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的肉沫从她的嘴边掉落在地,五只黑色的乌鸦哇哇哇地从林中飞了过来,蹲在她脚边开始啄食掉下的肉末。
“咕噜。”吴平的喉咙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他那个油腻的肚腩上下起伏,整个人像极了一直鼓胀起来的青蛙。
在这一瞬间,张学文的脚步不住后退,他再也忍受不住,抬脚就要逃。
哇…哇…哇…
落在地上的肉沫终于被吃完了,这代表那颗手上的心脏也被吞噬殆尽。似乎是因为进食,那张纸白的脸色竟然有了微微的血色。
天!他们住进的到底是怎样一户人家?
可惜的是,这个问题现在并没有人可以回答。
吃完以后,几双恶意的眼睛齐刷刷地看着前面的两人。
少得可怜的光线照在都是血水的地面上,诡异而又血腥。
被浸在雨水的寿衣老人尸体都鼓胀了起来,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原本还在叫的乌鸦此时也静得可怕,应该说,这片林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该有的安静。
不能等了!张学文再也顾不得其它,拔腿就跑!
人的潜力是无穷的,特别实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张学文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能跑这么快。巨大的恐慌感让他一心向前冲,鼻梁的眼镜多次要掉下来,又被他立马扶住。
“等等我啊!”等吴平反应过来,张学文已经冲出去一百米了,“妈的!等老子安全了,你给我等着瞧!”
第39章
见张学文越跑越远,吴平也淡定不了。可惜的是他比较肥胖,刚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呼…等等…等等我。”
不知道踩到什么,吴平“砰”地一下摔倒在地,他体重不清,地上又全是水,摔倒过后溅起一身泥泞,手上绑着的那盏灯也飞得老远。
“灯……”许是掉的灯刺激到了他,他又一骨碌爬起来,连滚带爬地捡起来,还没来得及欣喜,就听见身后传来嗒嗒嗒脚步声。
顿时,吴平肥胖的脸色一白,两边脸颊的肥肉都在剧烈颤动。身后的视线充满了强烈的恶意,一种极其可怕的感觉从他的背脊骨蔓延开来。
她…在…后面。
怎么办?
张学文早就跑得没影,在这片阴暗的林子里,没有人可以帮他。
嗒、
又是一声脚步声,吴平可以肯定,她现在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
阴冷的林子里空气静置了五秒钟,吴平的整个背部都被一片阴寒包裹,让他动弹不得。
怎么……怎么又不动了。
他只能自己转动僵硬的脖子,转头就看见一双全是眼白的双眼充满恶意地盯着他,而原本苍白的脸色竟然泛着红晕。
不似人类的双眼和跟人类一样相似的脸色形成鲜明的对比,吴平似是想到她面色红润的原因,胃里的食物残渣正在疯狂的翻滚。
为什么?为什么要紧盯着我不放?吴平拿着灯的手紧得发疼。
明明张学文都跑了,为什么不去追他啊!
突然,那女人还沾着血的殷红嘴巴咧出一个诡异的笑来。
“啊!”心理的最后防线被攻破,吴平的尖叫声在林子里回荡。
可是下一秒,他惊恐中带着疑惑的表情就永远定格起来。
吴平的身下是殷红的一摊血,血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向各处流淌开来。他的胸膛上,是一个空荡荡的破洞,原本在里面还在跳动的心脏此时正被那女人拿在手上。
几只乌鸦围绕在他身边,在他身体还在温热的时候已经开始啄食周边的肉块。
而他手中的那盏灯,已经从手心脱落,最后掉落在地上。
雨慢慢停了,原本暗沉的天空逐渐放晴。
唐黎他们望着逐渐放晴的天空若有所思,下午五点了,黑夜又要来了,看样子真要明天才能去镇上了。
院子的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着,就看见一个狼狈的身影跑了进来。
“是张学文回来了!”钱米米激动地喊着,虽然他先前跟吴平走了,但她还是不希望张学文遇到危险的。
他回来了,那吴平呢?
