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一听,看秋姨娘和赖老爷的眼神都不对了,尤其是赖老爷的同僚们,这赖主簿看女人的眼光也太差了,这样没脑子的女人也能宠了这么多年,还把正房夫人给越过去了。
自己家里要是出了这样的丑闻,那想的第一件事,肯定是封了下人的口,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像这样大张旗鼓把人喊来的,还是头一回见。
赖主簿被众人看得满肚子气,面子上都挂不住了,正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就见中间那间客房的门开了,姜宣从里面走了出来。
何氏一怔,忙问:“宣儿,你怎么在这里?”
姜宣也仿佛是被面前的情景给弄糊涂了,看了眼两个仆妇,顿了片刻才道:“方才赖少爷醉了,我扶他过来客房休息。凑巧我衣裳也污了,便换了一身。”一顿,又问:“这是怎么了?”
秋姨娘见姜宣一个人出来,往里一瞧,没找着赖薇的身影,心知姜宣和赖薇这一出,怕是不成了。好在她对女儿的事情不算上心,眼下她心里最重要的,还是自己的儿子。
她故意瘫软在地,双眼无神呢喃道:“难道这客房里的,是我家杰哥儿?”
这时赖主簿早已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瞪了一眼秋姨娘,咬着牙强笑道:“今日我这个妾室无状,惹出这样的笑话来,大家回前厅吧。”
可秋姨娘不愿意啊,一听立马跪下了,一副敢作敢为的样子,义正言辞道:“妾不知我家杰哥儿冒犯了哪家小姐,可一人做事一人当,还请大家为我做个见证,不论是谁家小姐,我家杰哥儿都立马上门求娶。”
话说到这里,诸位夫人都看向了何氏和傅夫人,眼神中饱含同情和怜悯,任谁都看得出来,甭管这客房里是傅小姐,还是姜小姐,那都被秋姨娘和赖杰给赖上了。
傅夫人是眼前一黑,险些晕过去,她就怕这客房里的是自家姑娘,何氏倒比她好些,她了解自家绵绵,瞧着脾气软,可也不是好算计的,她扶住傅夫人的胳膊,冲她摇摇头,低声安慰:“冷静。”
就在秋姨娘大义凛然的时候,左边那间客房突然被推开了。
姜锦鱼和傅敏携手站在那里,两个小姑娘都有些发怔,仿佛是被吓到了一样。
傅敏还疑惑看了看众人,问道:“这是怎么了?”
傅夫人提着的心落了地,明白自家姑娘和姜家姑娘躲过了一劫,再看向秋姨娘的眼神,就充满了恨意,咬着牙道:“不是说要我们做个见证么,还不把人请出来?赖夫人,让人开门吧!”
秋姨娘整个人都木了,没想明白,明明应该跟自家女儿在一个屋子里的姜宣,怎么会一个人出现在客房,而本该和自家儿子困在客房的姜锦鱼,怎么会和傅敏在一起?
那屋子里的人又是谁?
再听屋里传来的哭声,莫名觉得有些熟悉,秋姨娘整个人背后一凉,好像被塞了一块冰一样,浑身冒了冷汗,只顾得上摇头,“不行,不能开门!不能开!”
傅夫人轻蔑瞥她一眼,慢条斯理道:“赖夫人脾气好,容得你这个贱妾指手画脚。我可不是那等好脾气的人,秋姨娘,这里轮得到你说话麽?”
秋姨娘还在拼命摇头,甚至用身子挡在客房前。
赖夫人也看出了端倪,心下冷冷一笑,面上却慈祥得很,“妹妹方才说的对,咱们赖家也是高门大户,这出了事,总得担着。今日不管是谁在这屋里,杰哥儿总得给人姑娘个交代,是吧?”
“开门吧。”
赖夫人发话,几个仆妇都不敢有二话,右侧客房的门骤然打开,只见离门不远处,便落了一地的女儿家的襦裙。
众人都撇开头去,觉得被这画面给污了眼睛,倒是赖夫人,还好声好气对守门仆妇道:“去把少爷和那姑娘给请出来了。”
等了片刻,里面的哭声一下子响了起来,这下子众人都听出来了,这声音分明是刚刚还在陪着她们的赖薇的。
仆妇出来,满脸为难道:“夫人……”
赖夫人倒是心情颇好,内心十分痛快,笑眯眯道:“请不动是么?那我们进门看看吧。”
说着,众人进了客房,连瘫软的秋姨娘,也被赖夫人“好心”吩咐仆妇扶着进门。
屋内,被褥都散了一地,床榻上杂乱不堪,让人看了都觉得脸红。
男人浑身酒气,被强壮的仆妇压制着,正是赖杰。而另一边的女子,满目仓惶,泪珠滚了满脸,珠翠散了一床,呢喃着摇头,“怎么会?怎么会?明不明不是这样的!”
