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杯子里放上冰块,杯子外壁会逐渐形成露水,如果往加冰的杯子里放一勺盐,杯壁上凝结的就会变成霜。
一张纸可以悬浮在水面上,一根针必然会沉入水底。但将针放在纸面上,只要以足够快的速度撤去纸张而不晃动水面,就能让针悬浮在水面上。
热胀冷缩,摩擦产生静电,声音的产生是因为震动……
语文、数学、物理、化学、生物,有一些知识贺卿本来就知道,但大部分对她而言都是陌生的,能够从中寻找到许多快乐。
遗憾的是,那位年纪不大的穿越女显然并不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很多知识她都一知半解,贺卿也根本没办法从别的地方得到印证和解释,只能自己推敲琢磨。
除了去养寿宫和坤华宫问安,贺卿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问道宫里,钻研这些东西。
而看在外人眼中,却是深居简出、潜心问道。
其实贺卿觉得这种说法也没有错。道是什么?道就是自然造物之理。在她过往的知识体系之中,道属于神明,但在未来的世界,人类也将会踏入这个领域。
贺卿研究着这份记忆,就像是翻开一本书,又像是踏上一条截然不同的路,让她原本贫瘠空乏的人生迅速充实起来。
进入初中之后,基础知识的占比逐渐减少,倒是各种明星八卦、小说杂志的内容越来越多,显然它本来的主人,是个被花花世界迷晕了眼的小姑娘,已经彻底将学习抛在了脑后。
好在即使是小说,贺卿也看得津津有味。毕竟这些小说脑洞大,故事性强,可谓是极大的增广了贺卿的见识。
唯一让贺卿觉得不适的是,这些小说里,居然有不少是以顾铮为主角的。——确切的说,是一个或重生或穿越或原创或土著的女主角,来到这个时代,跟顾铮本人谈恋爱。
贺卿:“……”
虽然已经知道现代社会民风开放,婚姻之事也早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讲究两厢情愿、自由恋爱,但是……
想跟历史人物谈恋爱的这种想法,贺卿还是无论如何难以理解。
要命的是这些故事不管第一人称还是第三人称,实际上都是以女主角的视角来讲述整个故事,而且代入感十分强烈。穿越女在看这些小说的时候,都是将自己代入女主角,贺卿也就只能被动的跟着代入其中,经历一场场或是虐恋情深或是苏爽甜宠的故事。
每次出戏的时候,贺卿都不免有几分恍惚,感觉自己都快被洗脑觉得顾铮是天底下第一好男人了。
好在这些虽然都是爱情故事,但毕竟是以这个时代为背景,而顾铮又是这个时代最耀眼的一颗明星,许多事情的发展都与他息息相关,想必很多作者也查阅过资料,因此偶尔也会写到具体的现实问题。
比如这一天贺卿翻到的这一部分。
故事的一开场就是一场地震。
而地震的时间也写得明明白白:天顺三年五月十五日,京师大地震。
用了一个“大”字,这场地震的强度自然非常大,整个京城都陷入地动山摇之中,地面开裂,无数的房屋损毁倒塌,又将屋子的主人压在其中。就连建造得无比结实的皇宫也受到波及,倒塌了好几座宫殿,死伤无数。
故事里的女主角就是在地震之中,穿越到了一个不幸被埋葬在废墟之中的女孩身上,然后自己刨开断壁残垣爬了出来,被负责处理此次灾难的顾铮看了个正着,开始了一段乱世倾城之恋。
而在故事之外,贺卿也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上辈子她当然也是经历过这件事的,但当时她不过是深宫之中不受重视的大长公主,只知道京城地震,至于地震有多严重,损失有多大,死了多少人,都不是她能过问的,也与她没什么干系。
何况,当时中山王贺垣才刚刚入京,正在为以皇太子还是皇长兄的身份继位而与太后及朝臣们僵持,什么样的事也大不过这一件去,自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这一边。
至于京中百姓的生死,在皇位更迭之前,都成了细枝末节。
