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辑不通。”陈祺打断温暖,“假如这样,杨流舒应该是嫌贫爱富,才选了向东阳,那又为什么对他冷淡?”
“不,我是觉得,向东阳和杨流舒的开始,是因为向东阳的强取豪夺。这很符合向东阳的性格,也符合了逻辑。而孙潜,这么说吧,当对手是向东阳这种人物时,他没有胜算。当初他还没毕业,忽然有过一次极好的资源,我的推测是这是他放弃,或者说出卖杨流舒换来的。这样一来,逻辑上是不是就通了?”
这真是一场恩怨情仇的狗血大戏。
逻辑通是通了,只是不敢让人相信。
“所以,你就想凭这些猜测去打动向东阳?”陈祺一脸哭笑不得,“暖暖,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你了。”
“富贵险中求。祺姐,我的胆子,一向很大。”
假如被她猜对了,以向东阳的性格,这次杨流舒闹这种情绪,他肯定心里也不痛快,比如说有类似于“原来你还在意孙潜”这种想法,那么可能为了宣示所有权,他会愿意接受劝说。
假如她猜错了,孙潜和杨流舒纯粹只是不对盘,没有感情上的纠葛,可是向东阳宠杨流舒是有目共睹的,去年他都能为了博美人一笑,在杨流舒的一部电影中走了个过场,演向东阳自己,这一次要打动他,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他不是说想要求婚成功的方法吗,我们这一行,这些还不是小菜一碟。”温暖冲陈祺挤了下眼,“祺姐,当初姐夫怎么向你求婚的,你给人向总支一招呗。”
陈祺不住摇头:“你啊你,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她忽然想到特别重要的一件事,“你怎么联系到向东阳?”
温暖的双肘支在桌面上,双手捂着半张脸,叹了口气。
“祺姐,不瞒你说,我刚刚复合的男朋友,就是向东阳的亲弟弟……嘘,保密,保密。我们以前是高中同学,在高中时就好过。从他那里要个向东阳的私人号码,肯定不是难事。”
陈祺也是个干大事的,在极度震惊中,还是迅速抓住了重点。
“那你直接让你男友帮你不就行了吗?那里需要绕这么大的圈子,做这么多事。”
她并不明白温暖心里的那点骄傲。
依靠向图南或许会暂时让她的人生变得轻松,可是她曾经极度绝望和无助过,真的不敢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
还是靠自己才能长长久久。
“还是算了吧。”她轻舒一口气,“我跟他之间有点复杂。我们以前是好过,特别好。后来分开,却是一下子就分了,连分手都是在电话中说的。我现在是还喜欢他,他应该也喜欢我,我也不介意复合。可是我没信心我们能一直走下去。真的,一点信心都没有。”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脆弱了,毫无保障可言。说不定哪天向图南年纪到了,他家的人帮他安排个门当户对的女人,他们就又什么关系都没了。
真是一个丧气的爱情故事。”
年少时的爱情,真的简单又纯粹,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她脾气不好,一生气就爱说分手,可是实际上,她从没想过会和向图南分开。
那是真的以为牵了手就是一生一世一辈子。
直到后来分开后她才发现,曾经那么亲密过的人,竟然可以那么彻底地从你的生活中消失,就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即使有过再多的甜言蜜语,一旦分手,你的死活,他都不会再关心。
好可怕。
而后来,她更是明白,越长大,爱情在生命中占的比例就会越小。
要赚钱,要事业,要生存,爱情的排位越退越后,终于龟缩在一个小角落里,成了无足轻重的一部分。
这或许是爱情的悲哀。
每个人都终将长大,抛掉单纯,变得世故,成熟。
绕不开,躲不了。
“不说了。”温暖站起来,拖开椅子,理直气壮的,“祺姐,今晚我不加班。我要回去好好想想,怎么打赢向东阳这一仗。”
陈祺笑。
还是这样,有事了,不用交待,她就会拼命做好,可是留在公司里熬时间磨洋工这种事,温暖从来不会做。
“虽然不想泼你冷水,不过……”顿了一下,陈祺终于还是摆了下手,“算了,祝你马到功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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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时间到,温暖一分钟也没多耽搁就离开公司。
晚高峰。
昏黄的夕阳下,她和其他许许多多的车一起,陷在车河里。
反方向的那些车,也是缓如龟速。
温暖手搭在方向盘上,看着两边的车辆,想像着里面的人,忽然想到一句话: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
其实人生是个单行道,无论怎么兜转,还是不断地在前行着,无法真正重头再来。
就像旁边的黄浦江,每一秒从她身边流过的,都会一去不复返。
隔着黄浦江,那座外白渡桥,在《情深深雨蒙蒙》里面,赵薇要跳的那座,就是影视城仿照它造的。
当初看那部电视剧,温暖很不喜欢男主何书桓。虽然他总说不喜欢如萍,却又老是和她牵扯不清。
吴兴波当初就是这种人,爱撩小姑娘,可是他自己觉得精神上没有移情别恋,身体上也没有实质性的接触,不算出轨。然后他女朋友受不了,提出分手,并在醉酒后和一个一直追她的男生睡了。
吴兴波快疯了,要那帮兄弟帮着揍那个男人。
温暖不肯让向图南去。
她是觉得,如果真是强/奸,那就报警;如果不是,人家你情我愿的,你凭什么去打人?
