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现在不必他动用什么心思,顺理成章回到东南是最好,他们泉州水师要在此战立下一功。
  ……
  天还没亮,徐清欢就被安义侯夫人从被窝里捞起来。
  “母亲,这天还早呢。”徐清欢打着哈欠,懒懒地穿着身上的衣衫,其实起床、打扮入宫有一个半时辰足够了。
  “不行,这是你第一次独自进宫,”安义侯夫人板着脸,“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早些用了饭食,临走之前也消受的差不多了,免得进宫失礼。”
  女眷入宫之前一般都不会吃喝太多,万一要出恭,那可真是没了脸面,不要说家里跟着丢人,自己也会名声扫地,成为了笑话,
  “母亲安心,女儿明白。”前世她有诰命在身,入宫是常事,早就懂得应付,即便真的出了差错,只要贿赂宫人就能遮掩过去。
  “我怎么能安心。”
  安义侯夫人看着坐在锦杌上还打瞌睡的女儿,她鼻子微皱,看起来憨态可掬。
  徐清欢顺势靠在安义侯夫人肩膀上:“娘,您不用紧张,女儿懂得如何应付。”
  软软的头发蹭着她的脸颊,安义侯夫人一时心软,不过很快她就吩咐:“那块帕子来给大小姐净脸。”
  徐清欢伸手抱住了安义侯夫人的腰:“我起来,我起来还不行吗?我这就起来。”
  安义侯夫人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点了点徐清欢的额头:“真是个孩子。”
  这么早就准备,最后的结果就是徐家的马车在宫门前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这才接到慈宁宫的旨意,允许徐清欢觐见。
  徐清欢走出马车,抬起头看向宫门。
  前世离宫时的情形仿佛还在眼前,可对她来说却隔了一世。
 
 
第一百九十六章 难题
  徐清欢被女官带进大殿之中,太后娘娘正坐在临窗的榻上插花。
  徐清欢上前行礼叩见。
  “起来吧,”太后转过身看了徐清欢一眼,“过来帮哀家看看,这枝插在哪里才好。”
  花斛中插着新剪的芍药,太后手里拿着的那枝是牡丹。
  本朝牡丹贵重,徐清欢猜想太后娘娘原本打算将这枝牡丹插在花斛的正中间,周围被芍药簇拥,看起来繁盛而华贵。
  可是现在花斛正中却有了一朵金蕊芍药,若是想要插这枝牡丹,就要将那芍药拿出来。
  徐清欢思量间宫人已经来催促:“徐大小姐,太后娘娘正等您呢。”
  徐清欢上前规规矩矩从太后手中接过花:“太后娘娘宫中定然另有花斛,不如就再给这枝牡丹找个去处。”
  太后抬起眼睛,脸上看不出喜怒:“这是为何?哀家让人采芍药就是为了配这牡丹。”
  徐清欢恭谨地道:“现在太后娘娘有了这枝金蕊芍药,花斛看起来已经十分漂亮,再放牡丹下去,不免要两花争势,都说争奇斗艳才好,但这些花枝本就是为了娱人,同存共生岂不是更多添了景致,都放在这里倒显得拥挤。”
  太后面色平静,让人看不出喜怒:“好一张巧嘴,哀家不过让你插花,你却说出这样一番道理来。”
  “不敢,”徐清欢急忙低头行礼,“臣女多言,还请太后娘娘赎罪。”
  太后让人扶着坐下来:“你定然以为哀家让你插花是要试探你,金蕊芍药和这牡丹别有所指,你才说出一番什么争不争的言辞来,是也不是?”
  太后娘娘明着训问她,让她没法搪塞,宫中很多事本就不能明说,就像太后娘娘赏给她的如意,说有深意就有深意,说没有自然就没有。
  这就是你争我斗的法门,凡事都遮遮掩掩,即便败露,也不会落人口实。
  前世徐清欢就见识过这些,宫宴上不过说些家常话,从宫中出来之后,就有人如临大敌,有些人甚至一声不响就自绝了性命。
  宫中手段残忍,却也能杀人于无形。
  太后捻动着手中的佛珠,淡淡地道:“小小年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肚子的心思,还没怎么样就开始揣摩哀家的用意。”
  这番话虽然说的并不严厉,却足以让人听出一身冷汗。
  徐清欢却没有急躁:“臣女既然要服侍太后娘娘插花,自然要思量着太后娘娘的喜好,不过臣女从前很少来宫中,未见得太后娘娘几次,就算想要揣摩太后娘娘的心意,只怕也没有下手之处。
  真正了解太后心意的是慈宁宫的几位女官,并非是臣女,臣女只算是顺势而为。”
  “哦?”太后微微抬起眼睛,声音深沉,“这话如何说?是她们向你传递了什么消息?”
