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小晚并未回答,只怔怔地望着他,朦胧的灯火为他淡漠的面容染上几分暖意,就连那琥珀色的眸子仿佛都溢出了几分暖暖的担忧。
余小晚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他俩依然如初,所有的一切都不曾发生过一般。
“晨之……”
她情不自禁喃喃出声。
耶律越明显僵了一下,却并未回她,只是清理伤口的手更温柔了几分。
明知不该冲他撒娇,也不该在他面前说公主坏话,更不该在这里耽误时间,她要做的只有一件——赶紧带他去找公主!
可此时此刻的余小晚,看了他整整一下午加一晚上的冷脸,突然就觉得委屈的不行,突然就很想哭,很想很想很想……
很想扑到他怀里大哭一场,冲他发发牢骚诉诉满腹的委屈。
明明当日被时晟那般折腾都没想过冲谁抱怨,更没想过依靠谁的,为何如今面对耶律越,她就突然变得这般软弱。
不可以这样的,她知道。
她是任务者,注定是要孤军作战的,不能依靠任何人,尤其是耶律越,她该让他恨她,不该再接近他扰乱他的心。
她明明都知道的!
可望着摇曳的烛火下,那张终于恢复了几分温润的面容,她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
她就任性这一次,就这一次,她发誓,真的就这一次!
从明日起她会乖乖的,再不会主动靠近他半步!
真的。
“晨之……”
她又唤了一声。
耶律越清创的手顿了一下,无声轻叹,虽没有应她,却也回了话。
“你要说什么便说吧。”
余小晚越发觉得委屈了几分,她就任性这最后一次,他还不肯应声。
“晨之,晨之啊……公主……公主刚刚让我下到泉中帮她捡夜光杯,水很暖,外面很冷,公主还不准我换衣,也不准我穿鞋……我,我刚刚好冷,脚也好痛……”
一边抱怨着,她的眼泪便不听话地落了下来,明明事发之时她并未觉得委屈,偏偏这会儿说给他听就觉得自己是全天下最委屈的人,再没有这么委屈了。
听到她软软糯糯的哽咽,耶律越抬眸望了她一眼,只一眼,立马又躲闪开来,手下竟有些慌乱,仓促地帮她最后清了下创口。
“你,你先在此等候,我去帮你给公主告个假,再背你回去。”
说着,起身便要走。
余小晚探手扯住了他的袍袖,声音越发的哽咽了几分。
“不行,公主正在气头上,你去,只会让她更记恨我,还是等下我送你进去吧。”
耶律越本就聪慧过人,如何不懂余小晚的意思。
时晟今日所言,他虽事先已知晓一切都是她的算计,却毕竟不曾想过她会与时晟联手设计他,想到自己当日忧心如焚生怕她有个差池,毫不犹豫便现身而出,结果,真是笑话。
他亲耳听到这些都忍不住生起怒意,何况高高在上的敦贤公主?
公主不止怒她以身诓骗她的准驸马束手就擒,更怒她与他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
尤其是那手上的指甲印,除了公主本尊,放眼整个公主府,谁敢给她掐成这样?
唯有他耶律越。
耶律越微叹了口气,疏离的神色总算稍稍缓和,可语气依然淡漠。
“看在多少与我有关的份上,我会与公主好好解释的,以后,她便不会再为难你。”
说罢,他扯了扯袖子,示意她松手。
余小晚没松,只仰头望着他,神色不止委屈,还有些焦灼。
“千万不要为我说情,旁的事都说的清,唯独情字,从来都是剪不断理还乱,越描越黑的。”
耶律越沉默了片刻,仰首微叹了口气。
“那你便在此处候着,我告知公主你不慎扎伤了脚,稍后差个丫鬟过来扶你回去吧。”
余小晚摇了摇头,苦笑道:“公主既让我赤足而行,必然料想过可能会伤着脚的,我带伤而归,或许公主还能宽慰些,我若就这般逃了,岂不是更让公主不悦?”
耶律越不语,稍倾,再度俯身蹲下望了一眼她的脚伤,血依稀还在沁着,只怕稍一用力涌得更快。
“那你现下能走吗?”
