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九曲轻笑一声，“懒得和你贫。”
她扭头之后，陆小凤的眼神才放肆了起来，却没看她晃眼的雪背，也没看笔直的长腿，只盯着她飞扬的黑发。眼中放肆的不是**，而是爱恋，同郭九曲的背影一起深入眼底。
他从未如此小心翼翼过，从未如此唯恐失去过。每次将想要宣之于口的爱恋压回，他都能感觉到这份感情又深了一分。
然后更加不敢开口，只能卑微地期盼着……
一个能将心摆到她面前的机会……
“你还真当自己是跟屁虫了？快点！”
可每次只要看见她的笑，又觉得这份期盼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陆小凤弯起了眉眼，“来了。”他小跑几步与郭九曲并肩而行。
……
金灵芝似乎有意掩藏自己的行踪，可既还在丐帮总舵附近，郭九曲想找到她简直太容易。只是意外她没连夜赶回金家，在最近的城镇随意找了个客栈就住了下来。
郭九曲找到金灵芝的时候，正好看见她拿着一串铃铛在发呆。
“金灵芝。”
金灵芝猛地扭头，看见了姿态肆意倚在窗边的郭九曲。她半点没慌张，反而镇静极了，说话还是又急又快，“我以为你昨晚就应该找来。”
郭九曲：“那你是特意没走远等我？”
金灵芝微扬着脸，显得有些倨傲。这倒不是故意，她本就习惯了这般说话。
“这件事和金家绝对没有关系，我就是想试试这铃铛，现在看来，如此诡异之物还是应该毁掉。”
她有些颤抖的尾音到底泄露了她的一丝不安。
郭九曲和陆小凤接连从窗户跳入。
郭九曲坐在金灵芝面前慢悠悠喝了一口酒才道：“我没说怀疑金家。”
见金灵芝似是松了口气，郭九曲紧接着道：“可你觉得我会傻到相信你所有的话？”
金灵芝紧张地抿了抿唇，又很快放松下来，眼中带笑道：“可无论你怎么问，我都只会这样说。你应当不喜欢严刑逼供吧？”
“我确实不喜欢。”
金灵芝刚刚得意地微勾起唇角，就听郭九曲道：“原随云让你做的。”
没有一丝准备地听见这句，金灵芝大惊失色地看向郭九曲，又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别过脸去冷静了下来。
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来说，她调整得足够快。可郭九曲和陆小凤紧紧盯着她，凭这两人的眼睛，一丝细微的表情都难逃过，又何况是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呢？
金灵芝也知徒劳，更可怕的是，她从郭九曲的话中完全听不出试探，只有确信。
可是为什么？
金灵芝咬牙看着郭九曲，“在丐帮的时候明明是武当派在针对你。”
郭九曲：“他们本来也是我的怀疑对象，可既然偷铃铛的是你，那我只能觉得是原随云了。”
这下不止是金灵芝，连陆小凤都觉得疑惑，“为什么？他们并没有交集。”
郭九曲没回答，只盯着金灵芝，“你喜欢原随云。”
又是难以掩饰的大骇。
这足够让郭九曲确认，这部分她熟知的剧情没变。
【你这是作弊。】
有优势不用，硬要辛辛苦苦找线索，你当我是傻逼？
【……没，你现在很聪明。】
郭九曲：“带我们去蝙蝠岛。”
金灵芝彻底放弃了控制，满脸惊骇地从椅子上弹跳起来，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连这个都知道！”
郭九曲只重复道：“带我们去蝙蝠岛。”
金灵芝神情恍惚地摇着头，“不可能。”
郭九曲：“我听说金老夫人家教极严……”
金灵芝苦笑着打断她，“我确实不敢让奶奶知道，可就算如此，我也无法带你们去蝙蝠岛，因为我也不知道它到底在哪。”
郭九曲：“那你总该知道，该什么时候，到哪登去蝙蝠岛的船。”
金灵芝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我可以告诉你们，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去蝙蝠岛，想干什么？”