  徐清欢点点头:“不敢欺瞒太后,正是。”
  几个女官脸色顿时一遍,纷纷向前道:“奴婢们不敢,更不知徐大小姐为何来冤枉我等。”
  太后见那少女站在殿中,脸上没有惧怕、慌乱的神情,反而眉眼舒展,十分的坦荡从容:“臣女被带进来时,正好看到一位女官捧着只花斛去了侧室,臣女匆匆看了一眼,只见那花斛上画着的花似是蔷薇,花萼粉色,开在枝头几朵,并没有大片的彩染,看起来有几分的素雅,正好与太后娘娘手中的牡丹花相配。
  所以臣女猜测,是女官看到太后娘娘难以取舍,准备谏言另取一只花斛安置这枝牡丹花,女官在太后娘娘身边久了,自然深知娘娘心思,臣女一来觉得这样安排确然妥当,二来也是想要迎合娘娘的喜好。”
  女官眼睛中透出几分诧异的神情,原来徐大小姐是这个意思。
  太后看过去:“你们果然备了花斛?”
  女官这才道:“奴婢只是让人取来备好,万一娘娘需要就立即捧出来,没想到徐大小姐看在眼里,可徐大小姐又怎知花斛是为牡丹准备,也许只是准备摆放在侧室之中。”
  徐清欢道:“太后娘娘唤我去插花时,那捧着花斛的宫人从侧室里走了出来,不过与女官对视之后又退了回去,见到此情此景,我心中就做出了推测。
  许多时候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只能先做推测再与所见事实相互印证……”
  太后娘娘听到这里:“你就是这样帮着衙门破案的?”
  “正是,”徐清欢抬起头,“那些案情太过复杂,一时没有更多的证据,想要得到进展,只好先拓宽思路。”
  太后娘娘道:“所以你怀疑那些倭人运了火器进京,也是基于你的猜想?”
  徐清欢点头:“不过那些猜想也不是毫无依据,而且火器这样重大的事,小心防范总是百利而无一害。”
  太后沉默地望着徐清欢,半晌敛目道:“好个百利而无一害,此案能查明也确然有你的功劳,所以哀家才会赐给你一柄如意。”
  话说到这里,徐清欢应该上前谢恩,她撩开裙摆端端正正地跪下去:“臣女叩谢太后娘娘恩典,只是……那如意贵重,臣女受之有愧,不免心中忐忑。”
  太后忽然心中有了几分兴趣:“哦,为何受之有愧?”
  徐清欢抬起头,目光清澈:“因为此案并没有完全查明,还有人躲在暗中掌控全局,虽然眼前的谋划已经被揭穿,也许他还另有筹备,只等我们放松警惕时,再次犯案。”
  太后已经知晓整桩案子的来龙去脉,立即想到了王允:“你是说王允?”
  徐清欢道:“臣女坚信此案并非王允一力而为,王允深陷大牢,对付张家和安义侯府于他没有任何的好处,要向弄清楚一切,就要找到那个真正能够从中谋利之人。”
  太后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微沉:“你想要继续查下去?”
  徐清欢果断地道:“臣女只想求个实情,只要一日被那人窥伺,就一日不得安生。”
  太后不知为何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仿佛也有这般的果决。
  张家好久没有这样出挑的后辈,若是张静姝如此,她就算拼尽全力也要扶她母仪天下,这世上不是所有的荣光都能归一人或一族所有。
  “起来吧,”太后面色柔和了许多,“你说起案子,哀家也想起一件事来,不知你敢不敢去查问,此事事关简王,只怕牵扯甚多。”
 
 
第一百九十七章 简王
  徐清欢对简王是很熟悉的,无论前世、今生,都与简王有过交集,前世里简王几次照拂她和李煦。
  她嫁给李煦那日,简王妃特意前来与她梳妆,给她添了一份嫁妆,好让她有足够的脸面嫁去夫家。
  后来她回到京中时,朝廷迁了部分宗室去了凤阳,简王也去凤阳宗正寺任职。
  简王是英宗一脉,从英宗、高宗、先皇(中宗)皇帝至今,一共才传了两代简王,老简王身子虚弱,从小就汤汤水水不断,英宗皇帝对这个儿子十分关切,加之老简王没有承继皇位的可能,于是准备在成年之前一直养在宫中。
  可惜英宗走时,老简王还没有到婚配的年纪,大行皇帝驾崩,新帝继位,所有人都在忙碌这两件事,也就忽略了这位王爷,老简王匆忙搬出宫,又因为英宗去世而悲伤,病倒在床。
  等到高宗皇帝回过神去照拂体弱多病的弟弟时,才发现老简王已经瘦成一把骨头,大惊之下立即召御医全力救治,总算是保住了老简王的性命。
  高宗皇帝几次亲至简王府探望弟弟,老简王十分感恩高宗,兄弟两个感情也愈发亲厚,老简王时不时地进宫与高宗皇帝下棋聊天。
