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道:“你说说看。”
陆安澜道:“臣下欲求娶谢明时之女谢如冰,想求陛下的一道恩旨。谢如冰她……如今并不十分愿意。”陆安澜说到最后,有些苦恼之意。
武德帝不由得愣住:“你求的就是这件事情?”
“正是。求陛下为臣下解困。”陆安澜道。
“她既然不愿,便是下旨了,恐怕也不情愿。”武德帝道。
陆安澜微笑:“她分明对我也有情意,只是女孩子家,不愿意承认。若陛下下旨了,便名正言顺了。”
武德帝不由得打量了一番陆安澜,方笑道:“这才是男儿本色嘛!先前我听说你站在门口,都求见不得,这着实折损你枢密使的威名了。放心,朕明日就给你下旨!”
“谢陛下!”
陆安澜得了武德帝的允诺,再三叩谢了,便告退而去。
武德帝见陆安澜去了,脸上的笑意也就淡去了。他看看欧阳海,道:“你这老奴才,还说得真对。陆安澜还真是沉得住气。”
圣旨传到谢府时,谢如冰微微吃了一惊。接过旨意,她有些恍惚,有些茫然。她再没想到过,陆安澜竟会去求这样一道圣旨下来。
有了武德帝的旨意,纵使她一时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嫁给他。纵使她父亲乃待罪之身,她嫁给陆安澜一事,也没人敢乱嚼舌根。
张妈妈欢喜地给了宣旨的内侍一个大大的红包,喜笑颜开,直道:“必定是夫人上天保佑!”
张妈妈话音刚落,红菱就在外头笑着禀报:“陆大人在门外了。”
张妈妈笑得合不拢嘴,看向谢如冰,见她未出声反对,便道:“快请。”
谢如冰张张嘴,想要阻止。可转念一想,事到如今,见不见陆安澜,都是小事。倒不如见一见,问一问陆安澜究竟意欲何为。
陆安澜进来,大约人逢喜事,面上笑容正盛。张妈妈笑着看了他一眼,就退出去了。
偌大的厅堂里,只有陆安澜与谢如冰。
谢如冰眸光一转,打量着陆安澜,咬着唇,却不说话。
陆安澜看她琢磨思量的模样,不由得笑问:“你在想什么?这般看着我?”
许久未曾亲近她身侧,这般打量的眼神,一时叫陆安澜不由得想偏了去。
谢如冰也直言不讳:“陆安澜,为什么非要娶我?还这般大费周章?”
陆安澜有些不满:“前些日子不是给了你信笺,里头说得清清楚楚的。你可还记得?”
谢如冰想起七夕那日的信笺,不由得红了耳根,不由得道:“不记得了。”
陆安澜叫她面色微红,神色躲闪,不敢看向自己,与平日冷冰冰的模样大不相同,心中暗喜,觉着这小猫儿还是有点良心,对自己也是有些不同的。当下也不再忍,一把将她捞起,让她坐到了自己膝上。
谢如冰一惊,想要挣脱,耳边却已传陆安澜温热的气息,声音低沉,带着蛊惑:“既然你不记得了,我再同你说一遍,可要记住了。吾心悦汝,君心可知?咫尺天涯,愿君乞怜。记住了吗?”
那几句话,几乎是一字一顿地说出来的,仿佛敲在了谢如冰的心头上。
一瞬间,谢如冰想起了从前他求学于谢家时的欢乐时日,也想起了前世的惨死,想起了他从前的冷漠,想起他曾经的喜怒无常,还想起了他后院里的姬妾。
她不由得红了眼眶,哽咽道:“那为什么你好几年对我都爱答不理,还总是冷冰冰地对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伤心?”
陆安澜将她抱得紧了些,道:“我错了。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谢如冰不相信他:“那是为什么?你告诉我呀!若是将来,你还这样,我怎么办?”
“我不会再叫你伤心的……”陆安澜许诺。
谢如冰还欲再说,却被陆安澜的亲吻堵住了。温香软玉,说不出的美味可口。他有多久没有碰触过她了呢?一靠近她,他的身体就在叫嚣了。这一回,他有足够的时间和足够的耐心,去品尝怀中娇娘的味儿。
等他终于餍足,放开谢如冰时,两人衣衫都有些凌乱。谢如冰娇面绯红,眼眸似水,浑身脱力,微微喘息,有些失神。陆安澜凑近她耳畔,沙哑着声音道:“若是我再对你冷冰冰,叫我一辈子碰不着你!”
谢如冰愣愣地看向陆安澜,这,真的是陆安澜说出来的话吗?
