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越!”
公主绝美的脸瞬间扭曲!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护着这贱蹄子,这分明等于间接承认了他俩的奸|情!!!
他一个附庸质子,尚未大婚便敢如此,让她堂堂公主颜面何存?!让他们大苍皇家颜面何存?!
这些道理余小晚懂,耶律越懂,满院丫鬟小厮又有几人不懂?
余小晚万没想到他会下意识地帮她挡下,怔愣之余,却见耶律越瞬间掩去眸中一丝慌乱,波澜不惊地望向敦贤公主。
“此女,着实可恶,我念她曾随我同生共死,也不愿公主因她再添烦扰,本不欲与她计较,不曾想她竟妄图诬陷于我!”
顿了下,他扫视了一眼满院黑压压的人群,唇抿了又抿,这才冷声怒道:“她如此胆大妄为!大逆欺主!自当将她杖毙方能肃清门庭!以儆效尤!”
这番话掷地有声,公主脸上几近扭曲的怒意总算勉强压下。
“你们可听到了?拖下去,杖毙!”
执行家丁赶紧上前,拖起她就要往长凳上抬。
余小晚残破不堪,何止腰臀,整个下身全都血污狰狞,根本无半点反抗之力,只能哀切地望着耶律越,不住地唤着。
“求侯爷救奴婢,求侯爷,侯爷……”
这一声声的侯爷,唤不唤得动耶律越且不说,敦贤公主却是越听越怒!
“无需再绑,直接乱棍打死!”
话音刚落。
轰咚!
余小晚已被丢在地上,薄尘扬起,呛得她一阵重咳。
不等咳完。
邦!
邦邦邦!
接连数杖已如雨点砸在她身上!
当啷!当啷!
识海里跳出一连串信息框。
【系统:警告!!!最多再承受7杖!】
【系统:5杖!】
【系统:3杖!】
“住手!”
听到这熟悉的一声,余小晚微松了口气,她赌得就是耶律越对她残存的这最后一点感情。
用这最后一点情意,换她一命,从今往后,他便能心安理得的恨她,不必再惦记她曾为他命悬一线,为他失了清白,还为他献|身解药,哪怕他认为她是为了利用他才会如此,可纯良如他,依然会在意。
“公主,请听在下一言。”耶律越起身,冲着敦贤公主抱拳俯首,“这贱婢死不足惜,只是大婚将至,府中见血本已不吉,若再出人命,只怕与我等将来子嗣有碍,横竖她已只剩半口气,不若暂且饶她一命,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此时此刻,但凡是耶律越开口,无论如何花言巧语,听在敦贤公主耳中,就是求情!就是对这贱蹄子余情未了!
凤眼微斜,凌乱如刀,此番却是扎在她心仪的耶律越身上!
“若本公主不肯呢?”
耶律越波澜不惊地抬眸,淡声道:“在下知公主心中有气,无论在下如何坦言是为了公主着想公主也未必肯信,不如这样,让在下亲自替公主责罚,如何?”
冷冶的凤眼当即眯起,“你?”
“正是。”
“你要如何替本公主责罚?”
耶律越垂眸,沉默数息,再抬眸时,原本清透如水的眸子幽如深潭,难窥半点波澜。
“黥面,在下亲自来。一个‘淫’字不足,自当再添一‘窃’。”
敦贤公主脸色稍霁,回身复又坐下,再度恢复了初时的雍容华贵。
“既是三条罪状,两字如何足够,再添一‘奴’字,勉强尚可。”
淫,妇者淫,众人可欺,打死不纠。
窃,偷者,罪人也,祸连三代蒙羞。
奴,死契者,即便赎了死契文书,依然难脱奴相,无论去往何处都只能任人欺凌!
此三字,随意一字刺于脸上,此生便再难翻身,何况三字同刺!
耶律越此计高明,间接暗示了公主,死有何惧,再区区几杖,采琴定然命丧黄泉,可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公主即便再气有不平,也寻不到人发泄了,倒不如黥面羞辱,让她生不如死!
若耶律越不说他亲自掌刑,公主未必会如此爽快便应允,他亲自掌刑算是给公主一个交代,是意,他与采琴恩断义绝,再无半点情意,要公主不必再介怀。
耶律越聪慧如斯,即便原本不曾猜到,可昨日公主虽气,却也只说要责打她数杖,今日如此大的阵仗,显然是又发生了什么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接受的事。
而昨日至今,短短一夜,除了他强占采琴一事,再没有旁的能让公主如此气恨。
想来必然是采琴凌晨裹着他的大氅回转,不慎被人撞见,甚至有可能还被公主察觉了他情不能自控留在她身上的印记,公主这才勃然大怒。
治病治根,公主既是因他而怒,便只能由他来熄。
小厮备好了刀具、刺针、粗墨,诸如此类黥面刑具,一一摆在他面前。
耶律越望了一眼那刺针,又望了一眼锋利的短匕,迟疑了一下,拿起了刀。
余小晚奄奄一息地趴在地上,他俯身蹲下,刚想去抬她的下巴,却听公主的声音漫不经心的传来。
“还不快帮侯爷摆正她的脸。”
一旁的小厮赶紧过来扯着她的头发强硬地拽起了她的头,露出她早已血色尽失的脸!
