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国拍vlog——烟花不是花
时间:2020-04-07 09:15:47

  这不难猜……听白秀岚这么讲,一切又好似顺理成章起来。她的前世……原温初蹙眉,她的脑海之中隐约浮现出一些破碎的画面,连带着她整个太阳穴都有些刺痛,她伸出手不动声色地揉了揉自己的穴位,神色却仍然冰寒,她似是坐在冰封王座上的雪地女王,整个人岿然不动。
  反而是她对面的白秀岚,被胸口的怨气驱使,说出更多话语来。
  “原温初,你以为你这样的人,会被人真心实意地喜爱么?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够接受你的本性,这世上的男子,就如同你的父亲那般,要女子温柔如水,小意温存,那些人说是喜欢你,不过是爱慕你皮相,贪恋你容貌,可是没有半点真心,只想要恣意玩弄你。”
  “你算斗赢了我又如何,即便是殷惜那样的男人,也不过是对你见色起意……原温初,你这样的女子,注定要孤苦一生的!”
  白秀岚眼中,这是恶毒诅咒。
  可是原温初听见她这番话,眼底却掠过一丝淡淡的讥讽之色,然后原温初平静说道。
  “可是我又不是为了男子而活。”
  白秀岚的话很可笑,是因为她一直想要竭力依附谁,抓紧谁。白秀岚看着她平静眼眸,觉得错愕难言。
  “你不去找殷惜拼命么?他害死了你的母亲!”
  原温初说道。
  “每个人做错的事情,都早晚是要付出代价的。”
  她只说了这句话,便站起身向外走去,而白秀岚看着她不假思索便要远去的身影,一时之间心思慌乱到了极致,隔着玻璃,都能够听见她近乎撕心裂肺地叫喊着什么。
  “原温初!你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原温初!你给我回来,你别走!”
  但是她却还是关上了那扇门,她想,她日后应当不会再来看白秀岚了。
  她走出警备司的走廊,瞧见外头的日光投下一片淡淡光影,走廊尽头站了一个人,让原温初的眉头忍不住皱了一下。
  那个男人身材颇为高大,穿着黑色西装,站在走廊尽头下,日光落在他西装之上,他转过身,看着原温初神色一片平静,毫无波澜可言。
  原温初没有说话,她向前走去,本来是要同他擦肩而过的,却听见他开口说道。
  “我可以让她悄无声息地人间蒸发,让她病死在牢狱里头,这样,她绝对不会有机会再找你,跟你开口说话,有的秘密,也就永永远远成为了秘密,不会再有人知道。这样的做法,对于我而言,最为有利。”
  “毕竟,没有谁会在乎,她是不是还活着。连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恨不得同她立刻撇清干系……她活着,也极为可悲,没有谁在意她。她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但是男人是靠不住的。”
  原温初听着殷惜的话,她其实本来不打算同他有任何交流,但是她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然后她问殷惜。
  “所以……”
  她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你为什么不杀了她,为什么要让我知道真相?”
  殷惜摇头,他盯着对面的原温初的脸颊,两年过去,她比两年之前更加美丽了。
  记忆之中,那个狼狈不堪,斗志被消磨到极致,感觉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被损耗一空的原温初的模样逐渐淡去,他已经有些记不清楚。
  如今的原温初,大概永远也不可能如同前世那般狼狈。
  她再也不会如同前世那样穷途末路。
  她无需等待着被谁拯救,如今的她,足可以拯救世人。
  殷惜沉默了一会儿,他说道。
  “真相就是真相。我虽然追求利益最大化,但是我却很奇怪的不想要欺骗你。而且……我想,你终归有一日会自己想起来的,这件事情,你曾经就知道,如今再度想起来,也不奇怪。”
  殷惜同原温初都知道,对方是重来一次的人。
  他们彼此交过底,看的出来对方同前世的区别,自然也就推测得出,彼此都是重生者的真相,而且他们太过聪明——有的时候,甚至像是在照镜子,看到另外一个自己。
  原温初低头,她的眼底仍有嘲讽冷光,她说道。
  “你知道。她说的真相,会让我不会放过你。”
  殷惜嗯了一声,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
  “有些话,我想要亲自说。自然,人做错事要付出代价,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伤害你不是我本意,我只是……向上攀爬的路不得已抓紧一切机会,这些机会,有的不甚光明,有的伤到旁人,但是重来一次,我也不后悔,因为我殷惜就是这样不够体面光明的人,而且……”
  “我一定要做人上人,这一点,比什么都重要。”
  他可以不要良心。