陆安澜见她发愣,说不出的可爱。他低头,温热的唇亲了亲她的额头,道:“冰儿,从前我不知自己的心意。慈恩寺那一夜,我是真的明白了。若是这世上没了你……我却是不敢想的。从前往后,我们都在一起。”
谢如冰听了,埋头在他的胸前,泪水涟涟,泅湿了他的衣襟。
几家欢乐几家愁。
东宫里,楚元茂阴沉沉地问太子妃李氏:“你不是说那□□是无色无味,可叫谢如冰不知不觉就丧命?怎么竟是这么快就被发现了?陆安澜如今,越发是守得密不透风了!”
李氏诚惶诚恐:“这药确实下了。可是,那女子才下了两回,谢氏就去了慈幼局,一时靠近不得。谁知她去做法事,提前激发了。臣妾……实在是尽力了!”
楚元茂咬牙:“我既然得不到,少不得要毁了!陆安澜,我看你能张狂到几时!”
赐婚圣旨一下,不说多少女子伤心。却说郭慕梅,她的亲事也定下了,乃是定给了幽州节度使之子安思义为妻。安思义是颇有战功青年将军,与郭慕梅也算登对。
郭慕梅定亲后,很快去往幽州。临行前,谢如冰前去郭府,为她送行。两人互道珍重,就此别过。
第60章 散妾 ...
赐婚圣旨一下, 陆安澜想着谢如冰对自家后宅里的几个姬妾始终耿耿于怀,便想着寻个时间回城西陆宅去,与几人说明白了, 好生遣散了众人。
如今那三个侍妾, 都是别人送进府里来的。他若是一个不收, 未免不近人情。且有几个妾侍,也能免去些麻烦。毕竟自己年纪不小,始终不娶,难免叫人遐想。
但如今既然要娶了谢如冰这个小醋坛子,就不得不先清理好后院了。
然而, 还不待陆安澜回城西陆府遣散姬妾, 谢如冰就与这几位姬妾碰上面了。
谢如冰心中感念宁晚, 想来她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 如今遭了陆安澜软禁,她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便去买些胭脂水粉并首饰,送给她。
她正在胭脂铺里看着胭脂水粉, 谁知, 背后传来一个甜甜的声音:“谢小姐,妾身有礼了。”
谢如冰转身一看, 身后赫然站着陆安澜的三位妾侍, 周慧、白霜霜和林玉珠。
周慧美艳,白霜霜清雅,林玉珠柔怯, 都是美人儿。
谢如冰只是点点头,不欲多说,放下手中看着的胭脂,就要离开。
岂知,那周慧道:“谢小姐,姐妹们本想着明儿一道去府上拜见您的,不过,也是有缘,今日在这里就遇上了。姐妹们说说话,可好?”
红菱凑近她耳边道:“小姐,此事无须理会。自有大人处置。”
谢如冰看了一眼三人,慢条斯理道:“有什么话,就说吧。我还有事。”
周慧眼睛一亮,给了铺中小二一个红包。小二带着诸人进了一侧的厢房,就见三人径自给谢如冰跪下。
周慧当头第一个,一跪下,一抬头,眼中已是泪花闪闪:“谢小姐,但求您给我们一个容身之处,不要让大人遣散了我们。大人与您是郎才女貌,又有圣上赐婚,必定是夫妻情深,百年好合。将来就当我们是府里的摆设罢了!”
白霜霜接着道:“大人虽然纳了我们入府,也不时到各处坐坐,实则……实则他根本不把我们放在心上。如今更是将近一年没有来后院了。”
林玉珠捏着手帕,捂着胸口,小脸煞白:“我们都是穷苦人家的女儿,出了府,便是无处可去了。难不成还要沦落风尘?求小姐开恩!”
谢如冰冷哼一声,道:“你们怎么口口声声陆大人要遣散你们?他可没说过这话。”
周慧道:“自从小姐您入了陆府,大人已经许久未来后院。后来更是搬到了城东,我们已是两三个月连大人的面都碰不到了。便是他不说,这也是迟早的事儿!”
“是啊。我们姐妹几个,自圣旨下来了,可是日夜难安。今日恰碰到小姐,但求小姐开恩哪。”白霜霜也流下两行清泪。
林玉珠也跪倒在地,怯怯地道:“小姐开恩。”
谢如冰认真地打量她们半晌,道:“你们都起来吧。”
几人依言站起,谢如冰问道:“都说说,你们从前是做什么的?”
“妾身在教坊唱曲儿。”周慧一边拭泪一边道。
“妾身是登州孤女,按照族里伯父的意思,入了陆府。”白霜霜道。
“妾身是苏州人士,乃是苏州将军府上的乐妓。”林玉珠道,一口吴侬软语,我见犹怜。
谢如冰皱眉:“这般说来,你们只懂得唱歌跳舞了?这样的话,留在陆府,又有何用?可还有些什么才艺?”
周慧结结巴巴地道:“这……”侍奉男人不就是唱歌跳舞么!还需要什么才艺!