郭九曲挑眉笑道：“他不是想坑我丐帮吗？我就去把他的蝙蝠岛端了，反正那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那是属于他的地方，就算是你，也不能在那个地方打败他……”金灵芝顿了顿，细细看着郭九曲，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半晌才开口：“你毕竟救过我，不，丐帮救过我金家。我也……挺喜欢你，不想你死。”
在郭九曲看来，金灵芝不过是因爱而被变成了一颗棋子。她不会讨厌一颗棋子，金灵芝这番话更让她心中的小芥蒂消散。
郭九曲轻笑道：“不过是黑暗而已，不止有瞎子能在那行动自如，我也可以。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还是不想告诉我，会不会担心原随云被我杀死？”
“我也……不想他死。”金灵芝攥紧了衣摆，“他知道你一定会找来，他说只要毁掉铃铛就好，你会将目光转向武当。”
郭九曲拿过铃铛，“可你没毁掉……”一晃突然眉头一皱，细细看向每一颗铃铛。
金灵芝没注意道她的异样，只垂着眼帘轻声道：“这铃铛，似乎能蛊惑人心，我……”
郭九曲自顾自一颗颗摇着铃铛，没一会找到了一颗声音异样的，一把扯下，手腕急而快地一动，那颗铃铛便朝一处墙角疾射而出。
绿雾突散，那一片的木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发黑，萎靡。
烈酒倒下，绿雾发出滋滋声逐渐稀薄。郭九曲看向愣住的金灵芝，“幸好你没毁掉。”
金灵芝愣了很久，呆呆地看着那片面目全非的地方。她似乎忘了眨眼，眼中泪水不断汇聚，也不断顺着她的脸颊流下。
“为什么……”
她其实不需要郭九曲和陆小凤的回答，她才是最了解原随云的人。
他做事，本就是这样滴水不漏，不容许一丝失误的存在。
她问的是她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在原随云心里，她会不一样。
又好像确实不一样，原随云知道她喜欢他，所以才会这样仁慈地没有亲自出手，让她……
自己杀死自己！
金灵芝突然笑了起来，接近疯狂的大笑，可泪水没有一刻停住。
郭九曲轻叹一声，走上前抱住了金灵芝。金灵芝紧紧回抱住她，将脸深埋在她的胸口，不再是笑声，而是发出闷闷的，又歇斯底里的哭嚎。
陆小凤这回没想把人拉开，还体贴地打发走了来查看的店小二。
郭九曲静等哭声渐低才开口：“你现在还希望他活着吗？”
金灵芝肩膀还抽搐着，哽咽着缓缓道：“我还是……不想他死。”
郭九曲皱眉道：“为什么？”
金灵芝放开了郭九曲，眼眶通红，笑容苦涩，“因为我还是爱他。”
郭九曲：“所以你不愿告诉我们？”
金灵芝摇了摇头，“我会和你们一起去，我想见见他。”
若是金灵芝想见原随云，其实只需在他在无争山庄的时候过去。可她既然不希望郭九曲和原随云两人中的任何一个死……
郭九曲大概猜到，也没说破，只找了辆马车。
金灵芝似乎是哭累了，一个人躺在车厢中沉沉睡了过去。
郭九曲听到她舒缓的呼吸声才轻声道：“爱都会让人盲目？”
陆小凤摇头道：“不能说盲目，而是神奇。”
神奇到让他这样的人，心甘情愿，甚至满心愉悦地，慢慢在一些方面变得不像自己。
陆小凤勾起唇角，眼带好奇道：“如果是你爱上一个人，那人想要害你，你会怎么做？”
郭九曲看向陆小凤，眼中带笑，语气却低沉，透着能止小儿夜啼的凶狠，“我会揍得他后悔生在这世上！”
陆小凤这一瞬觉得郭九曲这话似是在对他说的，吓得猛地一颤。
见她回头又恍惚着想道：不对，他怕什么，他怎么可能害九曲……更不对了！郭九曲这话又不是对他说的，他自作多情个鬼啊！
郭九曲听着陆小凤一声长叹，眼中笑意一闪而过。
☆、第 96 章
郭九曲没准备直接上去蝙蝠岛的船, 只想找到要去蝙蝠岛的人, 让赤箭跟着，打人个措手不及方是上策。
事情确实进行得很顺利，但上岛还是没瞒住原随云。
只是原随云在得知有另一艘船来到岛上的时候也是极度震惊。
首先，金灵芝从未忤逆过他的话，其次，就算金灵芝活着, 也不会轻易说出他的事, 说出也无人会轻易相信, 最重要的是, 金灵芝也不知道怎么来蝙蝠岛……
可郭九曲发现了枯梅大师有出海的意向……
郭九曲随手扔出一把小鱼干，空中立刻有赤色身影如电闪下，小鱼干一只不落地进了它嘴中。
