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砂——勾陈九
时间:2020-03-30 08:45:10

  “自然不是你,你也没那胆子。”
  “表妹,你相信我,我也是别逼无奈,我没法子。”说着,眼眶红起来,泫然欲滴。
  “世上那么多人被逼无奈,总有人明白有可为有可不为,你只是将自己看的太重而已。”也不等沈清佳拖延时间,孟玉拆转身便朝外走。
  迎头却走上来一个姑娘,乍一眼看跟她长的一模一样,主仆俩皆吓了一跳。白露将孟玉拆护在身后,警惕的看向来人。
  却是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比孟玉拆矮了一个头,穿着却与她一般无二,连头上的碧玉簪子仿佛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其实长的并不相似,只是妆容与穿戴混淆了视觉,尤其那姑娘还刻意上了与孟玉拆一样的妆容。走近了仔细看,变更分辨出不是一人。
  那人撞上她们一行,没有半点诧异,先露出三分笑容来,走上前来要说什么,却眼睛一翻,随即软倒在地。计武看了地上的女孩子一眼,恭恭敬敬道:“姑娘。”
  孟玉拆松一口气,方才那人不怀好意的走上前来,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见计武出现在对方身后,方松气。此刻贼人被轻易撂倒,她更不怕了。
  点点头,“你家殿下呢?”
  “马上过来。殿下交代他亲自来收拾。”计武意有所指,暗黢黢的眼神盯了沈清佳一眼,冷冰冰的,仿佛在看一块没有生气的木头。沈清佳早已叫这一番变故惊的魂飞魄散。
  被计武一瞪,抖如筛糠,急急往后退,“表妹,我真不是故意的,你放我走罢。我若是有事,家里也没法交代。”
  计武冷笑一声,“那边有个池子,将人捆了扔下去,神不知鬼不觉。再找人送封信去沈府,就说三姑娘跟个货郎情愫暗生,与人跑了。”
  那样的话,府里谁还会去追究她的去向,怕是她的存在都会被彻底抹去。国公府只能有一个‘夭折’的姑娘,绝不能有一个私奔出逃的小姐。
  沈清佳只在话本上见识过那些江湖人士的手段,哪里能分辨计武话中的真假,唬的面如白纸。孟玉拆本想再说什么,忽听远处有男声道:“奇了,分明见到往这边来了,人呢?”
  另一道低沉的少年音调侃道:“大哥叫美人迷了眼,或是个妖精也不一定,引你来这虎狼之地,人便不见了,下一步该倒霉了。”
  头一道男声就笑起来,“若真如老六你说,该先来个美艳的女妖才是。就不想我掉头回去了?”
  孟玉拆看看地上人的穿着打扮,再瞅瞅自己,前因后果也就不难猜到了。
  察觉到孟玉拆正盯着自己,沈清佳往后一缩,那种眼神她从来没在这位脾气温和的表妹脸上见过,对方自进府以来便没脾气。此时黑亮亮的眸子犹如深不见底的漩涡,碧幽幽的要将人溺毙。
  或许也有一点心虚的成分,沈清佳躲进丫鬟怀里,没经历过事情的模样,被当面戳穿,已经叫她六神无主。
  计武悄无声息的将小丫头拖走,随即又出来一人扯着脸色苍白的沈清佳走了。孟玉拆冲计武点点头,转身进了假山后头,消弭了踪迹。
  在下一刻,赵楚铮便领着赵文榛过来了,他双手背在身后,下颚微抬,一副不屑看人、万物都不在眼里的神态。
  赵文榛四顾看了一圈,没什么收获,有些失望的摇头。赵楚铮往山石旁一站,广袖一扬,袖子里有个东西顺势滑出,飞入草间。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道:“大哥你慢慢看,弟弟我先走了。”
  赵文榛挥挥袖子,示意他自便。赵楚铮走到路口,瞥了一眼方才袖子拂过的地方,尖尖的小虎牙从冷笑的唇  边冒出一个小小的尖,恶劣的活似恶作剧得逞。
  计武将人带走便不见了踪迹,由另一人守着,孟玉拆不理会沈清佳哀求的眼神,小声打探了几句赵楚铮的事情,便听有人轻轻的笑道:“有事你问我就是了,找旁人说什么?”
