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她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先生,说着与他形容、举动都极为违和的话。
  
  “不能。”章郁云拒绝了。
  
  下一秒,
  “下来。”他张着双臂,怎么托她上去的,再怎么命令她回到他臂弯上来。
  
  梁京之前不明白,恋爱、爱情为什么要接吻。其实眼下这一刻,她依旧不明白。有些事是凭着直觉去的,
  去一点点交付、一点点品尝,再一点点得到馈赠。
  
  如同酸甜苦辣,人如何去感受它的味道,唯有唇舌最直观。
  爱情正如百味一样,要辨别要试探,用人最原始也最直观的体验。
  
  “你能多吃点吗?腰也就碗口那么大。”章郁云的一只手轻松绕过梁京的腰身。
  “章先生家吃饭这么大的碗?”她骄矜地比划着自己的腰身尺寸。
  
  “少给我贫嘴,没好下场的,听见了吗?”
  危言耸听的人抱她下楼。
  
  虽说梁京要去签字做这个所谓使用权的业主。但是呢,实则谁官大谁做主!谁花钱谁做主!章某人全程一副和秘书敲行程般的嘴脸:一周后搬。
  
  一周的时间足够了,他说,其他都可以将就。
  可是门楼南屋那间卫生间,北屋那间小厨房,他要全部改造。
  再眉头全是官司地抱怨,“你们之前洗手间那么简陋的吗?”
  
  某人身娇肉贵的本性暴露出来了。
  他说一个吃喝的地方,一个拉撒的地方,他不能将就呀。
  
  使用者任何翻修改造小楼,都需要经由房管局许可,并需要支付相应的维修养固费,那费用比照着租赁费用,总之,不是小数目。
  章郁云:“不管,改。”
  
  他说明天就叫他们置业公司的设计师过来量尺寸。两处一齐动工,方案梁京直接跟设计师敲定,总之五天内绝对可以全部完工。
  他看结果就行了。
  
  梁京问他,那屋内呢,你有什么想换的吗?大佬。
  
  算了,旧味总比甲醛味好。大佬想想作罢。
  
  *
  一周后,梁京和方秘书一块来搬家的。
  章郁云的物件全是一个个收纳箱编着号,方秘书除了叫工人悉数搬上楼,没有给老板拿出来分门别类。
  他从自己住处移来一个衣帽架,一处移动玻璃格岛台抽屉:里面勉强可以置放他一周的穿戴饰品。
  再就一台小打印机,以及一台六级加密的碎纸机。
  
  “章总说,梁小姐会帮他归类他的西服衬衫的。”方秘书一副撂开手的架势,手里的平板也是章郁云的,他自己打包前,衣服什么样,全拍下来了。
  梁京照着样子给他全挂出来就好了。
  
  “他人呢?”梁京其实只想知道他是不是很忙,但出口的话很暧昧,没称呼章郁云的名字也没先和方秘书寒暄什么,就这么直愣愣地问,倒像是查点章郁云的行踪。
  “支持市场部的一轮价格谈判去了。”方秘书一身黑白套装,很知进退,进门这么久没打趣梁京半句,俨然就认定她是章先生的同居女友,别无其他。
  
  搬家公司的工人还在楼下,方秘书问梁京,梁小姐那边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没有。”她从宜家买了一个铁艺单人床,完全可以自己装起来,其余行李很轻便,需要什么回去再拿就是了。
  
  “好。”方秘书说,那就不打扰了,今天周末,她还要回去看孩子。
  “我送你。”
  
  梁京难得一句热络话,方秘书闻言,笑得很有深意,许是怕梁京误会了她的意思,门楼告辞前,议论了回她的老板,
  “我来前,章先生说,你多担待她,她这人慢热,可能得等你走老远了,才想起来,没请人喝茶。”
  真的。梁京一脸懊悔,冰箱里满满的饮料,她即刻要掉头去拿。方秘书拉住她,“我不喝啦!”说话人笑意更浓了些,“章先生说的对也不对,梁小姐是个很热情的人,我看得出来。”
  
  梁京后来问过章郁云,方秘书替你做这么多,工资到底按多少天算的呀!
  章先生在洗碗,笑有人太天真,三百六十五天呀,你以为呢!
  
