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养成簿——阿南泉
时间:2020-04-02 09:55:08

  她的罗袜去哪儿了!
  又是一阵捣腾,席瑾蔓将床榻的每一寸都细细巡视过,又将被衾翻过来覆过去看了好几圈,还是没有一点踪迹。
  总不能就这样光着脚穿鞋,不得已,席瑾蔓只得硬着头皮求助四叔。
  “我……四叔,你有看到我的,我的……”
  后面的话席瑾蔓说得跟蚊蝇似的含糊不清,饶是席骏铮听力再好也听不到。
  但席骏铮一早就在等着小姑娘开口发问,也不追问她究竟支支吾吾说了什么,起身从一旁的小榻上拿起罗袜便大步朝小姑娘走去。
  两只小巧秀气的白色罗袜在袜口处绣了一圈粉蝶,席瑾蔓羞窘地低着脑袋,忽觉眼前一黑,抬头便看到满眼翩飞的蝴蝶,仿佛要钻进她的眼睛里似的,只觉得眼睛一阵生疼,忙扯过罗袜藏入怀中,也不敢看向四叔。
  “先前你睡得不安分,翻来覆去的,没一会儿就将脚上罗袜踢下了床,我替你捡起来先收好了。”
  不等席瑾蔓责问,席骏铮先一步开口解释,堵住了她的嘴。
  席瑾蔓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不自在地辩解:“我……我其实平常睡相挺好的。”
  小姑娘平常睡相怎么样席骏铮不知道,不过昨夜燃了安神香,小姑娘睡得极安稳,连翻身都少,上面说的自然是假话。
  他昨夜可是瞧了足足一宿没睡,小姑娘娇憨的模样怎么都看不够。
  等穿好鞋袜,席瑾蔓站直了身体再次理了理衣裳,看料子上到处是褶子,实在抹不平,只得作罢,尔后扭扭捏捏地走到四叔身旁,只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知道昨夜是自己先睡着的,虽有些埋怨四叔为何不将自己叫醒,可想来也是不舍得叫醒自己,这才落得了现在的局面,也不能全怪四叔,更多的得怪自己。
  她现在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拍死自己得了。
  “榕榕放心,昨夜我就在此处坐了一夜,并未对你做什么。”
  说着席骏铮便见小姑娘低垂的脑袋突然抬起,眸子里满是欣喜的神采,尔后又被涌上来的担忧和内疚的情绪冲淡。
  “今夜之事只要你不说出去,没有人会知晓。我们本就是清白的,不是吗?”
  当然是。
  席瑾蔓想也没想就在心里答道。
  席骏铮的声音低沉浑厚,仿佛本身就带着蛊惑性,说的又是席瑾蔓现在最想听到的话,迈过了心里的那道坎,席瑾蔓自然高兴。
  “四叔应当叫我起来的,你还受着伤呢,怎么能就这么在这里坐了一宿,伤势没有恶化吧?”
  压在心头的大石头被移开后,席瑾蔓又开始心疼起四叔来,不禁有些自责。若非自己贪睡,怎么会连累四叔?
  四叔真是一个好人。
  “方才喝过药,也已经重新包扎过了伤口,无碍的。榕榕似乎忘了一件事——”席骏铮目光灼灼盯着小姑娘,见她好奇地回看自己,这才一字一顿咬重音强调。
  “榕榕似乎忘了,我,并不是你四叔。”
  这个席瑾蔓当然忘不了,可叫了那么久的四叔都叫顺口了,哪那么容易改掉。
  而且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听四叔再一次亲口说出来,总觉得有些失落,又有些其他的情绪,自己也说不出究竟是何感受。
  “知道了。”席瑾蔓垂头敛目避开四叔的视线,软糯的嗓音低声回应,“可不叫四叔,那我应当唤你什么?”
  连席瑾蔓自己都未发觉,其实从昨晚知晓四叔并非是亲四叔之后,虽未全部改正,但与他说话时,早无意识地将话里多半的四叔用“你”字来代替。
  席骏铮将离得最近的一盘如意卷往席瑾蔓那边推去,又指了指着桌上刚送来的几盘糕点。
  “时辰不早了,你先吃点儿点心填填肚子,然后帮我束完发,就该回去了。”
  还热乎的糕点散发出甜腻的香味,瞬间吸引了席瑾蔓的视线,顿觉腹内空空。可四叔紧接着开口的话,却让她伸手的动作一顿。
  “帮你束发?”席瑾蔓惊讶地看了眼四叔披散开的一头墨发,“为何我要帮你束发?”
  “我过会儿要出去一趟,总不能这副模样出去见人,偏我这一抬手便要牵动胸膛上的伤口,这里有没有会束发之人,这才想要榕榕帮忙。若是榕榕不愿意,我自己来也一样的,伤口忍一忍便是了。”
  “都伤得这么重了,怎么还要出去乱跑?都一点儿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吗?”
