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电话的是傅秋谷的爸爸傅祥邑, 他的意思很明确,让常青知道这个事情,毕竟温雅娴是她妈妈。
风风火火地又倒车又买机票,傅秋谷不放心,跟着常青一起回了潮海市。
温雅娴一个女人,当年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论打人的话,常青觉得她不一定是张竹君的对手。
果不其然,张竹君没受什么伤,只不过当时温雅娴猛地冲上来她吓了一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抓了几下,好在伤口不深没有破相,况且当时她身边还有人护着。
张竹君下颌贴着一块纱布,脖子上还有两道挺明显的红痕,一看就是指甲抓的,她趁着这个时候在家静养了两天。
在她看到常青的时候没有横眉冷对,只是淡淡地对她点点头,这让常青一直悬着的心掉下来一半,来之前她其实有些担心张竹君会因为这件事情而迁怒于她,进而找理由强行让她跟傅秋谷分开。
当时的情形张竹君详细给常青叙述了一下,很客观,没有夹杂任何不愤的私人情绪。
“青青,她是你妈妈,所以我觉得这件事情你得知道,她找上我可能是因为我收养了你,但如果她迟迟找不到你,我怕她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让你知道,更多的是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因为我觉得你妈妈现在……似乎精神不是特别好。”张竹君说的很委婉,视线在常青和傅秋谷拉着的手上晃了晃,又有些尴尬地瞥开了。
常青满脑子都是温雅娴,完全没注意到从进门到现在,傅秋谷一直拉着她。
“阿姨,对于我妈妈伤害您这件事,我在这里给您道歉,实在对不起,如果不是我,您也不会受伤。”
说实在的,常青对张竹君是没有任何怨言的,这么多年的收养之恩,先不说张竹君心中怎么想,反正在常青看来,张竹君比她亲妈更关心自己。
虽然跟对傅秋谷是没法比的,毕竟那是人家亲儿子,心中有偏向很正常,但张竹君向来处理的都很好,至少不会明显让她面子上难做。
所以对于跟傅秋谷在一起这件事情,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内疚的,因为她知道张竹君关心她也喜欢她,但做儿媳妇就另说了。
如果不是情之所至实在是忍耐不住,她也不想啃傅秋谷这颗窝边草。
张竹君有些疲惫地摆摆手:“收养你是我的决定,你那时候还小,跟你没关系,咱们一码归一码。我虽然不太认同你俩,但你怎么说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否则我也不会同意你俩一起去内蒙的。”她这几天因为脸上受伤不愿意出门,好多工作就拿回家里来做,但毕竟效率慢了,工作时间长了,睡眠不足容易疲累。
常青抿了抿嘴,忽然对着张竹君深深鞠了一躬,诚恳道:“阿姨,谢谢您。”
她永远是这么一副体贴懂事的样子,张竹君对着她总是有脾气都发不出来,她无奈地叹口气:“行啦行啦,我又不图你这声谢,你要是能把小谷照顾好,我就当你谢我了。”
这简直就是变相承认了他俩的关系,常青这时才发现傅秋谷攥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傅秋谷咧着嘴嘿嘿乐:“妈,谢谢您。”
张竹君白他一眼:“滚一边儿去!”
之后她又交代了两句他们俩注意安全,当时温雅娴打完她就跑,现在这人在哪她也不知道。
从傅家出来的时候,常青忽然想到了一点:“对了,几个月前我接到过一通电话,潮海市的座机号码,接通了没人说话,但我听到电话里有呼吸声。”
傅秋谷登时就瞪眼了:“为什么当时不告诉我?”
常青一顿,有些歉意地说:“当时想说来着,可后来忙忙叨叨的忘记了。”
“你……”傅秋谷用手指点点她,气得直叹气:“以后遇到这种事情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吗?我能查到那个号码地址,而且监控还能保留七天内的视频,你要是说了,是不是就能查到给你打电话的到底是谁了!”
常青很是自责地拉拉傅秋谷的袖子,委屈地叫了声:“秋谷哥哥,我错了。”
傅秋谷看着常青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瞬间没了脾气。
好吧,自己挑的媳妇,笨也得宠着。
…………
温雅娴走在繁华的街道上,极速驶过的车流让她很不适应,走在路上的人们不在昂首挺胸,而是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智能手机不知道在点着什么。
原本她被判了15年,后来她表现好,加分减刑了三年。12年的牢狱生活让她彻底跟社会脱节了,看着四周围的车水马龙和高楼大厦,温雅娴苍老憔悴的面容上渗出些许茫然和不甘。
她佝偻着后背,始终低着头,看人看物时眼白上翻,即怯懦又阴沉,眉梢眼角沟壑丛生,脸上的皮肤也暗黄下垂,完全失去了以前那风华正茂的妖娆模样。
好在她的房子还在,当年买这房子时让常勇那个废物写了自己的名字简直太明智了,否则她现在很可能连片遮雨的瓦头都没有。
用在监狱里挣工分攒下的钱找了开锁公司,又换了新锁,温雅娴看着十几年没住过人的灰扑扑家,门口还能隐约看到黑红的血渍,她心头翻涌起澎湃的怒火。
如果当年常勇能再有用点,女儿能有用点,她能会是今天这个的样子?她的命怎么这么苦,找了常勇那个废物,还生了常青那个吃里爬外的女儿。
一定是傅家人挑唆的,傅家跟常勇关系好,那个时候肯定是他们拦着常青,不让她说话,不让她救自己,再加上常青那个贱丫头绝对是看着傅家有钱,所以才听他们的话,一定是。
温雅娴坐在满是灰尘的沙发上,目光死死盯着门口的血渍,表情阴沉而狠厉。
第51章 警告 ...