就凭你吴兴波整天出去撩小姑娘还觉得自己没错?
当时是在早晨,向图南急着出去,两人只是吵了一架,还没真正分手。结果当天下午,温爸出轨养私生子的事曝光,温家乱成一团糟,晚上向图南打电话过来,第一句就是“你闹够了没有”。
跟温爸踹了她一脚后,吼得第一句话一模一样。
温暖一下子失去了理智。
向图南今天能理解吴兴波,帮他出头,以后他就能像她爸爸那样,出轨养小三生私子。
她将向图南骂得狗血喷头,惹恼了他,然后两人才彻底分了手。
温暖曾经恨了向图南整两年。
是真的恨,恨不得杀了他全家的那种恨,只是后来……
一声尖锐的鸣笛声骤然在耳边响起。即使隔了车玻璃,依然十分清晰。
温暖醒过神,忙松开刹车,踩下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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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租房那里,天刚擦黑。
温暖停好车,往楼道那边走时,忽然有个约三四岁的小姑娘咯咯笑着往她这边跑来。
她边跑还边回头,完全没有留意脚下的路。
温暖正想出声,让她跑慢点,小姑娘脚下一个踉跄,砰一声趴到了地上。
温暖急步向前,想上去扶起小姑娘,这时楼道里冲出一个年轻的女人。
“丁丁,摔疼了没有?”
温暖停在那里,看着那位年轻的姑妈将小姑娘扶起来,仔细检查。
“疼吗?哪里疼?摔到哪里了?”
小姑娘很用力地摇着她的小脑袋:“妈妈,手好疼,我不哭。”
年轻女人一下子笑了,用力亲了下她的小额头:“丁丁真棒,这么坚强。”
天色昏暗,昏黄的路灯已经亮了起来。
温暖的眼前,却是极耀眼的日光。
盛夏窗口外的阳光。
窗口内,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坐在桌后,拧着眉头:“先兆流产,先打黄/体/酮保胎,你还需要卧床休息,最好就住到院里来。你这腹部是不是受过外力打击?不过宝宝的生命力真强,一般像你拖这么久,早就保不住了。对了,你有没有准备生下来?”
第21章
温暖上了楼,还在掏钥匙开门,手机就响了。
温婉打来的。
她一开口就很着急:“我听说向图南回来了?”
咔哒一声拧开门,温暖将通勤包和钥匙都放在门边的小鞋柜上,弯下腰拿拖鞋。
“都好几天了,现在才得到消息,姐,搞学术的该不会都像你这么迟钝吧?”
温婉性子温,难得有这么着急的时候:“我不跟你贫。我就问你,他没跟你说什么吧?你可别犯傻,别再搭理他。”
温暖拿到拖鞋,踢掉脚上的细高跟,将包和钥匙往旁边挪挪,直接坐到鞋柜上,一下下活动着脚。
辛苦了一天,得让它们放松一下。
“晚了啊。不但搭理了,我还将他打进了医院。”
温婉实在受不了胡言乱语:“暖暖,我不跟你说笑!”
“谁跟你说笑了,他人现在还在医院呢。不过我俩又好上了。”
温婉早在那边叫起来:“暖暖,你是昏了头!”
温暖趿拉上拖鞋,走到沙发上坐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烟,单手打开。
“没昏,我主意比你正。姐,你就别操心这些人间的事了,专心做你的研究吧。从小到大,哪样你不得听我的。”
温婉在那边,大概是快要气晕了。
温暖抽了支烟,衔在唇间,点上火,顺便给温婉那边火上浇了把油。
“姐,我可说很多遍了啊。这些红尘俗事你别操心,你就专心做你的事。哪天等你成了著名物理学家,名垂青史时,说不定关于你的传记里就会有这么一句,‘她还有个跟她一样漂亮的双胞胎妹妹’,看看,我不就跟着沾光了?”
