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他能早一点好起来。
取过放在他身边的包袱摊开,里面是用六斤米煮熟做成的十二个饭饼。
饭并晒成了干,易保存。
还有一包用布块包着的一斤重的黄豆。
除此之外,别无它物。
就这点干粮,还是她想着随时会越、狱,提前准备的。
怕人发现,才在之前监医室的厢房床底下挖了个坑,又土埋了起来。
没想到,就派上保命的用场了。
若是没这点口粮,她与萧夜衡马上就会饿死。
大牢狱卒值班室适合临时住,不过,环境没狱卒住舍那边好,离唯一的水井也远,打水不方便。
所以,这里之前才没人住。
颜水心把隔壁刑、讯室的那袋碳与刑烙用的火盆、烙铁,搬到值班室厅里,将两张大长桌移开。
准备这里就当临时厨房了。
天气热,大牢里之前各人的柴木够烧,这袋子碳才没被人拿走。
看得出来,刑讯室里别的匕首等武、器,还是被人提前捡走过的。
到了晚上,颜水心饿了,想吃点干饭饼,想了想,口粮珍贵,还是不吃了。
到了晚上十点左右,她给萧夜衡把了脉,知道他快醒了。
于是,她才从他袖袋里取出一个拇指大的小竹筒,里面有火折子。
随意进了一长排囚室的其中一间牢房,捡了三个囚犯用过的碗,从里面抱了堆干稻草回值班室厅里,火折子点燃稻草于火盆里,将碳烧燃,升了一盆炭火。
在封闭的环境烧炭,会一氧化碳中毒的,她把里间与值班室的门开着,虽然风吹不进来,空气倒是流通着。
因为敞开的值班室门连着二米的大牢走道,拐个弯,是一长排大牢,每间大牢的墙面顶部,有一扇小小的气窗。
加起来有一百多个气窗呢,闷不死人。
她将捡来的三个碗,从拎来的半桶水里,倒了些水进第一个碗,洗碗。
用过的水反复洗第二、三个碗。
尽量省着水用。
再将其中两个碗放在炭火盆的灰烬边,让燃烧的炭火烘烤着碗。
拿了两个米饭饼,分别放在二个碗里,再兑上水。
等火把碗里的水与饭烤热,水泡软了干米饭,就可以吃了。
余下的那个碗,专门用来喝水。
萧夜衡是被一阵米饭的香味饿醒的。他睁开眼,入目的是一室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虽然饿得手脚无力,原本的重伤,却稍好了些。
这都要归功于心儿的治伤药丸。
第一眼便寻找颜水心,看到她在外间的狱卒值班室忙碌,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哪儿来的炭火盆、米饭?口粮不是全被烧了吗?
颜水心听到动静,马上走到床边,“王爷,你醒啦。”
他微点了一下头,拐杖也葬身在了火海里,想把假肢绑回左腿上,不戴无法走路。
颜水心却没让他现下戴回假肢的意思,“王爷,我扶你走吧。”
他犹豫了一下,稍点了头。
不得已,一边重量依偎着她,一边单右腿走路,在她的掺扶下,坐到了火盆前的椅子上。
热乎乎的米饭就烤在炭火盆边上,此时,泡着饭的水都开了。
颜水心用当包袱的那块布折叠起来,包住二个烤热的饭碗,放到火盆边的地上,“等凉一些,就可以吃了。”
萧夜衡透过窗缝,看到外头月色深沉,已经半夜了,“心儿,你吃过晚饭了么?”
没有啊。她心里这么想,脑袋却点了点,“吃了的。”
“监医室厨房的粮都烧光了,我们哪儿来的米饭?”他疑惑地问。
“我不是跟你说过么,监医室床底下的地下埋着个包袱,若我们要逃跑,就得带上。”她看向他,“你没去翻过是什么?”
他摇头,心疼地瞧着她,“原来,你冒险进厢房,是为了拿这个。当初看你弄的饭饼,以为也放在厨房里被烧了。”
她无奈,“还好藏在厢房床底下,不然真没了。”忧心地看着他,“你的伤起码要养个七八天,我们手里这十二个饭饼干,按吃饱算,只能过三天。可怎么办?”
