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过吗？”
“跟着姐姐去过两回，接了我的封号，往后我就得自己去了。”
“为什么？”
他们两个一边说着一边往外走，一走出剧院，敖暻就非常自觉且自然地挎上了洛基的胳膊，洛基也没有挣脱。
“西王母寿辰约三百年办一次，天之四灵君她是必请的。我是四灵之中的青龙孟章，先前因为我年纪太小，所以向来都是姐姐替我去，刚化成人形那会儿也就跟姐姐去了两次，现在我已经把封号接回，自然就是我去了。”
余下的三灵，以实力排名，雀玹圣君地位为最高，是和姐姐同时诞生于盘古开天的第一只朱雀，也是人常说的陵光神君。其次是玄武族长冥崇，也就是执名神君。最后是继位不久的阳岳，前任白虎族长战死于上一场魔界暴动，他是被家臣养大，成年才终于继位，比敖暻年长不了几岁。
敖暻这个小不点儿之前挤在这些个哥哥姐姐里面，就像孩子闯进大人的宴会，酒都不让喝，老是被阳岳笑话。
“这么说来，你们这宴会还挺多规矩的。”
“是啊，有资格去瑶池参加宴会的神仙都颇有些修为，最普通的也得是南山寿星那样的功德仙，那些小小散仙，土地城隍虽然有功德，也是不能来的。”
“阿斯加德经常举办宴会，大家都可以来尽情享用。”洛基垂眸，想起了那些年他还能举酒高歌的好日子，“……无论身份高低。”
“哎，不参加也好，那些小散仙到了蟠桃会见到那么多传说中的大能，不知道会激动成什么样……灵力紊乱就麻烦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蟠桃不能随便吃啦。”敖暻摆了摆手，“其实我觉得跟花果山的桃子也没啥区别，不就是吃上一颗容颜永驻，再吃两颗长生不老么，多吃点防腐剂估计效果也是一样的。”
“……”
洛基无语地看了这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小姑娘一眼:“长生不老不好吗？多少人追求这个境界，你吃个桃子就能达成……你也太抬举防腐剂了。”
“我本来就长生不老啊。”敖暻浑然不觉自己说的话有多气人，“而且我又不是猴子，吃那么多桃干嘛……西王母那么抠门，她每次给的那几颗也吃不过瘾，我还不如去花果山大吃一顿，孙悟空包我吃到吐。”
“……你是真不知道有寿命上限是个什么感觉。”洛基扯了扯嘴角。
他是霜巨人的后代，寿命大约能比阿萨神族长些，而阿萨神族的寿命能有五千就已经是高寿了，而且容颜会衰老，身体会虚弱，奥丁当初就因为自己开始力不从心才放弃征战，如果他能像敖暻说的这样长生不老，不知道还要攻打多少王国扩充自己的疆土。
“这要看自己的追求了，有的觉得活太长了很无聊，有的觉得几百年的寿命不够活……我先前说的孙悟空，他原本已经寿终正寝了，结果被拘到地府以后愣是不服，把阎罗殿掀了个底朝天，划了自己的生死簿，回来又吃了数不尽的仙丹蟠桃，愣是活成一个老妖怪。”敖暻翻了个白眼，脑海中登时响起某道十分有辨识性的笑声，顿觉十分头疼，“人说神仙每五百年有一劫，我是没有这个了，他倒好，一口气九九八十一难，预支了四万年的风平浪静，现在快活得都要还俗了……你要是觉得寿命不够，也可以跟他学学。”
“……他倒是过得挺充实。”
“是啊，偷吃了王母那么多蟠桃，他现在都不稀罕去蟠桃会了，反而王母回来请他。”
“你们这个蟠桃……真的这么神奇么？”
“蟠桃会的蟠桃分三个等级。三等的蟠桃三千年一成熟，人吃了体健身轻，成仙得道；二等的蟠桃六千年一熟，人吃了白日飞升，长生不老；一等的蟠桃九千年一熟，人吃了可与天地同寿……有人专程来蟠桃园偷桃，大约来偷了三次，待要抓他的时候，人就已经飞升了。”敖暻笑着说，“对我们这些天生神圣来说其实没什么稀奇，当零嘴儿都吃腻了，对那些人神也没什么返老还童的用处，因为他们吃前就已经老了，只不过能助修为，不会再老下去而已……对你应该是有些作用，要不下次我带你去啊？”
“你愿意带我去？”洛基闻言笑了，“以什么关系？你那么讲究规矩的宴会，我这个小小的俘虏可不敢高攀。”
“道友咯？外国友人……之类的。”敖暻也是笑眯眯的，“我要带你去也没人能说我什么，顶多就是四灵中其他三位多问两句，其余的神仙好奇也就问一句，我不说也不会接着问。”