余小晚噙着眼泪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不能吗?那……我便等你会儿?稍后就与公主说,我刚已就寝,重新起的身,所以便晚了些。”
余小晚不语,只垂眸点了点头。
这片琼林还算广阔,林中树影重重,他们在此稍事片刻,公主在泉中一时也发现不了。
耶律越没再多说,看了一眼她冻得发紫的小脸,映着漫天懒星的眸子驿动了一下,很快便垂下,撩袍遮住了搁在地上的纸灯,免得被人察觉。
余小晚无声地落了会儿泪,想扑进他怀中哭上一哭,却怕她的湿衣沾湿他的白衣露了马脚,可她又不甘心这最后一次的任性就这般浪费掉。
想了想,她悄悄探手过去,握住今日被她残忍扒掉的那只大掌。
耶律越本能地往回抽,换来的却是她压抑不住的几声哽咽。
“最后一次,真的最后一次,借你的手用一用,最后一次,真的。”
紧绷的手臂渐渐松懈,耶律越迟疑了一下,终究没再用力,任她牵着他的手,拨开他的手指,整个手掌都贴上她冰冷的脸颊。
温热的眼泪一滴滴濡湿了那修长细腻的手指,余小晚垂眸低泣,熟悉的温度暖得她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想放开。
晨之,对不起,害你再入囹圄,还被迫迎娶不喜欢的女人。
晨之,对不起,害你背上叛国骂名,这辈子大概都洗不清了。
晨之,对不起,害你此生大概都无法重回母族,一辈子都要留在苍国仰人鼻息。
晨之,晨之……
太多太多的对不起想对你说。
对不起,不该骗你,不该算计你,更不该在今日晌午那最后一刻……匆匆推开了你的手……
尽管有这么多的对不起,她却一个字也不能说,不只是为了任务,更是因为她清楚,再多的对不起都无法弥补她对他的伤害,她唯一能道歉的,只有这只被她推开的手。
对不起,我其实一点也不想推开你,哪怕你掐得再深,深刻入骨,我也不想推开你。
是我太傻了,我怎么就没想着牵着你的手一起到床边回了采薇呢?
为什么非要推开你?
我真的,太傻了。
晨之啊晨之……
白晨之……
耶律越……
我可能真的有点……爱上你了……
只是我,永远都不会说。
作者有话要说:
下月月初我一定参加日万活动!
日万活动后,我一定日六!
为了一直追文的你们这些小天使!
我一定可以做到!
flag屹立不倒!
谢谢馒头达人宝宝的手榴弹~(づ ̄3 ̄)づ╭?~
谢谢清晓宝宝~~小恭迷宝宝~给文文浇水~
第122章 公主的质子小驸马(50)
余小晚抱着那手哭了许久, 耶律越垂眸望着她,虽未安慰她,却也未阻止她,神色说不出的复杂。
纵有千般不舍,最终她还是擦干眼泪, 放开了他的手。
无需他的搀扶, 她站起身来,拍掉身上的枯叶草皮,收起所有的情绪, 冲他微微一福。
“多谢侯爷方才相助,奴婢已好多了,咱们快些走吧, 公主怕是要等急了。”
耶律越蹙眉望着她随意踩踏在地的脚, 问道:“你,不疼吗?”
余小晚轻吐了口气,扬起哭红的眼, 迎月冶冶一笑, 明明生得一双浅若茶汤的杏眼,此刻晕着凉白的月光,竟隐约透出一丝诡异的绯色, 莫名妖冶。
“侯爷忘了吗?那日在竹林初醒之时,我一身重伤, 也是这般下地给您开的门。我, 天生命贱, 不怕疼的。”
耶律越不语,盯着她的脚望了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越发的有些古怪。
余小晚挑着纸灯,除了冻得哆里哆嗦无法自控之外,当真没事人一般引着耶律越出了琼林。
甫一出林,视野一片开阔,亭台、石桌、氤氲的泉池,清晰入眼。
朦胧的弯月之下,敦贤公主香肩赛雪,青丝如瀑,背对着他们泡在池边,正在执杯品酒,暗红的酒液波光凌动,与她明艳的红唇交映生辉。
耶律越当即滞了脚步,虽早已料到不妥,却终不敢相信公主竟会如此胆大妄为!
他转身便要走,却已然晚矣。
敦贤公主听到动静,回眸望去,先是一怔,立时慌乱地抱肩蹲伏下去,借池水掩住了曼妙身姿。
“这,这是……这是怎么回事?采琴,你不是去更衣了吗?为何会引着侯爷来此处?”
余小晚怔了一下,随即便明白了公主的用意。
公主这是在故意诋毁她,想让耶律越厌恶她。
虽然明白,可戏还得陪公主演下去。
余小晚茫然的望着公主,结结巴巴道:“这,这不是公主方才吩咐的吗?”
