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欢——云霓
时间:2020-04-02 10:35:21

  想到这里,他带着人又转身回来,那一瞬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打算,然后就看到了徐家的马车慢吞吞地走了过来。
  他有些迟疑不知该不该走上前时,那马车倒是未作任何停留,立即调转了方向。
  他催马上前,一直到了她的车前停下,然后看到了她惊讶的神情。
  “不是。”
  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徐清欢的思量,宋成暄看着她扬起脸,眼睛中满是笃定:“不管宋大人什么时候回京,我们都十分欢迎,安义侯府、父亲、我和哥哥。”
  这一点她很确定。
  徐清欢微笑道:“就像我说过的那样,我盼着宋大人凯旋归来。”
  如此坦荡,没有一点的私心,所以才不会迟疑。
  徐清欢接着道:“我敬佩宋大人的为人,这几次与宋大人一起查案,也了解宋大人为国为民之心,我只会盼着宋大人仕途平顺……”
  说到这里,徐清欢思量片刻,才又开口:“世事变化无常,也许并不是所有事都尽如人意,我不敢许诺什么。”
  安义侯府与宋成暄之间有前尘往事在,不能提什么悃愊无华、肝胆相照的话。
  所以……
  “只要宋大人需要我们帮忙,我们也会义不容辞。”
  这就是她要说的了,真真切切没有半点的掺假。
  宋成暄望着眼前的少女,她给了他一个他想要的答案,却也一样关上了那扇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他为什么要半路折返了。
  因为他好像喜欢上了徐清欢,心神被她所牵绊,怕就这样不声不响的离开,最终会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结果。
  生平第一次为一个女子动心,虽然他极力控制,却仍旧不免泥足深陷。
  所以他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即便她是安义侯的女儿,他仍旧想要知晓她心中如何思量。
  有些冲动,有些好笑,就像一个莽撞的少年郎。
  就连他自己也惊诧不已,在经历了家中巨变、至亲身亡、九死一生、苟延残喘之后,重新站在人前,他以为自己应该不会再被一些情绪所左右,可他还是让自己陷入其中。
  可笑,他怎会有这样的心思。
  难道真的忘记了家人是如何惨死,自己肩膀上有一副怎样的重担。
  仅此一次。
  他到底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并不能将所有事都做的尽善尽美。
  所以原谅自己会有这样的错误,也算十几年间唯一一次放纵。
  于是他与徐清欢面对面站在这里。
  他望着她,她也望着他,四目相对,她已经卸下心防,让他看到她心中所思所想,可当他看清之后才知道,她不是向他关上了那扇门,而是那扇门从来不曾打开过,他也不曾一窥其真容。
  她坦坦荡荡,将他当成同行之人,也许关键时刻可以性命相托,却不掺杂半点的情愫在其中。
  他胸口莫名有些滞闷,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如此的坐立难安,幸好他很快稳住了情绪。
  这就是最终的结果,他已经知道了。
  也好,尘埃落定,不必再有牵挂。
  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人生路漫漫,这不过是路上的一缕青烟,最终会随风飘散,不留一点痕迹。
  他从来不会强求任何人,既然她无心如此,他也不会继续下去。
  宋成暄的目光有一丝波动,当徐清欢想要探明其中含义时,他立即重新变得清明起来,一如第一次见到他时的模样。
  冷静、自持,不会被任何人、任何事左右情绪。
  “常州凶险……”宋成暄眼睛中闪动着一泓清辉,“多加小心。”
  望着宋成暄离去的背影,徐清欢福了福身:“宋大人珍重。”
  宋成暄一行人消失在官路上,徐清欢才舒了一口气,不知为何方才气氛显得有些沉闷。
  “走吧,”徐清欢道,“回府。”
  眼看着徐家马车摇摇晃晃回到城中,永夜才牵着马蹑手蹑脚地走出来,现在他应该可以追上公子了。
  也不知道公子有没有等他,或许公子已经将他忘记了,永夜一边叹息一边翻身上马。
  ……
  徐清欢回到家中,换下了衣服,脑海中还是方才宋成暄目光闪烁的模样。
  有些奇怪。
  宋成暄仿佛故意留下来问她那句话。
  在她看来,她的回答对他来说应该无关紧要,他为何要这样做。
  正思量着,凤雏来道:“张真人过来了。”
  徐清欢点点头,让银桂奉茶。
  张真人坐在锦杌上,他知道徐大小姐出了城,不由地松了口气:“徐大小姐可见到了我家公子?”
