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静姝的眼泪不停地淌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她蜷缩着的双腿上,她后悔了,可谁又能来救她,父亲、母亲,早知宫中这样凶险为何要将她送进宫来。
……
“太后娘娘,都已经安置好了。”女官上前禀告。
太后望着窗外:“虽然料想她没那个胆色去寻死,也让人盯着点。”皇上刚有恩德下来,若是张静姝就死了,就等于张家逼着皇帝改变决定,这与逼宫有什么两样。
到底是人心隔肚皮。
她们不是亲生的母子,总归要生嫌隙,只是皇帝之前对她百依百顺,让她大意了,忘记了如今他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长大的男人都好斗,更何况是大周的天子。
女官低声道:“那您就不管了?眼看着三老爷送死。”
“那要看他的造化了,”太后道,“哀家虽贵为太后,也不是凡事都能遂了心意。”
女官接着道:“要不要传大老爷入宫。”
太后摇了摇头:“静姝被封为美人,消息很快送去张家,到时候他就都明白了,也该知道要怎么做。”
皇帝心意已决,就像是尘埃落定,越是去阻扰反而越会得到不好的结果。
“哀家想要见见安义侯府大小姐,”太后忽然开口,“也亏了她发现了火器之事,否则还不知道伤亡有多少,那样的话张家罪过岂非更大了,哀家要赏赐她。”
第一百九十二章 带兵 感谢盟主sofia若冰
安义侯回到府中,今日在朝堂上可谓大获全胜,自从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张家第一次跌了这么大的跟头。
洪传庭笑得合不拢嘴,从朝堂上下来一直说个不停:“那张玉慈平日里站在朝堂上都是满脸笑意,今日却也笑不起来了。”
提起张玉慈,安义侯道:“国舅没说话,心中却有思量,以后要更加小心,不能赢了一局就放松警惕。”
洪传庭点头。
安义侯立即想到常州之事:“皇上应该很快传你商量去常州的人选,常州一带向来是张家人把持,你有没有想好让谁前去?”
任谁去都有可能会面临危险,张家表面上已经不再挣扎,却绝不会这样善罢甘休,只要在白龙王这件事上扭转局面,张家还能想方设法让张玉琮脱身,所以无论谁去常州都极为危险。
洪传庭思量片刻道:“大周官员善水战的虽然不少,但我都不太放心,泉州那边虽然有薛沉,可贸然调动泉州太多人手,我又怕有人会见缝插针,泉州的安稳也很重要,所以我觉得不如就让宋成暄带兵前往。”
安义侯停下了脚步。
洪传庭察觉安义侯异样,不禁转头去看他:“怎么?你不同意?别看宋成暄年纪尚轻,带起兵来不比你差,有了他去我才能安心。”
安义侯目光微沉:“你可与他商量了?他愿意前往?”
洪传庭道:“还没说,不过这小子应该不会拂了我的面子,其中的凶险他也应该知道,现在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
“不要强人所难,”安义侯忽然打断了洪传庭的话,“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根基在东南,这次真的有倭人来犯,他们只要能守住泉州,就等于立下大功,何必去常州犯险。”
洪传庭一怔不禁笑道:“你这是怎么了?该不会离开战场久了没有了志气,这还是从前的拼命三郎吗?”
看到安义侯神情肃穆,洪传庭的笑容也渐渐收敛:“你说的是真的?”
安义侯道:“你我与张家周旋多年,折损了多少人手在里面你又不是不知晓,这次张家使出这样的手段,我们心中也该有所警醒,张家盯准了定然会报复,何必牵扯太多人。
今日我也看了明白,皇上已经知晓张家一家独大,不能再这样下去,所以借着这桩事来惩戒张家,我们虽获小胜,但长久来说张家是太后的娘家,输赢与否都讨不得半点的好处,我们除掉了张家,皇上为了安抚太后也会卸磨杀驴,只要涉及朝政大权,牵扯其中的人都很难善终。
我们是要与张家斗到底的,想必除掉那些外戚之后,朝廷会有短暂的清明,不如留下些后辈,将来为朝廷出力,千万别一场争斗闹得大周青黄不接,一样是罪过。”
洪传庭沉吟着,半晌叹口气:“你说的有道理,是我没想周全,”说着什么伸手拍了拍安义侯的肩膀,“难得你吐露这样的心事。”
说到这里,洪传庭心生豪迈:“若我还能带兵,这次我倒要去会会张家。”
安义侯若有所思:“你掌管兵部非同小可,倒不如我去吧!我想会会倭人的大船和火炮,再试试工部造出的那些火炮的威力。”最重要的是,看看张家的手段。
洪传庭半晌才回过神:“你肯带兵了?”
