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以为, 她脑中闪过的无数种可能，足以包含秦绍崇要提出的要求。
事实是, 面前的男人, 她从未读懂过。
叶棠问：“辞职，跟着你干。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秦绍崇刚进来时, 手中拿着一厚本册子。叶棠还好奇是什么。现在, 秦绍崇把册子推到叶棠面前，“看看吧。”
铜版纸印刷的精美册子，印着“FLORAS智慧出行”的炫酷logo, 是一本介绍公司的宣传册。
叶棠现在坐的位置，就是这家叫“FLORAS”的公司。
她抬头望向秦绍崇, 眼中漫出迷惑。
“FLORAS是我成立不到两年的新公司, ”秦绍崇说, “独立于我名下的所有产业。算是……一片很有希望的，试验田。”
叶棠翻开宣传册细看。
她一直做的是传统低端工业品出口, 不了解人工智能领域的企业。
看介绍, 这家“FLORAS智慧出行”是中国智能领域最大的独角兽公司。
主营业务涉及智能网联, 自动驾驶, 汽车芯片等。
叶棠完全陌生。
几年前，叶棠就知道，虽然SPARKSON是秦绍崇的主业，但他投资的领域遍布各个行业。涉足最热门时髦的人工智能，不足为奇。
可是……
“你想让我辞职，来做这个？”叶棠失笑, 点着宣传册问：“秦总，我能做什么？”
“还做你的老本行，营销。”对叶棠的笑，秦绍崇不以为意，“我需要 Marketing Director，当然，你目前的资历还不够，可以先从销售经理做起。你现在不就是嘉华销售部的经理么？”
“您的意思是，MD的位置，也能留着等我？”叶棠觉得更加魔性，“你知道，我的所有经验，都是传统实业销售……”
“我知道，”秦绍崇说：“传统行业和新兴产业，在营销上，所需的能力相差无几。你丰富的销售经验，让你有很出色的业务开发和客户公关能力。FLORAS需要这点。”
叶棠不怀疑自己的业务开发和客户公关能力，毕竟她把旧情人都公关到床上了，但是……
“秦绍崇，”叶棠不再生疏地叫“秦总”，正色道：“我其实，很真诚地想过，要跟你说一声——对不起。不是因为现在有求于你。上次、那个晚上……因为种种原因，没能开口。但我对你，很抱歉！”
说完，叶棠感觉……特别，特别的痛快。
她早想告别过去，可是这句抱歉不说，就永远无法真正放下。
当初，周广友要宴请秦绍崇的消息，叶棠是提前三天知道的。
于是，她恍惚了整整三天。
叶棠偷偷问自己，想不想再见到秦绍崇。
答案昭然若揭：她想。
所有自我欺骗和自我暗示，都掩盖不了心底真实的期待和雀跃。
秦绍崇有各种方式，可以知道她在哪儿，可以见到她。可是他从来没找过她。
叶棠目睹过乔莉的故事。秦绍崇不想见一个人，所有死缠烂打和威逼利诱，都没有用。自杀算什么？怀了他的孩子算什么？
叶棠被要账公司堵在家里时，也试过联系他，同样失败了。
过去四年，终于，有一次机会，能让她以正当的理由，再遇他……
酒席上，他装作不认识她。
酒席后，他像四年前一样，将心怀鬼胎的女人带上床。
叶棠突然灰心，秦绍崇过得很好，比她好得多，根本不需要她来愧疚。
有大把的女人等着爬上他的床，接受他的施舍和帮助……
时间过去太久，她几乎要忘记，她为什么选择离开。
此时，坐在叶棠正对面的秦绍崇，眼帘低垂，遮住多半个瞳仁，似乎在看桌上的茶碗，谁也不知他在思考什么。
叶棠沉吟片刻，接着说：“我知道，我没有任何立场来请求你帮我。那天晚上我太别扭……太矫情，没敢开口。而且，我实在没能力去弥补你什么。我觉得你也不……”
“棠棠，”秦绍崇抬头，打断她：“我不想在这个地方，讨论过去。”
叶棠哽住，“可是……你为什么让我到你的公司上班，你不怕……毕竟，我以前出卖过……”
秦绍崇无奈地笑起来，“你其实不需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叶棠问：“SPARKSON的主营业务都被樊译挤出中国市场了，不是吗？你现在还要重新布局。”