  席瑾蔓十分生气。他从来都是这样,也不怕伤病会落下病根来。
  “这一趟非去不可,否则就白挨这两剑了。”对于小姑娘的关心,席骏铮非常受用,开口承诺她,“去完这一趟,我就好好养伤,不再出去了。”
  席瑾蔓还想再拦,话到嘴边终究是忍住了。
  四叔与自己不同,他有事要办,自己想拦也拦不住,况且凭什么身份拦他?自己从前好歹还是他侄女,现在可是连侄女都不是了。
  “可是......我从未帮人束过发,怕......”
  席骏铮抿唇一笑。
  “无事的,我的榕榕一向聪慧,区区束发这等小事,难不倒你的。”
  一顶高帽扣过来,又让席瑾蔓闹了个大红脸。
  又是“我的榕榕”,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了?说话也忒不要脸了。
  席瑾蔓很想问问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她敏锐地察觉到这不是问话的好时候,只要一开口,就会打破现下岌岌可危的平衡。
  配着温好的热羊奶,席瑾蔓匆忙间随便塞了几口糕点,便拿起梳篦为四叔束发。
  浓墨般的头发乌黑油亮,极为顺滑,粗硬有力的头发握在手心里,触感完全不同于女儿家柔软细腻的发丝。
  手因紧张,席瑾蔓的手控制不住微不可见地有些发抖,脑海里浮现出小时候看到的娘亲替爹爹束发的画面……
  束发这等事,得是极亲密的人才能做的。
  柔软的指尖抚过头皮,温柔地将发丝缠在指尖,轻柔地篦开发尾纠缠在一处的发丝。席骏铮喉结滚动,舒服得忍不住闭上了眼。
  但这又极难熬。
  头皮上酥麻一路蜿蜒至尾椎,席骏铮忍不住抓住小姑娘的手,声音嘶哑:“好了,带发冠吧。”
  忐忑不安地帮四叔束完发,席瑾蔓将梳篦放下,回头看去自认手艺还算过得去,就是不知四叔满意不满意。
  视线继续往下,撞上四叔激烈而炙热的视线,席瑾蔓心里一咯噔,下意识便想逃开。
  “四,四叔,我该回去了。”这回不仅是手,连带着嘴皮子都有些哆嗦了。
  席骏铮站起身,如狩猎的豹,往前迈进一步,席瑾蔓则下意识往后退两步,一来一往,很快席瑾蔓被逼到了墙边。
  “榕姐儿又忘了,我可不是你四叔。这般三番两次不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你说,我该怎么罚你?”
  两人离得极近,不过就两拳的距离,这话席骏铮几乎是贴着她的耳边说的。
  四叔翻脸太快,席瑾蔓怯怯地抬眸,只见四叔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幽深如潭,里面尽是她看不懂的东西,似能将人的魂魄给吸进去。
  “看来,我得想个法子让榕姐儿记住,你面前的人可不是你四叔,而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
  席瑾蔓的脑袋被一双有力的手抵在墙上固定住,尔后蜻蜓点水地在光洁的额间轻轻落下一吻,如轻盈的羽毛滑过一般,小心翼翼,仿佛是在对待一件十分珍贵的宝贝。
  膏药的苦涩里夹带着淡淡的沉香味扑面而来,将席瑾蔓紧紧包裹住。
  瞬间,两人之间仿佛有什么东西怦然破碎,又有某样长久以来一直被禁锢着的东西释放开来。
  作者有话要说:  四叔:榕榕胆小,昨晚才知道自己不是她四叔,得多给她点时间适应,急不得的。——所以,一个晚上够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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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二合一)
  席瑾蔓落荒而逃。
  直到坐进马车里, 席瑾蔓的心仍“砰砰”跳个不停, 仿佛马上就要跳出来似的。
  哆嗦着手给自己倒了杯凉茶灌入口中, 一连猛灌了两三杯茶,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雪莲见姑娘还要再倒, 忙夺了她手中的茶壶杯盏。大冬天的, 哪有这样喝凉茶的,还不得喝出一身病来?
  “姑娘,您没事儿吧?”
  雪莲忧心忡忡地看着姑娘, 她先一步在马车中已经候了一刻钟,这才等来了姗姗来迟的姑娘。尚来不及高兴, 就见她满脸涨得通红,呼吸急促微喘, 眸中迷离地蒙着一层水光雾气, 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也不知昨晚遇到了什么事。
  “没,没事,我没事。” 席瑾蔓心里乱糟糟的,满脑子都是方才的画面, 正想得出神, 冷不丁被雪莲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后连忙否认。
  拍了拍自己艳红若云霞的脸蛋,席瑾蔓强打起精神来,想将那些画面驱赶出去,可是没过一会儿, 便不知不觉又回到了四叔身上,额头上被吻过的地方灼灼发热。
  这哪像是没事的样子?雪莲刚放下没多久的心又提了起来。
  从昨夜分开后,没多久就有人来传话,说姑娘已经安置好歇下了,又拦着她不让打扰了姑娘歇息。
  雪莲想着是四爷的地盘,四爷怎么说也是姑娘的亲叔叔,姑娘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却仍觉得不安,一夜没合眼,早知会是现在的情况,拼着这条命,雪莲也要闯出去将姑娘寻回来。
  天色半亮,霜凝雾漫,朴素的青绸马车稳稳行走在空旷的街道上,毫不显眼,偶有一两句路人交谈声传来,愈发静得人心慌。
  席瑾蔓避开雪莲的目光,手里则紧攥住披在衣衫外头的斗篷,不让自己满是褶皱的衣裳露出分毫。
  不知怎的,先前还觉得自己与四叔清者自清,就算夜里与四叔独处一室,也仍是清清白白的,没什么好心虚的,可现在……
  席瑾蔓现在一点儿不敢让人发现自己昨夜与四叔有任何联系。
  马车外传来的说话声渐渐密集,听得席瑾蔓心绪愈发凌乱,就像自己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而且看这样子,席瑾蔓怀疑自己是否真能不惊动府里的人悄悄回去。
  若是被发现,自己要怎么解释一夜未归的事?难道到时候真要将昨夜去找四叔的事说出来?
