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民国拍vlog——烟花不是花
时间:2020-04-07 09:15:47

  “殷家二少爷那个殷则虚,歌厅舞厅都不跑了乖乖上课,怕不是被她榨干了……”
  “这都好几天不见影子,肯定是怕了她的如狼似虎。她现在对顾家少爷又下毒手,看中人家钱财家世,人家也还是学生崽吧?何家退婚退得对!这女人不能要,家宅不宁……”
  “而且她专门挑有钱有势富家少爷下手,她就是贪慕虚荣……”
  原温初哪怕是心大,也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这些贵妇看着她,却丝毫不怵。
  “你自己说说,报纸上都写了的,你还怎么教书育人。”
  “就你这个名声,这么狼狈,谁放心。女孩学你放荡,日后就别想嫁人了,男孩还要担心被你勾引!”
  “你自己是狐媚子,美人蛇,你还怕别人讲么?”
  这些家长的诉求,就是她不能再上课。学院找女讲师可以,不能找个名声这么差的。
  原温初却表现得很硬气。
  “有证据拿证据,没有证据就不要瞎说,否则我会起诉你们诽谤。报纸上写的话也能算数?我会找律师出公告函,让他们公开登报给我道歉。”
  “警备司象征司法公正,也是他们诋毁得了的?还有,我就算同谁谈恋爱,也堂堂正正是我自由。”
  “我来讲课,于做人上我坦坦荡荡,于学术上我问心无愧,对学生我尽心尽力,你们两嘴一碰想要让我辞职,倒不如来亲自听我讲课,看看我讲课的时候,有没有你们所担忧的那些问题。如果港城每一个讲师被人这样泼了脏水就要辞职,那么你们自己给你们自家孩子讲课去吧。”
  那些贵妇通常吵架都是胡搅蛮缠,听这个女孩话语之中井井有条,连消带打,她们的语气也弱下去,这个姑娘太不好惹了,关键这么能辩论,她们嘟嘟囔囔地走出去,还想着怎么投诉她。
  原温初却快步走过人群。
  外头有一辆车,车里头坐了一个中年男子,眼下他推开门走下来,看了一眼那些贵妇人,他说道。
  “那些报纸都是胡说八道,满纸荒唐言,没有一个字可信。我女儿需要勾引公子哥?我看是那些不自量力的人上赶着讨好她。”
  “你们哪一家孩子身世比得上我女儿娇贵?”
  “你们看好你们自己家儿子才是真的。难道男的在名节上还能吃了亏?那点子钱财也值得我原实牧的女儿贪?”
  “荒谬!”
  “你们再胡说,我找律师跟你们打官司,告到你们家破人亡为止。”
  他这么一怒斥,那些贵妇太太们彻底没声了。而难得替自家女儿撑腰讲话的原实牧,则是走过来,看了一眼站在那里一脸倔强的原温初,他其实也只是听见那些长舌妇说三道四一时之间有点忍不住,但是走到原温初面前,多少又有点尴尬。
  之前几次都不欢而散,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个自小就倔强的女儿,他低下头,含糊地说道。
  “上车再说。”
  原温初却没有挪动脚步,她停顿了一下。
  “让我去给二太太道歉?”
  “还是想要跟我打商量,托我找老师的关系,找英伦的大律师给白泰仁打官司,好让他尽快放出来,还去祸害原家的银行?”
  “如果这样的话,恕难从命。”
  她说话就是冰凉带了讥讽,原实牧听见她声音都觉得自己胸口一疼,他很不喜欢这种感觉,明明是父女,却搞得好似仇人家一样,可是他抬起头,看着对面女孩那张脸庞,她面容讥诮冰凉,但是他却好似能够从她眼底看见那么一点点悲戚的底色,这个女孩儿是美的,但是作为父亲,他却只觉得这个大女儿酷似他前妻。
  他一时之间涌上的,也不知道是愧疚还是后悔,他的声音放缓了许多。
  “都不是。你上车我再同你说。”
  他说了不是为了白秀岚说话,原温初思索了一下,看着他的背影走向那辆进口特制的小轿车,她才迈开步子跟在自家父亲背后走过去,原实牧让司机给她拉开车门,他同原温初坐在了同一排。
  这种狭窄的空间,同自己的父亲相处。甚至都让原温初感觉到了一丝丝不自在。
  她抿了抿唇,却没开口。
  原实牧也没想好怎么说,其实他很不会跟大女儿相处。
  小女儿软糯,贴心黏着他这个父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又乖巧,能够满足他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全部情感同想象,所以他其实有点偏疼原温宁。
  但是原温初不一样。
  她虽然长得像母亲。
  但是个性……原实牧不得不承认,其实原温初的个性很像他。又冷又硬。
  根本没个服软的时候。
  如果原温初是一个男孩,或许他会动念头把原温初培养成自己的继承人,她的性子,哪怕是放在吃人的港城商场,都能搞得掂,不会输。
  宁宁不一样,她就像她妈妈一样,又软又弱,需要一个强有力的靠山,需要什么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他在宁宁身上,才有做父亲的感觉。在原温初面前,自己倒似她仇人。她从七八岁就对自己横眉冷对,自从她知道白秀岚同原温宁存在,这个女儿没有再在他面前笑过一下。
  这种冷漠同尴尬维持了很长一段路,然后原实牧才终于缓缓吐出一口气息,说出他早已经安排好的决定。
  “银行都交给你。白泰仁放不出来了,经理给你,可以动用的流动资金都交给你。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在外头读书要是没有白学的话,先打杂一年,做得好的话,几个月也可以,然后银行就是你的了。”
  “你在外头,花销别人家的钱没有必要。我自己家的女儿,不用那些阿猫阿狗养活,他们也配?”