  *
  忙占据了梁京所有的思考能力。
  于是,她一个人待在崇德巷这里一个下午,安然无事。
  
  替章郁云铺床,套被单,挂西服、衬衫,
  再到自己楼下房间,一个人按着装配图,支起了一张单人铁艺床。
  
  她所有的洗漱、化妆用品归纳到门楼南屋的洗手间收纳架上去,
  五天赶工出来的卫生间和厨房间都是复古美式的,所有的物件陈设全是设计师推荐的。
  
  等所有匆匆搬进来的物件全一一收拾停当后,梁京去厨房间找水喝,她给奶奶打电话,告诉奶奶,这里全变样了。
  小时候她们还要去公厕倒痰盂的。
  
  院子里的藤本月季也重新栽种嫁接了,秋季可以看到第一个花期。
  
  “Elaine,它活了。”
  奶奶在那头轻声地应,“花开那日,接我去看看。”
  梁京撒娇:“你现在就过来。”
  
  老太太在那头数落圆圆的哭鼻子,说以后不能把圆圆嫁在眼皮底下,没准她要天天跑回娘家,像什么样子。
  
  梁京设置好wifi,密码是她常用的,不需要刻意记,章郁云回来她再告诉他。
  她用猫王收音机听歌,红墙砖砌的小楼,二楼楼板全是木制的,声音回荡起来很空,仿佛可以穿透任意角落。
  
  梁京就在这样荡悠悠的音乐里,慢慢向疲惫靠拢,歇了一个已经晚了的下午觉。
  屋内开着冷气,她睡得自在极了。
  
  ……
  她是被人恶作剧,拿她的发梢挠鼻尖,一个喷嚏给弄醒的。
  起床气呜呜地,梁京甚至还以为家里。
  
  “起来,屋子都被人搬空了,梁二小姐。”
  章郁云拿手里的花赶她,花束上有吸附的水,滴到梁京脸上,好凉,瞬间给她冰清醒了。
  
  梁京浑浑噩噩盘腿坐在床上,看清眼前的人,才想起来他们在哪。
  章郁云说,大门敞着,二门开着,人缺心眼地在房里躺着。
  
  也就是在这里的老民巷里。否则,你身首异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
  
  梁京穿的是牛仔背带裙,盘腿很不雅观,即刻从床上下来了。
  抻抻裙角,她这发现,外面全天黑了。
  
  她睡了两个小时。章郁云都回来了。
  
  他手里捧着束花,鲜艳的红玫瑰,梁京盯着他看,某人:“别误会,是庆祝乔迁。”
  说完,叫梁京找花瓶插起来。
  
  “很抱歉。没有花瓶。”
  章郁云一脸风暴,“那花怎么办?”
  
  梁京去厨房间找烧水剩下的空矿泉水瓶,她试着建议捧花人,把塑料口剪掉,暂时养在这里,她明天回去拿花瓶。
  章郁云:“你干脆把我剪了吧!”
  
  他不满意梁京的将就。
  
  “那怎么办?”梁京问他。
  “现在去买!”他暴躁地把花扔进梁京怀里,转身进堂屋,随后一阵笃笃地上楼脚步声。
  
  *
  某人重新下楼时,外套、领带全脱摘了,袖口散卷着。
  他看到梁京在门口穿鞋,直觉有点不好,“你干嘛?”
  
  “买花瓶。”坐在门槛上的小人头也不回。
  里面站的人知道这是生气了。
  
  “别买了,急吼吼地买一个我也不满意。”
  门槛上的人愤恨一回头,“要即刻去买的是章先生,不要买的还是章先生,您又如何笃定我买的您不满意呢!章先生要什么价位的,什么样子的,或者干脆像衣服分门别类那样,拍个图片给我,我这人笨,但套公式的活我还是会做的!”
  