余小晚不敢睁眼,也没力气睁眼,她怕他撞上她的视线会下不去手,也怕自己望着他的脸会忍不住委屈,只能装作昏厥。
她感觉额头隐约有一丝寒意挨近,不过刚触上一点,便听公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侯爷,短匕虽快却损伤重,针刺倒是伤浅,看她已伤重如此,不若换了针刺,也好让她少些痛楚。”
确实,以刀刻字,再用墨封,的确伤口大且深,全然不如针刺。
可针刺太慢,余小晚这一身重伤,早已血染襦裙,不过片刻这又猩红了身下的青石板,若再耽搁,不必杖毙致死,她已血尽而亡!
公主此言,看似是为余小晚着想,不过是在试探耶律越罢了。
耶律越闻听,放下短匕,拿起那刺针看似轻巧地刺了两下,随即便又丢在一旁,复又执起那短匕。
“针刺着实麻烦,在下还想陪着公主早些去赏杏花,不过区区几刀,她能忍则忍,忍不过,死了也是她命该如此。”
这一番话十分熨帖,公主满意之至。
“如此也好,那就请侯爷快些行刑吧。”
刀割斧砍,自然是越快痛楚越小,难为耶律越那提笔执笛的手竟要握着冰冷刀刃划开血肉皮囊。
他微闭了闭眼,再陡然睁开,手如握笔,刃如狼毫,白袖微拂,区区数下,一个狂草的“淫”字已书于额头。
收刃数息,血珠才缓缓沁出,一旁小厮赶紧上前刷墨,刷了一遍还觉不够,再刷一遍。
余小晚始终一动不动,心中不由咒骂。
这破身子,不该昏的时候昏的倒是快,该昏的时候死活就是不昏!
她真希望自己昏厥过去,如此便不必再这般真切地感受着他一笔一划亲自斩断他们两人最后那一缕情丝。
耶律越深吸了一口气,再度执刃如笔,刚要再书第二字,却听院外传来小厮的急步声。
“启禀公主!时大将军求见!”
时晟?他来作甚?
敦贤公主微蹙眉心,看了一眼只剩一口气的余小晚,凤眼略一游移,扬声道:“罢了,剩余二字过后再刺,先将她抬下去,唤府医诊治。”
满院都是下人,人多好办事,不过片刻余小晚便被抬了下去,院中也收拾妥当,就连那满地的血迹也立时被人抬了水来冲刷干净。
耶律越执着那短匕怔怔地站了十数息,这才想起回身冲公主抱拳道:“在下衣冠不整,先行告退,望公主见谅。”
郁结了整整一日一夜的敦贤公主,此时倒是神清气爽了不少,形容也恢复了一贯的雍容端庄。
“侯爷不必客气,回去好生歇会儿,待午时再来我院中用饭便好。”
耶律越抬步离开,那短匕始终攥在手中,宽袖遮住倒也无人察觉。
一路匆匆回了竹园,尚未进门,耶律越便头也不回得丢下一句。
“速去备水,我要沐浴!”
“是,侯爷。”
小厮赶紧挑起水桶离开,心中暗忖,不就是衣襟上沾了点血吗?换掉不就完了?明明今晨方才洗过,这才半晌,又得累得他跑几趟担水。倒是可怜那采琴姐姐……哎……你说你私通谁不好?偏偏缠上驸马!这又怪得了谁?
小厮的脚步声很快便消失在院中,耶律越抬步进了厢房,反手关严了门,寻了一圈,先将手中还沾血的短匕放入抽屉,这才摇摇晃晃地行到桌旁坐下。
他白衣染血,墨发微乱,目光呆滞,面无表情,直勾勾地盯着那虚无之处望了许久,周围静悄悄的,只有风过幽篁的沙沙声,间或还有一两声鸟鸣,旁的便再也听不到了。
突然!
他毫无预兆的猛地站了起来,双臂陡扫!
啪啷!哗啦!
茶盏茶壶扫落一地。
抬腿猛踹!
当啷!轰咚!
桌椅板凳悉数踹翻。
他依然觉得不够,胸中郁气喷张,几乎无法自持!