“樊译把我？挤出中国市场？他跟你说的？还是，你这么看得起他？”秦绍崇像听到十分好笑的笑话，笑得开心，露出一排整齐雪白的牙齿，“所以我说，你不能跟着周广友，继续在那种没有前途的小公司卖命。很多年后，你也会变成一个满脑子陈旧思想和蝇头小利的蠢女人。”
叶棠不懂秦绍崇的意思，只问：“那你为什么突然撤出中国？”
“棠棠，你该多看看书了。”秦绍崇起身，在身后的大书架上翻找了一会儿，抽出一本《理解未来的七个原则》，摞在叶棠面前的公司宣传册上，说：“没有先发制人，洞察先机的灵活，就没有掌握局面，跃居龙头的实力。”
叶棠盯着书的封面，没翻开。
秦绍崇继续说：“你做外贸几年，看不出硬趋势是什么？做粗加工出口？做低廉的工业产品出口？大陆已经不屑做世界工厂了，大批低科技附加值的生产线转去了菲律宾和越南。我如果不转型，就赚不到钱了。
你可以查看SPARKSON的财报，这些年我可有亏过钱？
暂时撤出中国和变卖一些工厂，是转型的必须。
科技进步的途径，去物质化，虚拟化，移动化，产品智能化，网络化，互动化，汇聚化……你挨个对照，樊译现在的商业版图占几个？嘉华所在的领域占几个？樊译和周广友，还有你，都愚不可及。”
叶棠更懵了。只呆呆听秦绍崇训话。
“你该去留学的……”秦绍崇的嗓音变得阴沉，“很可惜。我已经铺好了路，是你太不珍惜自己的羽毛。”
提到留学，叶棠心中一痛，低声说：“是你、刚才说，不提过去的。”
秦绍崇摊手：“棠棠，我们相识一场，我了解你的才华和韧劲。你有做市场的天赋。执能力强，能承担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但不是在嘉华这种低端传统的行业。
不要有包袱，我不是以其他什么身份来跟你说这些，而是以这家公司的CEO来说这些。FLORAS代表我转型的方向。你是适合这里的人才。我可以帮周广友。但是我不做无用功，你得来FLORAS工作。”
叶棠不知道该不该相信秦绍崇的话，瞪着他：“我能做什么？”
“负责市场和销售板块的工作。发掘客户需求，管理维护客户关系，满足客户需求， 解决客户问题，参与市场推广和有关营销的重要公开活动……”秦绍崇说：“所有你在嘉华做过的，我都需要你去做。当然，还有一些别的，等你之后熟悉工作情境了，自然明白。”
秦绍崇说的工作内容，叶棠确实熟悉。
她支吾道：“我、我想考虑一下。”
如果是其他什么公司来挖角，叶棠大概会立刻讨价还价一番，她觉得，她努力奋斗的这些年，足以证明她值得。
可是在秦绍崇面前，叶棠总是会不由自主变得不自信。
还有一点，让叶棠犹豫的是，挖角的人，是秦绍崇。
“可以，”秦绍崇微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你一直是自私又聪明的人，很快会想明白，什么是顺势而为，什么才对你更有利。”
秦绍崇顿了一下，冷漠地补充道：“而且，周广友在港口滞压的货，估计也等不了你太久。”
“我知道。”叶棠起身要走。
“带上宣传册和书，”秦绍崇叫住她，“方便你好好思考。跟着周广友，没有未来。他的发展，在我看来，是苟延残喘。”
“谢谢，”叶棠捞起册子和书，犹豫了一下，问：“为什么帮我？”
秦绍崇神色不明：“你想要什么答案？”
“算了，您不需要讲。”叶棠颇尊敬地颔首道别，“秦总等我消息。”
一个声音高叫着，别问，问就是自取其辱。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感觉大家很着急嘛
不要急不要吵，才写了八万字出头而已。一些故事和冲突还没有展开。宝贝们稍安勿躁哦。
可能无法满足所有期待，但我会尽我所能，呈现我想写的故事和人物。
男女主不是单纯的好人坏人。
红尘一俗人罢辽。
不过小言嘛，不是现实向，我会写得狗血和理想化一点……
盼君喜爱。
第37章
叶棠回到家。
泡了一杯咖啡, 一口气将秦绍崇给她的书读完了。
然后从各种途径搜索FLORAS的新闻和消息。
她不禁感慨，秦绍崇的可怕之处, 也是他极具吸引力的地方——让你觉得自己鼠目寸光, 孤陋寡闻，忍不住要顺从于他, 听命于他。
