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梁京让他,“我可以在院子里刷牙洗脸,你去冲凉吧。”
  
  “或者我们可以一边冲凉、一边洗漱。”
  “……”
  
  章郁云笑,“我都不介意,你倒委屈了。”
  “……”
  
  “你睡觉磨牙。”某人陈述事实。
  昨晚,章郁云洗漱后,在梁京房里看书,等着她入睡,这是他允诺她的。
  梁京说,她打小睡觉都留台灯,所以,她如果睡着了,请不要把房里灯熄掉。
  
  以及,她提前敬告章郁云,如果她梦魇了,请不要生气。
  
  她连用了两个请字,是真的心里挂怀,也心里歉仄。
  章郁云手里翻着她床边移动书架抽出的一本书,其实书上内容没看进去多少,开篇是妻子和情人偷情,妻子觉得有人旋动了门锁且怀疑是自己的先生……
  
  章郁云得承认,上来就这么秘辛的剧情,也没调动他的积极性。他把手机夹在书页间,与她的床离些距离,人坐在一张椅子上,瞧着二郎腿,头发半干、形容散漫,“把嘴巴和眼睛都闭上,睡觉。”
  不知过了多久,梁京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上楼去的,总之就是这么囫囵个地过了第一晚。
  
  清晨照面,他说她磨牙。
  不难堪是骗人的。
  
  “你昨晚几点上楼的?”
  “……看到男主死了,只和那妻子交待了一句遗言:死的却是狗。”章郁云吐槽,真是个糟心的故事。
  梁京的重点,他看完了三分之二的篇幅,得到下半夜罢?
  
  这更加重了她要把洗手间让给他的决心,
  章郁云却径直去厨房间了,他说,你先去拾掇吧,我不赶时间。
  
  是的,他今天十点进公司就行。那为什么还起这么早呢,一来,他是压根没睡;二来……
  没二来了,他就当优越感作祟,秀一顿他的早餐又怎样。
  
  面包芝士鸡蛋,新鲜橙汁和几颗海盐煎过的圣女果。
  
  章郁云早上没有吃早餐的习惯,但他时常给兰舟做,他每天雷打不动一杯还魂咖啡就够了。
  他早餐完成,那边卫手间也有人出来了,其实梁京做事很利索。
  
  或者说,她不磨蹭。半个小时不到,把自己收拾的很妥帖。
  白色衬衫,袖口是花朵收口的,黑色A字裙,光洁的腿,白色帆布鞋。
  妆容很淡,淡到章郁云只看得出她抹了唇彩感。
  
  明朗朝气。
  尤其站在他边上大口吃面包的样子,她赶时间,但又不好意思辜负章郁云的心意,流心的鸡蛋液就滴到她的裙子上了。
  章郁云从前见过的女人,一定是大呼小叫地喊糟,或者根本不会这么荒腔走板地由着自己糟糕。梁京就拿纸揩揩,他问她,“就这么着?就还带着鸡蛋液去上班?”
  真是个粗糙的“明朗”少女。
  
  “今天没有外勤出。”梁京解释,然后风卷残云地喝完一杯橙汁,放下杯子时,她唇峰上甚至还沾着橙色的液体。
  “谢谢你的早餐。”
  
  “你每天上班都这么赶嘛?”某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他确实是好久没看到有人忙生计的形色匆匆了。
  “堵车呀。”姑娘答得温柔又俏皮。
  
  说着,梁京回房拿自己的包和车钥匙。
  院子里晾衣架上还晒着他们二人的衣服,这种感觉太奇怪了,奇怪到梁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跟他启口这出门的短暂告别。
  
  我先走了?
  晚上见?
  
