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儿赶紧应声而入,一进屋便眼尖的看到散落床下的破碎襦裙,先是脸色蜡白,忽而又雀跃起来,变脸之快堪比川剧特技!
“将军虽不懂疼惜,可终究还是最宠夫人的!后院那么些个娇妾美人,将军不去找她们排解,却偏要夫人,还等不及夫人病愈就急不可耐,这要传到后院那几个贱蹄子耳朵里,还不得给气得三天吃不下饭!”
第10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9)
边说着,喜儿上前搀扶着余小晚回到床边。
“等明儿个,奴婢差人给尚书府送个信儿,让老夫人也安安心,前些年不过是将军常年驻守关外,这些日子又公务繁忙,即便在这府上也少来这后院,夫人即便有心,摸不着人也白搭,可不是咱们下不出蛋来!”
话音未落,她立刻惊觉失言,赶紧补救道:“夫人是贵人,生的自然也是贵人,常言道,贵人晚至,那些一生一串的才是生蛋!”
搀扶着她躺下,又抱了床干净的丝被给她盖上,喜儿忍不住又蹦出一句:“夫人高兴吧?奴婢也替夫人高兴!”
余小晚大难不死,刚放松那么一点点,一听这话气儿不打一处來。
高兴?高兴尼妹!
没看袭衣袭裤都快撕成亲妈不认了吗?这么暴力有什么可高兴的!她又不是抖M!
喜儿被她瞪得有些发毛,坐在脚踏边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
余小晚收回视线,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掉,望着头顶徐徐袅袅的床幔,感受着夜深人静的安宁,方才的郁闷总算散去大半。
“我方才听说驿站失火了?”
“是!奴婢也是刚刚得知,驿站离咱们将军府有些远,奴婢倒是依稀看到那处映天有红,可也没多想。”
“哦……”余小晚拍了拍榻边,“你抱了被子也躺下吧。”
守夜通常都是睡在脚踏,喜儿稍稍铺了铺便吹熄了烛火,和衣而卧。
余小晚躺平了,不动声色地问道:“这毒确实厉害,我竟有些不大记事了,驿站怎的突然来了那么些使者?”
喜儿一听,还没躺稳又立刻坐了起来,扒着床边急问,“夫人可还有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寻赵伯过来。”
黑暗里看不清表情,只能隐约看到模糊的影子,余小晚摸黑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道:“我没事,就是一时想不起为什么来了那么多使者。”
喜儿像是没听见似的,又暗自发狠似的念叨:“那贱蹄子实在可恨!明儿个奴婢定要去给她好看!”
“……”
这丫头,能不能好好听人说话!
喜儿又嘀咕了几句要禀告老夫人什么的,这才终于想起余小晚的问话,“夫人还真是受那余毒侵扰,忘了个干净。过几日便是太子殿下册封大典,届时会大赦天下,举国欢庆,各国都派了来使,听说西夷送来的是西夷国宝,圣上可高兴了好几日呢。”
多好的珍宝能让堂堂天子高兴好几日?即便真是如此,也不可能让旁人看出来,能看出来的都是有意为之,轻信这种流言的人,还真是不长脑子。
不过,她也总算明白了侍卫口中的上官大人就是她那个便宜老爹。
原主的老爹是礼部尚书,礼部不仅掌管宫廷礼节、主持科举,还要负责接待外来使者,相当于现在的教育部加外交部。
如今在他的管辖内出了这么大一个幺蛾子,还不烧番邦小国,专烧东厢房的大国来使,怎么看都不像是意外。
只是不知这纵火者,究竟针对的是大苍?朱国?玄国?或者是西夷?
当然,也不排除此人针对的是时晟,毕竟他可是礼部尚书的嫡亲女婿,礼部本就没什么实权,整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是想找她那个便宜爹麻烦的可能性约等于没有。
还有一种可能,此人想一箭数雕,不止时晟,还想搅得天下大乱,他才好渔翁得利。
这样看来,幕后黑手还真不好论断。
她这边暗自琢磨着,喜儿那边一开话闸子就刹不住嘴,一股脑又说了许多市井流言。
先说,朱国虽然派了个尚不及冠的皇子,可人家是皇长子,又是嫡子,送来的贺礼又十分丰厚,确实有友邦之国的大气。
又说,西夷当年战败,不仅割地赔银子,还送了当时风头正劲的二皇子做人质,如今又备下国宝做大礼,臣国之态恭谨,我大苍礼仪之邦,自然也不会慢待了他们。
最后提起玄国,她却是忿忿的,各国来使,不管小邦大国,友邦臣国,哪个不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唯独这玄国,仗着祖上留下的余荫,死活看不起他国,派来的使臣竟然也是个尚未及冠的皇子,还是个独了一只眼的庶出皇子!
