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宠妻日常——九月轻歌
时间:2020-04-06 09:00:50

  她因此而放心了:只要到了军中,只要不是坏到根底的人,都会慢慢品出孟观潮到底是怎样的人,予以全然的敬重。
  至四月,钦天监先后向太后、皇帝禀明:观测天象发现,今夏帝京及周边有天灾,十之八/九是水患。
  巧的是,罗谦禀明太后的时候,徐幼微也在场。
  太后如今只是个摆设,但听闻之后,仍是现出惊容,下意识地望向徐幼微。
  徐幼微就委婉地道:“若所言为虚,再好不过;若不幸言中,又无防范的话,少不得劳民伤财。”
  太后颔首,“的确是。”当日,见到皇帝的时候,便提了提此事。
  因着母亲一直缠绵病榻,皇帝对她的言语更为在意,“明日,我和太傅见一见钦天监的人。”
  太后略略心安,“是罗谦说的。若是旁人,我和你四婶婶倒也不会放在心里。”
  “嗯,您放心吧。”
  翌日,皇帝和孟观潮在南书房传唤罗谦,听他说了原委。
  随后皇帝问孟观潮:“要当真么?”
  孟观潮思忖期间,锋利、直接的视线停留在罗谦面上。
  罗谦心里直打鼓,短短的时间,已然汗透背脊。
  孟观潮说道:“不论真假,也该防患于未然。”
  皇帝欣然说好,遣了罗谦,与孟观潮商议着,派遣了五名官员,从速巡视河道相关事宜。
  “若真有天灾,某种程度上来说,没可能防患于未然。”孟观潮说道,“所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损失。”
  皇帝沉默片刻,小大人似的叹息一声,“尽人事,听天命吧。”
  孟观潮问:“心情不好?”
  皇帝点头,“娘亲病着,总也不见好。真有天灾的话,到时候,你一定会亲自赈灾,好不容易见好的伤病,恐怕又要复发。”
  孟观潮莞尔,“想的倒是很长远。”
  “我要是再大一些就好了,”皇帝端端正正地坐着,双手放在书案上,“可以跟你一起去。”
  “胡扯。”孟观潮心里暖暖的,口中却申斥道,“哪有帝王亲自赈灾的?你要做的是毫无差错地调度人员,万一出了岔子,可怎么成?”
  “是啊,万一你出了岔子,可怎么成?”皇帝慢悠悠地反问。
  孟观潮跟他开玩笑,“给我算命了?算准我……”
  “闭嘴闭嘴,”皇帝连忙摆手,“不准你咒自己。”
  孟观潮轻笑出声。
  皇帝生怕他继续这种话题,“你得告诉我,还要做哪些准备。”
  “行啊。”
  皇帝再见到太后的时候,把此事如实告知,太后又告诉了徐幼微。
  徐幼微的心放下了一半——接下来,还要把那张方子交给孟观潮。
  一次,进宫的时候,恰好遇到了康清辉,她问他:“为何知晓那张方子?”
  “我用过。”康清辉直言不讳,“那次,我曾随军赈灾,没多久就染了时疫,换了三个方子,才捡回一条命。略通药理,这方子又不多见,看过之后,便记下了。”
  徐幼微汗颜。他前世的事情,她所知太少太少了。
  康清辉笑容中有些怅然。
  徐幼微说起眼前事:“我瞧着,有两种药材,不常见。打听过了,寻常药铺里都只得一点点。以我所能,不知能够备下多少。尽力而为吧。”
  “我也已派人储备。”他说道,“幸好每一剂药中所需甚少。”
  徐幼微颔首,“过两日再看。实在不行,我请靖王妃帮忙。”
  “实在不行,也好。”
  徐幼微对他一笑,欠一欠身,转去慈宁宫。
  之于提前储备少见的药草的事,徐幼微动用的仍是娘家人:请母亲找了个可信的放在外面的管事,以管事的名义开了个药铺,她给了管事四万两银子,用途便是从速收集那两种药材。
  到时候,如果灾情严重,仍有时疫爆发,这些药材便能从速送到时疫爆发的灾区。
  当然,她更希望自己是白忙一场,所有药材都滞留手中。
  眼下头疼的问题是,管事一直在想法设法购买那两种药材,却只花去了四千余两。
  她不知道要面对多严重的情形,所以就想,多多益善。
  过了两日,管事仍旧没找到最相宜的渠道,她便去找靖王妃:“我有个亲戚,开了个药铺,有些药材找不到门路,到不了铺子里,你能不能帮帮我?”语毕,递给靖王妃一张写着五种药材的单子。
  都说久病成医,靖王妃就属于这情形,看过单子,笑着指着那两种用于时疫的方子中的药材,“要这两种做什么?”