  因为良心不可能让曾经十几岁的那个少年殷惜过得更好。
  踩着别人尸骨才能前行,这个世界上的资源就这么多,他崛起抢占一块,别人就要少一块,怎么会容他。他若是不去殷家,他今日连跟原温初面对面说话的机会都不会有。
  不论对错,人想要一样东西,就要承担代价——尽管那代价惨痛到让他前世终其一生痛到胸口血肉模糊,他低下头,开口说道。
  “我没有想要害原太,但是白秀岚在原家地位稳固对我有好处,这样她才能够找机会让我接近殷家。”
  “我那时候受过她的恩德,她帮我埋葬了我母亲。她找我问,怎么才能做人上人……”
  “我知道,她唯一做人上人的机会,就是做原太。”
  殷惜抿了抿唇。
  那一年的少年,不会想得到他后来会遇见原温初。
  他只是想要报仇,他母亲死的时候,他就发过誓,一定不可能一辈子做个街头小混混,所以他一定要找一切机会往上攀爬。
  白秀岚跟他,说起来,都是相似的野地游魂,他让白秀岚去原家碰运气,然后后来原太身体颓败下去,最终郁郁寡欢而亡。
  白秀岚上了位,做了神采飞扬的新原家太太,将他引荐去了原家的亲戚殷家,让他得了信赖。
  他一点点从管家做起,然后得势。
  夺下了整个殷家。
  一步都没有错,踩得很稳当。
  但是有的事情,殷惜谁也没有告诉,比如他当年给母亲迁坟之前,他就不止一次偷偷去过前任原太的墓园。
  他不敢送花,只敢远远看着,磕三个头,头顶撞在石头上头,头破血流,他咬着牙转过身,告诉自己,就算没有他,白秀岚找旁人一样下得了手——可是他终归是心意难平。
  在原温初正式见到他之前,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其实都偷偷提前见过她。
  失去母亲的大小姐,坐在车上,面无表情的脸颊,明明是让人怜惜的失去至亲的少女,神色却倔强到了极致。
  她从来都是带刺玫瑰,痛到了极致也不会喊痛更加不会掉眼泪。
  他偷偷站在街角,看着那个骄傲到了极致小姑娘走入原家大宅,他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关心她,但是绝不是因为她长得美。
  她同他一样。
  都没有了母亲。
  他说他不记得他自己的母亲,是谎话,他母亲死的那一日,他看着她一点点没有气息,她的手掌心一点点地凉下去,而他死死地攥住自己的母亲的手掌,浑身颤抖如筛,眼泪却流不出来。
  谁能帮他呢,谁也帮不了他。
  殷家么,殷家连他的存在都不知道。他是石头缝里头的一捧野草,也是地上被人践踏的烂泥巴,他是最卑微,活的最苦难的那一波人。
  那一夜多痛苦多难熬已经想不起来了。
  他站起身,像是个游魂,昏暗的破屋里头连一盏灯都点不起,他挨家挨户去问,邻居躲避不及,直到带着孩子的白秀岚,看着他,大抵是想到自己的处境,又勉强顾念着往日情谊。
  而且……白秀岚至少在原实牧那里捞到了些积蓄,所以她才帮着,置办了葬礼,买了一小块墓地。
  她不是多么善良,只是……她大概那时候,觉得她同殷惜的母亲,乃是同一种人吧,所以处于悲悯,亦或者对自己的感慨,所以才买了一小块墓地。
  这样的恩情,的确对于殷惜而言,是很重。
  后来他帮她上位。
  她送他去殷家做管家,两个人成了隐秘的盟友。
  再后来,原温初的母亲死了。
  白秀岚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他却还只是殷家的管家,白秀岚不耐烦他这样的没出息,认为他无法得到他该得到的一切,同他逐渐断了联系。
  而他……大概是处于心底那么一点微弱的惭愧同自责,他偷偷关注那个精致骄傲的少女,看着她一日日成长,知道她是原家大小姐,也知道她美得惊人,知道她咄咄逼人的那层盔甲是为了保护自己,知道她经常自己一个人去墓园。
  他偷偷地看她那么多眼……起初是什么追究已经已经没有意义,但是他赫然醒悟他对她心动过的那一刻,他已经知道他自己输得彻彻底底。
  他只喜欢赢。可是原温初面前,他没有赢面了。
  他间接害死了她的母亲。
  为了自己往上爬。
  他害了她。
  ……
  原温初看着对面的男人,他站在那里,神色寂静,他好似心如死灰,脸颊之上也是一片凉色,几乎凉透人的心扉,然后原温初听见对面的男子开口说道。
  “你若是恨我也是理所应当。”
  他没有什么可为自己辩解的余地。
  的确,不论有什么隐情也好,苦衷也罢,事实就是他间接害死她母亲,他害她童年惨淡,她的苦难,多半都是因为他殷惜而起。
  他欠白秀岚一份人情,因为白秀岚当年帮忙收敛他母亲尸骨,给他母亲魂魄安身之所。
  他的确说过,日后不会为难白秀岚,可是他说过的话不算数了——他说的话,本来就不算数。
  没有谁规定,一个人说过的话,一定非得算数的,商界之上,撕破协定是常事……何况他两世为人,从来没有哪一世做过好人。
  他是恶人,是穷凶极恶的歹人,他自己都认这一点。
  原温初盯着他的脸庞看,她说道。
  “殷惜。”
  对面的男人沉默着不说话。
  他无话可说。
  然后他听见对面的原大小姐说道。
  “别再见我,你不配。”
  殷惜嗯了一声。
  原温初看着他默不作声的样子,她说道。
  “如果我让你捐掉所有家产做善事,你愿意么?”
