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完了,趁今天太阳好过来晒晒。”阿秀笑脸回答,指着旁边空着的秋千架道:“弟妹也坐坐吧。”
宋清雅露出一个羞涩的笑,还低下了头。
阿秀看懵了,坐个秋千而已,宋清雅怎么笑成这样?
宋清雅的丫鬟水月不掩得意地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太太昨日才诊出喜脉,郎中叮嘱我们太太前仨月千万要小心,在花园里散步还行,做秋千就不敢了。”
阿秀意外地看向宋清雅的肚子。
刚怀孕,还看不出什么。
可宋清雅还嫁给魏沉三个多月就怀上了,她嫁给魏澜快一年了还没有动静。
这就像阿秀还在饿着肚子,宋清雅突然跑过来告诉她她吃撑了,阿秀肯定羡慕啊。
阿秀并不会那套甭管心里如何高兴或难受表面都平平静静没事一样的功夫,水月一说宋清雅怀孕了,阿秀脸上就露出了隐藏不住的羡慕。
宋清雅自嫁过来后遇到了太多的不顺心,魏沉喜欢去通房那边,还不让她管账,阿秀却顺顺利利地接管了整个国公府的对牌,因为魏澜破了六子案立下大功,百姓们感激魏澜顺带着也夸起阿秀来,宋清雅别提多心塞了。
可是现在,她怀孕了,轮到阿秀羡慕她了。
“就你嘴快。”宋清雅假装嗔了水月一句,然后害羞地对阿秀道:“才怀上,本想显怀了再告诉嫂子的。”
阿秀羡慕归羡慕,并没有嫉妒,不过她也品出宋清雅是故意来她面前炫耀的了。
阿秀便以长嫂的身份恭喜了宋清雅几句,再叮嘱她千万注意休息。
宋清雅炫耀成功,心满意足地走了。
杜鹃对着她的背影气愤道:“怀个孕而已,有什么可炫耀的,现在刚怀上就巴巴亲自过来显摆了,明年要是生个儿子,尾巴还不翘天上去!”
海棠劝她小点声:“哎,你跟二太太计较什么呢,二爷不如咱们世子爷,最近世子爷立了大功真那么夫人也跟着长脸,还管了家,二太太什么都不如咱们夫人,好不容易怀孕这事抢在咱们夫人前面了,她当然着急显摆。”
她这么说也是安慰阿秀。
阿秀被安慰到了一点点,但还是羡慕,想怀孩子。
心情不好了,阿秀不要晃秋千了,领着两个丫鬟回了风波堂。
杜鹃最她面前最敢说,阿秀无精打采地躺在床上,杜鹃跪在一旁,一边替阿秀捶腿一边道:“小姐,我觉得吧,世子爷办案虽然是为了百姓造福,但据说锦衣卫审案手段心狠手辣,嫌犯进了锦衣卫不死也得脱层皮,你说,是不是世子爷身上凶气重,所以小姐才难怀上?”
阿秀看向杜鹃,还有这个说法?
杜鹃指指天上,道:“小姐都嫁过来一年了,这种事咱们宁可信其有,依我看,小姐不如找个机会去寺里拜拜,成了最好,不成就当去寺里散心了。”
阿秀听进去了,如杜鹃所说,去寺里拜拜又不会损失什么。
不过,阿秀还想先试试魏澜这边。
之前魏澜说他现在还不想她生孩子,等他腻味跟她睡觉了再给她,也许是魏澜用了什么办法故意不让她怀呢?她先劝劝魏澜,魏澜愿意给她,那阿秀就不用去寺庙跑了,省了一份香油钱。
——
今晚魏澜回来地意外早。
阿秀在陪魏明珠下棋。
傍晚天凉快了很多,娘俩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丫鬟们站在旁边挥扇。
阿秀的棋是跟闺中教导她的女先生学的,别看阿秀诗词歌赋没天分,下棋还算小有头脑,第一次陪魏明珠下时,魏明珠小瞧了她,结果大意之下被阿秀轻轻松松打败。自此魏明珠就喜欢叫阿秀下棋了,两人还要带赌注的。
今天的赌注,阿秀输了她要允许魏明珠出去下馆子,魏明珠输了他要给帮阿秀捶一刻钟的背。
阿秀不敢轻易放魏明珠出去,出去了与人打架斗殴受伤了怎么办?
魏明珠也不想给阿秀捶背,捶背是丫鬟的活儿,他才不要让阿秀得意。
一大一小谁也不想认输,这种情况下,魏澜的出现都没能让两人离开位置。
“世子爷今天好早。”看见魏澜,阿秀惊喜地朝他笑了笑,笑完继续思索走哪里。
魏明珠回头看看,不慎恭敬地喊了声“父亲”。
海棠小跑着去里面搬了一把椅子出来,放在夫人身边。
魏澜已经洗过澡了,见两人都没有多看他,魏澜心中不喜,很快又面无表情地走到阿秀身边,坐下。
魏澜早出晚归,他对阿秀的了解几乎都来自晚上,这还是他第一次围观阿秀下棋。
别说,魏澜也没看出阿秀居然棋艺还不错。
看了一会儿,魏澜饿了。
世子爷不愿委屈自己,提醒阿秀:“是不是该摆饭了?”