  路程不远,马车靠近肃国公府附近时,速度明显慢了下来,几乎没发出什么动静。没一会儿,就听到一个清脆利落的陌生女子的声音。
  “姑娘,到了。您赶紧下马车吧,我送您进去。”
  马车厚帘被掀起一角,席瑾蔓探出身体,却发现此处并非是肃国公府的任何一处偏僻侧门或是小门,而是一角偏僻围墙,并没有可以进府的地方。
  被那姑娘搀扶着下了马车,席瑾蔓心想着这姑娘力气颇大,才站稳还来不及发问,就听那姑娘一句“得罪了”,尔后便是一阵天旋地转,竟是被抱着飞上了墙角。
  席瑾蔓险些惊呼出声,忙咬紧了唇堵住嘴,不让自己发出动静。凉风习习灌入袖管,席瑾蔓冻得瑟瑟发抖,闭了眼不敢往下看。
  天色几乎全亮,好在今儿是个大雾天,漫天的浓雾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蔽,那女子虽带着一人,但仍身手极快,加之这里本就偏僻几乎无人,是以并没有人看到。
  没一会儿,席瑾蔓被带到一处从未去过的偏僻院落,雪梅竟带来了她的衣裳首饰,已在那里等着了。
  拦了雪梅在外候着,席瑾蔓自个儿在屏风后换好了衣裳,又将换下来的衣裳故意团成一团,包成了小小一个包裹,这才唤了雪梅进来伺候梳妆。
  时间紧迫,雪梅只简单梳了个髻,簪了支半月棱花镶玉簪,紧接着又取了对珍珠耳坠子出来,转过身正要给姑娘戴上,目光落到她耳朵上时却动作一顿。
  “咦?姑娘什么时候戴的耳坠子?好像从没见过,倒是怪好看的。”
  雪梅惊异地望着这对耳坠子,姑娘的东西都是她在管,她敢断定这绝不是姑娘原本的东西,那就是昨夜新得的?
  这里没有铜镜,席瑾蔓闻言伸手一摸,小巧的耳垂上赫然是一副玲珑八宝垂珠耳坠子。
  席瑾蔓一惊,昨儿夜里出门得急,素面朝天的什么首饰都没带,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这是哪来的耳坠子。
  伸手将耳坠子取下一瞧,电光火石间,席瑾蔓忽想起了上回在观景楼里,丢的那半边儿玉丁香耳坠子。
  这么说,难道上回的那只真是被四叔拿走的?那自己手里的这一对耳坠子,就算是四叔赔给自己的?
  但现在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没时间想它从哪里来的。一会儿功夫里,雪梅已帮席瑾蔓将珍珠耳坠子带上,接过她手里玲珑八宝垂珠耳坠子,正想帮她收好。
  席瑾蔓的视线随着雪梅的手移动,见她用帕子仔细包好了要往怀里塞,忽然不乐意起来。
  “等等,还是放我这儿吧。”说着席瑾蔓眼疾手快地伸手拿过那帕子,往自己胸口一塞,便先一步出了门去。
  走了一刻钟,席瑾蔓才觉得周围渐渐熟悉起来,巧的是一路一个人都没遇上,按道理并不该。
  穿过一处园子后,遇到的仆妇下人便渐渐多了,也没人怀疑席瑾蔓的行踪,早起出来给爹娘请安,在正常不过了。
  直到顺利跨入正院给父母请安时,席瑾蔓这才真信了四叔已安排好了一切,一时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肃国公府虽无实权,已衰弱下来的事实无可争辩,可到底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又是宫里皇妃的娘家,身为国公府该有的身份做派不曾改,向来守备森严,怎么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是府里有人与四叔里应外合,还是肃国公府早就是个花架子了,真的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溜进来?
  不管是哪个,反正府里的守备确实有问题。
  这边席瑾蔓还在担忧会不会在爹娘面前露了馅,谁知郑妈妈就乐呵着出来说爹娘有事在忙,没空见她,还留她在正院里先自个儿用了早膳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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