“胡闹，我才不去呢。”洛基轻哼了一声。
“说真的，除了不让你用法力，我也没把你当成俘虏啊？你就不要以俘虏自居啦。”
“那我是什么？”
“嗯……”敖暻犯了难，她也不知道洛基现在的状态应该是什么，但是他确实比俘虏舒服多了。
“嗤，俘虏就俘虏吧。”洛基抬眼看向花团锦簇的圣何塞街道，“总比囚犯好一些，起码现在我还有点自由可言。”
“你回到阿斯加德，就会被他们关起来吗？不管怎么说你都是王子，他们只能把你软禁在自己的宫殿里思过吧？”敖暻族里的哥哥姐姐犯了错，都是被长姐罚在自己的寝宫里闭门思过，顶多就是绑到遣龙台上抽鞭子。
洛基没有回答，因为敖暻这个观点实在是太天真了。奥丁怎么可能只是软禁他？如果他知道自己掉下彩虹桥都没有死，恐怕会很失望。
敖暻从他的眉梢眼角都看出了讽刺和落寞，显然洛基回去以后的待遇好不到哪儿去。
他们来到了圣何塞的中央公园，这个公园位处市中心，占地面积不大，不过是个散步聊天的好地方。
“你刚才看《哈姆雷特》的时候在想什么？”他们绕过公园的喷泉，坐在树林外的长椅上。“难道引发了你的共鸣，你在想怎么复仇吗？”
她说得太直接了，洛基吓了一跳，心里顿时滑过几百个想法。
“你、你说什么？”他掐住了敖暻的手腕，俯视着她。“那些中庭的蝼蚁都跟你说了？”
“他们什么都没跟我说，只不过我们都在一起住这么久了，我自己多少猜到了你会出现在地球上的原因。”
神盾局不会把信息透漏给她多少，他们打的主意是让敖暻自认为是站在正义的一方，然后爽快把做了坏事的洛基交出来。但是敖暻虽然是正义这一方，神盾局确实也不是坏人，她却并不觉得那些人对洛基的看法正确。
那么想让她稀里糊涂的交人就是天方夜谭了，好歹也活了一千多年，她没这些人想的那么好骗。
“哦？你猜到了？”洛基俊美的脸上撤下了所有温文尔雅，被阴鸷狠厉所代替，嘴角却还挂着笑，在路人看来，他们只是坐在这调情，“倒是说说看啊？”
他声音轻柔地凑近敖暻的耳畔，却用力掐住她的手腕:“我洗耳恭听。”
第39章
敖暻挣了挣，没能把手腕从洛基掌心中解救出来，他力气很大，她最终只能放弃。
她转过脸，金色的眸子盯住洛基的眼睛，语气相当认真:“登不上王位无非就是那么几个原因——要么是因为被厌弃，要么身份卑微不足以继承大统，要么根本不是国王的亲生子……我看你不缺教养，所以待遇并不差，登不上阿斯加德的王位的原因无非就是第三种，他们才剥夺了你成为国王的资格……”
洛基脸色铁青地看着面前每句话都能捅在他心口的女孩，掌间又收紧几分，声音几乎是从齿间挤出来的:“……你什么都不懂！”
“我确实是不懂，”敖暻提高了声音，“就算没有登上王位的资格又怎么了？我也没资格继位，也没像你这样报复社会啊？！”
洛基眯了眯眼睛:“什么叫你也没有资格？”
“我有七位哥哥姐姐，别说我长姐做族长做得好好的，哪怕她战死疆场也根本轮不着我，我都不用指望那个位置。”
“你和我根本不一样。”洛基磨了磨牙，“我分明更有能力当好一名国王却只能看着索尔接过权杖……”
“可是他们也不让你当啊？”敖暻说的话让洛基想伸手掐死她，“皇帝都喜欢立嫡立长，你两个都没占，谋权篡位难道就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吗？那只会让你更为人不齿！更别说你先前想要占领地球。如果奥丁那么喜欢挑刺，那你的行为只能让他更有理由罢黜你，昨天他还让人来抓你回去呢，你自己不也知道后果？”
“闭嘴！”
“认可”这个词再次激怒了洛基，他忍无可忍地用手捂住敖暻的嘴巴不让她再反驳，表情狠厉，“难道我有选择的余地吗？你根本不知道我是什么处境——”
“做你想做的事不就好了？不参政反而落得清闲，省得什么罪名都往你头上扣，现在他们正愁没理由治你，你就非要为了那个劳心劳力的王座找不痛快？”敖暻将洛基的手从嘴上扒了下去，再次怼回来。
“这不是我要的。”洛基绿色的眸子里投射出阴冷的视线来，却没继续说下去。
“但是你想要的他们会给吗？”
“……”
洛基哑口无言。