  她转身看向他,没有其他人跟来。一身华服美带,少年意气风发,眼睛亮亮的闪着笑意。孟玉拆便道:“那你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
  今天这局想必是冲着她来的,沈清佳不过是一颗小小的棋子,筹谋者另有其人。想想她平时与世无争的为人处世,各方面的利益纠葛,答案呼之欲出。
  赵楚铮冷笑,“不是猜着了?还问我做什么,不听到她的名字不死心是不是?”
  春意渐浓,岸边的杨柳美人折腰,轻扫碧波的湖面,一丝清幽的凉从湖面上吹过来。孟玉拆面上微微发白,两条卧蚕似的眉毛微拢,黑亮的眼睛都有些暗淡。
  他最见不得她为旁人忧心忡忡的模样,往一侧跨出一大步,挡在风口的地方,不高兴道:“现在相信了罢,那就没一个好人,谁叫你掏心掏肺的。”
  她扭开身子,心里还乱着。一方面,沈清兰是她亲表姐,母亲这边顶顶重要的亲人,最该亲近,哪里想就越走越远?这样算计人。
  另一方面,她在自己设置的一方天地里安逸惯了,总喜欢异想天开把人设想的皆是纯良仁善之辈。今日沈清兰给她好好上了一课,不喜争斗,偏偏世事无常,躲的越快牵扯的越深。
  赵楚铮道:“你再避下去,叫人要了你的命都不知道为什么。”
  她眼神迟疑,想说不至于。赵楚铮打断她的话,将沈清兰如何安排的今日这场好戏添油加醋的讲给她听。
  大皇子好色,若是他瞧上了孟玉拆,便是有安国公府护着,也能使手段将人弄去。赵楚铮讥讽道:“难不成你真想进皇子府,争那点宠爱。”
  他的视线落在她脸上,看得很认真,将她粉红娇嫩的面颊映在眼底,每一次看见心头总会浮起丝丝缕缕的温柔。好似叫人握住了心脏,忍不住的发软。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样的人?”她气恨的瞪他一眼。
  那透亮的眸子微微睁大,被人误会的委屈模样,任何人看见都只想将人搂进怀里好生安慰。他哼笑一声,
  “不是最好,你要是想进那富贵后院,我就可以帮你,搞不好还能混个侧妃当当。”
  她讨厌死了他一副明明不想却非要违心的来试探,试探的结果若是不和心意就各种阴阳怪气说话的小心思,“你走开,我要回去了。”
  在他俩说话的时候,早叫暗卫清了场,沈清佳连同几个丫头皆不见了踪迹,赵楚铮又是一声冷笑,“不理会纳西人做什么,我还能要了她的命。”
  他玩笑似的说,可他那眼神,无论如何都不想玩笑。
  又听他幸灾乐祸,“倒是沈清兰那里,有好戏看呢。”
  说起沈清兰,孟玉拆便有些郁郁寡欢,她并不想与之交恶。
  赵楚铮恨铁不成钢,“你给我长点心,再叫她算计了去。她不就欺负你小孤女,国公府一定向着她吗?有小爷在,总能守着你喜乐安康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说这样露骨的话,两人都是一怔。白皙若雪的脸上爬上点点嫣红,嘴唇弯成了想羞又想恼的弧度,她实在不好意思极了。
  见她羞着了,他反而更大胆,也不理会滚烫的耳根子,眼神游移着不敢看她,这样暧昧温暖的气氛,错过简直天理难容。
  他轻轻的吸气,看着她,小声却坚定道:“我说真的,我发誓,天爷在上,赵楚铮永远保护孟玉拆,有违此言者不得……”
  她赶忙堵住他的嘴,气道:“越说越来劲儿,谁要你发这样的毒誓,别乱说。我真的要回去了。”
  香甜的气息笼罩他,暖风吹的浑身都轻飘飘起来,固执道:“那你信是不信?”