枯梅大师眼神沉下, “我离开丐帮的时候郭帮主就一直让这只鸟跟着我？”
郭九曲：“也没有一直, 是在海边看见你的时候才让他跟上的。”
枯梅大师：“既想见我，为何当时不出面。”
“我就是好奇。”郭九曲打量着枯梅大师笑道：“其他门派都回帮忙着准备十月大比, 华山掌门为何突然要带着两个得意弟子出海？”
枯梅大师：“我想干什么似乎与你无关。”
郭九曲耸肩道：“确实与我无关，我来这也不是见你，而是找原随云。”
枯梅大师心里一咯噔, 微眯起眼, 似乎在看郭九曲, 又似乎在看她身边的金灵芝。
“你要找原随云不去无争山庄，跟着我作甚？”
“你既然在这，蝙蝠公子应当也在这, 我为何要去无争山庄扑个空呢？”郭九曲唇角挂着笑，眼神却有些发冷，“你们这次准备做什么？蝙蝠洞的入口在哪？”
枯梅大师冷声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郭九曲挑眉道：“没关系，总能找到，我有时间。”
听着郭九曲轻松随意的语气，枯梅大师只觉得通体生寒，脑中反复回荡着一句话——
‘她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枯梅大师是在与郭九曲交谈后才有了这个疑问，而原随云在知道郭九曲刚踏上此岛的时候心里就冒出了这个疑问。
那条船上除了水手只有华山派的三人，郭九曲既然没去武当，而是坚定地跟着枯梅大师来此，就代表她知道一切。
现在去想为什么，已经没有意义。
蝙蝠岛中的蝙蝠洞有两层，上层是用来宴请宾客的地方，原随云和他的手下在这一层。下层是三排屋子，住着一些姑娘，她们在此唯一的用处就是取悦宾客。
无论是哪一层，都没有一只蝙蝠，有的只是瞎如蝙蝠的人，原随云如此，那些姑娘如此，今天的客人之一也是如此。
说是客人有点不合适，毕竟没有哪位客人是被铁链牢牢锁在一个房间的。
花满楼舒展了一下手臂，听着铁链的碰撞声，苦笑着叹了口气。
这声叹息声很轻，只是在完全黑暗又一片死寂的房间里异常突兀，惊醒了在床上浅眠的女子。
她没恼，只语气极温柔地问：“不舒服吗？”
“吵醒你了……抱歉。”
女子摇头缓缓道：“反正我在此，能做的事除了自己睡，也不过就是同别人睡，不睡……反倒更好。”
很平淡的话，却透露出她的生命，她活着的意义，她的一切都掌控在别人手中。
这让花满楼心中升起无限的怜惜。
他前几日从女子口中知晓，这还有很多一样的女子，都没有名字，都住在一间小屋，一切都被别人掌控。甚至没有名字……只是这是东边一排屋子中的第三个，所以女子称自己为东三娘。
他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但他知道是谁带他来的。昏迷之前……他正与原随云一起喝茶。明明那般温柔和善的人，为何要绑架他，又为何要将这些姑娘关在这与世隔绝的方寸之地。
东三娘下床走向花满楼，“我帮你按按。”
她纤细柔软的手指轻柔捏上了花满楼被束缚的手臂，没有立刻动作，似是在等待着什么……没有等到。她唇角勾起，“你今天没有拒绝我。”
花满楼记得，第一次听见的东三娘的声音，淡然而冷漠，听起来就像……一个随时准备死掉的人，一个对一切毫无留恋的人。
可现在，他听出了一丝雀跃，因为他没拒绝她的帮助，如此小事雀跃……
不，对她来说不是小事，是她自己想做的事。对一个一切不由自主的人来说，格外地难得。
他怎么能拒绝……
花满楼按下了心中难过，展露一个冬日暖阳般的温柔微笑，轻轻道：“拜托。”
他不知道的是，东三娘看不见这个微笑，但话中带的暖意，她感受到了。
这样的人，不该一直被关在这种地方……
东三娘苍白纤细的手指细细摸过锁孔，她咬了咬牙，走向了房门——
门从外打开！
东三娘惊得呆在原地。
所幸那人并不知道她想去干什么。
花满楼眉头轻皱，试探着道：“原公子？”
“是我。”
原随云走到了花满楼身后，淡淡道：“趴在他腿上。”
东三娘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她咬了咬唇，慢慢走了过去。她不情愿，但不是像以前那样不愿亲近那些陌生的男人，而是心中不安，不安花公子会受到伤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