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凑到原实牧耳畔低低说了几句,原实牧眼中立刻浮现一抹惊喜之色。
“当真?”
他的心思一下子便全然不在那条链子上。
……
原温初转过头,她看见白秀岚不知道同原实牧说了什么,原实牧一脸欣喜,然后干脆利落地放弃了报价!
项链归了何家,但是自己父亲何等高傲的人物,竟然脸上没有丝毫怒色,反而透出一种抑制不住的喜气洋洋来。
这个精致无比的大小姐,略微抿唇,她的眼尾上挑,神色犹有余味悠扬。
她大概猜到白秀岚说了什么,自家父亲自然兴奋不已,心思不可能再放在拍卖会上。不过白秀岚丢了前世那条贵重的项链,又没法再用这件事情借题发挥——表面欢喜,心里头怕是憋屈的很。
原温初的舌尖微微抵住下齿,她一张脸庞光风霁月,瞧着就是一副色彩浓郁的倾世油画,她抬起头看向对面主持拍卖的绅士,心中却在计划该如何搭上从英伦而来的大商行的负责人。
她唯一能拿来用的筹码。
就是她那留学的三年生涯。
好在她成绩不错,所以她的导师,哪怕放在那个遥远的异国他乡,也是个很有声望的大人物。港城虽然没有人知道罗伯特爵士的大名,但是这个熠熠生辉的名字,就是原温初眼下能打出的最有利的一张牌。
拍卖会在半个小时之后结束的时候,原实牧走到原温初面前,人群三三两两散去,他似是强忍怒气说道。
“回老宅再说。”
原温初却出人意料的摇头。
原实牧看着眼前这个冷艳绝伦的女孩,仿佛从她眉眼之中看见了自己的第一任妻子的影子——但是却又决然不同,那样柔柔弱弱的女子,脸上不会有这么冰凉的神情。
原温初……那是什么眼神?
“你这是对自己亲生父亲的态度么?”
“难道我还生了一个仇家出来?你还不跟我一块儿回去,不要再在这里丢人现眼。你刚才报价做什么,你要让整个港城,都看我们原家的笑话么?“
原温初抬头抬得很硬气。她脸庞上的青涩其实已经全盘褪去,反而愈见锋利的轮廓,美色若是武器,她是最锋利的神兵利剑,她站在那里,从眉骨到下颌线,再到脖颈的线条都是绝美,哪怕眼前对峙的是她的父亲,她却依然站得笔直,开口问道。
“谁会笑话?”
“我想给我亲生母亲买一条项链又有什么错?”
原实牧额上青筋迸发,他强忍着自己的情绪开口说道。
“你母亲已经去世了。”
这句话从这个男人口中说出来,显得残酷又无情。
原温初看着他身旁低着头好似温顺的白秀岚,她开口说道。
“我替她戴着。”
她的视线太灼热,白秀岚不好再装着一副息事宁人没看见的样子,她显然也做了准备,抬起头笑颜如花,她穿的旗袍纯白,但是那一抹白色却惊人的冶丽,她红唇轻轻开启,说道。
“有孝心是好事。”
“可惜了,若是知道初初你想要,我便让老爷拍下来,倒让何家抢了先。”
“老爷不要生气,初初想要项链而已。”
“毕竟是大姑娘,做母亲的,是要给几件像点样子的珠宝。”
“初初想要也不必打着姐姐的名头,姐姐如今……可什么都用不着了。我既然如今代替姐姐成了这原家的女主人,自然也要替她操持家务,将你们日后的体面,日后的婚事都一一地安排妥当。”
“眼下何家退婚,初初你又去做了个抛头露面的女讲师,怕是难有门当户对的男孩儿瞧上你,对方家中想来也不会同意。”
“我日夜替你担忧,这几日头疼得厉害……”
她语气不急不缓徐徐道来,原实牧的脸色没有那般难看,看向给自己分担忧愁的白秀岚,眼中更多了些怜爱同嘉许,再转头看向原温初,声音更严厉。
“你若是能同你母亲学到半分待人处事,便不会闹得如此难看!”
“都怪你母亲当年偏宠你。”
“把你养得不知天高地厚,养成了这般混不吝的任性不懂事性子,送你留洋又如何,你回来去做穷酸一月几十大洋的女讲师,不替家里分忧,书通通念到狗肚子里去,同那些承家族族荫混日子的废物又有何区别?”