  徐清欢道:“见过了,跟宋大人说了两句话……”
  依旧称呼为“宋大人”,此事不妙,张真人隐约不安:“有没有要紧的事?”
  “没有,”徐清欢想了想,抬起头看向张真人,“真人为何这样问?”
  张真人不禁咋舌,徐大小姐什么都好,怎么就在某些事上不知道多想一想。
  张真人低声道:“徐大小姐,您就没想过,我们公子性子一向冷漠,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插手大小姐的事?”
 
 
第二百零九章 特别
  张真人的话让徐清欢陷入了思量。
  凤翔的案子是因为宋成暄发现有人想暗中插手东南之事,边疆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小觑,所以他才去了凤翔和西北查案,后来的广平侯案,也是因为广平侯世子的缘故,宋成暄必须查出个结果。
  至于私运更与泉州息息相关,其中恐怕还有些她不了解的内情,宋成暄没有向前世一样很快回去东南,她也曾觉得意外,可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局面已经和前世不同,他定然有自己的安排。
  要说有什么不同……
  在碧水河的道观里,他冒着危险救了她,每次想及这些,她心中对宋成暄都会多几分钦佩。
  还有……
  徐清欢忽然想起那个夜里,宋成暄站在雨中,伸出手轻轻掠过她的眼角。
  他那温热的手指仿佛灼烫到了她。
  就在方才,他站起身与她说话时,她抬起头看到他眸光一动,转眼却沉静下来。
  就似一阵风吹来,轻轻荡起了一丝涟漪。
  她不是疏忽了,她只是没有多想,前世她与宋成暄就是两条路上的人,今生从开始对他多有防备,在知晓他的秘密后,就更加清楚他将来会如何。
  他们之间最多只是同路而行,其他的不太可能,就像安义侯府与魏王府之间的恩怨,解不开也越不过去,宋成暄心中清楚的很,何必给自己多添忧愁。
  “真人多想了,”徐清欢道,“我与公子只是恰好一起查案,公子的心思在何处真人比我更明白,如今这样的关头,事关常州和泉州,眼下最要紧的是将案子查明,若是有个差错,我们后悔都来不及。”
  张真人抿了抿嘴唇,徐大小姐这样一说,他好像不知道该怎么继续……
  偏偏徐大小姐的话让他无法反驳。
  张真人忽然同情起月老来,抿了一口茶,外面就传来徐青安的声音。
  “妹妹,”徐青安跨进门迫不及待地开口,“真让你猜对了,那谢远应该是被蒙在鼓里,如今经我提醒,就想到了谢家的蹊跷,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走的时候还连连向我道谢。”
  徐清欢点点头:“谢远有没有与哥哥提起别的话?”
  徐青安道:“谢远问我张玉琮的案子是如何查出来的,我就将这案子前前后后的事与他说了一遍,反正这些也不是秘密。
  谢远说常州城已经被私运毁了大半,本来繁荣早已不在,若是能彻查私运,说不得还能恢复从前的模样,说到底开埠对朝廷和百姓是好事,只怪那些人贪图私利,仗着手中的权利任意妄为,让那些按规矩做事的商贾反而无法支撑,长此以往只怕没有一个肯守朝廷律法的商贾,所有人都会想方设法冒险图利。
  不说逼良为娼,但也差不多如此,等到沿海百姓也要依靠私运过活,到时候私运非但禁不绝,百姓还会怪查私运的人夺了他们的生计,朝廷就算花费更多精力,也会功亏一篑。”
  谢远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可见他对私运了解颇深。
  徐清欢看向张真人:“谢家从前在常州是大户,定然也有些生意,按理说谢远懂些生意经也不奇怪,可谢远却想的太过透彻了。
  谢家已经搬离了常州,搬迁就相当于放弃了常州原本的祖业,谢远也在搬迁走的谢家人之中,照这样推论谢远对于常州的情势,不该如此执着。”
  张真人顺着徐清欢的话想下去:“徐大小姐的意思是,谢远知晓的这些,并非他自己领悟的,而是有人讲给他听。”
  徐清欢点点头:“谢远应该认识一个很重要的人,而这个人不但了解私运,还精通海运生意。”
  张真人道:“会不会是谢大太太?”
