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南枝——沈半闲
时间:2020-04-03 09:50:25

    一旁低垂着头,眼神浑浊的萧子良双眸猛地一亮,回转身猛地一撞,竟将拓跋勰撞到了柱子上。
 
    从傅太妃死以来,萧子良在一旁一丝声音都没发出来。拓跋勰几乎忽略了这个人的存在。萧子良发难的时候,他只觉得身旁像是凭空多出了一个人,一下子就用铁链将他的脖颈绞住。
 
    萧子良支棱的背脊,在发力时几乎就要折断。拓跋勰双目圆瞪,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吼声:“救驾!救驾!”
 
    何婧英从身旁的侍卫手中夺过剑直扑向小华佗面门。
 
    小华佗见场面彻底失控一边退一边吼道:“救驾!”想了想又补了一句:“救六王!”
 
    要是拓跋勰死了,他这条命也保不住了。
 
    小华佗极速退到侍卫中。何婧英面前十余个侍卫拦了过来。
 
    何婧英冷着脸,招招攻向侍卫的要害,她角度刁钻,身形轻盈,那些只会使蛮力地侍卫根本不是何婧英的对手。
 
    小华佗在侍卫身后阴鸷地看着何婧英,额头青筋暴起,他咬牙切齿地从怀中拿出短笛。
 
    何婧英正拨开侍卫当胸刺来的一剑,余光瞥见小华佗拿出了短笛,也来不及思考长剑脱手掷出。当胸一剑避无可避,何婧英只好微微侧身,用肩头硬接下一剑。剑尖透肩而过,何婧英手握剑刃几步上前,另一只手已经拧住了侍卫的脖颈,五指用力,侍卫的脖颈应声而断。
 
    侍卫耷拉着脑袋软倒下去。何婧英没有丝毫停顿,反手从自己肩头拔出剑,掉转剑尖刺向小华佗。
 
    小华佗被何婧英方才掷出的一剑,吓得丢掉了手中的短笛,现在正想俯身从地上将短笛捡起来。他眼看何婧英扑了过来,短笛也来不及将,狼狈地在地上滚了两圈,才侃侃躲过一剑。
 
    何婧英一击不中,第二剑转瞬又至,眼见这一剑就要削掉小华佗的脑袋。忽然空中破空声响,一只羽箭从空中飞来插入何婧英的手臂将她掀翻在地。
 
    小华佗拣回一命,心有余悸地从地上爬起来,捡起剑就架在了何婧英的脖颈上。
 
    何婧英一抬头,见小华佗身后,沈文季手持弓弩缓缓走来。沈文季骑在马上,左手挽弓,右手持箭,对准萧子良的后背一箭射了过去。
 
    箭羽准确无误地插进了萧子良的后背心口位置。他绞着拓跋勰的双手一松,整个人一声不吭地倒在拓跋勰身上。他的链条牵动着早已精疲力景地拓跋勰一同倒在了地上。
 
    脖颈间的力道骤然消失,拓跋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咳了老半天才缓过神来。
 
    拓跋勰将挂在自己脖颈上的铁链扔掉,扶着柱子站起,一脚将萧子良踹下阶梯。“他娘的!给老子杀!杀了这些畜牲!”
 
    沈文季远远地看着拓跋勰皱了皱眉。他向身后挥了挥手顿时万箭齐发。
 
    何婧英瞳孔皱缩,眼睁睁地看着黑压压的箭群从自己头顶飞过。广场上的人无论是侍卫还是宗室皆笼罩在沈文季的箭羽之下。
 
    甚至是萧昭文!
 
    “沈文季!”何婧英怒吼一声。但她被小华佗与三个侍卫死死压在地上,根本动弹不得,只能看着箭羽向广场飞去。
 
    站在台阶上的王韶明见万箭破空而来,惊慌地呼喊一声:“皇上!”
 