阿秀觉得自己还是很有把握赢的,与他商量道:“不如世子爷先吃?我与明珠就快分出胜负了。”
魏澜皱眉。
海棠见了,替夫人解释道:“世子爷有所不知,夫人与少爷打了赌的,如果少爷赢了——”
“啊,我饿了,算了,今天不下了!”
魏明珠突然跳起来,双手一推棋盘,然后头也不回地去里面喝水了。
他怎么能让父亲知道他一心出门玩呢?
必须不能!
小少爷耍赖,海棠忍不住笑了,没有再拆小少爷的台。
魏澜扫眼没有棋品的男孩,坐着没动,问阿秀:“你们赌了什么?”
阿秀小声告诉了他。
魏澜哼了声,大的小的都很没出息。
吃饭的时候,阿秀问魏澜:“世子爷听说了吧,弟妹昨日不太舒服,请了郎中过来,诊出喜脉了。”
魏澜嗯了声,刚刚回来的时候赵闲告诉他了。
阿秀悄悄观察他的神色。
魏澜没什么神色,二弟要当父亲了,与他有什么关系。
魏明珠在同时观察父亲与阿秀,见父亲无动于衷,阿秀巴巴地盯着父亲,魏明珠突然很生气,故意问阿秀:“你是不是羡慕人家?也是,她比你后嫁进来,却先你怀孕,我是你我也抬不起头。”
阿秀担心的是魏澜羡慕弟弟魏沉,没想到魏明珠居然会这么说。
怎么,她怀不上孩子,魏澜不着急,魏明珠倒是嫌弃她了,还认为她该羞愧见人?
阿秀无法掩饰自己的难过。
她低下头,默默地吃饭。
魏澜啪地放下筷子。
阿秀心头一颤,不安地看向他。
魏澜朝院子里扬扬下巴,命令魏明珠:“小小年纪目无尊长,出去跪半个时辰。”
魏明珠垂着长长的睫毛,抿着小小的嘴,放下碗就走。
阿秀急了,一边去拦魏明珠一边朝魏澜求情:“明珠不是故意的,您——”
“闭嘴。”魏澜训她。
“不用你假惺惺!”魏明珠推开阿秀,气鼓鼓去院子里跪着了。
外面的丫鬟们立即鸦雀无声。
“吃饭。”魏澜冷冷看向阿秀,示意她坐回来。
阿秀哪还吃得下去,可是冷着脸的世子爷令人不敢违抗,阿秀只好坐了回来。
魏澜见她频频往外看,冷声道:“我早就说过,不能惯着他,你是他的母亲,他对你都敢口出不逊,去了外面还不无法无天?”
阿秀很难受。
魏明珠平时不会这样的,阿秀看得出来魏明珠早就接受了她,绝不会无故嘲讽她。
魏澜若无其事地吃饭了,阿秀还在琢磨魏明珠的话。
忽然,阿秀动作一顿。
魏明珠是个喜欢正话反说的孩子,譬如他喜欢吃烤肉,她问他想不想吃时,魏明珠会先讽刺一句烤肉有什么稀罕。她提出带魏明珠回娘家,魏明珠也会先看不上似的问她娘家有什么好玩的。
所以,她想要孩子,魏明珠看出来了,他话里嫌弃她还没有怀,其实是不想她着急怀孩子?
对啊,魏明珠是魏澜的私生子,她不是魏明珠的亲娘,小男孩是不是怕她有了亲骨肉,会变成恶毒的后妈,会不再对他好了?
阿秀后悔极了,她不该当着魏明珠的面提孩子的事,更不该表露出自己的情绪。
“世子爷,是我错了,我没有体谅明珠的心情,您快让他起来吧?”阿秀哀求地看向魏澜。
魏澜比她先猜到魏明珠的心事。
但魏澜没有阿秀那么善良。
别说魏明珠不是他的亲儿子,就算是,当儿子也没有干涉父亲与母亲生不生孩子的权利。阿秀是他的妻子,阿秀想要孩子天经地义,凭什么要考虑魏明珠的心情,难道阿秀怀上了,魏明珠便要恨阿秀?
这种想法从根上就是错的。
今日无论谁还求情,魏澜都要罚魏明珠。
“吃完了?”他冷着眼问阿秀。
阿秀点点头。
魏澜扫眼内室:“吃完就进去,以后我管教子女,你少插嘴。”
他一副严父做派,阿秀还能说什么?
