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美人——发达的泪腺
时间:2020-04-04 09:53:27

  成元帝的目光落在了飘着袅袅青烟的香炉上,语气却透着刺骨的寒:“这岂能怪你,谁也想不到他们会放火烧船。”
  说罢,成元帝从身后的案台上拿过一折子,幽幽道:“贩卖私盐、铸兵器、囤私兵。三郎,你虽然没来得及看到账册,不妨猜猜,这些事,是朕的哪个儿子做的?”
  “陛下,臣不敢妄议。”这样的话,陆宴如何敢接?
  自打先皇后逝世,太子萧禄便成了多病多灾之躯,日日咳声震天。
  说实在的,这样的人坐在储君的位置上,难保他人不会多想。
  反观他人———三皇子乃是穆贵妃所生,背后是慕将军一脉,六皇子则是许皇后所生,背后亦有左丞相,有许家撑着。
  然而除去这两只老虎,还有其他皇子。
  整个皇城,谁不是在等着太子让位?
  “朕夜夜难眠,所虑为何,你可知?”
  陆宴道:“陛下为江山社稷,为朝堂安稳,为百姓安定。”
  成元帝哂笑,道:“三郎,舅舅也累了。”
  陆宴心里一沉,低声道:“臣愿为陛下分忧。”
  成元帝轻咳两声,道:“朕记得你折子里写,在扬州还遇上了一个神医?”
  “是。”
  成元帝话锋一转,缓缓道:“太子的病,理应找他来看看,你可还能找到他?”
  听到此,陆宴已经明白过来了,圣人这是被气狠了,准备扶太子了。
  “臣愿即刻出发,赶往扬州。”
  成元帝摆了摆手,“即刻倒是不用,你这才回来没多久,多去陪陪你母亲,朕若是累着你,你母亲又要给我脸色看。”提起靖安长公主,成元帝的脸上才多了一丝笑意。
  陆宴道:“臣明白。”
  成元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吧。”
  陆宴缓步离开。
  宫外下着雨,杨宗撑着一把油纸伞,在殿外候着。
  陆宴弯腰入了马车,闭目捏了捏眉心。
  杨宗低声道:“墨月那头来信儿,说沈姑娘有事要找您。”
  陆宴嗤笑一声,道:“何事说了吗?”
  “这倒是没说。”
  陆宴的手指在膝上轻敲了几下,然后道:“去一趟。”
  三月的沛雨连绵不绝,天色好似铺了一层的灰。
  澄苑。
  沈甄推开窗,眼看着外面的天色从灰蓝色变成了墨色。
  一道惊雷劈下,轰隆一声,好像给天震了个窟窿,如注的暴雨从空中泄下,打在院子里的青石砖上,激起一片水雾。
  她看着这样的天气,便猜到他是不会来了。
  她正预备将楹窗阖上,就见不远处出现了一道橙色的光晕,由一个点,渐渐变大。
  杨宗一手掌灯,一手撑伞,陆宴身着玄色的大氅,出现在了门口。
  他进屋坐下,横了她一眼,“你派人找本官来,是有何事?”
  沈甄朝他福礼,咬着嘴唇,道:“民女有一事相求。”说罢,她替他斟了一杯热茶。
  陆宴一幅了然的目光,若是无事,她也不会找他。
  须臾,他端起桌上的茶,晃了晃杯中的细碎的茶叶末,轻抿了一口,“说吧。”
  “父亲身有旧疾,每逢雨季便疼痛难忍,民女这里有些药,不知大人……”
  她还未说完,陆宴便将茶盖脆脆地阖在杯沿。
  沈甄身子一颤。
  她着实怕他,一时之间根本不敢继续说下去。
  陆宴起身,行至她身边,两指捏住她的下颔,扳起,冷笑,“嗯,上次是你弟弟,这次是你父亲,你觉得,本官是你什么人?”
  沈甄眼眶微红,她知道他没有理由帮她。
  片刻之后,沈甄鼓起了她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抱住他的腰身,颤声道:“今夜外面雨大,大人别走了,行不行?”
  “松手。”陆宴道。
  都做到这份上了,自然是不能松手的。
  “沈甄,你不是不愿意吗?”他的目光不带一丝温度,好像在说——你凭什么认为,我陆宴非你不可呢?
  “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沈甄的泪珠子就含在眼眶中。
  见她不松手,陆宴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甩开,回头看她,“以后若是无事,别往出递消息。”
  话音一落,沈甄的金豆子便大滴大滴地砸了下来。
  不知是为此时此刻的窘迫。
  还是为行至末路的无助。
  还是为荡然无存的自尊。
  陆宴回头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
  上了马车,陆宴烦躁地将手炉放到了一旁,不停地转着手里的白玉扳指。脑海里盘旋的都是她方才那副哀哀欲绝的模样。
  默了半晌,陆宴对杨宗道:“去周府。”
  杨宗讶然,“主子说的,是大理寺卿周大人家?”
