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假哥哥再爱我一次——明桂载酒
时间:2020-04-03 09:49:32

  上一世,因为不关心、不在意,她甚至冷漠地连附件的资料都没打开过。
  是后来才从学校里的学生口中得知关于薛昔的身世的流言蜚语。
  她的父亲周度是个十足利己主义的商人,无故不会资助毫无关系的穷学生。
  之所以将薛昔带回家,是有原因的。薛家祖上从官,周家祖上从商,两家爷爷有着旧交情。
  三年前薛昔的父亲还是海城的市长兼省委书记,在一场爆炸事件中处事不利被革职,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人举报,发现其曾经贪污受贿。
  具体事情如何,谁也不清楚,就连周度能得到的信息也只是比新闻上稍稍多一点。
  薛父薛母财产被赔偿掉之后,双双自杀,薛昔亲眼见到父母跳楼,受到刺激过大,自闭失声,被送至他爷爷那里,改名换姓,他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从官二代沦落至贫困生。
  三个月前,他爷爷也去世了,只剩下一位老年痴呆的外婆。
  周忆之的父亲遵从海外的爷爷的意思,对薛昔进行了资助,将故人之子从外市接了过来,并为其办理了转学手续,安排其外婆住进了医院。
  这才是薛昔被带进周家的开端。
  周忆之当时没有细看资料,也就不知道,而后从学校里那群贵族子弟口中用嘲弄的口气听到的时候,对哥哥的讨厌已经根深蒂固了。
  但现在想来,少年薛昔在被管家带回来之前,刚处理完爷爷的丧事,带着外婆长途跋涉过来,已然落魄而疲惫,压力将他压弯了腰,他累得步履沉重,眼睛都快要睁不开。
  可他犹如落汤鸡站在周家大门前,仍然挺直了脊背,恐怕是想在自己面前,努力体面一点。
  他身上有长途火车的气味,饿了一天的肚子,怕靠近自己会被自己闻到,没了好印象,所以远远站在那里,沉默地抿着唇,看着自己不说话。
  而当时的自己什么也没考虑到,只脾气被激起来,以为他对自己不屑,在他进门之后,就开始冷眼相对。
  ……
  周忆之脑中关于上一世这一天的记忆逐渐被勾起,宛如泛黄被压在箱底的书页被重新找出来,她心里空空的,有些难过,又有可以重来一世的欢喜。
  她要弥补上一世的恶劣与过错,改变她与哥哥的命运。这一世她不会再是那个气焰嚣张、不知好歹的周忆之。
  想到这里,周忆之迅速跳起来,冲到厨房去,元气满满地对何姨道:“何姨,帮我做几个菜!”
  上一世他饿了一天肚子,还要被她冷嘲热讽。这一世她想提前准备好饭,等他来。
  何姨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推出去:“小姐,你进来干嘛啦?”
  周忆之从小到大都有点娇气,鼻子敏感,胃也不好,闻不得过于浓重的味道,油烟味、血腥味,闻到都会让她不由自主的干呕。
  管家和何姨但凡沾上了这些味道,都会先洗完澡再出现在她面前。因而厨房这地方是周忆之从来都不会进的。
  她十指纤细不沾春阳水,像是摆在货架上的精致展品,与这些格格不入。
  但周忆之已经吩咐了起来:“何姨,做一道排骨蒸肉,记得做得甜一些,然后再看着做一些绿色蔬菜。”
  何姨更加怀疑人生:“小姐,你不是不爱吃甜吗?你说糖食中有让人发胖的东西。”
  可哥哥喜欢吃。
  上辈子这别墅中所有的菜色都是按照周忆之的来。
  周忆之因为讨厌薛昔,不经常在家里吃饭,常年在学校外面请客。偶尔在别墅里吃饭,何姨做的也全都是她喜欢的,而坐在她对面沉默的少年从来都不挑。
  他个子窜得很快,身高几天一个变化,那几年吃的却全都是他不能吃的辣。
  周忆之光是想想都满心怅然,她毫不犹豫地对何姨道:“没关系,何姨,记得做得清淡点,待会儿有客人来。”
  何姨有求必应,也没多想,进厨房忙去了。
  周忆之回到客厅,又将自己那丢人现眼的省奖杯拿回了卧室,搁在抽屉里锁了起来。
  她从房间里出来,又想到一件事。
  上一世薛昔来到这个家之后,因为家里一切都是周忆之做主,因而当时十分排斥他的周忆之故意让管家将他的房间安排在别墅外的花匠的房间里。
  那屋子虽然设施齐全,但和地下室没什么区别,阴冷潮湿,上一任花匠也是偶尔才会暂住一天。
  薛昔在那里住了两个月后,周忆之的父母回来了,将周忆之大骂一顿,薛昔的房间这才被换到了别墅里面。
  当时一向沉默寡言的薛昔声带还未完全恢复,不得不站出来哑声解释,之之早就将他房间安排好了,是他觉得外面空气比较好,没来得及搬。周父这才没说什么。但是毫无意外的,哥哥这么说,落在周忆之这里,又是他假惺惺。
  周忆之越发排斥他了,不愿与他一道上学,更不愿意和他一道回家。
  甚至开始不让司机接送,自己上下学。
  后来有一天,高三放学极晚,走夜路回来时,发现已经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少年背着洗得发白的书包,远远跟在后面,她回到家便大发雷霆,说了很多难听的话。
  周忆之觉得自己不能再去想那些,也不能去回忆每次自己无理取闹时,薛昔望着自己,沉默而漆黑的一双眼睛。
  她打算等管家和司机回来,就让管家去采购一些生活用品,将二楼朝南的一间房间给哥哥。
  做完这些,压在周忆之心脏上,让她喘不过气来的负疚感才稍稍散去。
  ……
  就在这时,她听见山腰处夹杂着大雨一声汽车刹车声传来。
  她心脏猛然一跳,宛如擂鼓,是回来了吗?