安义侯回到侯府,心情很不错,立即将徐青安招到跟前,父子两个校场中斗了两个时辰,徐青安最后如同死狗地样躺在地上,呼呼喘着粗气。
“没用的东西,”安义侯沉着脸冷哼,“没有半点长进。”说着又抬起了手中的木棍。
徐青安叫苦连天,就要求饶。
幸亏安义侯夫人赶来:“好了,这都多久了,侯爷该歇一歇小心累坏了身子,我方才在厨房做了莲子羹,侯爷换了衣服正好吃一碗。”
安义侯这才放下了手中的棍子,冷冷地看了一眼徐青安:“勤加练习,明日我还会考较你。”
安义侯大步离开,安义侯夫人才看向儿子:“还不快起来。”
徐青安哭丧着脸:“还好母亲来了。”
安义侯夫人道:“你啊,多长进些何必惹你父亲生气。”说着递上一杯茶水。
徐青安将茶一饮而尽,眼睛中又恢复了几分光彩:“儿子有件事想要问母亲。”
安义侯夫人点点头:“你说。”
徐青安道:“为何父亲、母亲只有我们兄妹两个孩子,而且……就我一个独子。”
这种……哪里是问题,安义侯夫人皱起眉头不知怎么回答,徐青安却凑在她耳边:“母亲,我听说一件事,孙家大爷不是孙老爷亲生。”
恩,两个问题有什么必然联系,安义侯夫人一时没有想到。
徐清安咳嗽一声:“那是因为孙老爷有隐疾,没有人传宗接代这才保养了旁支的子嗣,我……”他指了指鼻子,“是不是被母亲抱养来的。”
安义侯夫人脸色一变,不禁动容:“你胡说些什么。”
徐青安眨了眨眼睛:“没关系,母亲永远是我的亲生母亲,我……只想找到亲生父亲……”
“你这个不肖子,”安义侯夫人伸手去打徐青安,“我就不该来救你。”
“母亲息怒。”徐青安绕着安义侯夫人身边跑来跑去,让安义侯夫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看着院子里像大马猴一样的哥哥,徐清欢也忍俊不禁,哥哥最近有了些长进,可不知什么时候他才能为父亲分忧。
“夫人,”管事急匆匆地进了院子,“慈宁宫中来人了,说是有赏赐给大小姐。”
安义侯夫人一怔:“快,快去禀告侯爷。”
慈宁宫很少有赏赐下来,尤其是还未出阁的女眷,安义侯夫人回想着类似的情形,她知晓的好像只有于皇后待字闺中时,太后娘娘赏了一柄玉如意。
一家人换好了衣服,向堂屋里走去。
安义侯夫人担忧地看了一眼女儿,只见清欢眉目舒展,还转头向她莞尔一笑,她也心神稍定,不管太后娘娘是什么意图,现在她们都不能慌乱,先仔细应对过去再说。
一家人跪下行礼,慈宁宫的掌事内官才上前将一柄纯金打造的如意交到徐清欢手上。
徐清欢觉得手上一沉,抬头看过去,只见如意上面花丝透空镶嵌了两块偌大的宝石,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恭喜安义侯大小姐了,”内官笑着道,“这可是太后娘娘库中少有的宝贝,愿这如意为您招福纳祥,让您万事遂意。”
第一百九十三章 赞同
安义侯让人拿了喜银打点内官,内官和宫人都显得十分客气,热络地说了两句话就告辞出门。
安义侯夫人看着女儿手中的如意有些恍惚,这花丝镶嵌极为考究,这样的东西若是做嫁妆那是极有面子的。
安义侯夫人心中一动,之前有传言说张玉琮的女儿要入宫,难不成这柄如意本来是在那时候赏赐给张家女儿的。
太后这样做,是将张家今日的结果算在了清欢头上吗?