    她飞扑上去,挡在萧昭文与箭羽之间。“噗”地一声响,三支箭羽齐齐扎进王韶明的后背。
 
    王韶明双腿一软,摔进萧昭文的怀里。
 
    “韶明?”萧昭文惊慌失措地搂住王韶明,但王韶明根本支撑不住,不停地要从他的膝头滑落。
 
    王韶明抬头看着萧昭文笑得很甜:“皇上,我们不降。”
 
    萧昭文颤抖着手想要堵住王韶明背后不断流血的血窟窿,但他怎么堵都堵不住,鲜血几乎在一瞬间就将王韶明的衣袍浸透。萧昭文声音暗哑:“好,好,我们不降。”
 
    王韶明依旧抬着头,满身的伤她不觉得痛,满地的狼籍她看不见,她只是定定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王韶明抬头看着萧昭文,仿佛又回到当年杏花微雨。她看着那个站在树枝上的少年,看着少年纯澈的目光,真挚的笑容,王韶明悄悄红了耳根。
 
    那个少年莽莽撞撞爬上杏花树为她摘下树梢上最好看的那一枝花。她从他手上结果杏花,触碰到他手指上的薄茧,那朵杏花便开在了她心上。
 
    可是这个少年啊,那么好看的少年啊,就要看不到了啊。
 
    王韶明伸出手轻轻抚上萧昭文的面颊:“皇上,下辈子我还来找你好不好?”
 
    萧昭文抱着王韶明,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说什么下辈子,你不会有事的,朕能护着你,医好你的。”
 
    王韶明将头埋在萧昭文怀里:“皇上,这辈子也不差了。”
 
    萧昭文紧紧地抱着王韶明,泣不成声:“韶明,你别走,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别走。”
 
    “可是皇上,我好想睡觉啊。”
 
    “季尚,我冷。”
 
 第二百七十七章 元戈妘
 
    萧昭文绝望的叫喊响彻整个皇城。
 
    在他的身后,是十四位皇室宗亲,十位太妃的尸首,他怀里是他发誓一生相互的发妻。
 
    他想要守护的山河支零破碎,他想要守护的人香消玉殒。
 
    他身后还有什么呢?一条孤命如何能扛起江山?
 
    萧昭文轻轻将王韶明放在地上,从地上拿起剑,大喊着朝小华佗冲了过去。
 
    可他才跑了两步而已,一支箭羽从空中直射而来,刺穿他的胸膛。
 
    高高举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挥出一剑,就听见“当啷”一声剑落地的声音。
 
    萧昭文晃了晃,踉跄了一步,嘴角一丝鲜血落下。
 
    随后他笑了笑,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到王韶明身边坐下,动作极轻极缓地将王韶明抱了起来,将她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让她舒舒服服地躺着。他的手轻轻抚上王韶明的面颊,用拇指将王韶明嘴角的血轻轻擦拭干净。
 
    萧昭文柔声道:“韶明,我来了,不让你等我。”
 
    整个广场鸦雀无声,直到萧昭文的泪终于从眼中落下,滴在王韶明的面颊上,直到他的手终于从王韶明的面颊上垂了下去,一直站在萧昭文身后的拓跋勰才动了动。
 
    拓跋勰冷冷地看着萧昭文:“再深情也只是个废物。”
 
    拓跋勰的脖颈被萧子良方才掐得还隐隐作痛,他摸了摸自己脖颈,那种凉丝丝的感觉现在还贴在自己脊背上不肯散去。
 
    拓跋勰冷冷地吩咐道:“飞鸽传书回去,让皇上准备强攻。”
 
    小华佗蓦地抬起头:“拓跋勰你什么意思!”
 
    拓跋勰十分不耐烦地看着小华佗:“你连一个小白脸皇帝都搞不定,拿什么跟本王谈条件?你难道以为没有你的襄助,我大魏就拿不下你南齐?本王不过是觉得萧元达烦人,不想与他正面对敌。但事已至此,本王也懒得跟你在这耗了。”
 
    小华佗五指在袖中蓦地收紧,他冷冷地吩咐道:“沈文季!”
 
    拓跋勰讥讽地看着小华佗。
 
    小华佗猛地回头,发现沈文季动也未动。他惊怒道:“沈文季!你在干什么!”
 
    沈文季看着小华佗平淡道:“我觉得颜先生需要三思,如今若不是六王的军队把守京城,颜先生手里那点人还不够挡住周奉叔的人。”
 
    小华佗阴鸷地看着沈文季,但在一瞬间他的脸色便缓和了下来,仿佛方才那怨毒的眼神只是旁人的错觉。小华佗看着拓跋勰谦卑地说道:“方才是颜某失言了。颜某答应六王会将长江以南割让,绝对不会食言。只是还需时日而已,六王何不再耐心等等?不费一兵一卒就将拿下大齐半壁江山,不是更能增加六王在朝中的党羽么?”
 