如今想来,只怕也正是因为这场地动,京城急需安稳下来,当时的林太后才不得不后退一步,同意让贺垣以大行皇帝兄长的身份继承大统,以此安抚民心。
如今贺卿知道的事情更多,跳出来以旁观者的身份纵览这前后的种种迹象,终于生出了几分明悟:也许王朝覆灭的祸根,就是从此刻开始种下。
一件事情,如果毫无办法,或者事不关己地丢开,就算知道结果会很惨烈,或许咬咬牙也就当做看不见了。但既然已经开始插手,有一就有二,总会忍不住一再的去关注和插手。
就像贺卿,知道楚朝会覆亡,她就忍不住提醒了太皇太后一句,使得一切的发展都脱离自己所知道的那条线。而走了这第一步,这件事就好像变得与她息息相关,根本无法坐视不理。
所以此刻知道了这场地震的严重性,她便再也坐不住,匆匆换了衣裳,出门要去找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还在咨平殿接见朝臣,贺卿在赶过去的路上翻来覆去的将这件事想了几遍,反倒渐渐冷静了下来,意识到她不可能冲出去把一切都说出来,不提太皇太后会不会相信她,就算会相信,也不妥当。
太皇太后本就对她有几分隐约的戒备,她若再表现出这种“预知”的能力,恐怕更会被忌惮。
得想个别的办法。
这话她不能说,有另一个人比她更适合。
……
张太后此刻正在用午膳,见了贺卿,便热情的拉她入席。贺卿便只得暂且将心事按捺住,陪她吃了一顿饭。大抵是因为心病去了,这一阵张太后吃得香睡得熟,气色看着便好了许多。
又因为她喜欢的是酸口的东西,而民间又有“酸儿辣女”的说法,太皇太后心里满意,但凡她想吃的东西,都是成倍的往这边送,她整个人都圆润了不少,看着更富态福气了。
吃完了饭,把身边的人打发下去,张太后才拉着她的手坐下来,问道,“真师面有忧色,可是出了什么事?”
“我做了一个梦。”贺卿压低声音将事情说了一遍,忧虑道,“只怕不是什么好预兆。”
张太后如今对贺卿有一种不讲道理的信任,闻言蹙起眉头,“真师既然出家修行,为国祈福,说起来也承担着社稷国祚之重。忽有此梦,或许上天示警之兆?”
“我也是这么想。”贺卿叹道,“只是我的身份,这话从我口中说出来,既不合适,想来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江山社稷之重,哪里是我一个小女子能挑得起来的?上天即便要示警,也不该找我。”
张太后是个聪明人,几乎是立刻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我该怎么做?”
不是“你要我做什么”,而是“我该怎么做”。
贺卿只觉得心口一哽,万般情绪都被堵在了其中,一股柔软的情绪将她包裹着,最后只用力的捏了捏张太后的手,什么都没表现出来,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桌上,铺纸磨墨,提笔在纸上描绘。
张太后跟过来看了一会儿,问,“真师画的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顾铮:当男主我是专业的。
☆、第12章 先祖入梦
贺卿并没有立刻回答张太后的问题,慢条斯理的将一幅画画完,这才揉了揉手腕、转了转脖颈,侧头道,“是太-祖皇帝。”
张太后扶着桌子站在她身侧,闻言睁大眼睛,看看她又看看那幅画。
虽说天章阁里供奉着楚朝历代先祖的画像与手书,但这样的机要之地,只有皇帝与重臣能够入内。而带着臣子到天章阁观书,拜谒祖宗御容,也是皇帝表示信任的一种方式。传至今日,已成了对臣子而言最高的礼遇。
贺卿虽是楚朝皇室公主,但莫说天章阁,就连宗庙也不曾去过,如何能得知太-祖的容貌,还能将之绘制出来?
但是张太后没有问。
也许正因为彼此都曾寂寂无名,她才更明白贺卿如今的变化有多大。在张太后看来,贺卿身上是有些神异的。但这种神异既然对自己没有坏处,她自然不会多问。这世上许多事,不能对人言。
她顺着贺卿的方向想了想,问起了另一个疑惑,“是要假托太-祖入梦?”