  她急匆匆跑到走廊尽头,从窗户往下看。
  上一世她是等人被管家领进了门,才不耐烦地从二楼楼梯上走下来,因而自然就没见到这一幕。
  黑色车子在别墅栅栏外停下来,一个身量很高,穿着旧校服,单肩背着书包的少年走了下来。
  而车子开进车库。
  管家从后面撑开伞急匆匆地往别墅里走,急着来通知周忆之,也就没管他被淋成落汤鸡。
  不过他在医院门口等管家时,已经淋了好一阵子了雨了,身上本来就是湿透的,这会儿不过更加湿漉漉一点罢了。
  少年头发漆黑,雨水顺着挺拔的鼻梁淌下来,沉默地在车子那边站了一会儿,听到管家让他进去的声音后,他才朝着别墅大门走。
  他生得极好看,一双眼睛犹如大雪覆盖的远山,带着些许的凉意。脚上仍是上一世那双旧的回力鞋,溅了泥水,身上看起来也穿得很单薄,冷风哗哗往他脖子里灌。
  他走到别墅台阶那里,脚步顿了顿。
  他似乎是在看他鞋底的泥。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抬起了头来。
  周忆之差点要撞上他的视线,莫名心虚,及时躲在窗户下面。
  楼下传来管家的声音:“小姐,您收到先生的邮件了吗?”
  周忆之以蹲着的姿势移动到楼梯口,才站起身来,她扯了扯身上的米白色及踝针织长裙,又抬手摸了下后脑勺上随意盘起来的丸子头,十分在意自己这样是不是好看。
  但是想到哥哥上一世为自己做了那么多,在他眼中,自己必定是完美的。
  顿了顿,周忆之这才放松下来,缓缓走下楼去。
  ……
  清寒的少年已经站在门口了。
  周忆之一下楼,视线撞上他的一双眼。
  四目相对。
  周忆之呼吸窒了一下。
  那目光有些平淡,似乎和上一世没什么不同,但上一世的周忆之浮躁,只扫了他一眼便移开了视线,而这一世的周忆之心头难过情绪翻涌,却忍不住定定看着他。
  便渐渐地,发现少年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有些过久了。
  尽管周忆之心中十分想上前抱抱他,但以周忆之傲慢的性格,却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表达亲近的举动——她像是天生不会表达感情一般,能做到的最大程度就只是将周身的刺收起。
  她主动干涩地开了口:“我听爸爸说了,你叫薛昔。”
  薛昔仍看着她。
  顿了顿,周忆之望着薛昔:“哥哥,欢迎回家。”
  她的语气生涩且僵硬,但若是足够仔细的话,会发现其中有些微的颤抖,尾音仿佛呢喃。
  不是针锋相对,也不是讨厌憎恶。
  竟然是“欢迎回家”。
  他从未听她说这四个字。
  立在别墅门口,抬头凝望着她的薛昔当场愣住。
 
 
第3章 重逢
  两个小时之前,薛昔陡然发现自己站在人来人往,混杂着消毒水气味、饭菜气味,汗水味的住院部五楼走廊上。周遭充斥着家属的疲惫埋怨的场景熟悉至极,像是放了慢动作。
  上一秒他还置身空难中。尖锐的呼号,人群惊恐的尖叫,所有的嘈杂急剧收缩,从他耳膜贯穿。
  下一秒他瞳孔猛缩,低下头,发现眼前竟然不再是一片黑暗。
  他的手中拎着一个旧保温桶。
  一转身,身后的病房里,外婆形容憔悴地侧躺着。
  *
  十六岁那一年的秋天对薛昔而言极为煎熬。
  那个盛夏烈阳炙烤,他从早到晚都在外面打工,凌晨四点出去给餐馆搬运矿泉水,薪水日结,还算不错,白天他接了两份家教,拿出他的竞赛奖项,家教很好找到,学校老师帮他介绍,也十分靠谱,只是一上午加一下午的课,薪水不多。晚上他会去网吧修电脑兼看店,能解决晚饭。
  爷爷所在的城镇不大,无人知道他是海城畏罪自杀的书记的儿子,都把他当普通高中生对待。
  连轴转了两个月,虽然累得每天回到家倒头就睡,但好在除了给外婆买药之外,还能付清学费。
  暑假的尾声,十六岁的少年终于轻松许多。
  三年前他一夜失声,查不出来什么原因,后来索性不查,纸笔也能够交流,还能省下一笔医药费。
  但幸好这三年里头,即便没有治疗,他受损的声带还是在逐渐恢复,只是或许过久没说话,说起话来仍然生涩,因而他大多数时候都尽量用打字表达。
  他以为看见了一些生活的希望。
  为此他还让爷爷不要再一大把年纪还接一些补鞋子之类的计件活儿,眼睛都坏掉了。