  都好暧昧。
  
  “我赶时间。”最后刻板生硬的这么一句。
  “去罢。”章郁云没所谓,赶她走,他边说已经边脱自己身上的衣服,利索地从头上松脱下来那种,他要去冲凉。
  
  梁京眼见着他光着上身,一时尴尬又硬着头皮,有话问他,因为她知道他时间难约,“你明天晚上……有时间吗?”
  “说。”
  
  他不是问她有什么事,还是问她要干什么,就威严恫吓一个字,说。
  梁京撇撇嘴,什么鬼态度。
  
  他们工作室国庆福利,一起包场去看电影:《我和我的祖国》,庆祝建国70周年。
  梁京得了两张票,奶奶如今不能进电影院,她受不了视听的效果。
  
  所以,梁京才想约章郁云。
  
  卫生间的门是东西移门,章郁云听后,手里来回移着那道门,最后用力往东头一推,力道叫门到达轨道尽头,他拿手撑着门,光着膀子,眉眼有脾气的样子:
  
  “一、我是候补选择;
  二、许还业个土老帽,他发点务实的福利不行吗?一起去看电影!?谁要跟一群认识的人坐在一起看电影啊,你当四十年前那种露天放电影呢。”
  
  他说得没错,这小拧巴的卫生间延迟了他的起床气,口吻差到爆,随时随地要原地爆炸那种。
  
  梁京更气,好不容易鼓起勇气约他一回,“当我什么都没说。”
  随即转身就从门楼里溜出去了,
  
  “梁圆圆,你给我回来!”
  有人暴躁喊她。
  
  *
  章郁云节前要去一趟桐城新工厂,国庆后,这里工厂正式启动代工项目。
  人事派遣、认命需要他到场。
  
  再就起码的出师动员。
  
  晚上总部这边负责牵头宴请新工厂中层以上领导人员,以及所有从总部系统里移交给新工厂联络的一级供应商。
  大大小小名目在内,百来号人,饶是章郁云由秦晋分担着,也是被酒难住了。
  
  喝到最后,他的分樽里其实依云的矿泉水。
  秦晋一樽樽替他打掩护着,最后还是眼见着,章郁云上头了。
  
  晚宴许还业也在,秦许二人一齐打趣后者,卧槽,老章你上次这么弗来事是什么时候的?
  章郁云努力回忆他上回喝醉是什么时候,不记得了。
  
  许还业:“情场得意,别的场总要失意的,我懂。”
  章先生声情并茂地拿手指头招呼许某人:“你懂个屁,你只懂几十号人排排坐去看电影,个土老帽!”
  
  秦许二人云里雾里。
  秦晋是个要面子的人,也替自己少主家爱护颜面,他不能由着章郁云在众人面前话痨瞎扯。
  
  招来方秘书,替章总这边斡旋一下,我们送他回去。
  
  方秘书要顾着内外这么多宾客,一时间忘记提醒秦特助,章总最近搬家了。
  
  所以就出现了一个小时后,章某人站在自家别墅门口,醉话连篇地,“我不住这里。”
  秦晋要被这难服侍的小章气疯了,他问他,“你不住这里,你住哪里,我请问你?”
  
  没喝酒的许还业干脆下车来,要二人携力叉章郁云进去。
  章郁云听起来很清醒地告诉他们,“崇德巷12号。”
  
  总之,章大公子诉求很清楚地要他们送他回崇德巷12号。
  
  真是够了。
  问过方秘书他们才得知,果真,章郁云最近搬家了。
  
  搬家的理由就是……和他的新红粉同居了。
  
  许还业丝毫不怀疑,转脸就把人重往车上扶,“我说过那1997比酒还叫他上头。”
  “你信不信,那小妞现在要他的命,他都肯。哼,男人。”
  
  *
  夜里过十一点,崇德巷12号,小楼灯火通明。
  梁京躺在院子的藤椅上,其实蚊子很多,她一边拍,一边往自己腿上涂花露水。
  
  她在等人。
  
  听到拍门声,她的一颗心才算落回原地。
  忙不迭地去开门,脚边的花露水瓶被她踢滚开好远。
  
  她也来不及去扶,只趿好拖鞋去开门。
  
  开门的那一瞬间就闻到浓烈的酒精味了,没让她想到的是,门前立着三个男人,
  章郁云喝醉了!?
  