“你口口声声要给你母亲买项链,凭什么买?”
“凭你自己几十块的薪水买?”
“说出去让人笑掉大牙。”
原温初被劈头盖脸一顿狂骂,她低着头,少女脸上似是侵染一冬霜雪,只能看得见睫羽微微颤动,看不出她神色有什么变化。
她安静的听着自己亲生父亲的辱骂。
原实牧一口气骂得畅快,再看向眼前的女孩,又有点儿后悔骂得过分,但是瞧着她无动于衷的模样,怒气又涌上来,他开口问道。
“你到底随不随我回家?”
“你辞了教职,我明日安排你进银行做事。”
原温初平静抬起头,她在认真地观察自己父亲的脸庞。
她记得前世她最后一次见到这个令她痛恨,委屈,难过——但是却终归因为割舍不掉的亲情,而始终渴望从他那里得到来自父亲疼爱的男人的时候,原实牧远没有如今意气风发。
他如今看上去,正是最为年富力强的时候。
原实牧的容貌决不能算差。
他极有男子气概,高鼻阔口,眼睛大有有神,尤其盯着人看的时候不怒自威。他发家得早,头脑极好,一路都顺风顺水,做什么,什么便赚钱。
港城人说原家捧金碗,淌金河,就是夸赞原实牧这份强悍运气。
若不是因为……白秀岚,原家不会落得最后大厦倾倒,凄凉崩塌的境地。
她前世见原实牧的最后一面,他鬓角旁满是白发,眼中早已经没有当年的雄心壮志。
那个一辈子独断专行的男人。
她的父亲原实牧,最后双眸之中却失去了当年神采。
原温初看着眼前的人,她缓慢——却坚决的摇头。
她不能走之前走过的路。
她如今进原家的银行,打理原家的生意,什么也改变不了。
她必须得跳出去。
原实牧看她摇头,冷哼一声。
“那你的生活费,从今日起你自己解决。我原实牧,就当做没有生过你这个女儿。”
他转过身拉着白秀岚的手臂向外走去,他的步伐走得又急又快,直到白秀岚拉了拉他的臂膀,他才像是顾忌到白秀岚的身体,放慢了一些速度。
原温初盯着他背影看着他走出拍卖大厅,才转身向后头花园走去。
远处还有些港城名流,夫人太太,看见她虽然出于礼数教养没有指点当面给原温初难看,但是单单从表情也能够看得出她们在议论什么,原温初如同没有看见一般踏步往前走去。
屏幕前的观众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原温初表现得太坚强,这样反而更让人心疼。
“初初你一定很难过……可这么倔下去,渣爹才不会心疼你,只会越来越听你那个恶毒继母的话……”
“渣爹真的太过分了啊!等等初初,我给你打赏零花钱去!”
几行字又一闪而过。
原温初的眸光却看向泳池旁的一个身材高大穿着西装的男人。
那大概便是她要找的目标。
她要去同商行负责人谈判。
伤心自然伤心——但是这种情绪对于眼下的局面并没有什么用,她得打起精神,应对接下来的新的一局对弈。
这些人都是久经商场的老狐狸,她不能露出破绽。
第29章 连环刺杀,风雨一夜
“我姓原。”
“原温初。”
端着红酒杯的少女,眼睑微微低垂。她站在那里模样就不同,对面的人开口问她。
“你有英文名么?”
原大小姐抬起头。
“有。但是在这里,我更喜欢别人称呼我的中文名字,尽管那有些绕口。”
她能在外留学,英文自然是流利,但是起初却极狼狈,连食物都不晓得怎么说。
如今的原大小姐已经能够看着对面的人侃侃而谈。
“我的导师说过一句话,所有接近你的人,必有所图谋。不是贪图你的美貌,就是贪图你的财富——如果你没有财富,是个一穷二白的穷光蛋,那么对方便是想要投资你的未来。”
“相信你为他能够带来更大的收益。”
“我想要向您证明,我的未来值得投资。”
“我拥有旁人不能比拟的潜力。”
含蓄是东方美德。
但是原温初在异国他乡学到的是如何展现自我。
原温初的这与众不同的开场白,成功地激发了对面拥有湛蓝眼珠的男人的兴趣。
“潜力?”
“与其证明你的潜力同未来,为何不证明你的美貌,那样不是容易许多?”
