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德巷12号——勖力
时间:2020-04-05 08:53:09

  
  章郁云:想见你。
  
  消息抵达的一秒后,紧跟着再来一条,
  章郁云:快呀!别让我上去要人。
  
  梁京:你先说干嘛?
  章郁云:约会。
  
  因着爷爷这个意外入院的缘故,梁京平平淡淡度过一个国庆节。章郁云有一半时间要去医院一半时间上交给工作。
  梁京这几日全陪着奶奶住,等章郁云得空了,二人才想起来通个电话。
  
  潦草说几句。不是他累到只能气声说话,就是梁京心疼他,想要他早点睡就只能推脱自己困了,要睡觉。
  于是第二天章郁云清醒后,就发短信控诉她,说她跟小孩一样,得时常养在跟前混脸熟亲近,她才对你有感情,稍稍一撂开手,就没情分了,
  好冷漠!
  
  梁京当着许还业的面溜号,她实在没底气,许总倒是没所谓极了,“回头给我把这两小时补回来!”
  “哦。”
  “章董好些了没?”
  梁京压根不知道章郁云是怎么替她跟许还业请假的,怕说多反而露馅,“伤筋动骨一百天,章爷爷又那么大年纪,恢复地还是很慢。”
  许还业的母亲这两天也因为打扫卫生,扭伤了腰,许总最近同理心很重,听梁京如此陈述,嗐,索性什么都不追究了。
  “去吧,别让某人等,他也难得和我张口用‘求’。”
  
  *
  坐到章郁云车里,梁京才问他,所以你是怎么和许总请假的啊?
  章先生:求许总饶圆圆两个小时给我。
  
  理由?梁京问。
  
  章郁云答,徐家新居落成,早前章郁云并不在邀请名单之内,昨天临时才正式邀请他,都是携伴出席。
  “我缺个女伴,你不是最合适也最逃不过的人选嘛?”
  
  “徐家?”
  “徐起屾夫妇,昨天在医院见过的。”
  
  “章先生说的约会就是陪你参加应酬?”梁京朝他投以冷漠地询问。
  章郁云倦怠地神色,伸手,掌心来覆梁京的,“事分轻重缓急,我知道你不爱那些场合。但是,明明白白,徐太太请得是我和女友,我也不能随便弄个女伴糊弄人家,对不对,圆圆?”
  
  对与不对,梁京都不想去思量。她猛地别开脸去,看车窗外无限近黄昏的远远近近,车里其实消音很多,但她总觉得耳里某处重音击打、碾压地疼。
  她适时地沉默,换来章郁云以为的默许。
  
  他关照司机开车,车驰出去的那一秒,梁京心里困顿的口子也松豁开。
  一切仿佛都往她事与愿违处奔进。
  
  章郁云先带梁京来了名品店,他替她挑了件黑色一字领晚装,耳饰是对珍珠耳夹,因为梁京没有耳洞。
  这一次他没有征询梁京本人的意见,只是参考场合,参考他的衣着,很笃定地告诉她,这套很衬你。
  梁京情绪不高地任由章郁云拿主意,乖顺无话地去到试衣间里,穿戴好他的“自作主张”,
  果然,社会世故的章先生,眼光不差,相反,他甚至比梁京更懂自己需要什么。
  
  黑色更能烘托她的肤色,也更能包容她的年少无知。
  梁京把乌墨长发归拢到左肩处,长裙衬窈窕,珍珠别在耳上也更灵气袭人。
  
  试衣间里的人提着裙摆,款款出来时,章郁云还没来得及给喟叹,梁京先逼着他表态了,“章先生满意嘛?”
  “自然满意。”章郁云还满不在乎地和她促狭打趣。
  
  试衣镜前,他依旧温柔和煦地站在梁京身后,二人如同上回购衣那样,用镜子作媒,互望互汇。
  章郁云抬腕看时间,认真问梁京,“喜欢吗?喜欢就这套,我们再去弄头发,嗯?”
  
  梁京听闻,细细端详自己,又像在镜子里端详章郁云,思忖良久,出口的话不是答他喜欢与否,而是悄然问他,“那幅字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嗯?”
  