温婉从小就说不过温暖,只能无奈叹气。
“我真觉得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温暖吐了个烟圈,哈哈笑:“双胞胎呢,你还想托大?要是当初先把我抱出来,你可就得叫我一声姐了。”
三言两语打发完温婉,温暖夹着烟进了趟卧室,从床头柜的抽屉最下层摸了张出来。
她将烟咬在唇间,两只手一点点将摺了好几下的纸打开。
姓名:向暖。
年龄:20。
可是这是假的。
她知道真实的情况是什么。
真实的情况是:
姓名:温暖。
年龄:18。
她的脸上浮起一点自嘲的笑。
当初怎么就那么机智呢?
大概她自己也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特地去了那个小医院,挂号时不知怎么的,就用了假名。
年龄也有意加大了两岁。
20岁是法定结婚年纪,可以结婚了,大概别人就不会觉得她堕落吧?
温暖将那张纸上的每个字又仔细看了一遍。
看了太多遍,她几乎已经可以背得下上面的每一个字。
还有最后那个结论:宫内,单活胎。
可是,有什么用呢?
除了她的记忆和这一张纸,这世上再没有人知道,曾经有那么一个孩子匆匆来过。
温暖坐在床边发了会儿呆。
时间是治疗伤口的最佳良药,曾经的撕心裂肺,终究变得静如止水。
她唯一放不下的,还是那位女医生的那句话:宝宝的生命力真强。
可是强不过那些冰冷的器械。
TA曾经那么努力地想活下来,就像溺水的人,拼命向她呼救,可是她不但没有施以援手,反而亲手把TA摁进水里。
最残忍不过如此。
窗外的天早已经黑透,她手中的烟也成了烟灰缸里里灰白的灰烬。
温暖站起来,将那张纸摺好,放回抽屉里,去了厨房,打开冰箱,准备煮晚饭。
肉切成碎,放入豆瓣酱一起炒,黄瓜和胡萝卜刨成丝,葱切成一个个小圈,再加几粒小米辣。
锅里的水已经烧开,丢一把面条进去,煮得断了生,捞出来过凉白开,最后拿将所有东西那么一拌。
一顿晚饭就有着落了。
当初她给向图南做的那碗面条,缺油又少盐,自己都吃不下,这几年一个人在外面漂着,倒是练了一身还算拿得出手的厨艺。
端着面条碗出厨房,温暖在沙发上坐下来,一边用筷子挑面吃,一边拿手机给向图南发微信。
二丫头:吃晚饭没?
他很快回复过来:刚吃过。你呢?
二丫头:正在吃。我自己做的面条。
拿着手机咔嚓照了张相片发送过去。
向二:[流口水]想吃。
二丫头:不给。除非你回答我个问题。
向二:嗯?
二丫头:你哥的私人号码。
向图南没回,可是她手机响了。
陌生的号码。
温暖这才想到两件事:她一直没问他的号码;他原来是知道她手机号的。
接通,向图南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你找我哥有什么事?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我帮你。”
“公司的事,跟你没关系。”温暖挑了根黄瓜丝放进嘴里,先舔掉上面沾的酱汁,再慢慢用牙咬,感受黄瓜的清香。
向图南说话很不客气:“公司的事,要找我哥,至少都得你们老板亲自出面,还得先预约。”
话不中听,但是实话。就温暖这样的,人向东阳还真没空搭理。
温暖用筷子夹住面条,在碗里打着转,转成一个“大鸡腿”,一口塞嘴里。
真过瘾!
她没说话,向图南急了:“暖暖?”
她已经咽下去大半,含糊道:“吃面呢,没空搭理你。不过你说的对,要不也不用从你这里套手机号码。这么说吧,我胆大包天,要给向先生送一场大富贵。”
“又贫嘴。”向图南听语气颇为无奈,“号码我可以给你,不过我哥……这样吧,我先跟他打个招呼。不准拒绝,要不然他未必肯见你。”
温暖皱着眉头,想了想:“好吧。”
“你们约好时间就告诉我,我陪你去。”
这一次温暖毫不犹豫拒绝了:“不要!我们公司的事,你一个外人怎么能打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