白霜霜知道谢如冰是女夫子,忙道:“小姐,我懂得读书写字的,帮着您誊写孤本也是可以呀。”
谢如冰看向林玉珠,林玉珠捏着帕子道:“妾身……妾身会刺绣。”
谢如冰“哦”了一声,看向她的手帕,道:“我看着帕子倒是精致,是你自己绣的么?”
林玉珠点头。
“我正在寻一个绣娘,若是你做得好,留下来也不是不可以。且把帕子给我,看看绣工吧。”谢如冰漫不经心地道。
林玉珠忙将帕子递给了红菱。红菱呈送给谢如冰。谢如冰展开,看了看,笑道:“果真是苏州的绣法,很有些意思,不错!”说完又还给了林玉珠。
谢如冰又问:“今日前来胭脂铺,是谁的主意?”
周慧有些惶恐道:“这是林妹妹的主意。”
林玉珠道:“我们本来只是想来看看胭脂水粉,解一解心中的烦闷。不成想遇到小姐。”
谢如冰打量着林玉珠,方道:“既然你们求到我面前了,我便与大人说一说。不过,大人如何行事,自有自己的决定。你们且等着就是了。”
谢如冰说罢,起身走了出去。红菱担心谢如冰生气,一路走,还一路观察她的神情。自家大人废了那么大的心思求来的圣旨,若是谢小姐还不高兴,自家大人岂不是还要继续打光棍儿?当下道:“小姐,这事您别生气,大人自会处置妥当的……”
谢如冰抬手打断了红菱的话:“且让我想一想。”
红菱一愣,再看谢如冰的神情,并无任何不悦,而是隐隐有些严肃,仿佛在思索着什么问题。
“红菱,那林玉珠入府多久了?”谢如冰问道。
“三年前,陆大人灭吴越国,原先吴越国的苏州将军投降了,就献上了一批美女。这本是送到东宫的,太子为表示亲近,将她赏赐给了陆大人。”红菱道。说完,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大人从来未曾在这位林姑娘房中休息,小姐你大可放心。”
“原来如此。”谢如冰仿佛自言自语,上了马车,闭上眼睛,回想起母亲去世前交待的话。她从也未曾想到,有一日真的会遇到这样的人。
林玉珠恐怕与吴越国有所牵扯。去岁冬日宴上的刺客,自称乃是受了吴越国公主的指示,刺杀武德帝。陆安澜是否早就有所防备,所以从来不入此人房中呢?是不是有安排人手跟踪查探此女呢?
谢如冰觉得自己应该提醒陆安澜。可是,若是提醒他,势必又会透露出母亲的秘密,她一时拿不定主意。
回到家中,谢如冰刚坐下没多久,陆安澜却来了。
“今天的事,我都听红菱说了。你莫要恼怒,我本是想着你我成亲前,将她们处置妥当的,却不想还生出事端来……”陆安澜如今在谢如冰面前,着实是耐心得很。
谢如冰想起那几个姬妾从前乱嚼舌根,只冷哼了一声,并不接话。
陆安澜看她仿佛还在生气,便道:“这也是无可奈何。我身居高位,若是身边没几个姬妾,总有人要送的。放了几个进来,别人也就消停了。她们几个不过是挡箭牌罢了。”
这一番诉苦总算有些用处,谢如冰打量了陆安澜半晌,终于下定决心告诉陆安澜自己的发现。“陆安澜,那林玉珠有问题,你可知晓?”
陆安澜微微一愣,道:“有问题?什么问题?”林玉珠是苏州人士,因来自吴越国,陆安澜一贯小心,半分不与她近身,又安排了丫鬟跟着,数年来并不见有什么异常,不过是惯常女子喜爱的读书写字、穿衣打扮、看戏听曲。
谢如冰低声道:“她可能与吴越国公主有关系。”
陆安澜不由得打量谢如冰,扬眉问:“你怎么看出来的?”自己的人跟在她身边那么久,竟是未曾看出端倪。
谢如冰垂头,咬了咬唇,刚道:“今日林玉珠劝说周慧和白霜霜一起去胭脂铺,在铺中我恰好看到她的手帕上的绣花有些特别,还特地问了众人有何才艺,看了那方帕子。那帕子上绣着的,看似是花纹,实则是吴越国秘传的暗语。与林玉珠接头的人,必定就在胭脂铺中,大约便是领我们进厢房的小二。”
陆安澜整个人的脸色都严肃起来:“怎的就看出来是吴越国秘传的暗语?”
谢如冰幽幽*道:“你是知道的,我母亲乃是吴越国人,只是打小父母亡故,由王大家养大。她恰恰懂得这种暗语,跟我说过事关重大,叫我务必记清楚了,且不得与第三人说起。”
陆安澜不由得瞳孔微微缩了缩,目光幽深地看向谢如冰,问:“那怎么又同我说呢?”
“我担心你的安危。”谢如冰想了想,坦诚自己心底所想。
陆安澜此时一颗心暖乎乎的,仿佛要融化。果真是他看上的人儿,这般坦率而不造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