想到这里安义侯夫人一惊,喃喃地道:“这可怎么办才好。”
“母亲别担忧,”徐清欢拉住了安义侯夫人的手,“不一定就有什么事,张玉琮触犯大周律法,张家丢尽颜面,太后娘娘这样做也许就是为了以示她毫无偏袒之心。”
安义侯夫人看着女儿清亮的眼睛:“是这样吗?那送什么不好,为何送如意。”本朝出嫁的女儿,长辈添箱时,都会送头面和如意,清欢的年纪正是说亲的时候,会不会太后娘娘以此来威胁他们……
“先将如意供起来吧!”安义侯望着桌子上那金光闪闪的东西,若有所思,“既然是太后所赐,我们不能丢了礼数。”
望着那被供奉起来的如意,安义侯夫人总是心中不舒坦。
“别思量了,”安义侯看向夫人,“让人准备清欢进宫时的衣裙,明日一早还要进宫谢恩。”
安义侯夫人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内侍特意交代,明日让清欢独自去慈宁宫,这还是头一次:“宫中的规矩大,会不会是要挑清欢些错处。”
“不会,”安义侯道,“这个节骨眼上,太后娘娘不好做得太明显。”
安义侯夫人带着人去准备,安义侯回到书房里坐下,刚刚准备起身去找两本书来看,就有管事道:“大小姐来了。”
徐清欢端了杯茶给安义侯:“父亲来书房是想要看书吗?要看什么书,我去给父亲找来。”
安义侯看着女儿坐在锦杌上,一脸笑容:“刚刚处置完公务心中有些乱,就过来坐坐。”
徐清欢起身:“那我去书架找一找,有没有合适的书来看。”
不一会儿功夫,徐清欢搬了一摞书放在安义侯面前,那些书看起来年代久远,而且曾被多次翻看过,第一本就是《兵法总要》。
徐清欢拿来的都是兵书。
安义侯望着那些兵书出神。
“母亲说,父亲带兵出征之前都会将兵书翻一遍,随便这些内容父亲早就烂熟于心,翻看兵书无非是要让自己的心静下来。
这次父亲不光要看这些书,大约还要向洪大人请教海战的要法,虽说父亲年轻时也曾在水师中历练过,可海上作战并非父亲专长,即便父亲要留在岸上接应,也要心中有数,战场上情形瞬息万变,准备越是周全越容易取胜。”
说完这些话,徐清欢抬起头:“父亲心中是不是已经做了决定,准备出战常州。”
安义侯眼睛重新变得清明:“我也是今日才下的决定,没想到就被你看了出来。”
徐清欢道:“因为女儿知道,父亲的性格如此,定然会这样抉择。”
安义侯道:“我年轻时随先皇出征,那时不过是个小小的武骑尉,先皇对我有知遇之恩,有一次我带兵被围困,先皇带兵前来解救,就是那次让我下定决心一生戎马,常年在外一心打仗,后来才知朝堂比战场还要凶险。”
安义侯说到这里停下来,如今卸了兵权,在朝堂上见惯尔虞我诈,倒也从中明白了几分道理,有些仗可以来得无声无息。
徐清欢接着道:“张家输了一局,不能再有其他损失,这次不光是要面对倭人、海盗,还要防备张家人从背后下手,皇上要的是常州平安,打赢这一仗,就算张家在其中捣鬼,只要不是破坏大局的举动,皇上也不能再惩治张家。
洪大人是想要举荐宋成暄去带兵吗?所以父亲才会心生担忧,因为张家和宋成暄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相差悬殊,宋成暄在朝中也没有任何的名望,即便他被张家所害,也不会有什么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相反的,换了父亲前去,张家就要有所顾忌,父亲与张家缠斗多年众所周知,直接害死父亲太过显眼,弄不好会将把柄落在皇上手中,看似父亲去更为合适,可父亲定然也想到了,张玉琮有可能会与父亲拼个鱼死网破。”
安义侯伸出手摸了摸徐清欢的头顶:“我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安义侯,能想到这些必然会有所防范。”
徐清欢点点头:“女儿知道,所以女儿也不会劝父亲改变主意,太后娘娘是何等聪明的人,定然已经洞悉这些,才会提前安排,对我们家中施恩,将来万一出了事,也能堵住悠悠众口。”
皇家做事向来恩威并施,母亲担忧的也没有错,太后娘娘此举也是在提点父亲,太后不能明着干政,却能左右女眷,真的做主为她指一门亲事,她必然要承受。
安义侯眼睛中满是歉疚:“都是父亲……”
“不是,”徐清欢道,“若父亲软弱胆怯,女儿会劝父亲放下爵位做个乡绅,父亲敢于一战,那我们整个侯府也不会畏惧。
太后娘娘虽然有谋算,我们也有法子应对,比如现在太后娘娘不能向我们下手,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借太后娘娘的力好好查查王允那些人。”
安义侯惊讶:“太后娘娘肯相信你的话?”
徐清欢点点头:“信与不信不重要,因为这些对太后来说没有任何损失,相反的真的查出来,对太后必有裨益,谁也不想暗地里藏着一个时刻想要算计她的人。”闹出那么多风雨,那人却半点未被波及,未免太过舒坦了些。”
徐清欢话音刚落,管事前来禀告:“大小姐,简王府送来帖子,明日请世子爷、大小姐过去一趟,说是那鸟儿不吃不喝许久,像是又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