屋里的应该是被灌醉了的姜宣,怎么会是她的同胞兄长?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赖薇想不明白自己的算计,究竟哪里出了错,可她心里无比的明白,她这一辈子都毁了。
傅夫人忙遮了遮眼睛,拉过女儿傅敏和姜锦鱼的手,道:“你们姑娘家的还是别看了,这腌臜事看了不好。快出去,快出去。”
姜锦鱼和傅敏被推搡着出了门,两人彼此看了一眼。
傅敏后怕不已,抓着姜锦鱼的手,慌乱道:“赖薇她是想算计我们!要是没出错,在那屋里的人,应当是你或者我!”
握着自己的手透着寒意,姜锦鱼抿唇安慰道:“傅姐姐,没事了。”
再一次听到赖薇的消息,已经是一个多月之后了。
自从上次出了赖薇的事情,赖家在整个蛮县,成了众人的笑柄。好在大家给赖家留了情面,那天在场的人虽然多,可真的把事情拿出去四处说的,却在少数。
本来,出了这样的事情,等风头过了,赖家再给赖薇说一门外县的亲事,倒也糊弄得过去。哪晓得,把这事情给捅出来的,不是傅夫人和何氏,而是赖家主母赖夫人,现在应当叫冯氏了。
赖冯氏拿着赖家的账本,去了县衙击鼓鸣冤,生生把赖主簿这些年鱼肉百姓的事情全都抖了出来,然后状告赖主簿宠妾灭妻,立身不正,纵得妾室庶女私吞她的嫁妆,要与赖主簿划清界限,两人和离。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当着全县百姓的面抖出来的。赖主簿脸都绿了,直接就晕了过去,等醒来的时候,主簿的官职都给撤了,这还不算完,眼看着赖家倒了,以往被赖家侵占财产,但摄于他的官威的几家商户,联名出来状告赖主簿。
赖主簿还在牢里,等着案件的进一步审理,可秋姨娘和赖薇却是很好判的,妾室侵占主母财产,且赖冯氏拿出来的证据也很清楚,足够定罪。最终,按偷盗罪判,秋姨娘是主犯,徒一年,赖薇从犯,杖责二十,并且侵占的财产如数奉还。
至于赖冯氏,则如愿和赖主簿和离,带着自己的嫁妆,立了女户。
而赖家落得什么结果,已经不是姜家人关注的事情了。
姜仲行呈上去的折子进了盛京,近年来大周如蛮县这样的地界儿不少,他这封折子递的正是时候,被内阁拿去邀功了,入了当今圣上的眼,非但允了蛮县改名一事,还对姜仲行留下了不错的印象。
不过这些盛京内幕,也就那些官爵内廷之人才知晓,传到蛮县来的,除了给蛮县更名为益县的文书,另外的就是给姜仲行的调任书。
调往地,便是天子脚下,盛京。
作者有话要说: 姜爸爸又升官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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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调令
调令一下来, 姜仲行这边就开始做交接准备了,往年的卷宗赋税等, 都要盘点清楚了, 再一并交给新接任的县令。
好在自打赖主簿入狱后,傅教谕做了新主簿,一个是新官上任,一个是马上就要高升,两人无甚利益纠葛,做起事来倒是难得的顺利。
而何氏这边得了确切消息后,也开始准备离开益县的事宜,家中忙忙碌碌, 连带着姜锦鱼, 都被何氏抓着帮忙。
连散酒饭都吃了几回,接任的新县令总算是来了, 做好结交, 姜家这边也就上路了。
因着朝廷发的调令文书上, 定的是年后去吏部报道,姜仲行便决定,带着家人回一趟老家。
路上行了一个来月,中间路上了几场小雪, 好在还没到落大雪的时候,否则姜家的马车,还真要被堵在路上了。
到夏县时,已经是十一月了, 昨日下的雪开始融了,即便是官道上,也是泥泞不堪,马车行的有些艰难。
姜锦鱼掀开帘子,看了看熟悉的街道,听到石叔从后头的马车上下来,过来道:“老爷,今日怕是回不去村里了。这路太滑了,天黑了怕不好走。”
姜仲行看看天色,便吩咐先去客栈住一晚。
第二日天微微亮,众人便起身了,略收拾了下,便乘着马车往双溪村去了。
随着马车进了乡下,便开始变得显眼起来了,乡下不似城里,来来往往马车不少,乡里人惯常都使牛车或骡子,因此见到马车,都看热闹似的打量。
冬天农闲,有四处跑着玩的孩童,胆子大的,还跑到缓缓行驶的马车边,摇晃着小脑袋使劲儿张望,直到被闻声出来的妇人给拎着耳朵,大声训斥着。
被训了的孩童,蔫头巴脑的,小嘴撅的能挂葫芦了,做娘的也有些心疼,正要去拿点红糖来哄哄,就见那马车停了。
莫不是冒犯了贵人?
