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生活照旧。
卡罗琳又跟维塔丽商量菲利普上学的事情,决定9月就让他在鲁昂的公立学校上学,周一到周五晚上住在大福楼拜家,周六下午派人接回庄园,周日晚上送回鲁昂,这样一周能有一天的时间见到母亲;卡罗琳要是去鲁昂办事,也能顺便看望儿子;菲利普委委屈屈一万个不乐意,但最后还是点头同意了。
公立学校的费用不多,学费基本全免,只需要支付书本费,大福楼拜同意菲利普住在他家,承诺好好照顾他。
两个孩子都很乖巧,家里什么情况他们不是很清楚,但肯定是有大变动的,住处变了,父亲也不在家,孩子都很敏感,不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学会了看母亲的脸色。
维塔丽怪心疼两个孩子的,有空就带他们玩,让他们骑家里的马,带他们在草坪上玩,做风筝给他们放,还给他们画画。菲利普不太坐得住,而罗密真是个可爱的小淑女,维塔丽阿姨要给她画画,她就穿得美美的,乖乖的坐好。
“维塔丽阿姨,爸爸为什么不来看我们?”
“爸爸在巴黎,在努力工作,好为罗密买面包吃。”
困惑,“面包不是凡尔纳太太做的吗?”凡尔纳太太是厨娘。
“面包是凡尔纳太太做的,但面包是面粉做的,面粉是要钱买的,爸爸要赚钱,买面粉,然后凡尔纳太太才能做出热乎乎香喷喷的面包,还有泡芙。”
“还有焦糖蛋糕!”
“对,还有焦糖蛋糕。罗密真是个聪明宝贝!”维塔丽笑嘻嘻的亲了亲她的小脸。
小女孩得意的仰着脸,“妈妈也说我是个聪明宝贝。”
“你想吃甜点吗?明天让凡尔纳太太做香草马卡龙好吗?”
“好的,罗密宝贝最喜欢吃香草马卡龙了。”小女孩甜甜的说。
*
直到在法院办好收养手续,维塔丽才写信告诉阿瑟和加百列这件事情。
阿瑟很快回信,说虽然惊讶,但也不是太意外啦。还取笑妹妹,是不是下次他得称呼她“福楼拜小姐”了。
加百列又给她寄了一大箱东西,从衣料到小物件,还给她汇了1000法郎,叫她别太节省,吃好一点。维塔丽纳闷他从哪句话看出来她没吃好,她向来很舍得吃。他在信里说已经派人去马赛租别墅了,要是没有合适的别墅,就住在海边酒店,他们可以在一起待两个月!想想就十分期盼。阿瑟也一起去,要是她想带梵·高也行。
维塔丽便写信问文森特,夏天还想去马赛吗,文森特很快回信,说还想去。于是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
路易给了她3万3千多法郎,除掉给兰波上尉的1万5千法郎,维塔丽还余下1万8千法郎,这笔钱她准备全拿来买画。
她和文森特一致决定,今后主要目标放在印象派的画家身上,主要还是因为其他画派的画作逐渐升值,买不起,就算捡漏,概率也太小。油画的造假产业蓬勃发展大概是从文艺复兴时期开始的,他俩都算不上高深的鉴定专家,还是选择现在还活着的画家比较靠谱。
去年印象派的第一次大型画展毁誉参半,有人喜欢,有人就觉得,实在太丑了,肖像画连人脸都画的那么丑,简直不能称之为“合格”的画作;风景画也不够细致,有时候连基本颜色都搞不清。
维塔丽因为跟着德加学画,当然自己很自觉的就跑去印象派了;文森特最近这两个月总算有点连续的时间,可以去系统的学习素描基本功,但他的同学都是10岁左右的孩子,他一个成年男人夹在一堆没大没小的小屁孩中间实在过于醒目。
为了这个,维塔丽可算是要笑死了。
只上了两周课,他就没再去了,决定在家自学。
但问题是,这个时代并不像后世印刷技术成熟又发达的年代,是没有什么学习绘画的书籍可以拿回家学的;就算有绘画教学书,也还是需要老师指点不足。所以一个成年男人决定自学绘画,问题不是不够坚持,也不是买不起画纸,而是他的手腕不像孩子那样柔软,更容易“记忆”绘画技巧,还因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和美学观念,很有可能会跟老师引起冲突。
作者有话要说: *《法国民法典》看得我头疼。关于夫妻子女债务大概就是这样,不继承遗产也就不承担债务,遗产首先要用来清算欠债,放弃遗产就不需要承担债务,再加一个限定条件,具体这个限定条件是否合法就不细究了。