张学文看起来很狼狈,他全身都湿透了,雨水从头上滴滴答答地流下来,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又多了一条裂痕。
他冲进院子里,看见唐黎他们,提起的那口气终于落下。腿酸痛得要命,整个身体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但是,他还活着。意识到自己成功逃了出来,他对着已经放晴的天空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不是傻了吧?”唐黎被他笑得一隔应,他看起来有些神志不清啊。
哪知张学文走到他们面前,对她鞠了一躬,语气里全是认真:“多谢。”
多谢你的提醒,在逃跑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想到了上午何家女主人在他们出门前说的一句话:天黑前一定要赶回来。
这就是他坚决不回头看,一直往前跑的原因。
不是谁都能在意识到危险来临之际还凭着那份直觉告诉别人的,何况那时候他选择了跟吴平组队。
张学文靠在门上,闭着眼睛不说话。
“谢我?”唐黎都被他搞蒙了,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问话的时候。
过了一会儿,张学文从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又把眼镜擦了擦,这才来到唐黎他们这边。
“多谢你的提醒,我才逃了出来。”张学文再次道了谢。
“说说吧。”庄如亭突然开口,这是张学文第一次直视他,他愣了愣,随即才从那种被压迫的气势中脱离出来。
“好的,那从你们走后说起吧。”他回到安全的地方,这才情绪稳定下来,“我们跟着举行祭典的人去了镇上的祠堂……”
他说话的语调不急不缓,把事情从头到尾娓娓道来。只不过在说到寿衣老头奇怪的自杀时,还有在林子里的逃命时语气有些不好。
“那吴平到这里来到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得到那盏灯,不过我当时为了逃命,而且灯在他手上,也顾不得许多。”说到这里,他一阵后怕。
“灯,什么样的?”唐黎听到这里心头一跳,那种直觉又来了,她觉得这个灯肯定很重要。
“造型很奇怪,对了,就跟我们在甬道里看到的那个人鱼灯差不多,只不过是缩小版本。”他起先还以为甬道是古墓的一部分呢,现在看起来估计跟这里发生的事情有着密切的关系。
庄如亭在那静静地听着,直到张学文说道这里才有所反应:“你仔细想想,那女人出现的时候,你闻到什么或者看见什么跟平日里不一样的?”
看着陷入回忆的张学文,没有人打扰。
突然,他激动地轻呼:“气味,是气味!”
“什么气味?”
“鱼腥味,我起先以为只是单纯的血腥味,后来发现她出现后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鱼腥味。”张学文肯定地回答。
鱼腥味?鱼尾?鱼型灯?
这一些都跟鱼有关,还有在暴雨中抱着有一条鱼尾的尸体的女人。
事情看起来逐渐明朗起来,但还缺少一条线,一条能把所有事情串起来的线。
“你该庆幸自己没拿那灯。”庄如亭慢慢吐出这样一句话。
“什么?”张学文没反应过来,钱米米听得一脸懵逼。
“据我跟庄如亭的讨论,得到一个结论,那女人眼睛变成全白的时候是看不见的,所以她行为缓慢,但是你一动,她就会跟着速度变快。你一跑,她竟然没有去追,应该就是因为吴平,吴平手上的那盏灯对她很重要,重要的她听见你跑动的声音都没有去追。”唐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张学文真的生出了一种心有余悸的感觉。
难怪,难怪在祠堂门外时,那个女人在暴雨中站了那么久都没过来,因为他跟吴平当时被吓得根本就不敢动作。
“而且,你发现没,她只能在天黑的时候活动。”又抛出一句话,张学文的脸色都变了,钱米米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准确地说,是她在天亮和天黑的时候会变成两种不同的东西。在黑暗中她不是人,在光线下她至少是个人。”庄如亭这有些绕口令似的话让钱米米一头雾水,不过她不敢发问。
“你们的意思是,她因为某种原因,变成了拥有两种属性的物种,而这个界限就是光的变化。”张学文明白过来,脑中的疑惑豁然开朗起来。
庄如亭有些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张学文看起来也不算笨。
但张学文的心里却掀起来惊涛骇浪,面前的三个人,钱米米暂且不说,在他们还在疲于避难的事情,没想到唐黎和这位后来才出现的庄如亭竟然总结出了这么多有理有据的推论。
这些推论不可能凭空得出,只能是经历过恐怖的事情后才能从某些细枝末节中推导出来。
上次在甬道里唐黎就展现出了她惊人的逻辑思维能力,而这个庄如亭,估计心智不亚于唐黎,最关键是,他站在这个男人面前,总有一种从心底而来的恐惧感。
“吃饭了。”不知什么时候,何家女主人站在了客厅外面喊他们。