而原温初抬起头,她的语气却极为认真。
“因为美貌无需证明。”
她说这样的话,并不会显得轻狂,夜色中,她的黑色瞳眸清澈如水,但是站在人对面开口,就是婷婷袅袅的一朵午夜昙正盛放,谁也忽略不了她的美。
她说这样的话,底气十足,不虚浮。
她开口自信满满,同美貌相得益彰。
“我帮导师做过一个案子。港城眼下最大的那家东纪银行,我同导师一同前往拜访过本土的总部。”
昏暗的光线下,对面的人眼神倏忽而变!
因为原温初搬出的这家银行的名字!
原家也有银行,但是远算不上行业霸主。
眼下港城的银行业霸主乃是外资。
谁都知道这里的经济力量掌控在何人之手,眼下无人能同他们扳手腕。
东纪银行,取东方世纪之意,从建立之初,就展露出那个势力的野心。
这少女平静瞳眸里头,同样饱含一种蓬勃的野心同攀附向上的力量。
“我能提供我导师的联系方式。”
“但是我想同你们合作。”
“我不知道港城之中有几家势力联系了你们,又提供了什么样的条件,我只想告诉你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我能够提供比港城任何一个势力都更优厚的条件。”
对面的洋人拥有一双深邃眼眸,同看起来强势精明的鹰钩鼻,他凝望着对面的这个年轻的女孩,如果仅仅只是一个华人小姑娘的话,他当然一个字都不相信,但是她提到的导师同银行,却足够重量级。
但是仅此让他们推迟一个月做决定还不够。
“你也想参与到同我们合作的角逐?”
原温初看向对方。
她低低地说道。
“我知道你们的生意最远做到大洋彼岸。我之前曾经同导师做过一个罕见的经济学课题,同对面那个国度相关,若是能够拿到专利,你们的利润至少能够翻一番。”
“这个消息,值不值得你们为我推迟在港城的活动一个月?”
对面的男人笑起来。
“真是个聪明女孩。”
“你说得对。比起你的美貌,我更应当相信你的未来。”
……
原温初走到盥洗室,用凉水冲脸。
冷水过脸,面上反而浮现出更加深层次的自然红润气色。
最好看的胭脂也打不出来。
她天生一副浓颜,东方五官,西方架构,清冷又绝艳,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却能在她这张脸上调和得极好,哪怕不了解她身份的人,单单看她的脸,也会感叹好一个贵气逼人的天生大小姐。
她用手指缓缓整理了一下披散下来的发,却听见外头传来一连串的尖叫声!
原温初盯着走廊尽头,她向外迈出,却看见人群匆忙慌乱,然后便是武器的响声。
不少人抱头躲避。
原温初眼神转动了一下,却感觉有人拉住她的手掌,她回头,对上的却是一双意想不到的眼睛。
是殷惜,他的面容是原温初之前所不曾见过的肃穆凝重。
他拉住她半只手臂,开口说道。
“跟我走。”
“是义诚志士那批人。”
“港城要出大乱子了。”
原温初的呼吸顿了一下。
她知道义诚志士是什么人,前世闹得极大——这些人说穿了,是某些见不得光的势力培养的死士,主要刺杀港城位高权重的官员,一旦被他们成功,立刻便能搅得整个港城风雨不断。
可是殷惜怎么在这里。
他也来了这场慈善拍卖会?
原温初之前都没有见到过殷惜,殷惜却只是攥着她的手腕,然后压低声音说道。
“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我看见你刚才同那个人谈话了,我不知道你同他可否立下了什么约定,但是港城这一两个月会很乱,你不要做火中取栗,让自己跌到悬崖底的事情。”
原温初看着殷惜的眼。
他的表情跟他在殷家做管家的模样一点都不同,锋利,冷锐,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原温初不知道他如今暗地里头的筹谋进行到了哪一步,但是原温初盯着他的眼,只是摇了摇头,然后松开他的手掌。
“殷先生应当管好自己。”
她转过身,向着后山奔去。原大小姐跑得很快很急,她的身影瞬间淹没在一群建筑之中,殷惜的手掌方才还残存了一丝方才握住她手腕的滚烫感,她的眼神格外坚定,灼人的热。
他转过身盯着远处被警卫击毙的引发混乱的刺杀者,神情却变得有些莫测的晦涩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