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挑眉,满脸兴味,“她倒是有些小聪明,那么多副药混在一起,就算是沈殷也想不到这药挑出几味来是给伤者用的。”
这是一招妙棋。
看上去像是发神经一样,却是步步为营。前脚将红枣莲子粥倒给郡主吃,后脚就砸了菜肴,谁会趴地上去数那地上还剩下多少粥?有没有被人喝过?主子都发难了,下人们肯定是赶紧收拾了了事。
至于胡乱抓药……每副药都抓点过来,就能将药配齐了。这一切又刚好在她被先生罚抄女则之后,谁也不会怀疑什么,就算是别人察觉到了不对劲,也只会觉得她是为了逃避抄写女则而故意使出来的小手段。
日后等郡主用完了,再偷偷的将药渣往茅厕里一倒。
谁怀疑就让谁下去找去!
子虚点头,“沈大人的确没有起疑,就连沈小姐说要抓药,他们也只以为她是在女先生那受了委屈,无理取闹的想要引起沈大人注意罢了。”
三皇子有一种感觉,就算没有女先生刁难,沈婉也能用她的办法将这一切处理的很好。
青岩问道:“殿下是否要去趟沈府?”
……现在去?去干嘛?
跟郡主一样赖在那里吃人家的喝人家的还顺带着让人姑娘跟着提心吊胆吗?
三皇子微微倾身,对着他招了招手,“你过来。”
青岩不明所以,乖乖的走了过去。
“看到门口那条河了吗?”三皇子指着窗外。
青岩点了点头。
“走到那里,然后跳下去!”
青岩:“???”
三皇子:“让我看看是你脑子里的水多,还是河里的水多一点。”
青岩:“……”
青岩苦着脸,“殿下,我错了。”
“不,你没错,你哪错了?我看你这主意挺好的啊。”三皇子和颜悦色:“咱们现在就去,潜入沈府,顺便将张家的人也一同带过去,要是怕夜黑了他们找不到人,还能点盏灯,最好是八抬大轿将郡主抬出来,让大伙儿都看看——哦,她原来是躲在了沈家啦。要是你看不惯沈家的谁,咱们正好一锅铲平了,谁都别落下。”
青岩脸红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也是脑子一热,这主意出的,确实馊。
三皇子眯着眼,摇着扇子道:“人家阎王要谁三更死,不会留他到五更。咱们家青岩可厉害了,别说五更,二更的时候,就把人解决了。”
青岩头垂得更低,“殿下,您就别笑话我了。”
“谁笑话你了?我正正经经跟你说呢。”三皇子又揶揄了他几句,
方拿起桌上的一叠纸,装在了信封里又郑重的漆好了蜡封,“找个不会武功的,三更的时候将这个送到东宫去,注意隐蔽着点,知道吗?”
青岩顾不得脸红,神色一肃,拿着信就出了门。
只是半路又折了回来,为难的挠着头:“不会武功的话,要是半路被人劫了怎么办?”
这回,别说三殿下了,子虚都一脸看二傻子的神情瞧着他。在三殿下开口前,子虚赶紧道:“殿下交代的事情就赶紧去!你管他会不会被劫?”
青岩还是有些不太明白。一个不会功夫的人,就算再隐蔽,还不是和点了盏灯在夜里行走一般点眼?
余光里扫见子虚又瞪过来,他摸了摸鼻子磨磨蹭蹭的退出了书房。
站在庑廊下,青岩低头看着手里的信,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不过,殿下既然这样交代的,子虚又频频给他使眼色,那他照做便是了。
他们府上,会武功的人遍地都是,这不会武功的好像还真有点难……
正想着,青岩眼眸一转,瞧见了人。
“诶诶诶!对!你!瞧什么呢?就是你!”他对着扫洒的男子招招手。
那男子屁颠屁颠的就跑了过来,“大人您有何吩咐?”
“自然是有要事!”青岩对着他挥了挥手,等他靠过来之后,耳语了一番,又拿出了二十两纹银。
那男子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激动的眼泪都快要出来了,“这……这都是给我的?”
“殿下看重你,才给你这次机会,这差事你要是办好了,另有重赏!”
那男子更加激动了。
他马有钱何德何能,竟然能得到三殿下的赏识?
这简直就是莫大的荣幸!
