,一双眼睛直盯着自己的脚,嘴唇轻微蠕动,唤了一声表哥。沈珲脸色有些不好,挡在孟玉拆面前,“姨妈派人来瞧表哥,叫赶紧过去呢,先走吧。”
  好容易得来的机会,这次错过,下次再有这么好的时机气氛便不易了,冯正儒还想把话说完,只是也不好当着沈珲的面。
  面上还有些不死心,孟玉拆忙道:“知道表哥真心谢我,只是不必了,自家兄弟姐妹,随手为之而已。”
  说完话忙带着丫头走了,兄弟俩看着她翩跹而去的身影,回过头来。冯正儒对着沈珲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道:“表弟,玉表妹家里还有什么人?她大伯父在哪里任职?”
  沈仪嫁的孟长贤虽不怎么显现,其背后的孟家也是世家大族,功名奕世,富贵流传。祖上也出过不少肱骨能臣,乃是荆州零陵的大族。
  沈珲心口一腔闷气,又是个心地纯良的性子,即使方才孟玉拆将话圆回来,也猜到冯正儒要说的不是好话。这会儿竟然还敢公然打听,顾忌亲戚情分,不好甩脸色,硬邦邦道:“不清楚。”
  “那她守孝还有多久除服,往后就住在国公府了罢?”冯正儒心里盘算着,嘴上问道。
  沈珲一甩袖子,及其不善的盯了他一眼,“大年将至,姨妈派人怕是来接表哥回府,回去后姨夫恐要考校功课,表哥还是多温温书。”
  一听这话,冯正儒兴致勃勃的脸色垮下去。沈珲不再理会他,晚上去三夫人院子的时候,说起冯正儒,沈珲道:“娘还是尽早叫姨妈接表哥回去。”
  三夫人有自己的打算,自然不会去听他的意见,不过还是免不了一问。
  沈珲放下手里的书,蹙着眉头道:“娘说的对,我就是不喜仕途也该考个功名在身上,奋志要强、显身成名是应该的。表哥随我一道有个裨益倒罢,只他实在坐不住,搅扰我多时,功夫全费他身上了。”
  经过今天的事情,沈珲还是觉得早日将冯正儒送回去妥当,又不好赤脸白头的回。思索了一下午,借着他的学业功课这事,冯正儒若是打搅了他上进,将他送回去,三夫人没有不依的。
  果然,三夫人脸色稍稍端正,却不肯放下先前的绝好点子。沈珲对孟玉拆不死心,好容易借着冯正儒隔开了,将人送走,不是功亏一篑?
  “你说的倒是有理,只是他才来这几日,你姨妈又是谆谆交代过的,不好拂了她的意思。”三夫人借故拖延。
  想着,冯正儒不能走,沈珲的功课也不好耽搁,不若将两人分开住,有些事情还方便些。是以不能答应沈珲的要求,沈珲一急,看了妹妹一眼。
  沈清芸立马放下糕点,插嘴道:“娘,表哥确实不适合在咱们家里常住,院子里这么多姐妹,他总也跑进来,一时冲撞了多不好。”
  “都是嫡亲的亲戚,有什么冲撞不冲撞的,就你小孩子家家的,想的恁多。”三夫人瞪她一眼。
  沈清芸嘴巴一瘪,忽灵光一闪,精神仄仄道:“好嘛。今儿四姐画了一幅画,邀我们去看,最后还要送给表哥。表哥瞧着不好收下,可是碍于亲戚的情面……”
  故意说得慢吞吞,三夫人一听就急了,别最后没娶回去国公府的外孙女,倒是叫三房那小妇养的捡了便宜。到时候娘家婆家就没她的立足之地了,“怎么了?你这丫头,倒是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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