  真生气了。章郁云好气又好笑地走近她,楼上的光景他看到了,二小姐连床都给他铺好了,乖乖,受宠若惊得很。
  
  但是,“什么叫套公式的活,我是怕您二小姐吃醋啊,生气啊,才没敢叫方秘书经手,才劳烦您的呀。”他学着她一口一个“您”。
  “花是我买给你的,你板着个脸,说插那塑料瓶里。请问你哦,有你这么不解风情的小姑娘嘛,啊?!”
  “你说是庆祝乔迁的。”车轱辘girl又来了,刻板死犟还抠字眼。
  
  “好了。你别招我了。”章郁云气得太阳穴疼,拉她起来,梁京手机没电了,手里还捏着个零钱包,脚上的鞋子穿好了已经。
  他叫她脱掉,梁京不依。
  某人干脆去捞她的腿,替她脱,两只鞋子,四仰八叉地被他丢到地上。
  
  他扶她站好,“没人第一晚就吵架的。”
 
第十四章、午夜飞行(2)
  
  章郁云问梁京,你这零钱包里多少钱?
  梁京知道他要笑话她,老实告诉他,四百五十块。
  
  “你四百五十块,和我挺腰子吵这么久?”
  “……”梁京仰着头,认真问他,“那四百五十块的花瓶是真不配装章先生的那些花吗?”
  
  “我饿了,吃什么?”快快打住这个话题罢,章郁云说放过那束花,不要它也罢,讨论讨论人生大事,
  比如今晚吃什么。
  
  梁京虽说在梁家身份不体面,拿不上台面,但总归在老太太身边娇滴滴养了这些个年,她们身边又有个住家老保姆一直跟随。
  想也想到,这老幺姑娘做不来什么家务事的,更别提下厨房。
  
  果不其然,二小姐说,叫外卖吧,拿她这四百五十块。
  她是真的跟谁学谁,如今拐着弯噎人的本事见涨。
  
  章郁云横她一眼,
  
  “您又不同意?”
  
  “圆圆,我说过和我贫嘴没好下场的。”章郁云觉得心就像那北风刮破的窗户纸,他料不准,哪个风头紧一点,那纸豁开个大窟窿,然后屋子里就没个样子能瞧了。
  “那出去吃!”梁京小声嘀咕,这不算贫嘴了吧。
  
  “……”
  “……”
  
  一时间二人就这么在堂屋中间站着,面面相觑。
  
  良久,章郁云发言,
  “唔,我提前为我以后的日子哀悼一秒钟。”
  
  说罢,章某人洗手作羹汤了。
  因为他一不接受外卖,二不想出去吃。
  
  厨房里所有的吃食、饮料、水果、酒水都是方秘书叫人配好的。
  章郁云揭开冰箱,拣冷鲜里的鲜货开始吃。
  
  他用一分钟不到的时间,想好他要做的快手菜:
  
  奶油青口贝
  油麦菜
  白灼基围虾
  
  又对梁京补充,如果你想吃肉的话,可以再解冻块牛排。
  
  不会做饭的人猛摇头,够了,一切听输出的。
  
  这么个窄仄的小厨房,被章郁云一声令下,追加了几百万的维修改建费用,再来装修费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梁京眼前的这个男人,虽然商务穿着,但在这精致玲珑的厨房里,毫不违和。
  上次在笼沙公馆见识过他在厨房料理台边的游刃有余,眼下加深印象。梁京除了帮章郁云剥了几个蒜,别无参与。
  他利索地切着洋葱、胡萝卜、蒜末,还有迷迭香……
  
  配料先下去翻炒,黄油煸出的洋葱、蒜末味道很香,下青口贝,再淋白葡萄酒,酒精挥发那一刻锅上腾起了漂亮的蓝色火焰。
  章郁云握着锅把手,从容地掂了下平底锅,再侧首去吹那焰火。
  
  等他把迷迭香段下进去的时候,梁京耐不住了,她必须开口,“很难想象,你会做菜。”
  “难吗?”
  
  最后,章郁云把鲜奶油调进煮开口的青口里去,等待收汁关火的半分钟里,他解释,一来留学的时候逼出来的,二来,我家是开馆子的。
  
  “拂云楼那里定期要去试新菜的,见得多,不会也会了。”
  “您还是天赋型的啊,我就是看一百次,真上手也绝对会抓瞎。”梁京也不是想奉承他,实话实说。
  “嗯,我喝得那碗咸汤足以证明。”
  
  他还记着呢。梁京有点难为情,章郁云瞥一眼她,小姑娘不想和他对视,就转身找点事来做,比如抠那电蒸箱上的塑料膜纸。
  
  厨房里有油烟,他没赶她出去,只是把油烟机的抽力调高了一级。
  
  *
  吃饭的时候,章郁云关照梁京,青口贝的汤可以留着,如果他明晚不回来,梁京可以用汤自己做意面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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