  “有可能,”徐清欢道,“就算不是谢大太太,一定也是谢大太太认识的人。”
  离开常州的谢家人是不想与张家缠斗,相反的留在常州的谢家人,恰恰不想放弃常州,这些人可能暗中与张家已经有过许多次冲突,现在张玉琮被朝廷治罪,张家势力若是再被赶出常州,重新占据常州的很有可能是这些人。
  而能够控制这些人的才是最后的赢家。
  王允背后的人操控这偌大的棋局,最终达到的就是这个目的。
  谢大太太的死是个意外,在这个节骨眼上,谁都不愿意节外生枝,所以谢大太太被杀一定有个必死的理由。
  张真人道:“我去打听谢家的事。”
  徐清欢摇头:“不用,此去常州甚远,来回传递消息未免不便,不如等解决了京中的事,我们再动身前去查个明白。”
  张真人不禁惊讶:“大小姐要去常州?常州不太平……您应该留在京中……”
  猜到父亲会去常州带兵时,徐清欢已经拿定主意一起前往。
  看到徐清欢坚定的神情,张真人没有继续相劝,说到底徐大小姐和公子都是一样的性情,只要拿定了主意,谁也无法改变。
  徐清欢道:“现在倒是有件事要真人去做,”她的神情颇为郑重,“我想知道蓉晓到底为什么会疯。”
  蓉晓一个从慈宁宫走出来的女官,不该如此的脆弱,单单因为小产就失了心智,她总觉得谢大太太的死与蓉晓有关。
  只有获得更多的线索,她才能推测到真相。
  张真人点点头:“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办。”
  徐青安将张真人送出去,看着张真人的背影,徐清欢本来清澈的眼睛忽然茫然起来,张真人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徐大小姐,您就没想过,我们公子性子一向冷漠,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插手大小姐的事?”
  徐清欢向院子外的夹道上看去,仿佛有个高大的人影向这边走来,徐清欢一惊又定了定神,只有树枝在风中摇曳,哪有什么人影。
  ……
  徐青安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在谢远心中炸开,害死大嫂的可能不是外人。
  凶手可能是大嫂身边的人,她亲近的人,还有可能……
  谢远不敢想下去,他一路从碧水河走回王府,然后走进小花园里,坐在湖边看着湖中几尾鱼儿陷入了深思。
  谢远思量片刻,从怀中拿出一封书信,正想要展开来,却感觉到背后探过来一双眼睛,谢远猛地转头看过去。
 
 
第二百一十章 做主
  谢远背后假山石林立,旁边的翠竹在风中随风摇晃发出“沙沙”的声音,似是有什么东西快速穿梭了过去,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谢远皱起眉头警觉地将信函揣回怀中,然后整理好身上的长袍离开了花园,可能是方才起了疑心,谢远的脚步就快了些,身子闪过月亮门,不想正好与个丫鬟撞在一起。
  丫鬟吓了一跳“啊”地一声,手里捧着的药汁尽数洒在了谢远身上。
  滚烫的汤倾覆下来,立即湿透了谢远的衣衫。
  “二爷。”丫鬟怔愣了一瞬,立即回过神拿着帕子就要擦拭那些药汁。
  “还擦做什么,快……快……将二爷的衣衫脱下来。”
  走在后面的管事妈妈正好看到这一幕,慌忙开口。
  谢远已经感觉到了灼热的疼痛,衣衫被浸透,紧紧地贴在他的皮肉上,他就算扯拽着,也并不能得到舒缓,还好那药汁虽然热却不是滚烫的,否则他哪里还能忍得住。
  片刻的慌乱过后,谢远想起了怀中的那封信函,他立即伸手入怀,将信函拿出来查看。
  信函一半已经被打湿了,谢远只觉得心中一紧,只想找个僻静的所在,看看其中的东西到底有没有因此损坏,正寻路要走,方才闯祸的丫鬟已经哭起来:“这可怎么办,二爷……您有没有烫到。”
  谢远心中焦急,口气也显得十分生硬:“用不着你们侍奉,我自己去换衣衫。”
  “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声音传来,谢远扭过头看到了简王妃。
  丫鬟立即跪下求饶:“王妃,都是奴婢不小心,将给王妃的药洒在了谢二爷身上。”
  简王妃听得这话立即变了脸:“都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给远哥换衣服。”
  几个下人立即围了上去。
  谢远想要推辞却已经走不脱,让人护着到了旁边的屋子里,下人七手八脚将他身上的衣袍脱下,只见里面的皮肉已经发红,还好没有烫出水泡。
  “都出去吧,”谢远道,“我没有伤到,用不着处置。”
  下人应了一声鱼贯退了出去。
  屋子里没有了旁人,谢远这才将手中的信函打开,上面的字迹已经被水冲刷的模糊,但是依稀还能够辨认。
  谢远看着这几个字发呆,一直拿着这信函,等到上面的水渍干了些,这才折好又放回怀中,整理好身上的衣衫,抬脚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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