贺卿点点头,低声道,“你身怀龙子,有先祖入梦也说得过去。而太-祖皇帝保佑大楚江山,提前示警,更没人敢怠慢。只是此事要做得真,还需要一样道具。这幅画是太-祖自画像,藏在乾光宫中从未示人。你记下来,到时候带人去寻,以为佐证。”
张太后微微颔首,并不问从未示人的画像她是怎么知晓,只用心记着画像上的几处特征。
贺卿指点着张太后将整幅画记住,便打开香炉,引炭火将之点燃烧了,余下的灰烬汇入香灰之中,几乎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两人又商议了一番细节,贺卿告辞离开,张太后则由身边的人伺候着开始午睡。
这一天悄无声息的过去,但夜里张太后便因梦惊醒,睡得并不安稳。邱姑姑询问梦中景象,却被她胡乱搪塞过去,心下不免存了几分疑惑。
接下来的几天,只要睡觉,张太后都必然会惊醒一次。而且梦醒时脸上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惊疑不定,变成惶恐畏惧、欲言又止。
邱姑姑私底下禀报了太皇太后,甚至还拜托过贺卿,让她去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安抚一番,只是也不见成效。
眼看问题越来越严重,太皇太后不得不抽空过来看望她。既然来了,少不得要询问一下她到底梦见了什么。
直到此时,张太后才屏退了所有人,对太皇太后道,“这事说出来煞是荒唐,臣妾原也不敢信,只是近来屡屡做这同一个梦,梦中一字一句都记得清楚,所说征兆也一一应验,实在不得不信。”
“究竟梦见了什么?”
“臣妾梦见一峨冠老者,自称是太-祖皇帝英灵,言说大楚灾祸将至,须得于五月十五这一日,往南郊举行大祭,文武百官、宗室权贵尽数到场,并诏命全城百姓出城,方得化解。”张太后道。
太皇太后闻言,不由微微皱眉,明白张太后为何如此顾虑了。
若只是普通的预言,不论真假,说出来都无碍。但这样的大事,自然不能随意置喙,因此她才不提。
张太后察言观色,又道,“这话听着着实荒诞不经,妾之前并未当真。这几日梦中之人便指点了一些日常小事,如衣裳会被树枝刮破之类,都应验了。昨儿夜里,更是拿出了一张自画像自证,说是此画藏于乾光宫某处,至今未曾被发现。”
“当真?”太皇太后立刻站起身,“那画藏在何处,哀家命人……不,你与哀家同去,亲自将之取出!”
张太后自然无有不应。
乾光宫自从献帝驾崩之后,便一直封锁宫门,无人出入,只有几个小内侍负责洒扫除尘诸事。黄修亲自取了钥匙开门,引着太皇太后和太后入内,便见不过数月之间,此地却已有了几分凄凉冷清之意。
张太后由邱姑姑扶着,在前头引路,并不进正殿,而是绕到了后面皇帝日常小憩的暖阁里,从某个打扫卫生的小内侍都不会注意到的靠墙夹角里,取出了一只竹制的长筒。
这样的东西,一般都是用来装书画卷轴的。虽然还不知道画里的内容到底是不是跟张太后所说的一样,但太皇太后心里已经信了六七成。
而这张画打开之后,果然就是太-祖皇帝自画像,就连角落里的印鉴款识和题词,都与张太后所说一般无二。
这幅画连太-祖起居注中都不曾记录,除了梦里,张太后不可能在别处见过。
此时的人还笃信君权神授、死者有灵。何况太皇太后一个女子掌控朝堂,虽说是无奈之举,也着实有失正统。虽然楚朝没有立过“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但对外戚的忌惮却是历朝历代一脉相承,牝鸡司晨,也往往为朝臣所忌讳。
如今有太-祖托梦示警,正是承认张太后腹中皇子乃是楚朝正统之意,也算间接地为她这位临朝称制的太皇太后正名。
所以她在看到这幅画之后,几乎没有犹豫,便命黄修派人去政事堂将几位宰执都请了过来。
事情到了这一步,既然上面的人已经表态,那么朝臣们不管信不信,都只能信了。不过他们也提出,举行一次祭祀没有问题,但下诏让全城百姓都出城,几乎是不可能做到的。
楚朝承平已久,京城的人口也越来越多,甚至城市范围都往外扩张过好几次,如今聚居在城中的百姓有近百万之巨。且不提很多人根本不会遵循圣旨的要求,就算他们会,那么多人也根本无处安置。
所以几位重臣的意见很统一,“此事过于扰民,恐会引发混乱,不如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