  “走罢走罢,我走了。”她答非所问,脸色好似在温泉里氤氲过,是诱人的粉。
  他一双黝黑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人,好像有什么旁人看不见的好东西值得他凝神。不再说话,这一副逼问的姿态便是全部的态度。
  脸上升腾起火热的温度,她能感觉得到,迫不得已,声若蚊呐,“信,我信的。”
  他这才满意,脸上绽放出前所未有的开心笑容,牵住她的手,亲自将人领出去。
  沈清佳站在沈清兰身边,两人在角落里说悄悄话。孟玉拆看向沈清兰,一动不动好一会儿。
  沈清兰摸摸脸,笑的温柔和煦,“表妹瞧我做什么?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
  她只是想看看,在害了人之后,见人完好无缺的出现,沈清兰是否会心虚。想必是上辈子当皇子妃历练出来了,沈清兰笑眯眯的表情,一派落落大方。
  她是性子绵软,遇事不喜争执,叫人逼到面前,却也能陪着演戏。孟玉拆心想,她也并不是真正心地纯良,浅浅一笑,“无事,不过瞧两位姐姐聊的开心。”
  沈清柔惯会察言观色,沈清佳面色苍白的回来,接着与沈清兰躲在一旁耳语许久。她便料想怕是有什么事,这会儿几人之间艰涩的气氛不就证明了?
  好歹今儿是她邀姐妹们出来的,可不能坏了自己的好日子,于是拉过孟玉拆,到一旁去说话。
  沈清兰回头狠狠瞪了沈清佳一眼,分明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她筹备了这么久,全砸在了这个蠢货手上。
  赵文榛喜好好颜色,顾忌着尚且康健的永嘉帝与家世显赫的大皇子妃,现在掩藏的极好。要不了几年,等到皇帝沉珂缠身,由他监国,便再无禁忌。
  依着孟玉拆的绝色,被赵文榛看上一点都不难。她挑了这么个绝好的时机,布置好一切,只要沈清佳带孟玉拆撞上去,后面便再容易不过。
  偏偏功败垂成,功亏一篑,尤其赵楚铮竟然帮着她。沈清兰从来都是心思慎密之人,不出手则已,动手便要一举成功。
  如今暴露了自己是其次,将孟玉拆与赵楚铮更加亲密的联系在一起,才真正叫她气恼。沈清佳一直怕这位嫡姐,如今又牵扯到这样的事情,简直心惊胆战,垂着头,半句话也不敢说。
  “若是表妹在老祖宗跟前胡言乱语,你知道该怎么回罢,你想想,你姨娘还在府里住着,你年纪也到了。”即使说着威胁的话,沈清兰还是笑眯眯的,神态端庄好似在跟人赞叹某只发簪的精巧。
  沈清佳盯着她精致的侧脸,浑身一寒,垂下脸,叹出一口气,吐尽全部的瑟缩、懦弱、嫉恨,小声的嗯了一声。
 
 
第51章 第51章
  几人之间的气氛太不寻常, 又都有些心不在焉,也没了赏玩的兴致。
  回程的时候, 借着说话的缘故, 沈清柔上了孟玉拆的车子,将白露赶到车边与花萼去坐。孟玉拆让开一点, 两人的地方还算宽敞。
  沈清柔手里握着暖炉,捧在膝上, 好事将近, 穿着打扮便偏向喜气。不过还是先前看重金饰的喜好,一只手上戴两只金镯子, 红粉的指甲闪烁。
  坐在孟玉拆身边, 一个富丽堂皇, 从头到脚金光闪闪, 一个清新简单,像是二月间稍稍探出头的一颗嫩生生的水仙。
  “表妹,你方才跟三妹妹做什么去了?”沈清柔语气好奇。