她低着头去了内室。
魏澜慢悠悠吃了饭,饭后坐在外面看书,看了会儿书,他来了内室,命丫鬟去端洗脚水。
海棠、玉兰一人端了一盆过来。
阿秀只好坐到床前,看着两个丫鬟伺候她与魏澜洗脚。
洗完了,丫鬟们落灯退了出去。
魏澜背对阿秀躺着。
阿秀睡不着,她算着时辰,侧耳倾听院子里的动静。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才听到海棠的声音:“少爷慢点。”
“滚。”
虽然只有一个字,可阿秀能想象出魏明珠的样子,后妈想怀亲生孩子,亲爹还罚他跪那么久,魏明珠现在肯定很难受。
阿秀叹了口气,或许孩子的事还是顺其自然吧,魏明珠现在还小,等他再大一点,就会明白她有了自己的孩子也并不会冷落他的道理。
她在这边心事重重,魏澜听小男孩走了,翻过来便往阿秀身上爬。
阿秀呆住了,这人怎么这么狠心呢,她还以为世子爷只是面冷其实心里也在牵挂魏明珠,沉默这么久居然是在等魏明珠离开再自己快活?
“您就不心疼明珠吗?”阿秀是不敢拒绝的,可还是问了出来。
魏澜:“我心疼他什么?”
“明珠那么小,肯定是误会有了弟弟妹妹咱们就不疼他了。”
“既然你会继续疼他,我还心疼什么?”
阿秀咬唇。
魏澜逼她张开,感觉她不太情愿,魏澜哼道:“是你想要孩子,现在又不想了?”
阿秀赌气道:“不想。”
魏澜冷笑:“那可由不得你。”
阿秀前阵子还敬佩他是大英雄,现在魏澜对亲儿子冷冰冰的又来气她,阿秀立即忘了他英雄的一面,只气魏澜仗着身份欺负她、欺负魏明珠。
生孩子是她怀她生,怎么就由不得她了?
为了让魏澜明白她也是有做主权的,阿秀左腿缠右腿,脚脖子勾脚脖子,将两条腿拧成了麻花。
她不要他播种,看他怎么办!
魏澜直接将人翻了过去,破了她的麻花阵。
阿秀气急败坏,咬牙替魏明珠骂他:“您的心怎么就那么硬!”
魏澜笑了,俯身在她耳边吐息:“只有心硬,嗯?”
第78章
魏澜不止心硬,他全是都硬邦邦的。
他当惯了世子爷当惯了指挥使,要求下人、属下唯命是从,可魏明珠是他的亲儿子,他不能只是强行让魏明珠遵守他的意思,小孩子不懂事的时候,得大人一边哄一边教才行。
看看,昨晚魏澜罚跪魏明珠半个时辰,今早小少爷都没有来给她请安。
阿秀先去梨落那里拿了一瓶专治跪伤的膏药,然后等到魏明珠早课结束了,再去了景园。
魏明珠在练箭。
六岁的小男孩拉满了惠文帝赏赐他的草原乌木弓,“嗖”的一声,羽箭直没摆在二十步外的箭靶上,正中红心。
魏明珠才六岁还没换牙就能射成这样,简直太厉害了!
“明珠好棒!”等魏明珠射完这一箭,阿秀笑着夸道。
魏明珠冷冷看她一眼,继续射箭。
结果第二箭射歪了,都没有射中描红的地方。
魏明珠赌气地将弓箭丢给小厮,绷着小脸走向书房:“我去看书,谁也别烦我。”
院子里伺候的下人都低着头。
阿秀觉得,魏明珠那句话就是说给她听的。
可她不能听,听了就永远澄清不了误会。
叫海棠在外面等着,阿秀走到书房前,刚刚魏明珠关门关得好大一声,阿秀试着推了推,居然没从里面落栓。
阿秀笑了,她就知道魏明珠只是嘴硬,其实心里可想她过来烦他呢。
阿秀推门进去。
魏明珠坐在书桌前,看到她,冷冰冰地问:“你来做什么?没看见我在读书吗?”
阿秀关上门,只当看不懂他的脸色,走到魏明珠身边,阿秀看着他的膝盖问:“昨晚跪了那么久,疼不疼?”
魏明珠扭头,哼道:“不用你假好心。”
阿秀揉揉他的脑袋,忽然蹲下去,抓住魏明珠的一边裤腿往上挽。
魏明珠立即捂住裤子,红着脸瞪她:“你做什么?”
阿秀温柔道:“我替你上药啊,我是你的母亲,明珠脸红什么?就算男女七岁不同席,你也要等明年才该羞呢。”
魏明珠还是脸红,坚持捂着裤子不许她碰:“我不用你上药,你只是他娶的妻子,我按规矩该喊你母亲,但你别指望我真心把你当娘,想当娘自己生去!”反正她早就盼着快点怀孩子,快点生个亲骨肉,对他好只是为了做给父亲看,为了不让外面说她容不下丈夫的私生子。
“你走!”
“咣当”一声,魏明珠往后一挪椅子,他从另一侧走了出去。
他走了,阿秀坐到椅子上,对着小男孩倔强的背影叹气:“你再说这种话,被世子爷听见还要罚你,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又何必故意说反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