  老简王就这样做了个闲散宗室,可能是远离争斗,免受朝政之苦,谁也没想到,老简王竟成了皇族中人少有的寿星,一直活到了七十六岁高龄。
  到底是胎中有缺,老简王五十多岁才喜得一子,也就是如今的简王,王府子嗣不兴旺,加上老简王就是个闲散王爷,简王子承父业也做了一位闲散宗室。
  直到魏王谋反案,身体虚弱的老简王进宫劝谏先皇,查明魏王案,当时还是世子爷的简王,说了一句:不要同室操戈,被先皇罚跪在宫门外。
  魏王谋反案之后,几个宗室皇亲被牵扯其中,老简王又进宫为他们求情,先皇却不肯召见。
  从宫中回来之后,老简王病倒在床,足不出户,一直缠绵病榻七八年,与先皇一前一后离开人世。
  简王从那以后算是子承父业,闲散在家中,朝廷派下的差事,能躲就躲,实在躲不成,也是本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除非有什么重大的事才会勉强出头。
  徐清欢思量到这里,不禁想起父亲每次提到简王时,脸上那复杂的神情,既无奈又盼着简王爷哪天精神一振,能够多关心些政事。
  这位闲散王爷在皇上面前还算有些面子。
  皇上继位之时,简王作为英宗一脉带着宗亲拥护新帝,皇上祭祖心中紧张也多亏了这位皇叔从旁帮衬,才算渡过难关,每年宫宴时,皇帝都盼着简王前来,说一些新鲜事儿,弄些新奇的物件儿。
  这次的苏怀大人受冤,就是因为简王的出面,才少吃了些苦头。
  前世父亲狱中自戕,简王每次提起来都会后悔不已,好像更没有了心情关切朝堂之事。
  在徐清欢印象里,简王与后来的那些争斗都毫无关系,现在提起王允背后之人,太后娘娘却忽然说到了简王。
  难不成太后觉得简王表里不一。
  徐清欢刚要询问太后娘娘,与简王相关的案子指的是哪一出。
  太后站起身来:“哀家身边的女官前两年出宫去了,后来被抬去了简王府,谁知几个月后小产,她一时难过投缳自尽了,还好发现的及时,将人救了回来,不过就此疯癫,你就替哀家去简王府看看她吧!”
  这就是太后娘娘让她查问的事?显然太后不会给她明确的回答,徐清欢应了一声:“臣女遵命。”
  看着面前的少女,太后点点头:“退下吧,哀家也乏了。”
  徐清欢一步步地走了出去。
  女官换了杯新茶双手奉给太后,太后接下抿了一口,茶温刚刚合适,口齿间留下股淡淡的清香。
  太后道:“哀家记得简王妃的娘家就在常州,从前他们可是常州的大族,可惜这些年没落了,人总归怀念故土,说不定他们想要回去。”
  常州原本在张玉琮手中,若是张玉琮将常州丢了,获利的是谁?
  “真有这样的人,”太后忽然道,“哀家,倒也想要见见他的真面目,多一个人为哀家在外做事,哀家何乐不为。”
  ……
  徐清欢从宫中出来,一路回到安义侯府,换好了衣服又准备坐车去简王府。
  “大小姐,”张真人正好也从安义侯府中走出来,站在马车外道,“您可真忙。”
  张真人这样一说,徐清欢想起来:“真人最近是否要外出云游?”宋成暄离开,张真人应该会跟随。
  张真人笑道:“正是。”女娃娃还算上道,既然问了,必然会有后话。
  徐清欢沉默片刻,宋成暄离京,她好像也没什么事能为他做。
  “那就路上平安。”
  马车开始向前走去,张真人不禁叹气,就要分开了,这女娃娃好像没有什么不舍。
  徐清欢坐在马车上思量,虽然她不能上战场,却能私下里帮父亲扫清一些障碍,避免父亲被人算计。
  等这一仗赢了,案子也逐渐查清,接下来会怎么样?
  宋成暄会像前世一样,在东南不断壮大,立下累累战功,升为将军、上将军,然后封侯,最终来到京城把持朝局。
  父亲心中必然拥护魏王一脉,只是宋成暄对安义侯府并不信任,那时必然有成僵局,之前的情仇终究是个结,她也要为此做好准备,如果宋成暄和父亲真的无法在朝中共事,父亲辞官归田也是不错的选择。
  这样一想,她还有不少事要做,以应对将来发生的种种可能,若是没有准备,必然会手足无措。
  今日太后娘娘对她的态度也和前世十分不同,那柄金如意本该摆在张静姝的凤鸾宫中,现在却在安义侯府的祠堂。
  这也给她提了个醒,太后真的很有可能会指给她一门亲事,到那时她要如何才能掌控自己的将来。
  在此之前,她也要想出个法子来应对。
  “妹妹,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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