  章郁云回地太风轻云淡了,梁京全然吃不透他,吃不透他的真实性,“我不知道章先生的生意经。但也懂你联络甚至紧密这些人脉的意义。
  我只想确认一下,执意要我写那幅字的用意。”因为落款最后标的是梁京的名字。
  
  徐起屾那边,很明显,章郁云的话音里听来,他做过背调的,包括徐的家庭。
  
  而奶奶去探章爷爷的病,是提前跟章郁云约好的。
  她们与徐家的碰面几乎是前后脚,赶巧得很。
  
  仅仅一日的时间,他又和梁京说去赴徐家宴会。
  
  梁京只想问问他,是到底算好的,还是全不知情。
  
  “知什么情?”眼前的章先生,形容与会话都毫无破绽。
  
  这彻底击垮了梁京的自尊心。她不想和他绕,因为她实在浅薄无知,心里装不下太多事,她隐忍情绪,沉着来问,更像是倾诉。
  “你觉得我和那个徐太太长得像嘛?”
  
  时间好长,因为煎熬人心;
  时间好短,因为玲珑世故人,一秒吃透她的意思。
  
  良久,章郁云后知后觉地点头,好像一切他顺过来了,顺理成章过来。
  他这样一个人,看过太多事。崇德巷那样看似离谱的事,他都可以顺理成章过来,更何况眼前听到的这一遭。
  章郁云才不新鲜,人与人,总要在离别与重逢里,反复经历的。这才是人生的意义。
  
  他只关心一点,今儿个,这么心思重重,这么对他起嫌疑,
  “是你奶奶的心思还是你的?”
  
  梁京痛心疾首,因为她隐隐觉得,又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一切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奶奶只是让我做个知情者。”
  
  昨日从医院回去的车上,奶奶诚实告诉梁京:
  从前我就不避讳你有生母,
  如今更是。
  圆圆,你可能遇上了。我还没老糊涂,我清清楚楚记得她,记得你生母是怎样把孩子抱进梁家来的……
  
  只是没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碰面。
  奶奶言明,她不能保证,这其中有没有郁云的事,有,可能也没有。
  
  章郁云听完梁京的话,嘲讽地笑,“所以,就因为几桩巧合,你琢磨出我因为要拉拢生意伙伴,算计自己的女人?”
  “圆圆,不至于。”他微微往后仰了仰脖子,看梁京的目光,近乎睥睨。
  
  “我要是算计你,你早死上千百回了。”
  “我今儿个才明朗,我到你心里大概是个什么地步。”
  “我不计较你拿个似是而非的模子来套我,倒头来,你因为一个纯偶然事件来质问我?”
  “所以我该高兴你会盘算了,还是该气恼你从来没把我真正放在心上?”
  
  他语速很快,最后一句,上前一步捏住梁京的下巴,再一秒厌弃的神色,丢开。
  
  梁京能感受到他的恼怒,下巴处被他捏得生疼,这般光火的章郁云甚至能叫她生发些畏惧心,
  “对不起……”她徒感荒唐,歉仄声音微微出口。
  
  那头,方秘书替老板计算着时间,他们还得去选礼物,怕章郁云因为女人耽搁了,进店来催老板,看着点时间哦。
  不成想,章郁云勃然大怒,“催命是不是?”
  “全他妈给我滚蛋!”
  
  一旁等着章先生签账的导购小姐吓得大气都不敢喘了。
  
  末了,愠怒之人,一气之下,把梁京一个人留在了店里。
  他只身去赴徐家的宴会。
  
  *
  梁京事赶事的糊涂、懊恼、后悔,等反应过来已然赶不上章郁云的脚步了。
  
  她追出来时,章郁云的车子已经没影了。
  接连几个小时,
  她不敢给他打电话,微信发了几十条信息,也石沉大海般地无回应。
  
  她甚至不确定他夜宴而归,会在哪里。
  
  梁京最后一条微信情词恳切:
  章先生,我在崇德巷等你。
  
  时间脚注是凌晨一点十一分。
  如果章郁云还在意她的话,他该知道,梁京没有他,在崇德巷很难熬。
  
  凌晨近两点,章郁云才回她消息,是个定位图。
  并语音给她:你等不到我了。
  
  梁京即刻抓了车钥匙出去,因为章郁云给了她一个死局饶了一个生机,
  只要她愿意。
  
  她自然愿意,为了他,千千万万次。
  
  *
  梁京来笼沙公馆找他。
  
  她还穿着先前那套黑色礼服,并告诉章郁云,因为章先生没付账,她用自己所有的积蓄买的。
  一楼会客书房厅里,没有开灯,饮酒休憩在沙发上的章郁云,浴在窗边一隅月光里,声音疏离冷漠到极致,“关我屁事。你穷也怪我?”
  