好快!明明刚才还在那条路上。张学文被吓得倒退一步,一时不敢上前。
她的脸色看起来比昨天好了很多,嘴唇也红润了不少。知道原因的几个人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钱米米更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不过她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站在那说完话就去端菜,跟一个正常招待客人的女主人没什么两样。看到突然出现的庄如亭也没多余的反应,好像不知道客厅里面的那间小房里面困过一个人一样。
“还吃吗?唐姐。”钱米米一脸纠结。
“吃啊,为什么不吃?你想饿死吗?里面的馒头和素菜还是可以吃的。”唐黎嘣了一下钱米米的脑门,在她哎哟哎哟的故意撒娇下心情也好了不少。
吃吧,素食还是要吃的,虽然嘴巴淡得可以,但是总比挨饿强。
哎,唐黎无语地抬头望天,等出去后她一定要在外面胡吃海喝个遍。
孙尚和李风微也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张学文还问候了一番。不过问到吴平的时候,听到他可能遇害后,两人脸色除了有些害怕外更多的竟然是幸灾乐祸。
张学文早在刚才就听到钱米米噼里啪啦说了一通,知道门上的黄符就是被这两个人撕了。但他没心情去争论,也跟在唐黎他们后面吃饭去了。
饭厅里的布置跟昨天一模一样一样,桌上的菜色要不是满盘,会让人错以为还是昨天的剩菜。
唐黎刻意看了一开始关了庄如亭的那间小房间一眼,门是紧闭的,跟昨天没什么变化。不知道的人根本就看不出来那里上午经历了什么,但是她知道,门里面有一具尸骨,不知是男是女,但是从尸骨的头上会生长出无穷无尽的长发。
第40章
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来了,她碰了碰庄如亭,对方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
庄如亭就着拿馒头的瞬间,抬头瞬时以唐黎为中心扫了一眼。
很巧的是,他刚好在房梁上发现了一双眼睛。
那是一双豆子大小的黄色眼睛,眼睛看到他看向的时候不躲不避。
就是这个吧。
庄如亭又碰了碰唐黎的胳膊,唐黎心下了然。
几人很快吃好了晚饭。
经过商议,让庄如亭跟张学文一间房,张学文自然求之不得,虽然他有些不自在,但是庄如亭至少是个人,两个人在一块总比一个人来得安全。
只不过,在经过唐黎身边的时候,庄如亭的表情有些微微失落,他随意瞥了钱米米一眼,在钱米米僵硬的脸色下,终于去休息了。
“米米,天黑了,我们回房吧。”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几人都疲惫得很,还是尽早养精蓄锐才行。
躺在床上,唐黎又忍不住把所有事情过了一遍。半响,才在钱米米均匀的呼吸中入睡。
而在另一半,张学文跟庄如亭坐在床上面面相觑。
张学文发誓,他从来没有如此为难的时候。庄如亭一回到房间里,恢复成了面无表情的模样。
慢慢地,张学文站了起来,拿出一床被子,尴尬地说:“那个,我习惯打地铺了。”
也不知道庄如亭信没信,反正看到他的动作脸皮都没抬。半响才说出一句话:“吴平给了你什么?”
啊?张学文没想到他竟然问的是这个事情。
不过他倒没有隐瞒,而是大大方方地从口袋里拿出一块手指粗细的黄金开口:“是这个,我缺钱。”
庄如亭直接拿起来细细看了,确定是黄金后又还给他。他走得很慢,似是不太习惯。张学文先前见过他,以为双腿瘫痪,现在看来很多事情根本不能看表面,特别是在这种世界中。
不过,他聪明地没有问许多。
隐藏在手机手电筒后面的脸庞神色不明:“用你的命帮她。”随即,在张学文不可置信地目光中接着开口,“就算你死了,你女儿现实生活中的所有费用庄氏全包,生活水平堪比富人子女。”
“你知道什么!”放佛被触碰到了逆鳞,张学文的脸上全是警惕。
“你口袋里面的照片露出来了,既然你好好的,还是大学老师,收入肯定不菲,需要大量的金钱不惜跟吴平合作,却在遇到危险时又自己逃跑。”顿了下,继续说道,“你自己都没发现,你的手指总是无意识地伸进口袋摸着那张照片,说明照片里的人对你很重要,所以你不能死在这里,因为她需要照顾。”
在张学文的沉默中,庄如亭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女儿生病了吧,而且不是容易治愈的疾病,需要的钱不在少数。”
说完这些,他没有再开口。张学文是个聪明人,他会考虑的。
把露出一角的照片轻轻地拿了出来,看着照片上一张娃娃脸笑得开心的小女孩,张学文的眼里全是慈爱。
房间里没有声音,手电筒也被关了。
过了好久,张学文才平静地开口:“好,我答应你,庄总。”
聪明人,自然在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今晚出奇地平静,一晚上过去,在一众人的提心吊胆中平安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