  孟玉拆轻轻拂着手上的帕子, 微笑道:“就是三姐想去方便,能有什么事?倒是二姐姐你,今儿挑了哪些好东西,我还未瞧上一眼。”
  若是以往, 她这样明显的转移话题, 沈清柔就是听不出来,也按耐不住那想要炫耀的心思。府里这么多的姐姐妹妹,她是最喜欢成为其中最耀眼的那个。
  即使地位不如沈清兰沈清芸两个嫡女, 在老夫人跟前比不过孟玉拆,也不肯轻易服输。此刻却不肯放过这个话题。
  沈清柔眼光明亮,清秀的脸庞因着嘴角飞扬的笑容添了一抹靓丽,“三妹妹那个人轻易不肯得罪人,我看今日她是惹到你了罢,想来也不是她本意。你只瞧瞧方才她在大姐姐跟前怕的什么似的,也饶她这回。”
  不知道的,还以为沈清柔明白前因后果呢,在这里拐弯抹角的套话。出门这一趟的变故太大,一惊一乍的也消耗了些心力,孟玉拆不耐烦应对沈清柔的打探,还得打起精神。
  “有什么打紧,姐妹们拌两句嘴就是了,我哪里能真生她的气,二姐姐多心。”她的表情真挚,好似沈清柔费心想打探的事真是姐妹间的口角。
  看看那怀疑的脸色,沈清柔明显不信,偏偏从孟玉拆这里问不出来什么。还想歪缠着说话,车子已经到了二门上,听到婆子唱轿请姑娘们下车。
  沈清柔不甘心的瘪嘴,终究甩了帘子率先走了。
  先领着丫头回院子歇了口气,到晚间点卯的时间,孟玉拆便带着白露朝东院去。
  与此同时,沈清柔越想越不甘心,水也来不及喝上一口。花萼上前来问今儿采买的物件儿如何安置,沈清柔也顾不上去想,抬脚便又出了门。
  花萼连忙将手里的匣子塞给绿枝,不理会后者的瞪视,提着裙子追出门。
  “姑娘,咱们刚回来,吹了这一路的冷风,好歹喝口热水去去寒气,又到哪里去?”
  沈清柔紧了紧披风,院子里风大,动作间手上的镯子撞的叮当响,她道:“我瞧瞧三妹妹去。你没看那会儿她那脸色,铁定有事。”
  只沈清佳一个断定不了什么,主要是方才在荟芳园,她分明听见有管事的说来了贵人。那守在院子门口侍卫的仗势,进园子的还不是一般人。
  沈清兰沈清佳一定有事瞒着她,沈清柔非常的笃定。
  好容易回到家,端上丫头送来的热茶,沈清佳轻抿了一口,僵硬的四肢终于缓上一丝暖气。她愣愣的盯着杯子上的花纹,脑袋里的思绪还未完全回笼,便听下人道:“二姑娘来了。”
  沈清佳蹭的一下站起来,桌上八分满的茶杯被带倒,滚烫的温度舔上指尖,她轻轻嘶了一声。随即后怕的想,‘二姐知道什么了?表妹告诉她了?’
  沈清柔两步跨进门来,笑眯眯的拉住沈清佳坐到桌边,“几日没来妹妹这里,今儿陪我出去一趟,我瞧你脸色白的什么似的,莫不是病了?”
  先前沈清佳与沈清丽玩的好,沈清丽跟沈清柔不对付,她与沈清柔也不大亲近,这突如其来的关心反叫人心慌。
  好歹稳住了,沈清佳勉强笑的自然,“是有些不舒服,先前伤了风还没好,再吃两剂药也就妥了。”
  沈清柔脸色变得柔和,擎住沈清佳的手,“你这有什么缺的找我要就是,咱们姐妹不计较这些。大伯母管着一大家子,有些疏忽也难免,我也知道,大姐姐也待你不亲近……”
  话未说完,沈清佳倒是眼眶都红了,心里酸溜溜的又有一股暖意,低头道:“先前我只当姐姐不好亲近,如今看来,二姐才是真心为我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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