常青站在曾经住过十二年的房子前, 虽然十几年过去了,这个地段依旧繁华,房价一直在往上涨。
住在这里的如今以老人居多, 看着在花园打牌的几个老头, 一模一样的格局, 一模一样的花园,但在常青眼里却是那么陌生,陌生的仿佛第一次来一般。
“要不我陪你上去吧。”傅秋谷不太放心,毕竟她妈说过,温雅娴如今精神似乎不正常, 至于不正常到什么程度就不得而知了。
他怕常青上去会遇到麻烦, 那是她妈妈, 真要对上, 常青未必舍得下手。
常青犹豫了一下,捏捏傅秋谷的手,说:“没事,我自己上去吧。”
“那好, 一个人多加小心, 我就在楼下,有什么事就喊我。”傅秋谷嘱咐道。
常青笑了, 露着小白牙说:“她还能怎么着我?”
傅秋谷想想也是, 索性点点头看着常青走进被岁月侵蚀出斑驳印记的楼道。
熟悉又陌生的房门立在自己面前,常青本以为她会感慨或者感伤,但是却没有, 她很平静,平静的犹如即将敲响的似乎是别人家的房门,只不过在想到门里的人时,内心深处会渗出一丝丝被童年阴影笼罩的恐慌。
“叩叩叩”指节三声轻缓的叩击,仿佛叩开了常青的童年记忆,那些惶恐的,不安的,惧怕的情绪随着等待越聚越多。
“谁?”一个低哑陌生的声音在门后响起,紧接着门把被转动,开启的门缝里露出一双充满警惕的双眼:“你是谁?”
温雅娴上下打量门外站着的女人,挺眼熟的,但却不认识。
只是一双眼睛,常青却一瞬间认出了这眼睛的主人,虽然眼周充满沟壑,眸子里也一片灰暗,但她就是认出来了,这人是温雅娴,她的亲生母亲。
对着温雅娴那满是默然的目光,深吸口气,说:“我是常青。”
果不其然,温雅娴在迟缓了两三秒之内,表情由惊愕到厌恶,她更加防备地看着常青,皱眉冷声问:“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吗?还是想要我这套房?我告诉你,这房子是我的名,跟你没半毛钱关系!”
温雅娴态度恶劣,目光阴冷,但这样却让常青的情绪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是啊,温雅娴虽然是她的亲生母亲,但却跟陌生人没什么差别,可能还不及一个路人,至少路人对她没有恶意。
“没人惦记你的房子,我就是来告诉你,你之前当街殴打政府官员的行为足以把你再次送进去。出来了就踏实过日子,别没事儿找别人麻烦。”常青冷静下来以后,语气也同样漠然起来,并且话语里警告味十足。
温雅娴沉下脸,一把拉开门,瞪着她说:“你什么意思?我是你妈,你现在却跑来威胁我?傅家给了你这个吃里爬外的多少钱!”
常青微微蹙眉,她退后半步,看着面前比记忆里矮了些许的温雅娴,冷漠地说:“我爸养你这么多年,你不是也跟人合谋……”
“我说了不是我让他杀的!不是我!不是!”常青的话一下次戳到了温雅娴的痛处,她歇斯底里地冲常青吼,眼里盛满了委屈和愤怒。
常青看着她狰狞丑陋的模样,淡淡说:“出轨的是你。”
温雅娴愣了一秒,然后用粗重的喘息来表达自己的愤怒,她恶狠狠磨着后槽牙说:“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没良心的种,当初生下来就应该把你掐死。”
常青冷笑,泄愤一般地说:“那我还得谢谢你,不仅受你打骂虐待,还要看着我爸爸被你那姘头杀死。哦,忘了告诉你,庄廷军死了,他当初接近你也是为了害我爸爸,从始至终,你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工具。”
常青的表现有些反常,那是谁都没有见过的一面,这么多年自己一个人在外行走,面对威胁所表现出来的狠厉老练,以及那一点不为人知的阴暗思想,想要报复,想要看着伤害她的人受到惩罚,想要看到她恨的人过得不好。
温雅娴死死盯着常青,两双仇视的目光针锋相对,能看得出常青的话语并没有再次刺激到她,仿佛她早就知道一般。
“滚!你给我滚!”温雅娴指着楼道,从齿封里挤出这句话。
常青微微眯起眼嘲弄地挑起一侧唇角,这让原本娇俏美丽的容颜上多了一分邪魅:“温雅娴,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去骚扰傅家,信不信我有本事关你一辈子。”
温雅娴拧起眉头,那原本就带着暗沉沟壑的眉心凝聚成了一团,她恨恨地骂了句:“贱人!”