妇人也有些怕了,忙冲车上下来的小姑娘道歉:“小孩子不懂事,您别见怪……”
小桃绽开笑容来,甜滋滋道:“婶子莫骂小娃儿了,我家主人没生气。喏,我家小姐说了,眼瞅着要过年了,这些给孩子甜甜嘴。”
说罢,捧出一个油纸包来,甜甜的蜜糖香,透着油纸都能闻见一二。馋得被训的小童直流口水,眼巴巴望着小桃手里的油纸包。
“这……这多不好意思……”
“婶子拿着吧。”
小桃不停那妇人客气,将那油纸包往妇人手里一塞,然后便一路小跑回了马车这边,上了马车,马车又开始缓缓动了起来。
待马车远去,那年轻媳妇都还有些愣,直到一旁馋得不行的小童跳着说要吃糕糕,妇人才回过神来,带着自家孩子回屋去了。
外头的小雪总算是停了,趁着雪没化,车夫加快了车速,终于在午饭前赶到了双溪村。
一进村子,姜锦鱼掀开帘子看,瞧见了不少熟面孔,他们双溪村是附近的富村,这样的村子,老人家越是长寿,因此那么一打眼望过去,全是小时候抱过她,给她塞过零嘴的婶子奶奶们。
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姜家的新院子,几年前,姜家便修了新院子,把隔壁空着的宅基地给买下来了,中间还是他们老姜家的旧院子,不过是推翻重新起了个新院子,算是主房,还是由姜老头姜老太住着。
周围修了四个新院子,除开常年在外的二房,其余各房都住在自家的院子了,不过寻常时候,哪家做了好吃的,也都是赶着给两个老的送去。毕竟姜仲行最孝顺不过,几个媳妇们也跟着看重两个老的。
车一听闻,东小院住着的姜大郎就闻声出来了,怕两个老的大冷天出门吹了风,一开始看到下了车的姜宣,还没认出来,心里还琢磨,这是谁家后生,生得这么俊?
已经成了家的姜兴倒是一眼给瞧出来了,冲出来道:“二弟!”
跑一半才想起来,回头冲自家老子喊:“爹,是二叔家宣哥儿啊!”
姜兴这么一喊,倒是把正小院里的二老给惊动了,姜老头年纪大了,可腿脚还利索,抖着老烟枪出来,恰好就瞧见了刚露面的二儿子,还以为自己眼花了,揉了下眼睛,转头就冲屋里喊。
“老婆子,别折腾了!二郎回来了!二郎一家回来了!”
姜老太一听,急忙站起来了,箩筐里挑好的黄豆洒了都没顾得上,跑出来了,等看见马车边站着的二儿子一家,眼泪顿时就流下来了。
姜二郎也是感慨万分,离家五年不曾归,领着妻子儿女们上前几步,恭恭敬敬磕了个头,道:“不孝孩儿,见过爹,见过娘。”
一看儿子跪在雪里,姜老太也急了,上来抱着儿子就哭,拍打着他的肩膀,硬要拉他起来:“你这孩子,不像话!一回来就跪我,谁要你跪了!”
姜仲行无奈起身,然后就被老太太一顿训,又是说他瘦了,又是怪他跑到那么远的破地方去。姜仲行在益县,那也是一县之首,走出去也是人人尊敬的县令,到了姜老太面前,倒是被娘训得心甘情愿了。
姜锦鱼见状,把自家弟弟姜砚给推上去了,拯救自家阿爹与水火。
果然,姜砚一露面,姜老太立马被转移了注意力,搂着孙子“心肝肉”“宝贝蛋儿”一顿瞎喊,顾不上不听话的二儿子了。
孙氏和姜三郎、姜四郎夫妇听到外头这么大动静,都急急忙忙出来了,一看这情景,都喜上眉梢了。
“进屋吧,别冻着孩子了。”还是姜老头发话,“大郎、三郎、四郎,今儿都来老屋吃,你们都甭做了。”
“诶,爹,那我把刚割的腊肠拿来。”孙氏赶忙笑呵呵应下来,她以前还对何氏起过嫉妒心,现在早都服气得不行了,人家就是命好,做了秀才娘子,还做举人娘子,现在都成了官太太了,她现在都认命了。
众人进了屋子,孙氏和郑氏忙去跑了茶来。姜家现在大小也算是个地主了,这些年姜仲行补贴家里不少,再加上姜季文的铺子也开了两间了,实际上要买个下人伺候什么的,也是可以的。
不过姜老头和姜老太都是苦惯了的人,非说自己又没到走不动的地步,咋就要买人伺候了,不肯费这银子。姜家兄弟们孝顺,也就没多说,反正除了姜二郎在外头当官,其余几个兄弟都住在一个院里了,大不了时不时过来照看照看,也不碍什么事情。
这边正说着话,就听得外头传来敲门声,姜三郎忙去开门,过了一会儿,就领着里正和村长过来了。
里正还是当初姜仲行考举人时的那个,乡下的村长啊里正啊,基本都是做到年纪到了,走不动了才退的。
两人一进来,居然要给姜仲行行礼,吓得姜仲行赶忙扶住两个老爷子,道:“折煞晚辈了,怎么能让您二位给我行礼。”
村长摸着胡子笑眯眯点头,“要的要的,你现在可是县令了。”
姜老头就在一边摇头:“叔,你二位也真是的,二郎还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咋能给二郎行礼,这不乱了辈分麽!甭管多大的官,那也得喊你们一句老爷子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