那皇子排行老九,母妃还是宫女出身,身份何止是低贱。听说他身子骨还十分单薄,别说骑马打仗,就是跑两步都能喘上半天,若是能读书也算一回,可他天资愚钝,旁人学一日,他学三日还未必能记得住。
这样的皇子,不必想,在玄国也是不受待见的,玄国派他这样的人过来,根本就是看不起我大苍!甚至可以说是公然挑衅我大苍!
喜儿说得义愤填膺,可以想象传给她这些小话的人也是这般的义愤填膺,这将军府别的不说,一个个倒都随了时晟忠君爱国的高尚情操。
枕着喜儿喋喋不休的八卦,余小晚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第二天天不亮门外便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喜儿才刚刚起身,尚未梳洗,赶紧过去开了门。
门外候着一脸疲惫的内院管事福伯,“喜姑娘,夫人起身了吗?”
喜儿摇头,小心地掩了门,压低了声音问道:“有什么急事吗?夫人有病在身,昨夜歇得又晚,还是别扰着她为好。”
福伯搓了搓手,急的满脸褶子都皱到了一起,“若是旁的事儿,我自是不敢惊扰夫人,可这是将军刚刚送来的消息,说是马上有贵人要过来小住,让咱们赶紧腾出两个院子。你也知道,将军不喜铺张,咱们将军府统满就这么大点地方,前院是将军的院子,自然腾不得的,后院就这么四个跨院,若腾出两个,那些姨娘们又该住在哪儿?”
这确实是个难事儿,福伯虽为内院管事,可也只是管着这些个下人,做些配给补给的活计,这种牵扯到迁院的大事自然还得主母做主。
喜儿叹了口气,“罢了,我去唤夫人。”
第11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0)
余小晚一向浅眠,其实早已听到他们的对话,喜儿一进门她便坐了起来,“一大早的,谁来扰我?”
“是福伯,夫人。”屋外才刚蒙蒙亮,屋内漆黑一片,喜儿赶紧掌上灯,这才拿了襦裙过来,“将军让赶紧腾出两个院子,说马上有贵人要来,您看……”
余小晚抬手揉了揉额角,蛾眉轻颦,愁苦道:“你看我这不中用的身子,不过中了点毒而已,竟什么都记不清了,这各个院子都住着哪些人,你且给我说说。”
喜儿自小跟着上官锦,可谓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加之上官锦又是嫡长女,出嫁前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可说是从未受过半点委屈,喜儿跟着她,倒是没学来半分城府。
喜儿不疑有他,还担忧地上前帮她揉着太阳穴,“夫人惯是心善,就不该饶了那蹄子!换做是我,定让她不得好死!这事尚未传到老夫人耳中,若是……”
眼看着拐弯能拐到河沟里的喜儿不知又要绕到哪里去,余小晚赶紧提醒道:“福伯还在门口候着吧?你快与我说说,莫耽误了将军的大事。”
喜儿这才惊觉又跑了嘴,赶紧回道:“西跨院自然是住着那贱蹄子和圣上一并送来的三个姨娘,东跨院也住着四个姨娘,薛姨娘是端亲王送来的,周姨娘和王姨娘是敦贤公主送来的,都是上不得台面贱婢,只有张姨娘是兵部侍郎的庶妹。”
兵部?
余小晚蹙眉,时晟娶她就是为了避嫌,如何又会与兵部扯上关系?
喜儿却以为她在意那张姨娘,赶紧说道:“那张姨娘虽说比那些个贱婢强上一些,可她父亲不过是个侍郎,她又是庶出,如今又成了个可以随时送人的小妾,在夫人面前,真真儿是连提鞋都嫌她手拙!”
余小晚轻笑着摇了摇头,这丫头,没什么心眼,嘴巴倒是不饶人。
“还有呢?”
“还有大后院,那是老祖宗原本的院子,自打老祖宗去了之后一直空着,如今供上了老祖宗老太爷的牌位,虽只有这么两尊,可也算是咱们将军府的祠堂,平日里只有小厮过去打扫。”
余小晚微微颌首,“还有吗?”
喜儿笑出了声,“还有就是咱们这座院子了,我的夫人!”
余小晚有些无语,堂堂镇国大将军的府邸,绕来绕去就这么大点地方,他还偏给她丢下这么个难题,要腾出两座院子!
难道要她这当家主母和一群姨娘们住在一起?
其实她倒是无所谓,只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这时代还是相当注重长幼尊卑的。
她略一思索,吩咐道:“东跨院的全都搬到西跨院,咱们院子也搬,搬去大后院,我也趁这个机会,去给老祖宗们守守门儿。”
“啊?”喜儿一惊,也顾不得帮她整裙摆,抬头诧道:“这不妥吧,那可是祠堂!夫人住在那儿可是要每日斋戒沐浴的!”