    拓跋勰微眯了眯眼睛:“颜先生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本王是臣哪来的党羽一说?”
 
    小华佗笑意盈盈地看着拓跋勰:“南齐长江以北的疆域即便六王想封地为王都够了。”小华佗说着指了指金銮殿龙椅上的萧鸾:“做臣有什么意思?六王觉得呢?”
 
    拓跋勰盯着小华佗看了半晌,随即大笑起来:“颜先生不愧是有治国之才。那本王就再等等。”
 
    话音刚落,一名着北魏将士服的人走了上来:“王爷,出事了。”
 
    拓跋勰虽然对小华佗没有处理好萧昭文这件事十分不满,但方才小华佗的一番说辞却让他十分愉悦。是以这会儿,并没有在乎这个将士说什么。
 
    拓跋勰慢悠悠地说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事?”
 
    那名将士低头说道:“有人将我们带来的信鸽全部毒死了。”
 
    “什么?!”拓跋勰大怒。没有信鸽,他与北魏几乎可以说是断了联系。从建康派兵出城送信道北魏,不说过不过得了南秦州,可能石头城都过不了!
 
    拓跋勰怒吼道:“是谁!把人给我带上来!”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绑着一个人走了上来。
 
    何婧英看清来人心头一跳:“妘儿!”
 
    元戈妘圆圆的小脸最近瘦了不少,她走到殿前一眼就看到了满地的尸骸,顿时挣扎起来:“云宗?云宗!”
 
    只是满地尸骸箭羽,一眼望去触目惊心,也辨不出到底谁是萧子伦。
 
    拓跋勰冷着脸走了过去,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元戈妘:“小十三你这是什么意思?”
 
    元戈妘怒瞪着拓跋勰,小脸上沾满了泪:“你说过不伤害云宗的!”
 
    拓跋勰嗤笑道:“还是个小女娃娃,以后六哥哥再给你更好的。”拓跋勰逼近了一步:“是谁让你毒死信鸽的?”
 
    元戈妘好笑地看着拓跋勰:“六王居然以为是有人指使长乐而不是长乐自己要这么做的么?”
 
    拓跋勰有些不解地看着元戈妘:“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元戈妘义正严辞道:“既然皇上把我许给了元宗,我就是元宗的妻子!我为元宗报仇,有什么好奇怪的?“
 
    拓跋勰恼怒地看着元戈妘:“你疯了!你被和亲到南齐,他们跟着死了太子又死了两个皇帝,你来婚典都没办,算哪门子妻子?”
 
    元戈妘瞪着他一句话都不说。
 
    拓跋勰讥讽道:“本王以为之前你不愿给本王取地图是因为你胆子小,没想到居然真对那个废物动了心思。”
 
    元戈妘忽然猛地挣扎了一下,竟然抬脚向拓跋勰踢了过去。元戈妘恨到:“不准你这样说云宗!他是最好的人!”
 
    拓跋勰冷冷地笑着在地上找了一圈,用脚尖将一个人从地上翻了过来:“你说的就是这个?这个是最好的人?这个人放到我大魏去连八岁小儿都打不过,不是废物是什么?”
 
    元戈妘呆呆地看着曾经儒雅的少年,现在满脸血污,背上全是箭羽。甚至因为被箭羽阻挡,拓跋勰都没能把萧子伦翻过来,萧子伦晃了晃又面朝下摔进了泥里。
 
    “云宗?”元戈妘小声喊了一声,她腿脚发软眼看就要跪下,却被两个侍卫一左一右架住,跪也跪不下去。
 
    拓跋勰冷冷地挥挥手,示意侍卫放开元戈妘。
 
    手臂上的钳制一松,元戈妘跌跌撞撞地跑到萧子伦身前,她将萧子伦侧抱着,用自己的衣袖擦拭着萧子伦面上的脏污。
 
    “云宗?你睁开眼看看我好不好?你答应娶我的,你还没做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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