叶棠想打电话问问樊译, 他和秦绍崇到底怎么回事。想了想又作罢。何必因为这个去招惹他，光应付秦绍崇已经招架不住。
而且，有些疑问, 随着时间荡涤，逐渐失去了被询问的意义。
叶棠耿耿于怀的事, 也许秦绍崇真的不在乎了, 而且他也没有糊弄她的理由。
叶棠回想初出实习的时候, 那时秦绍崇应该还宠着她吧，带着颇严厉的语气批评她不够聪明, 不准她到自己的公司去实习。
现在, 反而要招揽她去工作。
大概确实就是, 她还算个不错的销售？
而爱情, comes and goes。
无论是对于她，还是对于他。
不是没想过，还有其他可能。
可是，某些一闪而过的想法和情愫，被叶棠迅速拍灭。
三连休结束的第一天，叶棠仍没回去上班, 请了假又前往位于G市最中心商圈最黄金地段的FLORAS。
今天的行程不太顺利。叶棠被漂亮得有些过分的前台拦住了。
因为秦绍崇不在公司。她没有了通关文牒。
也是，秦绍崇有数不清的工作和生意，怎么会天真地以为，来了就能得他接待。
叶棠简单说明需求：“能麻烦您请示一下秦总吗？他不在没关系，我只是想简单参观一下公司。”
前台美女公事公办：“女士您没有预约，我们也联系不到秦总的。”
“我昨天来过，你见过我，就是秦总让我来的，”叶棠冥思苦想自己的身份，满脸堆笑，解释说：“昨天，我是来……来面试！面试销售经理这个岗位。秦总知道我。他有面试我。”
前台美女严守纪律：“那也不行。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我们有规定。您要不要自己联系一下秦总？秦总首肯了，就会通知我们的。”
正当叶棠犹豫，是给秦绍崇打个电话，还是灰溜溜地撤退时，秦绍崇的助理出现了。
这个助理，叫李正，跟了秦绍崇有小十年，一眼就认出了叶棠。
李正马上跟前台的小美女打了个招呼，殷勤地带着叶棠进楼。
叶棠听李正对前台说：“叶小姐是秦总要引进的人才，下次看到，要尊敬一点。”
多么周到啊！叶棠叹，怪不得在水性扬花的秦绍崇身边，都能存活这么久，太有眼力见！
怎么介绍的来着？不是情人，不是前女友，不是女性朋友，是要引进的人才，听得人多么舒畅……业务能力一级棒！
李正眼中放出惊喜的光芒：“叶小姐，秦总知道您来，一定会很高兴。”
任谁被这样惊喜地看着，心情都会好。
叶棠很感激：“刚才太谢谢李助理了，我没提前联系秦总。差点就要无功而返了。”
“您，怎么不跟秦总说一声呢？”李正问完，很感慨地说：“您离开的时候，还以为很快能再见面，没想到一下就过去这么多年……”
李正说完，似乎察觉说错了话，忙道：“我马上联系秦总。”
叶棠急说：“我就是想在公司转转，参观参观。不用麻烦他。如果方便的话，能否安排一个熟悉公司业务的人，帮我介绍一下？”
李正笑得亲切又礼貌：“叶小姐先在会议室稍等片刻，我马上安排。”
李正把叶棠领到一间小会议室，倒了一杯水，就退了出去。
叶棠默默等了十多分钟后，他安排的人终于进来了。
秦绍崇独自一人走入会议室，“来了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看来人是他，叶棠马上又站起来，“因为是小事，没好意思打搅。”
秦绍崇微蹙眉头：“你的小事，可以打搅。”
叶棠有一秒恍惚，下一秒面无表情地说：“谢谢秦总，我想来参观一下FLORAS。我不太熟悉高科技公司的运作。正式加入这里之前，有必要了解一下。”
“没问题，”秦绍崇眉间舒展，“看样子，棠棠考虑好了。”
“不是，”叶棠否认，“我还是想先看一下，再决定。”
秦绍崇点点头：“好，我带你去。”
“不用！”叶棠忙拒绝。
两人现在都站着，位置相隔不远，秦绍崇的压迫感太强，叶棠隐约又嗅到了葡萄柚和白麝香，秦绍崇换回了这个香水……上次还不是这个味。
叶棠胸腔闷闷的：“我觉得，影响不好。尤其是，如果我真的要入职FLORAS，更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