“那又如何?权当是尽一尽孝道。”
喜儿见她执迷不悟,气得跺了跺脚,“我的夫人!您怎么糊涂了!这多好的机会,您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谋算谋算!”
余小晚整好衣裙,扬唇一笑,背对着窗外刚刚绽起的一抹朝阳,笑得意味深长。
“如何谋算?直接搬进将军的院子吗?”
“那有何不可?夫人总不能和那些姨娘们住一起,贵客来了可是会笑话将军的。此时搬过去时机正合适,将军也绝不会多说什么,届时如果再能添上身孕,那可就是喜上加喜了!”
眼看她越说越没边,余小晚懒得理她,迈步向外走去,喜儿却还跟在身后喋喋不休。
“老夫人前些时候还给了奴婢一些上好的绕指柔,说是添在香炉里,将军只要闻到那么一点点……”
余小晚突然顿下脚步,慢慢回过头来,斜勾的唇角温婉动人,出口的声音更是柔的像是午后的猫儿。
“你说什么?”
喜儿一怔,“什么?”
余小晚一字一顿道:“绕,指,柔。”
喜儿恍然大悟,见她居然对这东西有兴趣,瞬间喜上眉梢。
“夫人有所不知,这绕指柔是一种熏香,据说是百年前便灭绝的巫族遗留世间的唯一配方,不仅不会伤身,还能滋阴补阳,男子只消稍稍闻上一点便能雄风整晚!”
说罢,她还得意道:“这熏香极其珍贵,也就是老爷掌管礼部,与外使多有来往,得了这么些,不然,莫说寻常百姓,就是皇亲国戚也未必弄得到!”
说的这么神乎其神,以为是印度神油呐!
余小晚俯身平视着她,凤眼如丝,唇角含笑,“稍后便把那香给我,以后再不许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记住了吗?”
夫人的声音明明这么温柔,笑得更是婉约又不失明艳,可不知为何喜儿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寒,小心肝更是情不自禁地颤了三颤。
她赶紧回道:“是,夫人。”
余小晚满意的转过身去,拍了拍因为弯腰略有些皱巴的裙摆,唇角的笑意秒散。
真是日了狗了!
那黑到骨子里的抖S武夫老娘躲还来不及!你丫还想给他加料!
是嫌老娘死得太慢吗?!
……
将军府不大,平日里各个院子都打扫得十分干净,如今腾两个院子出来也算不上多难的事儿,不到午时两院姨娘就合到了一个院子,每人一间厢房,还有盈余。
余小晚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而对扶春院的一众丫鬟仆役说道:“去祠堂守门用不着这么多人,免得扰了老祖宗的清净,你们都先跟着阿福,喜儿跟着本夫人便好。”
刚安排妥当,前院管事寿叔一溜小跑赶了过来,“贵客到了,将军请夫人去前院待客。”
女眷通常是不见外客的,能请得动堂堂镇国大将军的正妻,必然是真真儿的“贵”客。
会是谁呢?
第12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11)
见贵客自然不能失了礼仪,余小晚又稍稍梳洗了一番,这才移步去了前院。
一进前院正厅,便见左上位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那人满脸虬髯,一身亮白胡服,金丝银线织就的窄袖长袍奢华无比,遥遥望去竟还泛着点点金光。
不等她看向右上位坐着哪位,左下首的时晟便起身冲他们拱手道:“她便是本将的内人,礼部尚书之女上官锦。”
说罢,又冲她遥遥伸过手来,“锦儿,还不块见过西夷大皇子和大玄九皇子。”
果然是“贵”客,虽是他国皇子,却也的确受得起将军夫人一礼的。
余小晚缓步上前,若是本国皇子,自然是要见大礼的,可他国皇子,又是如此私下的场合,福一福也便够了。
她谦恭有礼地深深一福,温婉道:“妾身见过大殿下、九殿下。”
大皇子耶律蛟哈哈一笑,大手一挥,豪爽中带着浓浓的胡人风范,“快起身快起身,不亏是将军夫人,当真是难得一见的江东美人。”
余小晚也不客气,起身浅露笑靥,“谢大殿下夸赞。”
许是这些天听多了“哪里哪里”、“不敢当不敢当”、“见笑了见笑了”,余小晚的坦荡接受反倒让耶律蛟多瞧了一眼。
可也只这一眼,很快他便抛诸脑后,继续和时晟客套。
余小晚随着时晟坐到了左下首次位,这才得空不露声色地看向右上位的玄国九皇子。
那是一个看上去相当青葱的少年,目测不过十七八岁,身形单薄,个子倒是不低,虽坐着,可也能看出比她还要稍稍猛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