  许还业见到自己的员工,“嗨,意不意外,惊不惊喜?”
  “小妞,你男人喝醉了。”这一路都是许还业给搀扶过来,巷子也开不进车。
  
  他现在热得一身汗,要不是怕梁京架不住章郁云,他早推她身上去了。
  该谁的谁要去。
  
  好好地独门独院清净别墅不住,想不开,住到这个鬼地方来。巷子那么深,许还业都怀疑脚上能随时蹭到狗屎。
  
  “房间在哪?”他想快点撂开手。
  
  梁京指指里面,面上与落后几步的秦晋对视,后者还算友好地跟她解释,“晚上供应商多,他没招架得住。”
  那头的许还业,踢开虚掩的门,明间的光亮足以看清东边一间是间卧房,直接把人给弄进去了。
  
  “不是,”梁京跑着跟进去,“他的房间在楼上,许总。”
  1997的话听起来正经极了。
  
  是,没错,他们有目共睹,眼前的一切陈设都是女孩子房间的样子。
  
  铁艺单人床,床上的四件套是粉色白色格子的,床边的脚毯也是长毛白色的。
  室内还飘着淡淡的女士香水味,
  
  清淡的后调,雪松和白麝香。
  
  但是,“谁还有劲扶他上楼啊,我管他呢!”许还业简单粗暴地把章郁云往梁京床上一丢,完事。
 
第十四章、午夜飞行(4)
  
  许还业真得热了一身汗。
  他走到空调出风口下,径直对着吹了有半分钟,梁京也没声息地看了他半分钟。
  
  最后,他端正好领结,背着手从1997的“闺房”里退出来了。
  
  秦晋这人最有分寸,他待谁都极为地君子守则。他没跟着进屋,在院子里打量东南隅的那块藤本花架,顺带着帮梁京把倒地的花露水瓶扶了起来。
  院子里,冷静清幽,秦晋听到梁京同许还业不快的口吻,“许总,您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哦?”许某人拧眉。
  随即,让女主人少废话,“我一路背他回来,要力气的,去,给我拿瓶水!” 
  
  梁京穿一身中规中矩的短袖长裤居家服,梳洗完毕,白皙清秀一张脸,长发散在身后。她听了听神,终究还是去厨房给他们拿水了。
  
  许还业嗤笑出声,他低声朝秦晋说,“这个世道处处是丛林法则。”
  章郁云吃许还业,许还业吃梁京。得、回头,“人家小妞吃大鱼。”
  
  许还业生怕秦特助吃不透其中玄机,“分房睡哦,太有意思了。”
  秦晋面上纹丝般地松了点情绪,好像并不响应许还业的乱弹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不碍我鸟事,但是……
  秦晋是章老先生一路养护过来的人,算他半个章家人都不为过。从前,章郁云的那些风月花边,没一次逃得过老爷子说教的。唯独这回,这回老爷子是自己知道的,秦晋只字没提。
  原先许还业觉得秦是看清形势了,投靠章郁云,他们算是互惠互利。
  可是着实不像他的性格,不像他秦某人一直穷清高的性子。或者,换个解题思路,会简单许多。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
  月光下,也一样。
  
  梁京拿来两瓶矿泉水,一瓶给了许总,一瓶要给秦先生,
  后者没要,只把手里拧好瓶盖的花露水还给她,旋即,说他们告辞了。
  
  梁京送他们到门口,秦先生立在门口台阶上,回头问梁京:
  “这小楼有多少年?”
  
  梁京诚实地摇摇头,她不知道。这种榫卯加砖砌的青瓦黛墙小楼活了多久了她不知道,能再屹立多久,她也不知道。
  眼前,它结结实实存在着就够了。
  
  问话人也不多问了,他们身影归拢到黑色里去前,秦晋认真关照梁京,“锁好门。”
  
  *
  是,梁京依言照做。
  然后没头苍蝇地再跑回自己房间,床上的章郁云憩息地轻悄悄。
  
  他会喝醉?
  梁京看着他平和懈怠的形容,才俱实地感受到,哦,原来章郁云是凡人。他也会醉。
  
  只是……
  他要在这里一直睡到天亮?
  
  梁京趴在床尾,清清嗓子,试着喊了他两声,唤他的名字,不再是章先生。
  没人回应她,章郁云睡着了。醉着了。
  
  床尾的人无声地叹了口气,足足这么盯望着床上的人有十分钟,久到她快灵魂出窍了,才想到去投块热毛巾,泡了杯柠檬蜂蜜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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