“三天后,本王的伤也好了近一半,吃完就去抢。”萧夜衡如是道。
“怕是其他人的粮也吃不了多久。”
他沉默。
牢里处处弥漫着死气,似乎不给人一线生机。
颜水心当初与萧夜衡分到了几十斤粮,没想过去种红薯、种粮什么的,就是怕被抢。种出来的东西,如果种点红薯,估计苗没长大,就被人偷吃了。
现在被一把火烧了,唯一的幸运,就是当初她与萧夜衡顿顿吃饱,并不省口粮,多吃了几口。
如果真到三天后,等她抢救出来的这六斤米饭捏的干饼吃完了,是轮到她与萧夜衡去抢了。
颜水心把打水时偷听到夏初雪与白锦川谈话的内容说了一遍。
萧夜衡心疼地道,“心儿,以后别冒险打水了。”瞅了眼靠墙放的半桶水,“用完之后,我来想办法。”
“我要跟你一道。”她说,“我再也不想跟你分开半刻了。”
“好。”他动容地点了点头。
此时,两碗热水泡米饭也稍凉了,颜水心用硬稻草节做筷子,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饭干是软了,就是味道淡了点,一点盐啊、酱啊都没有。
见萧夜衡没动,她询问,“夫君,你怎么不吃?”
他面色微窘,“浑身无力,怕端起碗撒了。”从未想过,堂堂安王,竟然怕撒了一碗水泡饭。
而这点粮食,还是心儿冒着火灼的生命危险抢救出来的。
颜水心想先吃了再喂他,可想到半夜了,他晚饭都没吃,便与他一人一口,分享自己碗里的温水泡饭。
萧夜衡躺靠在坐椅上,就任她一口一口地喂着,再简单不过的粗食,他觉得无比美味。
他的那一碗饭,二人也分享了。她本想让他多吃点,他不同意,两人才分食得较均匀。
瞥及桌案上摊着的十个饭饼,萧夜衡突然皱起了眉头,“心儿,你之前根本没吃过晚饭!”
“为什么这么说?”
他微眯眸仁,“你说一共只有十二个饭饼,看份量,刚才你煮了两个。如果你晚膳真的吃过了,桌上应该只余九个,而不是十个。所以,你晚膳是饿着肚子等我。”
这男人太聪明,被发现了,她也无法否认,“粮不够,少吃一顿没什么。”
他热泪涌上眸眶,心疼地注视她,“心儿,你这样,我好心痛。我宁愿不吃,也不想你饿着。”
她也很感动,无奈,只能妥协商量,余粮吃完之前,二人都顿顿吃饱。
后半夜有点凉,颜水心坐在火盆边烤火,一点睡意也无。
萧夜衡想盘腿坐于椅子上,椅子却不够宽,想坐在地上,颜水心却给他又搬了张椅子过来拼接。
他坐在二张面对拼接的椅子上,就能盘腿而坐了。
闭上独眸,静气凝神,让真气游走于四肢百骸,使伤好得更快些。
颜水心下午的时候便就着窗缝进来的光线,用针线缝了会儿竹马夹,现在想继续做,光火盆的光线又不够。
不想坏了眼睛,她抚着竹马夹,没继续针线。很庆幸,还好之前只是几块竹布,让夏初雪以为这是做凉席的。
要是知道是做‘防弹衣’的,还不给抢走了。
她起身到内室去转了一圈,拿出床底下的一个木脸盆,也不知道是哪个狱卒生前用来洗脸、或洗脚的?
不过,她早先在盆里头装了七两浸水黄豆,已经泡了差不多十二个小时了。
萧夜衡任体内的真气循环一小周天之后,睁开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的举动,“是洗豆子么?”
她一副神秘的表情,“豆芽你知道吧?”
“吃过。”
“黄豆泡够时间了,我准备发豆芽。”她冲他眨眨眼,“没有菜,我们总得弄点蔬菜不是?”
他疑惑,“心儿,你怎么好像什么都会?”
“我是天仙嘛哈哈。”她开玩笑。发豆芽这么简单的事,以前的初中生物课堂还教过呢。
“你是本王的仙子。”他一本正经地说。
颜水心笑得更开心了,“多谢夫君夸奖。”手里忙碌着把那块包袱布撕成两半,一半放在木脸盆底,把浸好的黄豆均匀放在布上,再盖上另半块布,“这样,每天早晚淋一点水,放在阴凉处,快的话,三天就能吃上发出来的豆芽了。”
他眸光温和地凝注着她,眼里充满了深深的爱意。
第二天,萧夜衡养伤,颜水心继续做热水泡饭,还把余下的三两黄豆分成很多份,一餐用碳火烤几个,碳烤黄豆,当是加菜。
闲时就做竹马夹,终于做好了萧夜衡的那件。
高兴地让他脱了外衫试穿,发现正合适,她就让他穿在里面。
傍晚,白锦川悄悄靠近大牢的狱卒值班室外墙,颜水心悄悄推开一半窗户,手里的一柄长刀直接朝白锦川掷过去。
白锦川差点被击中,骇得退开数步,一时分不清,刀是颜水心掷的,还是萧夜衡?