烛台、砚台、笔架、画桶,还有他悉心护养了整整八载满架子的书……
凡是触目所见,悉数摔砸踹打,无一幸免!
画桶诸画被他一一撕碎,满地乐谱话本、礼仪伦常,全都扯破!撕碎!
片片残画书页如纸钱冥蝶,白花花一片,散的满屋皆是!!!
待小厮挑了水回来,看到方才还毫发无损的厢房,眨眼间便是满室狼藉,惊得目瞪口呆。
“侯,侯爷!这,这这这……”
耶律越喘着粗气,转眸睨了他一眼,只这一眼,古井无波,不带半点情绪,却让整日伺候他的小厮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明明只是看了他一眼,为何竟有种想要将他同这书画一同撕碎的错觉?
小厮暗自抚胸,又顺了两口气,这才又道:“小的这就唤了洒扫丫鬟过来收拾。”
说罢,转身要走,还未迈步,便听身后传来不愠不火,却偏生让人不寒而栗的声音。
“我的贴身小厮是谁?”
小厮一怔,赶紧转身行礼。
“是小的。”
“既是你,为何还要唤别人来收拾?”
小厮暗自咋舌,今个儿侯爷可古怪的紧,平日里分明那般好说话,也从不管这些的,罢了,他毕竟是主子,还是莫要得罪的好。
“是,都是小的懒惰,小的这就收拾。”
耶律越这才起身回房更衣,走到卧房门口又顿住了脚。
“采琴今日下场,你可看到了?”
小厮莫名打了个冷战,赶紧点头哈腰,“小的看到了。”
耶律越面无表情道:“昨日她还与公主主仆情深,今日便能沦落至此,下人终究是下人,无论如何也不及夫君要紧,这府中人多口杂,若是有谁嘴碎,什么都往公主耳朵里传,或许可得公主一时奖赏,可却莫要忘了,一时的终归是一时的,聪明者自当懂得谨小慎微,不该看的不该说的,自当看不到听不到,方能……安详终老,你可明白?”
惯常做下人的,又有几个当真是个傻的?
小厮环视了一圈满屋狼藉,赶紧点头如捣蒜,“侯爷且放心,今日之事小的绝不敢告诉任何人!慢说今日,往后咱们院中诸事,不当说的,小的绝对一字不漏!”
耶律越微微颌首,“我料想你也是个机灵的,这院中只有你我二人,一旦有事传扬出去……”
小厮赶紧接话,“小的绝脱不了干系。”
耶律越不再多言,迈步回房。
……
时晟一夜未眠,望着枕畔酣然大睡小肚子都露出来的小呼呼蹙眉苦思。
他翻来覆去亦想不明白,为何采琴的体香会因着锦儿的远近而变化。
这般想来,似乎当日上官锦服毒前后的体香也有不同,只是之前他从未在意过她,此番回想却也不敢确信。
还有那日在端亲王府,他遍寻不到当日长街追逐的采琴,端亲王便寻了个小丫鬟搪塞他,他本有些怀疑,可锦儿却飞落在了她的肩头,他便也没再多想。
锦儿既认了那丫鬟,那她身上必然是有上官锦的体香,只是并非丫鬟身上散发,而是衣裙上的味道,可他分明刻意闻了那换下的衣裙,并不是上官锦的味道,方才他也刻意嗅了采琴换下的衣裙,也并非上官锦的气味,这又是为何?
当日长街所追之人是采琴,那端亲王府那丫鬟,穿的必然也是采琴的衣裙,而锦儿能从裙上嗅出上官锦的味道,他却不能,是否说明……那味道并非肉身所散,而是……魂魄?
锦儿靠近时,似乎能让那气味浮出肉身被他嗅到,而锦儿离远,那味道便会沉寂,不是不存在,只是掩藏太深,人之力所并不能及罢了,只有锦儿这般非人的小畜生,能从采琴用过的物什上嗅出那一丝丝几不可查的气味。
那是种……类似春日暖阳般的味道,暖而不骄,丝丝润润,让人安心。
想起那气味,便想起上官锦,时晟阖眼,眉宇急蹙,许久都不曾张开。
无人知他在想着什么。
“将军!有消息了!”
高德的身影映在纸窗上,声音不高不低,却恰恰好打破了他方才坠入的美梦。
时晟张开眼,墨瞳一瞬间的恍惚,很快便再入冰封。
“进来说。”
“是。”
高德绕门而入,轻甲沾着露水,抱拳回禀:“属下多方探查,神鸟当日确实是飞入的公主府,昨夜也确实是从公主府飞出,将军揣测不错,它之前必然是被什么人给扣住,刻意等到将军上门讨走采琴,这才放鸟儿归来。”
时晟翻身下床,披衣而出,出门前还不忘栓好房门,免得小呼呼再跑得不见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