直到走出府,他还觉得有些恍惚,回头看了看漆红大门,觉得像是在做梦一般。
他泪眼婆娑的将带着两个大压印的银子揣入怀中,又捏了捏和银子挨着的那封信。
青岩大人交代过了,这信很是重要,一定要小心谨慎,万万不能让人瞧出来,他就特意从后门溜了出去,谨慎的四处打量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他,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出去,一路专挑大道走,遇到人就跟着,生怕落了单,又不肯让人跟在他身后,没走几步就要四处张望一番,看看有没有人尾随他。
其实从他离开没多久,屁股后面就已经跟了几个小尾巴。
只是马有钱并不知晓,他还沉浸在自己得到重用的喜悦之中。
二十两银子啊,就只是跑个腿!
马有钱摸了摸藏着银子的袖袋,这要是他差事办得好,得了三殿下的赏识,日后赏赐定然是少不了的,那么多银子,他该怎么花呢?
小二!把酒给爷满上!爷要喝陈年的女儿红!
掌柜的,这柜子里的胭脂水粉,爷全要了!带回家给我媳妇用。还有这布,丝绸啊缂丝什么的,给爷挑最好的!
……
正想着,突然一股味道飘了过来。
马有钱吸了吸鼻子,这什么味儿啊,这么香?
还没等他闻出来,人就已经没了知觉。在他倒下去的一瞬间,两个黑影飞快的从阴暗中闪现出来,从他身上搜出了一封信,其中一人对着另外一个点了点头,两个人合力将马有钱拖到了巷子里,然后带着信拐进了一间屋子,小心翼翼的拆开,将里面的内容临摹了一份,一人将原件封好送还了过去,另外一份则快马加鞭送到了张府。
张家。
魏国公张抚远刚让人在耳房准备了热水,门外忽然响起管家的声音:“老爷,‘那边’有动静。”
张抚远澡也不洗了,穿着中衣就招了人进书房。
竟是一封信!
张抚远眼中闪过一抹激动,他就知道,三皇子肯定会按捺不住了!
不过,待他拆开了信,却忍不住皱起了眉……
“浮生偷得三日闲,
鱼雁信里何相会?
无奈去处复无路,
每逢思节鹊桥仙。”
……这都写的什么破玩意儿?
既不对仗也不工整,连韵律都是错的。
三皇子怎么会写出这样的诗?
他将信纸翻转了几个个儿,几乎要将它看穿也没看出个所以然,张抚远越看越想不通,越想不通就越觉得可疑,越可疑的就说明此信越不简单。
能让人看不透的,其中一定另有玄机!
他抬起头,不放心的问了一句:“没让人发现吧?”
“大人放心,神不知鬼不觉。”
张抚远怀疑:“不是说三皇子身边的人都很厉害么?”怎么这么轻易就得手了?
“确实厉害。那人小心谨慎的很,从后门绕着走的,属下跟了很久,要不是动用了迷魂香,恐怕也不能得手。”
张抚远点点头,又听属下说早已经让人将信送了回去,这会儿人都到东宫了才放心下来。
事关大计,他也不敢耽搁,摆弄着信纸沉思了一会,就高声吩咐道:“去将先生们都请过来,将二爷也请来!”
众人来的很快,也不寒暄,很快便讨论了起来。
“第一句的三日应当说的是日期。”
“鱼雁是永安郡主的闺名,第二句话应当是在说永安郡主已经和他取得了联系,两个人已经定好了见面的事情。”
“这第三句,若是老朽没猜错的话,是在说将人藏在哪里,或者是,什么时候将人带出来。”
至于第四句,门客们普遍认为,“思节”是指九九重阳节,每逢佳节倍思亲嘛,这很好理解的。南大街那边也确实有一座桥叫鹊桥。
所以整首诗通俗来讲就是:哥你放心吧,人我已经找到了,就是什么时候带出来还有待商榷,我建议是重阳节那一天我们在鹊桥那边聚一聚。
不过张二爷却觉得,思节不是重阳节,而是指七夕。
因为眼下便是七夕,赵家的事情悬而未决,三皇子既然要救人,便没道理拖到那么久。
只是……鹊桥???
这天底下有谁会带着犯人在鹊桥相聚?这不是缺心眼吗?
门客们本来各执己见,但一听这话,反而统一了意见。别说,三皇子还真就是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
正经的事情他未必参与,但这不正经的事情,铁定是他干的!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想剧透!但我忍住!你们谁要能猜出那诗的意思,我红包备好!