婚生子女和合法妻子对丈夫的非婚生子女没有抚养的义务,但这个就算是一个附加条件,维塔丽会答应也是确实花不了多少钱,要是不答应,没这么好打发渣爹。爹虽然渣,也算是渣的明明白白了,没有真的去借一大笔钱然后带着债主来找女儿。我设定的兰波上尉就是有点钱,但没啥亲情,也不算坏;兰波兄妹没有在他身边长大,对他们就么得父亲的感情;对私生子是因为从小在身边抚养长大,还有点“父爱”;再说人老了嘛,那个年代男人(现代男人其实也是,基佬还想有合法代孕呢)还是想要有个孩子的。
真实历史的兰波上尉虽然到最后都么有来找妻子孩子,但也么有什么幺蛾子,去世后军队给了兰波太太一小笔抚恤金。
*我想晋江应该出一个“只让本文作者看”的评论功能,由于有人猜出了后续,我只好改了一下有关兰波上尉的剧情,本宝宝是不会让你们这样就猜中的!所以可能有些地方不太合理,那就略略略吧。
这部分剧情要是有人觉得“太扯”、“不合逻辑”,我只能遗憾的说“有缘再见”了。
第59章 以毒攻毒
目前文森特还没有形成自己的美学观念, 但别的不利因素已经影响到他的学习了。他打定主意自己摸索, 一边还要为了文森特伯父对他的谆谆教诲苦恼不已。
“我没法拒绝伯父的好意,倒不是我想着将来继承他的遗产,伯父对我很好,我总觉得有些愧疚, 似乎对不起他的苦心。他觉得我太任性了,得知我为您工作,还连您也埋怨上,说您就是个不懂事的小女孩……我跟伯父闹得不太愉快, 他还是想让我回古皮尔,但我已经受够了古皮尔那股死气沉沉的古板。我现在已经受不了古皮尔的那些客人, 他们都很愚蠢,品位不怎么样, 但这样的人偏偏很有钱……世道真是不公平啊。”他在信中说。
“如何赚钱对我来说是个大难题, 我想不出怎么才能有钱。您别笑我, 我知道钱很重要, 我也知道只要按照伯父安排好的道路,我就能成为有钱人,可能不像芒达里安少爷那么有钱, 但足够我生活, 我会找个喜欢的女孩结婚, 生好几个孩子。就像您说的,我要考虑的是,我将来会后悔吗?我还不知道会不会为现在的选择后悔, 我只知道,要是我成了伯父想要我成为的那种人,准会后悔。
您呢?您满意您现在的生活吗?您说过想成为作家,但您的生活呢?您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现在迫切的想要跟您讨论这个话题,因为我并不清楚‘将来’。
您谦卑的,仆人,文森特。”
*
一个成年男性本来有一条安排好的光辉大道,却突然从大道上走开了,家里长辈肯定不高兴。他自己也还没有彻底弄明白想要的是什么,会彷徨也不奇怪。
文森特在这方面“开窍”的很晚,相比阿瑟差远了。不过,像阿瑟这种人本来也就为数稀少,天才在某些方面会有所欠缺,没有完美的人。
*
大福楼拜找了一个年轻的内科医生,说服他开展梅毒新疗法的试验。法国梅毒患者众多,药费不菲,大有钱途,说服他不是很难。
维塔丽去了一次,对医生说了一下那个“埃及医生”是怎么操作的。这个疗法要几十年后才会出现,并且非常短命,疗法成熟后立即遭遇了青霉素的发明,于是再也没人提起。青霉素对梅毒的疗效更为显著而不用那么麻烦,疟疾疗法用的是“”的方法,在还没有人知道疟疾是疟原虫引起的情况下,想要让没有疟疾的人传染上疟疾,只能用笨办法,抽取疟疾患者的血液,注射到梅毒患者身上。
而现在,最基本ABO血型系统还没有人发现,也就是说盲目抽取血液注射到别人体内是不可取的,只能采取更笨的办法,让疟疾患者跟梅毒患者待在一个房间里,直到梅毒患者染上疟疾。
所以第一阶段要解决的是怎么快速安全传染疟疾的问题。
但这个就不是维塔丽要考虑的问题了。
不过,回来后她又想,疟疾疗法是如此的不稳定且不安全,看来莫泊桑这倒霉孩子是没办法用到这个疗法了。
莫泊桑给福楼拜写信,说最近好多了,看来是梅毒第一期的病症已经过去,表面上看来一切都好,退了烧,患处也没那么疼了。
她看了莫泊桑的信,不由得撇嘴。上次给他送了500法郎,是因为福楼拜知道他生病了,给他钱要他去看病,但当时不知道他是得了梅毒。唉!这些不坚定的年轻男人!
其实按照莫泊桑的收入和家世,虽然不富有,但肯定是比兰波家强多了,完全可以老老实实找个门当户对的小家碧玉结婚,解决生理需求,还能有稳定的家庭。但是吧,男人一向是小头指挥大头的,寻欢作乐多有趣啊!
她再次下定决心,一定要让牛津的那两个年轻男人意识到梅毒的可怕性,准备在他们月底到法国的时候,带他们去巴黎郊外的教堂疗养院参观一下,给他们来个“震撼教育”。
还有文森特,也要给他再次加深映像。男人嘛,憋一憋不好吗?非得痛不欲生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然后痛苦的死去?完全得不偿失好吗!