  徐幼微半真半假地道:“那个人不知是听谁说的,笃定这两种药材会有用武之地,大抵会用在时疫的方子之中,就想多存一些。倒不是想发国难财,是想着,要是有那种事,尽快送过去,再不济,也能落个好名声。”
  靖王妃笑了笑,“难得的,是这份儿心思。赚好名声的路子很多,哪儿就用得着这一种了?这分明是个仁善之辈。这些都好说,明日我就让打理药草的管事去见你那位亲戚,不论什么药材,不论要多少,都不在话下。”
  徐幼微趁势道:“要是你认可他的心思,也存一些吧?”
  “不了。”靖王妃笑道,“我认可他的心思,想法子让他少付一些银钱、多拿一些药草便是了。”
  徐幼微由衷道谢。
  随后几日,徐幼微在宫里,会征得太后同意,到太后的书房看一些书籍,再有空,便去宁府,向师母请教时疫相关的事,借阅相关的脉案、书籍。
  四月中旬,她交给孟观潮几个方子,“万一这时节有时疫,我问过师母了,这几个方子,太医、大夫看了,多多少少能得到些启发,甚至于,说不定有能派上用场的。”
  孟观潮敛目细看,看完之后,把她搂到怀里,“原来,你也在为这事情忙碌。”
  “应该的。”徐幼微趁势道,“我让娘家帮衬着开了个药铺,这几个方子上常见的药草也罢了,不常见的,已经存了不少,到时候,万一能用到,就能解燃眉之急。当然了,要是白忙一场是最好,我由着你笑话我。”
  孟观潮当即就笑起来,“怎么可能。这份儿心最难得。”
  “那你把这几个方子留着吧。到时候,万一哪一个派得上用场,我们也算是齐心协力地帮那些百姓度过难关。”
  “放心。会的。”
  .
  端午节之前,开始连日天降大雨。
  钦天监罗谦的预言应验了。
  孟观潮、靖王和六部首脑、朝廷重臣在值房坐在一起,商议应对之策。
  有人痛心疾首,慨叹皇朝为何遭此天灾;有人满脸黯然,想象着百姓置身于水深火热的凄惨境遇;有人却是带着固有的冷漠,旁敲侧击地指出灾祸是因灾星降临而起——至于灾星是谁,却是不敢言明。
  灾星,不是孟观潮,便是靖王萧寞——傻子也听得出。
  之后,这些人便开始了唇枪舌战,相互指责对方的过错。
  孟观潮与靖王却似没听到一般,命人备了笔墨纸,斟酌之后,在纸上书写。写完之后,把纸张推给对方。
  纸张来回推换之间,其余官员的争论愈演愈烈。
  二人唇角俱是勾出一抹含着嘲讽的笑。
  争论什么呢?
  不外乎是怕担负罪责,怕染了时疫,却又想在这件大事上有所作为——不想冒险,却想得到益处。
  可又有什么法子?
  有些人到了一定的地位,所在意的,只有自身利益。
  孟观潮与靖王齐齐站起身来。
  官员们的争论因此戛然而止。
  “我带兵去赈灾,你们把心放下。”孟观潮说道,“我活着回来,是皇上的功绩,我染了时疫,死了,罪责在你们。”
  靖王冷眼看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我随太傅前去。我们活着回来,也罢了;我们要是出事,你们,陪葬!”
 
 
第67章 
  众人面面相觑, 神色各异, 等到二人离开才回过神来,看两人刚才交换的几张纸。
  纸上写的是跟随二人前去的在京武职人员名单,先前几张, 二人各自列出的名单, 均有被划掉再替换的人名。最终的两份名单, 自是一目了然。
  孟观潮与靖王前去南书房面圣。
  太傅亲自赈灾, 皇帝并不意外, 意外的是靖王同行。
  皇帝遣了宫人, 认真地望着靖王:“你可不能给四叔捣乱啊。”
  靖王蹙眉,“这种事,我怎么可能捣乱?”停一停, 实在忍不住, 问,“你不能不喊他四叔么?再怎么样,我们也是手足。”他和孟观潮可是平辈。
  “这就是四叔,没得改。”皇帝神色愈发郑重,似是在宣告什么大事似的。
  靖王嘴角抽了抽,心说那就各论各的吧,口中则道:“随行人员的名单, 我们已经拟出来了。”
  “哦。”皇帝站起身来磨墨,又招呼孟观潮,“四叔,你给我写下来吧。”
  这怎么还一口一个四叔了?这小崽子故意膈应他呢吧?靖王气乐了, 起身道:“不敢劳驾皇上,臣来给太傅磨墨吧?”