  原实牧皱着浓眉。
  “那些乱写的报章,我明日就去警告他们。他们觉得你没靠山乱写,但是我不可能让原家的名声受损……”
  原温初却突然开口打断了他。
  “只是担心原家名声受损么?”
  “还有,那些报纸上写的话,也不算胡说八道。有一桩事是真的。”
  “我的确交了一个比我小一岁半的男朋友,我觉得他不错,我自己也很满意现状。他不是不三不四的阿猫阿狗,他是我男朋友。”
  原实牧花了整整三四秒钟才反应过来。手腕上头的手表,秒钟滴答滴答地走动了两下,他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了许多。
  “什么?”
  “什么男朋友?”
  原温初的话,似是机关扳动,给了他重重一击。
  “被我认可的男朋友,在我心里是算数的,我会带他去母亲的墓见一见母亲。”
  她提到自己的母亲,原实牧的前妻,这就像是横亘在这对父女之间巨大的伤口,原实牧又不说话了,车越过外头姹紫嫣红挂满广告牌的街道,港城小姐大赛的宣传画一闪而过,原温初的视线看向窗外,看似若无其事,但是她自己知道。
  她心底的那个伤口,从她儿时溃烂,不得痊愈。
  她的母亲,她从来都耿耿于怀。
  原实牧沉默许久,再开口,这个商界叱咤的家主放缓语气。
  他闭眸,再睁开,尝试修补自己同女儿的关系。
  “温初,你还是去银行看一看。我知道白泰仁不成器。至于你……你继母,这段时间,我会让她好好调养身体,不会再去找你。你妹妹还在读书,你最大,从银行开始接手天经地义,我没有那么狠心,真的看着你在外头颠沛,就当做……我给你一份保障,至少你这辈子衣食无忧。”
  原温初的话,是冷冷冰雨。她说道。
  “可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东西么?”
  她的唇角仍然全是凉意。
  “你有问心无愧么?”
  “如果你觉得这样做就能让你问心无愧,那你就大错特错。因为我不接受。”
  ……
  汽车停在原家银行。
  原温初打开车门,她抬起头看着那栋鲜亮的大楼,大楼顶端的天穹灰扑扑的,她想起她纵身而跃的那瞬间天旋地转。
  天灰沉沉地吞噬了她。
  又想起前世她最后看原实牧重病的样子,她心里头那么多苦楚,却到最后麻木地站在那里,身体同精神被割裂成两个部分,唯独只剩她苦苦捱下去。
  她闭眼,脑海里头的眩晕感挥之不去,然后她走进去。
  她不接受,但是她还是走进这个地方。因为她想知道,原家的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前世白泰仁纵然可恶到了极致,但是她后来方才发现,原家的败落,同一股神秘力量的狙击有干系。
  原实牧看着原温初背影,他的声音低沉,带了苦涩。
  “去医院吧。”
  他还要去看白秀岚。今日她产检。那是他期盼许久的儿子,所以不能有差池。
  ……
  医院里头,原实牧看着白秀岚一脸哀怨的脸颊,短短数日,她就消瘦许多,她的眼睛盯着他看,他心里头又涌上一股愧疚感,几乎像是本能反应,他听见白秀岚喃喃地说道。
  “我在医院安胎,可是我不知道我弟弟的消息,我怎么能安心。医生也说我忧思过甚,我只是想要知道他好不好……他过惯了好日子,怎么能熬得下那些苦,我心疼我自家弟弟难道也有错?”