*
6月底,牛津大学放暑假了。
加百列与阿瑟考完试就去了加来,在加来住了一晚,第二天早上乘船过海峡,当天下午到了鲁昂。
维塔丽到鲁昂火车站去接他们。
“维塔丽!”火车刚停稳,阿瑟·兰波便推开车厢门,跳下火车。
“阿瑟!”又是半年多没见,兄妹俩都很想念对方。
“你好吗?福楼拜先生好吗?”
“我很好。我不是写信告诉过你了吗?也没什么大改变,就是可能吃的少了一点,不过以前他们总是比较浪费。哎,也不是浪费,是厨娘总会多做很多食物,然后她会偷偷让丈夫拿回家。我警告了她,说再这样下去我就要解雇她了。”
阿瑟笑了,“你瞧瞧你,现在越来越像一个Lady了。”
加百列跟着下了火车,站在一边微笑着看她。
她小脸微红,“加百列。”
他把手里的白给她,“送你的。”虽然不能在月台上吻她,还是飞快的摸了摸她的脸。
维塔丽接过花束,“快点,马车等在外面。”
上了马车,俩人亲亲热热的坐在一起,完全无视了阿瑟。
加百列握住她手不肯放开,“我可想你了,你也想我吗?”
“想你。”她点点头。
“哪儿想我?”
“你是不是没话找话?”
“你说嘛,就想听你说。”
“心里想你。”幼稚!在心里猛翻白眼。
“我也在心里想你,”他叹气,“你什么时候能去伦敦?”
“再过几年吧。你在牛津,又不在伦敦。”
“母亲说,你下次去伦敦,她会见见你。”他小心的说。维塔丽成了福楼拜的养女,奥兰太太才觉得可以见见儿子的女朋友了。这不怪奥兰太太,她总觉得之前维塔丽的身份低微,但只要她有一个还不错的姓,就够资格做她儿媳妇了。这也说明奥兰太太对维塔丽本人没什么意见,她是旧贵族,对身份地位十分看重。
维塔丽不太情愿,“是不是太早了?”
加百列连忙说:“不算早啦。你已经17岁了,我就快到19岁。”
“你才19岁,过于年轻了。”
他手指挠着她手心,弄得她痒酥酥的。“你害怕见她吗?别怕,我会陪着你的,阿瑟也会去。”
维塔丽看了一眼阿瑟,见他点头,可见他俩已经说过这事,哥哥同意了。
“那好吧。不过你得给我做几套能去见她的裙子,还有,我要戴什么珠宝吗?我没有什么首饰。”
“我会为你安排好的。”
她很高兴男朋友能跟哥哥相处的这么好。阿瑟有点叛逆中二,看来中二期已经过去了;而加百列一直就是个挺有教养的小少爷。在这个时代谈恋爱嘛,当然是会考虑到结婚的,结婚对象当然是挑一个乖宝贝比较好,像路易那样有暴力倾向的压根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
巴黎郊外的教堂疗养院果然把加百列和阿瑟吓得面无人色,都发誓绝对要洁身自好,绝不会落到那种下场。
加百列更是嘴甜甜的向维塔丽保证,绝对忠贞,一定会把**之身留到新婚之夜。
“你一定要记住你的承诺,”维塔丽用指甲尖掐着他手背,掐得他直咧嘴,“不能对我撒谎,知道吗?”
“我记住了,绝不会对你撒谎。”他乖巧发言。
“现在我们可以去马赛了。马赛真的很美,我们还可以去看薰衣草花田,普罗旺斯人种植薰衣草,然后收割下来卖给香水公司。”
“我小时候去过马赛,不过不太记得了。到了马赛,我带你出海玩,我们可以在海上玩好几天,你喜欢吗?”
“等我去玩过就知道喜不喜欢了。路易带我去基督山伯爵住过的监狱,在一个小岛上。哎呀,我忘了那个岛叫什么名字了!”
“监狱有什么好看的?我们可以去别的地方玩。”
两个人絮絮叨叨的一路说着。
*
文森特被迫第二次观看梅毒晚期患者的惨状,没有第一次看那么震惊,但还是再次加深了恐惧,毕竟你光是听说梅毒晚期患者是怎么痛苦,也不如一张掉了鼻尖只剩一个黑洞的脸来的映像深刻。带他们参观疗养院的医生还绘声绘色讲述那些有钱人会做个假鼻子戴在脸上,以掩饰病情。
加百列捐了300法郎,阿瑟也捐了100法郎。
参观完毕,加百列赶紧拉走了维塔丽。
他俩在一起就跟一幅画似的,大概更多的是因为维塔丽,身材娇小的美丽少女跟贵族少爷男友手拉着手,她一副乖巧的模样,仰着脸轻声跟那个贵族少爷说话。啊,他多希望那个走在她身边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