  “嗯。”
  大理寺卿周述安,在长安的名声也是极响的。
  明明只是寒门出身,却偏偏有本事叫那些高门子弟只能望其项背。
  金科状元,天子近臣,多少名头悬于他头上,然而他却踽踽独行,活的像个世外高人。
  父母双亡,无妻无妾,二十有八的年纪,连个子嗣也无。
  这偌大的周府,只有他和管家二人。
  陆宴叫杨宗将马车停到了周府的小门。
  敲门声混杂着暴雨声,老管家滞了良久才听见,他抽了一把油纸伞,连忙跑去开门。
  一见是陆宴,不免有些诧异,“陆大人这个时间怎么会来?”
  “周大人在吗?”陆宴道。
  “在,在的,大人就在书房里。”管家连忙道。
  周府的宅院是圣人年初新赐下的,三进三出,占地颇广,只是这院子的陈设同周述安的人一样,简洁幽静,什么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有。
  陆宴随管家穿过垂花门,来到一座小院落,这是他的书房。
  屋内只燃着两台烛火,门“吱呀”一声拉开。
  周述安坐在桌案前。
  高挺的鼻梁,锋利的鬓角,偏瘦的下颔,他便是那种骨相比面相还要精致的男人。
  尤其那双眼生的最好,看上去清澈如泉,但里面揉杂着的,是二十余年在低处摸爬滚打的人生阅历,和身处高位才拥有的从容不迫。
  此时见到陆宴,他并未惊讶,只淡淡地说了句,“陆大人坐。”
  外面下着瓢泼大雨,陆宴的衣角均已湿透,看起来有些许的狼狈。
  周述安率先开口,“陆大人此时过来,是有要事?”
  陆宴对他对视,一字一句道:“陆某来讨周大人欠下的人情。”
  提起这份人情,周述安不禁笑了一下。
  确实。
  他确实欠了面前这位世子爷一个人情。
  三年前,大理寺狱起火,火势蔓延期间,有三名南诏细作越狱出逃,这样的事一旦被人发现,重则将他牵连成南诏同伙,轻则也要背上一个渎职之罪。
  他一个寒门官吏,走在仕途上,与走在钢丝上并无多大的不同。
  一旦倒下,便是破鼓万人捶。
  无奈之下,周述安找上了陆宴。
  镇国公府的世子爷,靖安长公主的独子,手里有人有钱有权,他甚至比皇宫里的几个皇子更得圣人宠信。
  他本以为怎么也要游说一番,没想到他顷刻便答应,只说要一个人情。
  思及往事,周述安提了提眉角,“陆大人请说。”
  陆宴喉结滑动,“明日,我想往大理寺狱里送一名大夫。”
  听了这话,周述安的神色里多了一抹好奇。
  他确实想知道,大理寺狱里面的那些囚犯,有谁值得这位世子爷出面。
  “敢问陆大人要给谁看病?”
  “云阳侯,沈文祁。”
  话音甫落,即便是周述安这样老谋深算之人,也不由得一愣。
  沈文祁。
  周述安心道:这不像他会做的事。
  这位世子爷,何曾管过别人的闲事?
  说起云阳侯这个人,周述安大抵是欣赏的。
  云阳侯入仕二十年,勤勉廉洁,少有失职。
  修水渠、见堤坝,为大晋做的贡献可谓是数不胜数。
  可他独独不该参与党争,尤其是不该站了太子那一队。
  圣人不喜先皇后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朝堂之上无人不知。至于太子,圣人自然也从未放在心上,不然东宫也不会只有那三三两两的太医,日日应付了事。
  这位矜贵的世子爷,为何会帮沈家呢?
  周述安沉默良久。
  在长安,谁都有可能参与党争,去博一次前程,唯独镇国公府不会。
  毕竟,不论谁到道高一筹,得了那高位,镇国公府依旧会是众人争先恐后拉拢的对象。
  周述安一边听着外面的雨声,一边转着手上的狼毫。
  他倏然道:“沈家三姑娘,是不是在陆大人手上?”云阳侯府倒下后,沈家三姑娘、小公子凭空消失,长安城里想找他们俩的人不计其数,然而偏偏就是找不到。
  今日看来,他倒是明白了。
  镇国公府名下的私宅,那是任谁也不敢碰的。
  陆宴面不改色,“周大人,陆某是来讨人情的,不是大理寺的犯人。”
  周述安含笑点头,“明日何时?”