若是后者,难道萧夜衡伤得真不重?不敢冒然去杀大牢里的人。
夏初雪也在外头徘徊了一阵子,不甘心地撤退了。
三天后,颜水心与萧夜衡的米饭干与三两黄豆都吃光了,只有一脸盆豆芽。
好在,她把自己的竹马甲也做好了,穿在外衫里面。
而萧夜衡的伤,也好了六成。他再动武,不会有生命危险了。
那半桶饮用水,也耗尽。
未免饿死,两人决定出去抢劫。
萧夜衡步伐稳健地与颜水心并肩而行,二人走到狱卒住舍外头的空地。
不知哪儿来的一支飞箭偷袭,萧夜衡面不改色地以手抓住箭矢,取下寒铁箭头备用。
放暗箭的夏初雪见此,吓得面如土色,一溜烟逃了。
萧夜衡不放心颜水心,也没去追。
二人在狱卒住舍的各间房晃了一圈,发现一个人都没有,也没找到半颗粮,倒是找着了一截蜡烛。
另几人远远地看到萧夜衡出牢,知道他会来算帐,早就先一步拿了余粮跑得没了影。
颜水心想起唯一的井里还有一条活鱼,朝公用厨房后的水井过去,发现那尾二指宽的活鱼竟然不见了。
不知道谁捉去吃了。
打了桶井水,仔细辨别,发现水里没毒之后,她提了桶水去公用洗澡间,洗头冲澡。
大夏天的,三天没洗,可脏死她了。
萧夜衡把风,她也不怕人偷袭。
等她洗完了澡,用布擦得湿发半干,她又用木柴做扁担,找了二只牢里很多的空桶,担了两桶水,返回大牢值班室。
不让萧夜衡帮着挑水,是他受着伤,怕加重他的伤势,也怕别人偷袭时,来不及做反应。
夜幕降临,没有饭吃了,颜水心拿出发好的豆芽,拨了一大半,用碗在炭盆上加水煮了一会儿,与萧夜衡分吃了。
算是过了一餐。
她催促萧夜衡用其中一桶水去洗澡。
萧夜衡依言,去其中一间囚室洗了澡。为了安全,二人不便分开,期间,颜水心就背对着他,站在囚室里,听着背后哗啦啦的水声,想入非非。
两人折回值班室的里间。
颜水心从后方将脸靠在他肩上,“夫君,你伤好一点了吗?”
他轻嗯了一声。
“那你能动吗?”
他转过身,展臂环住她,“能。”
“你不问我为何让你去洗澡?”
他面色一僵,在烛火的摇曳下看着她美绝尘寰的脸,“你……”
“我们成亲很久了,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她面色羞红。
他语气激动,试探性地问,“心儿,你同意……”
她点了点头。
明天还有最后一顿豆芽,吃完就什么粮也没了。
指不准,两人得饿死。
还有,那什么该死的囚牢规则也是悬在头顶的一把刀。
她之前还差点被阿旺给欺负了。
她的清白,只能交付给萧夜衡,那还等什么?
等两人死了再惋惜?还不如珍惜当下。
萧夜衡低首吻住颜水心的唇,拥着她倒向了值班室里间唯一的床。
夜风从窗缝灌进来,吹得烛火时明时灭,却迎难而上,烈炽燃烧,热意蔓延,一发不可收拾。
牢外的树哑迎着猛烈突至的暴风雨洗礼,树藤缠着树干飘飘荡荡,摇摆紧缠,似乎本该是合为一起,升华起舞,于云雨中颠覆……
第52章
一夜缠.绵, 萧夜衡与颜水心到天明才睡去……
阳光照射着大地,晴空万里。
数千名禁卫军突然杀光了大牢外四面八方埋伏的弓箭手,喊杀声震天。
颜水心分外兴奋地观察外头的状况, 竟然发现是皇帝亲自带队,来营救安王了。
牢内的地上, 白锦川、宛娘、夏初雪、阿旺,连同冯海与王莫, 六人跪在地上, 被禁卫军分别拿刀抵着脖子。
颜水心站在安王萧夜衡身边,皇帝萧景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安王, 痛哭流涕, “三皇弟, 你受苦受罪了, 朕已经知悉此致命囚牢丧尽天良、无法无天。查清了太后与晋王的阴谋, 定会让他们为你填命。”
“多谢皇兄关心。”相较于皇帝萧景的激动,萧夜衡面无表情。
皇帝收敛了一下表情,威慑地扫视地上跪成一排的六个囚犯,“这些活囚如何处置, 都依三皇弟所言。”
安王面无表情地挥挥手:“挖个大坑,都埋了吧。”
颜水心连忙举手,“不能埋我。我这几个月以来,对安王掏心掏肺,上陪吃, 下赔睡。再怎么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