话音未落,公主已忍不住怒道:“大胆刁奴!本公主是那般行为放浪之人吗?本公主再如何寡居,也不可能如此不成体统!更何况,本公主正在,正在……”
敦贤公主羞愤难当,终究说不出“沐浴”二字。
“可……可这明明就是……”
余小晚越说声音越小,最后不敢再说,俯身跪下。
“是奴婢领会错公主意思,求公主责罚。”
耶律越早已背过身去,听了两人争辩,眉心蹙得越发紧了几分。
“是在下多有冒犯,还望公主见谅,在下这就离开。”
公主见状,直喊一声:“侯爷!”
耶律越顿住,自是不敢回头,只背身说道:“明日一早,在下再登门请罪,望公主见谅!”
说罢,抬步还要离开,公主的声音再度传来。
“侯爷!此事多有误会,若不洗清只怕本公主彻夜难眠!请侯爷先去我房中稍事等候,我这便过去!”
耶律越沉吟片刻,回道:“好。”
耶律越行了数步,见余小晚并未跟上引路,又顿住了脚步,刚想开口,却听公主已率先吩咐。
“采琴,还不快过来伺候本公主出浴!”
耶律越微微蹙眉,淡色的唇抿成一线,终究心如明镜,没有生事帮余小晚求情。
耶律越前脚刚刚离开,敦贤公主这厢也出了温泉,余小晚悉心帮她系好裙带,手都还未来得及撤回,眼前突然恍过一道白光!
啪!
狠戾的一巴掌,毫无预兆地陡然扇在余小晚的脸上!
余小晚一直提着十二分的小心,提的自然不是躲避的心,而是公主发作时她好好配合的心。
公主这一巴掌带风而来,她压根就没想过躲,只等着扇上之后痛呼一声,装出一副惊恐交加的模样,身子一个踉跄,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捂着脸傻了一样望着公主。
许久,她才装作猛然醒悟,赶紧跪坐起来,俯首哭求请罪。
“公主恕罪,都是奴婢的错,公主恕罪!”
敦贤公主高高在上地瞟了她一眼,见她发髻散落,赤脚沾血,湿裙泥泞,还连冻带怕,瑟瑟发抖,总算稍稍出了心头那口恶气,心满意足地冷哼一声,转身进了凉亭。
随身坐在石凳之上,信手拿起一块糕点,敦贤公主并没有吃,只捏在手中望着上面精致的梅花浮凸,眸光沉沉。
“说吧,那指甲印是怎么回事?”
“奴婢……”
余小晚不过刚开口,便被敦贤公主打断:“要说便说实话,莫拿那些乱七八糟地糊弄本公主,否则……”
余小晚唯唯诺诺道:“那甲印是,是侯爷掐的。”
公主毫不意外,只漫不经心道:“好端端的,他为何掐你?”
“奴婢……”余小晚诚惶诚恐地偷偷抬眼瞄了下公主,又赶紧垂下,“奴婢不敢说。”
公主冷冷一笑,“采琴,你跟了我也有十年了吧?该是晓得我的脾性,只要你坦白交代,我自会从轻发落。”
余小晚规规矩矩地俯首磕了个头,梨花带泪哭诉道:“奴婢对不住公主,也对不住侯爷,奴婢有罪。”
“哦?何罪之有?”
“奴婢此番与侯爷一同被劫,本该全力护佑侯爷,却因贪生怕死主动与时将军联手,诓骗出了那般仁善贤德的侯爷,都是奴婢的错!奴婢有罪!奴婢实在耻于为人!”
公主高高在上地瞟了她一眼,懒声道:“这又与他为何掐你有何关联?”
余小晚悔不当初,声泪俱下地继续哭诉:“这些日子侯爷一直郁结于心,虽对奴婢有千万分的不满,却怕在公主面前失了身份,一直不曾当众发作。
今个儿晌午,公主进宫面圣,侯爷便来寻奴婢,质问奴婢为何不与他商量便偷偷给公主递消息,侯爷是怕连累了公主,怪奴婢太过莽撞。
奴婢怕侯爷动怒,自然是跪地千句万句地请罪,还说自己帮侯爷求旨赐婚,也算是戴罪立功,求侯爷网开一面莫再追究。
侯爷仁善,虽怒却也不曾再为难奴婢,让奴婢起身说话,却不想,奴婢跪得久了,乍一起来竟有些头晕,身形一个不稳便向后倒去,侯爷赶紧拉住了奴婢。
这本也没什么,却偏偏赶上采薇过来敲门,侯爷怕人误会,一时情急便松了手,奴婢还未站稳又要倒去,侯爷便再拉奴婢,如此一来二去的,侯爷情急之下,这才抓伤了奴婢。”
这一番话是余小晚早已想好的托词,方才在路上也匆匆给耶律越透露了几句,耶律越只回头望了她一眼,大抵是对她这般信口雌黄的本事凉了心,一字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