  陆宴:“辰时。”
  敲定了时辰,陆宴起身,“那明日有劳周大人带路。”
  阖上门,只听周述安幽幽道:“云阳侯为人有些迂腐,倒是生了两个好女儿。”
  陆宴启程之前,忽然听闻沈甄生了一场大病。棠月实在看不下去,便给杨宗递了消息。
  他本不想再去,但也不知为何,还是耐着性子,又去了一趟澄苑。
  澜月阁。
  他行至床榻边上,低头睥睨着她这张惨白惨白的小脸,一时间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沈甄醒来的时候,刚好和他四目相对。
  陆宴转了转手上的白玉扳指,“又长能耐了。”
  沈甄红着眼,知道他是在讽刺她的病是蓄意而为,她咬着唇角道:“我并非有意。”
  陆宴默然,隔了半晌才道:“你父亲的病,不必担心了,我送了大夫进大理寺。”
  沈甄一愣,忙坐起身子,“多谢大人。”
  陆宴抬手,蜷着食指,抵主她的下颔,随意蹭了蹭,嗤笑一声,“四个字,感谢我?”
  沈甄去牵他的手,道:“今日不妥,怕是会过病气给您,改日行吗?
  闻言,陆宴自嘲一笑。
  难道自己在她这儿,就是个时时淫_欲上头的登徒子吗?
  陆宴心头莫名来了一股火,俯首便含住了她的唇,唇齿交错间,沈甄整个人呼吸都在颤。
  沈甄再次推开了他,动作一出,她自己也知道不妥,连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陆宴怒极反笑,“欲拒还迎好玩吗?沈甄,你这是何必呢?不愿便是不愿,我既没逼你,你为何又来勾我?”
  沈甄怕他误会,没了办法,只好实话道:“大人,今日是三月初七,是我阿娘的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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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宴蓦地一下坐起,梦醒了。
 
 
第37章 错了
  日光高照,碧波荡漾。
  惊醒的陆宴坐在船舱之中,单手扶额,偏头去看身上几乎是空无一物的沈甄,紧接着心里又是一紧。
  四周阒然无声,耳畔却传来了梦里她说的那两句话——
  “是我的错,是我不懂事。”
  “三月初七,是我阿娘的忌日。”
  大梦初醒,陆宴再去看她,心口突然万分苦涩。
  都说旁观者清,这话着实不假,当他以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上辈子的自己和她,他完全猜得出,她说出那两句话时,该是怎样的绝望。
  陆宴深吸一口气,烦躁地摁了摁额头。
  待沈甄正开眼的时候,陆宴已经穿好了衣裳,恢复了平日里那副风光霁月模样。沈甄昨日没喝太多酒,算不上宿醉,所以十分清楚地知道都发生了甚。
  然而没了黑夜的庇护,没了酒精的味道,昨日之种种,就变得不堪回忆了。
  沈甄攥着衣角,不禁检讨起自己来:沈甄啊沈甄,你在侯府生活了也有十几年,矜持、教养难道都丢进湖里喂鱼了吗?
  不得不说,人心虚的时候,就不由自住地回忆起自己最敬畏的人。这不,沈甄脑海中自动浮现了一个想法——她这幅样子若是被大姐知道了……
  怕是就要被拍成肉泥了。
  陆宴低头看着小姑娘脸上忐忑懊恼的表情,岂会不知她想的是什么?
  他坐下,伸手轻拍了一下她的臀部,“该起了。”
  沈甄被他的举动惹的忍不住哼唧了一声,那双漂亮的眼睛却一直回避着同他对视。
  反观陆宴呢,他却伸出手,反复摩挲着沈甄细白的脚踝,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好像在说:昨日你两只脚都搭在我肩膀上时,也没见你这么羞。
  沈甄依旧不去看他。
  陆宴无奈,只好伸手将她抱了起来,可沈甄两条腿眼下还疼着,他一碰她,她就忍不住发出“嘶”的一声。
  他揉了揉她乱窝窝的头发,皱眉道:“这么疼么,让我看看。”说罢,便一脸正色地去扳她的膝盖。
  沈甄被他的动作震了个激灵,立马挪开了他的手,弯腰勾起跌落在一旁的长裾,着急忙慌地给自己套上,整个动作一气呵成,“我没事的,大人。”
  见她如此,陆宴也没勉强,便松了手,“那你坐直,我帮你把头发绾上。”画舫里没有梳子,好在沈甄的头发又顺又亮,不至于打结,陆宴随意顺了两下,便又恢复了昨日缎子一般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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