  他喝醉了。
  
  “章郁云,对不起,我不该那么想你。”
  “只是好生生地肉里,突然扎进个刺,我难受了。”
  “我一点都不想去面对那个人。”
  
  “她除了提醒我,在梁家多么名不正言不顺,毫无意义。”
  这些年,梁京需要父母的千万时机早已作废了。
  
  “我怕,怕你知道什么不告诉我。”更怕他为了什么,拿她去通人情。
  
  梁京惊骇这样黑暗里朝人说话,她一脸清泪地在书房门口的边沿上摸到了一排开关,按了再按,总算按对一个,啪地一声,室内灯火通明。
  一束光追到沙发上人的眉眼里去,他紧促地阖眼,再睁开,里面盛满了倨傲与不快。
  
  梁京站在光源底下,继续自我剖解她的怕:
  “怕我一门心思地喜欢你,而你比我清醒、比我知道要什么。”
  “事实也是如此。”
  
  章郁云靠在沙发后背上,闻言许久没说话,再出声的时候,冷峻的逐客口吻:
  
  “梁京,门就在你后面。”
  “你走吧。”
  
  门确实在她后面,可影子在眼前。
  
  她并不听从他,
  相反,一步步走近他。沙发边上,她提着裙摆,跪偎在他眼前,由着自己的瞳孔里去布眼前人的影子,告诉他,
  “上回在这里,章先生当着那么多下属的面,给我揩手时,我就中招了。”
  
  “老天爷好像把前面二十年欠我的父兄情意全一下子弥补给我了。”
  
  “章先生,如果你生气,那么从此刻起,我再也不提那些不是你也不是我的事了。
  没有似是而非的模子。”
  
  “我是喜欢你的,就是认认真真喜欢才会犯糊涂,才会有生怕心、得失感……”
  
  奶奶说,和你谈感情无可厚非,就是怕将来我们分开了,章郁云能成为梁京的一个形容词,缀在她前面。
  再无限靠近,都不属于她。
  
  梁京一边说,一边簌簌的泪。
  
  “属于谁?”瞳孔影的主人不禁问。
  梁京讷讷地摇头。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中他的意,
  下一秒,沙发的人一把钳住她的下巴,摘她耳上的珍珠耳夹,信手丢掉地毯里去。扯她来眼前,他也俯身去。
  吻高高地地落下来,
  气急败坏、惨烈暴戾。
  
  礼服是侧开叉的,章郁云从那开叉处,冷手去试图剥离她。
  
  “那我来告诉你,我属于谁,或者谁属于我!”
 
第十六章、雨旸时若(1)
  
  掌心攀附上来的冷意,激灵地梁京本能一颤。
  章郁云的话更叫梁京气馁,“梁京,但凡我把你当玩意,你早没命了。”
  “当然,你马上就没了。”
  
  怒火中烧的人喝了酒,更是阴鸷蛮横。
  他几乎是拖梁京到沙发上,欺身在上,一条腿跪膝死死卡在她两腿间。沙发上的人还在羞愤里挣扎时,章郁云已然意图昭昭地拿手背去碰她的脸,一点点地擦过,凉丝细腻,“二小姐,我陪你玩这过家家的感情游戏已经够长时间了,今儿个是来跟我了断也好来跟我卖弄眼泪也罢,总之,你得亏点什么在这里,不然你不会长记性,你当这世道真跟着你姓梁还是跟着我姓章呢!”
  
  说着,他粗暴阴霾地来剥梁京的衣服,她口口声声所有积蓄买下的这件黑色晚礼服,在章郁云的没分寸的手劲里,撕裂开一道幽然的口子。
  但没人在乎这冒失的意外。
  
  梁京微微抽噎的身体起伏。比起章郁云全然丢失绅士风度的行径,她似乎更在乎,“章先生,你到现在都没喊过我圆圆,一直梁京二小姐……”她眼角挂泪的侧脸去挨章郁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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