  却没想到,几天之后,爷爷毫无征兆地发起了高烧。
  送进医院时已人事不省,随后很快便离开人世。
  生老病死,本就常态,何况少年已不是第一次亲手处理丧事。
  他沉默地撑着起来,去医院结清医疗费用,联系殡仪馆,购买墓地。
  暑假赚来的学费如此便空掉了。
  秋日寒潮一夜来临,小镇叶子落光,呈现出枯败之象。
  他身侧只剩下一个时而清醒,时而犯糊涂,两眼昏沉的年迈体弱的外婆。
  而后,便是周家听说此事,联系上了他。
  他还记得幼年,在机场分别,被两家人分别带走时,他死死攥着五岁小女孩的手,宛如攥着最想要的玻璃珠,掐得她小手发红,眼圈也发红,讨厌地看着他。
  可他任凭两家大人怎么劝也不松手。
  当日他父亲还没变成新闻上臭名昭著的贪官,还没人人喊打,还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笑着对他说,懂不懂“来日方长”。
  你和之之总有一天会再见面的。
  哪想到,‘总有一天’真的到来时,他浑身紧绷地站在她家别墅门口,身上穿着旧校服,鞋子磨损得厉害,却因为办完爷爷的丧事之后捉襟见肘,尽管知道要去见她,也没办法换一双。
  他心知自己狼狈,难堪,只能在踏进那道大门之前,弯腰将鞋底的泥点擦去,站在她面前时,能体面一点。
  可她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却还是皱起了眉头。
  那一瞬喉中干涩,少年人一无所有,只有一点可怜的自尊心,他站在那里任凭打量,心中已然翻江倒海,面上却还要不动声色。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又被捏成一团。他无处可躲,只能挺直脊背,面无表情看着她。
  她仍高高在上。他却好像失去了攥住那颗美丽的玻璃珠的资格。
  *
  薛昔没想到自己遭遇空难之后,会重生回到这个秋日。
  外婆剧烈的咳嗽声提醒了他,他拎着保温桶快步走进病房,将保温桶放在一边,抽出纸巾擦掉外婆咳嗽时带出嘴角的痰,随后将用完的纸巾扔进病房的垃圾桶。
  他打开保温桶,热饭热菜的香气很快弥漫整个病房。
  外婆今天看起来精神不错,也还算清醒,见他来,咳嗽着说:“小昔来了,今天吃什么?又是虾……薛昔你听外婆的,医生说我身体很健朗,没必要住院!住院得好多费用呢,你带我回去,我也能接一些针织毛衣的活儿,这样你学费就有了……外婆才六十多,还没老!”
  她已经八十多了,前半句还算清醒,后半句又开始记忆混乱了。
  薛昔摇了摇头,趁着她唠叨的空档,娴熟地将病床上的小桌子架了起来,将保温桶里面的两道菜拿出来搁在上面,把烧好的虾,抽出虾线,去头去尾,用筷子夹着递到她嘴边。
  少年的一双手干净修长,三年前握过无数奖杯,三年来却多了一些不易察觉的细小伤痕。
  他记得外婆是一年半后的除夕去世的,周家已然安排外婆住进好的病房,请了好的护工,用了最好的药物,外婆去世时也很平静,和爷爷一样,并无什么病痛,只是年纪大了,落叶归根。
  重来一回,薛昔知道,恐怕还是无法改变外婆的去世,只能在她还活着的时候,让她舒坦一点。
  老人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不要,但外孙夹到她嘴边的剥好的干净的虾仁,她却还是开心地一口咽下一个。
  薛昔见此,嘴角带了点笑容。
  “过会儿你爷爷的故人是不是要来接你?”外婆吃饱喝足,突然问起。
  她记忆混乱,有时候会突然记得当下的事情,这时候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但大多数时候连薛昔是谁都记不起来。
  薛昔看向外面噼里啪啦的大雨,正是再度见到她的那个秋日。
  他握着勺子的手一顿,点了点头。
  外婆像是想起什么来一样,眼神暗淡地道:“受到资助,你身上的压力总算可以减轻一点,外婆常年喝药,这么拖累着你,外婆也于心不忍,要是外婆和你爷爷一样,早点死就好了,这样你也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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