  “好啊。”皇帝也不客气。随后,孟观潮书写期间,他问道,“连日大雨,家里都安排好了?”
  “家里没事。”孟观潮和声道。
  “那就好。再有,让康清辉、林筱风随行吧?”皇帝说,“新到上十二卫的这些人里,他们两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康清辉略通药理,能帮衬着太医照顾你们两个;林筱风就不用说了,出力的事情,他都任劳任怨的。你们来之前,他们特地前来请示,我跟他们说,太傅要是同意,就可以去。”
  孟观潮微笑,“自然同意。”
  皇帝却又犹豫起来,“其实,也可以找更好的,比如常洛,还有两个锦衣卫指挥佥事,都比他们更合适吧?”
  “皇上已经委婉地同意了康、林二人随行。”孟观潮和声提醒道。
  皇帝的大眼睛眨了眨,不好意思地笑了,“是啊。唉……我可真是的。”两个人最终要是没去,便是太傅不同意——他话里已经有了那层意思,“以后我会注意的。”
  靖王撑不住,笑了,好奇道:“皇上和太傅一直都这样?——太傅一边忙活,皇上一边打岔?”
  皇帝看了他一眼,“是啊,太傅能一心二用三用。就是运气好,逮住个奇才师父,有什么法子?”
  靖王哈哈地笑。
  皇帝瞥了靖王一眼,也笑了。
  .
  孟观潮一直是雷厉风行的做派,靖王也从不会拖泥带水。二人在南书房逗留一个时辰左右,安排好了——也可以说是交代好了后续诸事,便分头回府,当即准备动身。
  对此事,太夫人和徐幼微早已料到。前者是出于母亲对儿子的了解,后者是出于前世今生相加的了解。
  徐幼微知道,有些事,只要有人重生,只要有人做一点点动作,便会引发改变;而有些事,不论是谁重生,也不会更改孟观潮在这时候亲力亲为的决定。
  征战需要士气,赈灾更需要士气。前者意味的是杀戮、胜败,需要的是豪情壮志;后者意味的则只有救助、救赎,需要的只有对百姓的仁慈之心。
  越是赈灾这种事,越是孟观潮会亲力亲为的,因为换了别人,他不放心:怕别人不肯竭尽全力地救助百姓;更怕在赈灾同时有人发国难财,从而导致赈灾的用度被层层克扣,甚至于,若有时疫,会有人趁机对灾民抬高粮米、药材的价格。
  他慑人的名声,他自己是知道的,从不介意用在寻常是非上,更不介意用在刀刃儿上。
  至于自身的安危,那是他从不会考虑的。
  他不是赌徒,也一直是赌徒。
  只是,每一次赌上性命的同时,都关系着家国安危、百姓疾苦。
  ——这样的男人,徐幼微深知,任谁也没有改变他的可能。
  她也不想改变。
  她知道,自己的夫君顶天立地。
  她以他为荣,尊重他任何选择。
  她重生后,包括康清辉重生后在做的,只是减少他一些伤痛,避免他一些危机。
  若能做到,便足够了。
  孟观潮回到卿云斋的时候,看到的是幼微正在将三间簇新的深衣、道袍放入行囊——这次出行,不同于别的事,要一切从简。
  “这怎么行?”他立时蹙眉,“在外穿些旧衣就好。”
  “就要带上这些。”徐幼微对他一笑,“回来之后,有更好的。”
  孟观潮细品了品她的话,笑了,索性转到临窗的大炕上,看着小妻子为自己忙碌。
  日常必需的都备齐了,李嬷嬷和侍书怡墨行礼退下。
  徐幼微走到大炕前,踮起脚尖,展臂拥住他。
  他倒是有些讶然,“怎么了?”
  “观潮。”她唤他名字。
  “嗯?”
  “平平安安地回来。”她搂得他更紧了,“答应我。”
  “答应你。一定比打仗更谨慎。”孟观潮拥住她,“小傻子,怕什么呢?我命硬的很,绝不会……”
  “你住嘴。”徐幼微最恨他的乌鸦嘴。数落的同时,她勾低他,咬住他的唇。
  他笑着,抱紧她,别转脸在她耳畔道:“放心,我会好好儿地回来。”
  “嗯。”徐幼微蹭了蹭他胸膛,“我等你。”
  .
  下午。
  雨势很大,风很急,散去了空气中的闷热,将丝丝缕缕的清凉之意送入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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