  她的手指纠成一团。
  原实牧的心里头又有点乱。
  白泰仁吃苦?他吃的哪门子的苦,有白秀岚这个姐姐全心全意给他打点盘算。
  他抿唇,只觉得一股难以名状的力量冲击着他的心脏然后蔓延向他四肢百骸,白秀岚还在开口说话,只是她的嘴巴一张一合。
  可是他却有些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只感觉胸口一阵阵疼痛,他蹙眉,然后用尽自己的力气转过身向外走去,还不忘关上门。
  他觉得心脏很难受,好像有一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等到他走到门口,甚至觉得站立不稳,他的脚下一软,几乎要一头栽倒,然后一只手扶住了他。
  一个青年看着他。原实牧的视线有点模糊,他只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青年。
  对方却主动开口。
  “我是殷家的管家殷惜。原先生是否有哪里感觉到不适?我去找医生过来,马上,原先生稍等。”
  他想说话,却没有力气,只能离开墙壁,医生飞快赶来,然后给他做了初步检查,神色有点凝重。
  殷惜看着原实牧一副透不过气的模样,他的眼眸仍然是有些冰凉的。
  检查结果出来,显示原实牧很有可能是心脏方面的疾病。
  医生简单救治过后,原实牧倒是逐渐恢复了正常。他缓过这一阵,发现那个青年还站在不远处,他心中涌上几分真切的感激,却同时第一反应,就是这个消息决不能透露给任何人。
  他表达了这样的意思。
  对面的青年却略微低头,他的声音极礼貌,站得位置恰恰好,半边身体都隐藏在黑暗的阴影之中,让人难以窥探他的表情,只能听见他恰到好处的低沉声线,很容易让人生出信任之心。
  “原先生放心。我是殷家管家,知道该如何做事。”
  原实牧才想起了这么一个青年。他忽而眯着眼睛打量他,他也知道的殷家大少爷殷则实突然车祸身亡的消息,殷家太太同老爷眼下情况都不怎么好,毕竟中年丧子,人生痛事,还是悉心栽培的大儿子。
  眼下殷家最能拿得出手撑场面的,居然阴差阳错的就成了这么一个管家,说不定日后还要同他打交道。
  这么一个青年,会办事,懂人情世故。再给他数年,未必还是今时今日这个地位。
  对方今日等于间接救他一把,他也不介意卖这个小辈人情,拉他一把。
  不过今日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机。而且他的身体……他一直以为自己年富力强,从来没有想到过,类似的问题,居然会出现在他的身上。原实牧心中第一次升腾上一种畏惧,同强烈的危机感。
  眼下的原家,他一旦倒了。
  后果不堪设想。
  ……
  殷惜走出去的时候,站在楼梯口,罕见的点了一根烟。
  他盯着那根烟,却没有凑近,神色怅然。殷惜今日,其实想过不管不顾,任凭原实牧跌倒在地。
  那瞬间,他伸出那只手,看似只是刹那,他那瞬间脑海之中却涌过百转千回无数道念头,最终方才做出决定,伸出了那只手。
  他知道。
  原温初同她父亲的关系很僵硬。是仇家。
  可是讨厌父亲是一回事,真正失去父亲,也许又是另一回事。而且从更加理智的角度来说,原实牧暂时不能有事,原实牧一死,她必定要卷入家族争产的风波中去,纵然她可以不要原家那些钱财——这样就能避免麻烦……
  可是殷惜想,她凭什么不要呢。
  就如同,殷家他其实从来没有打算放过一样。
  本就是自己的东西。
  为什么不拿?
  殷惜的眼眸黑沉沉的盯着那只烟在他手指尖燃烧起来,烟气缭绕,他的胸口里头却沉甸甸,他很不喜欢医院,但是却被迫经常要来。
  殷则实的死不是他动的手,他的车刹车失灵,查不出任何疑点,被认定是一场意外,但是殷惜却觉得不是意外,因为时间点不对。殷惜闭着眼,他脑海之中各种讯息飞速闪过,但是最后只剩了一条最迫在眉睫的。
  他要把……
  原先生的身体,现在就出了问题的事情,告诉原温初么?
  ……
  原温初还在银行大楼里头。
  她盯着手中的文件,明明是个美貌的女子,但是她对面银行里头的人都战战兢兢,因为这位原小姐提出的问题太尖锐,他们许多都答不上来。
  原实牧是打过招呼的,大家都知道,原家家主好似又想要把生意交给自己大女儿打理了,虽然搞不清这些复杂的豪门纠葛,不过他们拿钱办事,当然还是说什么是什么。
  原温初因为外貌太美,所以太容易被看做是花瓶,但是她显然并不是,她飞速地翻阅着文件,然后她突然抬起头,报出一份报刊的名字。
  一份很罕见的英文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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