  殷惜看着她的脸庞——他摇头,然后他说道。
  “我们还是做仇人吧。”
  他用心良苦得到的,不就是那些东西么。
  原温初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
  “也好。”
  “那便是死敌。”
  然后她同他擦肩而过,就像是一场漫长无尽的春雨落下,淅淅沥沥雨打风吹,殷惜想他一个没有心的人,自然无所谓一颗心千疮百孔了。
  很多年前,他在墓园里头偷偷瞧见那个咬牙不哭的小女孩,他想,她真苦啊。
  可惜他自己……从头到尾,也什么都给不了这个很苦很伤心的小姑娘,因为她再辛苦,她也比他富有,没有母亲,她还有父亲,有万贯家财。
  可是他是当真什么都没有。
  他连花都买不起,他磕头磕得头破血流又如何呢,他也那么苦,怎么可给她哪怕一点点的安慰。她是天上的星辰,是遥不可及那颗星,她穿着昂贵的洋装从车下走下来,手里捧着昂贵的进口矢车菊,眉眼精致仍然是绝顶不可触碰的人,而他跌跌撞撞磕磕碰碰求来的,是狼狈的一束卑微野花,不敢递在她眼前。
  他在她面前,从来都卑微。
  卑微入了魂魄,是他一辈子都无可赦免的罪。
  前世后来又过了很多年。久到他后来发迹,这一次他什么都拥有,拥有长街,拥有高楼商铺,拥有银行股份,拥有无尽盛名,然后他在街角,见到穷困潦倒的原温初,他并非一时怜悯,更不是恻隐之心大发,他带她回去的时候,是想,风水轮流转——这个小姑娘,这一日也当真可怜,而且……
  他深知,他终于可以高高在上的,表达自己的怜悯。
  曾经他自卑过,后来他面对她,总还是自卑。
  她以为他居高临下看她笑话,可是他知道自己可怜又卑微,在这个大小姐面前,他一无是处,还是如同当年,两手空空,什么也没有。
  她过得那么辛苦的时候,他没有雪中送炭,后来自然也不会再锦上添花,他只是看着她跌落尘埃,看着她憋着胸口的那口气爬起来,看着她一点点地努力认真地想要重新挽救原家,他只是做了她生命之中的看客。
  不敢接近,不敢触碰,不能亵渎。
  后来她一跃而下。
  他终其一生再也等不到机会对她说一句没说出口的喜欢了。
  他……
  不敢喜欢她。
  因为他不配。
  原温初说的对,他不配,他前世做的不好,他自己很清楚。
  这一世……
  也并没有好到何处去。
  原温初的影子逐渐从他面前消失,殷惜在脑海之中反复问自己,如果重来一次,他还会选择这条路么,还是宁肯不报仇不报恩,只是安安心心的做个普通人,一辈子混迹在那些小巷舞厅,一辈子都看不到上层社会的风光,品尝不到做人上人的滋味?
  他会不会甘心?
  他现在后悔么。
  殷惜在脑海之中反复问自己,可是他明白,他不会后悔,因为后悔无用,所以不能后悔。
  他盯着窗台斑驳的影子——他想,他从不想做好人。
  前世不想,今生不想。
  可是重来一次,原温初居然还是个好人。
  哪怕凶狠无数倍,凶神恶煞的少女,胸口仍然藏了一口暖意,给她终生妥帖前行的勇气。
  原来……尘世真的有人,能从黑暗废墟里头重建自己,能从旷野冰原里头开出鲜花,能……经历过无数恶意之后,做个有手段保护好自己的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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