小剧场1:
三皇子:去沈家?跟别人一样赖在那吃人家的喝人家的?我不要面子的啊。
等到后来。
沈婉:这人怎么赖在这里了?
三皇子:其实入赘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沈婉:……
第23章
东宫。
太子收到信之后,扫了一眼就忍不住笑了,道:“澈儿又开始胡闹了。”
太子妃不明所以。太子指着那诗道:“你看这每行第三个字。”
浮生偷得三日闲,鱼雁信里何相会?
无奈去处复无路,每逢思节鹊桥仙。
每句话的第三个字合在一起就是——
“偷信去死?”
太子妃读了一遍,目瞪口呆,好半天才吐出一口气,无奈的笑了:“这个三弟啊,还真是让人……佩服。”
太子仔细的将信折叠起来收好,吩咐小厮留意着点张家的动静,有任何情况,随时来报,闻言却是一笑,眉眼柔和道:“他就是这脾气。”
谁要是敢算计他,他就先让人不痛快。
不闹的别人鸡飞狗跳就绝不安生。
张抚远可是一个多疑的性子,恐怕接下来几天,他都没个安稳觉睡了。
魏国公府书房的灯确实是亮了一夜,等到金鸡报晓,熬的像兔子眼睛一样的几个人都快炸了,也没能拿出个定案来。
三皇子那边却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宫里来人喊他的时候,他还赖在床上没起来。
那太监足足在外面等了一个钟头,着急又不敢催,心焦的都快把脚下的地转出一个大坑来,三皇子才不疾不徐的从院子里踱步走了出来。
好不容易带着人来到了宫里头,三皇子在御书房庑廊下的台阶前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三……皇子?”
小太监欲哭无泪,这位祖宗又要干嘛?皇上可还发着火呢!
三皇子突然想起了什么,侧头道:“去宫门口传一声,就说我想吃蟹黄包和桂花糕了,让他们先备着,我一会儿就……”
话还未说完,殿内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砸烂的声音,随后,皇上愤怒的声音传了出来:“吃吃吃!吃什么吃!还不快给朕滚进来——”
三皇子身形一顿,俊俏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嘟囔了一句:“父皇可真是会落人面子啊。”
说完,又看了身边那小太监一眼。
小太监一愣,错愕的盯着三皇子,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对!蟹黄包!于是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三皇子心情大好,双腿迈上台阶,准备推门的时候,又顿住了。
门口当值的太监一口气没上来,憋红了脸,瞪大眼睛防备的盯着三皇子,生怕他再作妖。
三皇子四处看了看,突然就开始解腰带了。
太监:“???”
解开之后还随手扔到了太监怀里,“拿着!”
太监:“???”
“还有这个。”
他又将外衫脱了下来,连同玉佩一同解下,就只剩下一件月牙白的中衣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将衣裳递交到了太监的手里,三皇子仔细吩咐他:“拿好了。”
太监吓得手都抖了。
正要开口劝,却见三皇子闲适潇洒的推开了门,一个空翻便趴到了地上滚了起来。
众太监:“???”
众侍卫:“!!!”
皇上正在龙椅边来回踱步呢,听到门响刚要骂人,就见地上一团白色磕磕绊绊的朝着他的方向滚来。
可能是第一次滚,尚且生疏,所以前进的速度颇为缓慢,连带着不是头撞到了地面,就是身子翻过来了,脚还没转过来。
皇上:“……”
等到滚到了中间的位置,他这才慢吞吞的爬了起来,揉着额头规规矩矩的磕了个头,“父皇——”
三皇子乖巧的跪好,“儿臣听您的话滚进来了。”
御书房的地上铺着大红漳绒万字不到头的毯子,三皇子的身上没沾上一点尘埃,不过头发倒是有点毛糙,显得整个有点狼狈却更不羁了,偏生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眨巴眨巴,无辜的盯着他看,反倒显得楚楚可怜了。
在几个皇子之中,就属他长得最好看,也就属他最混蛋!
皇上忍着将奏折砸在他脸上的冲动,“怎么?你还要朕夸你不成?”
门口当值的太监听见这句话,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看了对面的太监一眼,噤若寒蝉。
三皇子却似没发现皇上生气,用膝行了几步靠近皇上,星星眼:“父皇要是要奖赏的话……儿臣近日手头有点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