如果奥丁他们会给他想要的平等对待，他大概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实际上除了弗丽嘉，洛基大概在任何人眼里都是个多余的人。在奥丁眼里，他这个质子是没有资格和尊贵的王子们相提并论的，更别说登上王座。在洛基成年之后，他从那些人眼中只能看到疏离，更有甚者，并不隐藏心中对他的鄙夷。
唯一能庆幸的就是奥丁虽然警惕他，却没有把洛基是霜巨人后代的事公布于众。
“想要他们对你刮目相看，你就得自己看得起自己啊，过好你的日子，谁在乎他们？孙悟空当初因为没资格去蟠桃会气得大闹天宫，被压在五行山下几百年。现在他不稀罕王母的蟠桃了，他们反而还要巴巴请他去吃呢。”敖暻拍了拍洛基的肩，后者闻言有点发愣，“你越在乎，他们就越不在乎，反之亦然……我还觉得你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洛基当然懂这个道理，他以前甚至经常用这个为自己谋取好处，但到了亲情上，他真的很难说自己不在乎。
他太在乎了，以至于不敢再用这种方式测试那些人对他是否还有点感情。因为当他假装自己对他们满不在乎，他们就会对他表达出痛心疾首的样子来，他将在一瞬间多出许多罪名。
到头来难受的还是他自己。
“拜托，你那根本不叫不在乎。”敖暻从洛基的脸上看出了他的纠结，“你的所有情感现在仍然围着他们打转，我不是让你假装不在乎，而是真的不在乎。举个例子，他们不出现在你面前的话，你就根本想不起来他们，这才叫过好自己的日子，他们出现在你面前而你也目不斜视，这叫不在乎。”
“……How？”
洛基觉得自己做不到。
“现在不就挺好的吗？”敖暻笑了起来，“我们可以看看戏剧，出来逛街散步，一起买点东西，把注意力放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面，难道你刚才买菜的时候也能想到他们给你的不公平待遇？”
洛基一愣，他回想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有，反而是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面前这个小购物狂身上了……偶尔想到，也只是觉得自己比奥丁更能做一个合格的父亲。
“你觉得这样真的可以？”
“试试不就知道了。”敖暻语气轻松地说，“你现在正好可以眼不见为净，只要你不刻意去想，忽略他们很容易。”
洛基收起了脸上的阴云密布，也总算松开敖暻的手腕，白皙的皮肤上已经留下了一圈红色，足见他方才多么用力。
“想开点就好啦。”女孩没有因为手腕上的红痕而抱怨洛基的粗鲁，只是活动了一下，然后好脾气地挎住了他的臂弯，“我们去散散步嘛。”
洛基看着她，突然笑了:“你就不怕我骗你？”
“骗就骗咯，也能吃一堑长一智嘛。”敖暻俏皮地眨了眨眼，金色眸子里仿佛放射出了电流，从洛基的眼底传达到全身，他的身体小幅度地颤了颤。“一般人还骗不了我呢~”
“哼，等你吃亏了，看你找谁哭去。”洛基嘲笑道，还胆大包天地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反正你现在也逃不脱我的手掌心……骗我也要付出代价的。”敖暻甩了甩头，朝洛基做了个鬼脸，“略略略！”
“幼稚。”
“我本来就比你小。”敖暻仗着自己年轻跟洛基强词夺理。
“一千多岁活到鱼肚子里去了。”
您的阿斯加德二王子接受了鸡汤治愈并用讽刺技能为自己持续回血。
“然后又都被我吃了。”敖·食肉动物·暻对自己的逻辑能力十分自豪——吃掉也是我的！
“……”
他们在中央公园转了转，这里其实没有多少景致，不过花香袭人，能帮助舒缓心情。
“我们去吃那个吧！”在外面待了大半天的时间，敖暻觉得自己有点想吃东西了。她指着不远处的墨西哥餐馆，跃跃欲试地看着洛基。
“他们做的菜应该很辣。”洛基看着招牌上巨大的红色辣椒好心提醒道。
“试试嘛。”小龙女心意不改，“而且应该也有不辣的！”
付钱的是敖暻，洛基自觉并没有什么话语权，就抱着看好戏的心态跟了过去。
他们在墨西哥店员的推荐下点了几道据说不辣的菜，敖暻出于好奇还点了店里招牌的鸡肉玉米饼，据说这是最辣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