被自己的亲生母亲辱骂,常青不为所动:“骂吧,随便你骂,反正我也习惯了。只要你记住我的话,别惹我生气。”
她说完,再也不愿多看温雅娴一眼,昂着头转身离去。
这是她的妈妈,却在她身上感受不到一丝血缘的力量,他们一点都不像,从内心到外表。常青曾今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温雅娴捡来的,或者是爸爸在外面的私生女,接回来后温雅娴捏着鼻子把她养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常青也许可以原谅她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可她验过DNA,99.9%的亲子率让她绝了最后一丝希冀,也彻底打消了想要跟温雅娴谈一谈的念头。
谈什么谈,有什么好谈的,那不是自己的妈妈,只是一个杀死爸爸的帮凶而已。
傅秋谷站在楼下抽着烟来回踱步,每次在听到楼道有脚步时都会猛地回头去看,直到看到常青全须全尾的下来,身体正常,表情正常,就连眼睛都没有哭过的痕迹,这让原本放下心来的傅秋谷又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怎么样?……阿姨在吗?”傅秋谷斟酌了一下称呼。
“别叫她阿姨,她不配。”常青神色如常地冲傅秋谷笑了笑。
傅秋谷微微拧了下眉:“你……没事吧?”
常青笑容更大了一分:“我能有什么事,她现在就是个老太太,你还能怕她吃了我。”
傅秋谷看着常青,心底隐隐觉得不安。
“我们明天走吧,你也该上班了。”傅秋谷的工作性质特别,他们这行只要单位需要,家里就是着火了也必须得按时上班,就算傅秋谷有身家背景也一样不敢懈怠,毕竟他还想再调回来呢。
常青这么说完以后发现傅秋谷没接茬,她回头去看,发现那人正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放心吧,我真没事,这些我早就做过心理准备了,她伤害不到我。”常青伸手去拉他,并且善解人意地试图安抚。
傅秋谷不再说什么,点点头,搂着常青离开。
楼上温雅娴将自己的半张脸藏在窗帘后面,她垂目看着楼下相拥离开的两个人,手指握着窗帘布,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微微颤抖。
第52章 聚会 ...
初七初八人们都开始返程, 临时买票别说机票了,就连火车票都买不到,傅秋谷努力了半天, 最终定了初九上午去锡林浩特的飞机。
“帮我找人盯着点她吧, 我觉得她不能消停。”常青和傅秋谷开车出来赴约, 半年多没回来,聂元同早就嚷嚷上了,而且傅秋谷也有意让常青以另一种身份跟大家见见面。
傅秋谷知道常青说的这个她指的是谁,但常青这么小心让他觉得有些多此一举,毕竟一个坐了十几年牢的老太太, 如今出来除了堵他妈单位门口挠脸外, 也没什么太大的威胁。
可常青却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你不了解她那人, 她自私, 自负,嫉妒心强,还爱争强好胜。昨天我在跟她对话的时候发现她对于我爸的死好像知道点什么。”常青努力回忆着温雅娴当时的细微表情,虽然不太明显, 但她对庄廷军接近她的目的确实反应异常。
傅秋谷思量了片刻便应下了, 两人到达饭店的时候其余人都已经到齐。除了有上次一起去敦煌的一行人外,还有几个是常青不认识的, 男男女女能有十几个。
“卧槽, 什么情况?”别人可能不太清楚,但聂元同他们看到傅秋谷跟常青手拉手进来时都愣了一下,然后全都不约而同看了眼陆培峰。
迎着众人一脸“你看, 我就说吧”的心灾乐祸的目光,陆培峰不自然地冲他俩笑笑,说:“傅哥,恭喜啊。”
这个消息聂元同只消化了两秒,然后一只手遮住眼痛心疾首地说:“好白菜让猪给拱了啊,傅秋谷你个禽兽,自己妹妹也吃。”
“滚!”傅秋谷笑骂了一声,拉着常青入席,随着傅秋谷的介绍,常青乖巧地挨个跟他们打招呼。
这一桌也没别人,潮海市二代圈子里固定的就那么几波人,他们这一桌算是一拨,有同学,有合作伙伴,反正互相之间多多少少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