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妈妈身旁的陆栩，仰着小脸好奇地打量这位陌生的叔叔，长得又高又帅，不过还是比他爸爸差一点，他觉得。
“这位叔叔是妈妈的同学，方别叔叔。”他妈让他叫人。
小家伙礼貌问好：“方叔叔，你好，我叫陆栩。”
“你好。”
小男孩眉眼鼻都不像妈妈，全是他爸爸的影子，方别瞧着，就想到六年前，他带着鲜花去参加她的毕业礼，一路打听，找到她的学院，典礼已经结束，大家都忙着和亲友同学合影留念，欢声笑语，坐在花坛边长椅上的年轻男女，就显得低调安静许多。
两人并肩而坐，随意交谈，并不显得亲密，但她笑意明显的嘴角，专注凝视对方的眼神，以及男人忽然揽住她肩膀，给她依靠的动作，让他慢慢停下脚步。
时过境迁。
方别看向老同学，笑道：“速度够快啊，儿子都这么大了。”
孟青摸摸儿子的头，笑了笑没说话。
陆栩疑惑：“叔叔你和妈妈是同学，就差不多大喽，难道还没结婚生小宝宝吗？”
“没呢。”
“那你有女朋友吗？”
“还没有。”
小家伙不信：“叔叔你这么帅，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方别笑道：“因为叔叔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交女朋友。”
陆栩点头，深有感触说：“我爸爸也是，以前忙工作都没时间陪我和妈妈，为什么你们大人都更喜欢工作呢？”他摇摇头，不以为然的样子。
人小鬼大，能说会道。
方别觉得可爱，从兜里掏出一个手指单板。
“喜欢吗？”
雪板组件细小精致，像真度极高，固定器上面还有穿着滑雪服的小人儿。
“喜欢。”小家伙点头，“叔叔你要送给我吗？”
“嗯。”
陆栩看了看妈妈，待妈妈点头。
“谢谢叔叔！”他接过。
“叔叔你也喜欢滑雪吗？”
“喜欢啊。”
“我也喜欢！”
他端详小玩具，方别看着寡言少语的孩子妈妈。
“你儿子性格也不随你啊。”
“都这么说。”
方别：“也没关系，重在参与。”
孟青被这句“重在参与”逗笑。
“你说话还是很有趣。”
“有趣吗？”
“嗯。”
“那以前我说笑话，你怎么都不笑？”
提从前，就有点尴尬。
方别岔开话题，问她现在做什么工作。听孟青说做开发，他竖起大拇指。
“厉害了，不过我有个疑问。”
“什么？”
他一脸正经：“你做程序员，头发为什么还那么厚？”
孟青又被逗笑，看他发顶。
“你的也还好。”
聊着，有工作人员来找方别。
“我还有点事儿，一会儿见。”
孟青点头。
陆栩礼貌挥手：“叔叔再见。”
“再见。”
方别走后，孟青把儿子带到没人的角落，在他面前蹲下，认真看着小家伙。
“小宝，妈妈问你，你觉得你刚刚推人对不对？”
陆栩觉得妈妈要批评他，不开心。
“哼，是他先招惹我，说我像小女孩。”
“他招惹你，你反击是对的，但是你直接把他推倒，他的头要是磕在地上，造成很严重的后果怎么办？”她慢慢诱导，语气并不严厉。
小家伙也意识到自己的冲动，不吭声了。
孟青摸摸他的头：“那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们就要冷静地想一想，有没有比打架更好的办法解决问题。”
“我知道了妈妈。”
母子俩继续参观画展。
另个展厅，陆栩遇到他的好朋友金豆。
两个小朋友手拉手一起看画。
孟青和蒋仪跟在后面，并无交流。
没人不觉得尴尬。
但都镇定地没有表现出来。
行至下个展厅，陆栩又遇到先前和他打架的邱野。俩小家伙互做了个鬼脸，倒没再动手，各看各的。
邱野嘟着小嘴，时不时往牵手的两个人身上瞥。
陆栩注意到，但没像之前一样得意地视而不见，而是绷着小脸别扭问他道。
“要不要一起？”
邱野哼一声转开脸。
陆栩抿抿嘴巴，出人意料地跑过来牵他手。
邱野愣了下，要甩开。
陆栩强行把他拉走，“一起玩！”他道歉，“刚刚推你，我很抱歉。”
邱野又愣了愣，过会儿别别扭扭道：“我不该说你像小女孩，我也很抱歉。”
陆栩：“那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
邱野：“嗯！”
……
拍卖开始。
入场坐下，孟青表扬儿子。
“你让妈妈很意外，真棒。”
小家伙得意：“爸爸说，聪明人不用拳头打败敌人，用智慧把敌人变成朋友才是真本事，我要做一个聪明的人。”
“不过今天的事，妈妈你不要告诉爸爸哦。”他拜托。
“为什么？”
“我怕他会骄傲。”
……
另边，收到签帐卡的消费提醒，陆季惟就知道母子俩画展看得差不多了。他也不恋玩，准备回去。
“再泡一会儿，急什么？”另个汤池，仰躺的周钦听见水声响动，微微睁眼，“我跟你说，这儿新来的一技师，手艺绝了，你真不试试？”
“男的女的？”
“女的。”
陆季惟随手抓了条浴巾朝他扔过去。
浴巾落到脸上，周钦扯下来，男人已经围上浴巾上岸，径直往里面的淋浴间走。
周钦在他身后喊：“手艺活儿，跟男的女的有什么关系，你别来性别歧视这一套，人家女技师不比男技师差。”
林家阳闭眼享受温水蒸腾，嗤声：“别说那么冠冕堂皇。如果你结婚了，敢找女技师给你按摩？”
周钦：“身正不怕影子斜，哥们儿敢。”
林家阳：“吹吧你就。”
从会所出来，陆季惟坐进车里，给孟青发了条定位，让她结束后带着儿子去那里吃晚餐。
他消息发过来时，孟青正忙着帮儿子和偶像拍照合影，男人抱着小家伙，两人一起微笑看着镜头。
合影成功，方别把小家伙放下来。
陆栩崇拜地看着他：“方叔叔，我都不知道你是公益大使，是冠军，是世界第一名，希望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一起滑雪。”
方别摸了下他的小脑袋，笑笑道：“会有机会。”
离开前，陆栩要了他的联系方式，添加到妈妈的手机上。
……
圣诞将至，节日气氛浓郁，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挂满饰品的圣诞树。孟青驱车抵达餐厅，陆季惟已经到了，整个人放松靠着椅背，凝视夜色下的万千灯火，似乎来了有一会儿。
“等很久了吗？”
“没有。”
侍应生拿着菜单过来。
点好餐，孟青带儿子去洗手。
他们回来后，男人问儿子。
“画展有意思吗？”
陆栩坐到他身边，兴奋道：“可太有意思了，我和妈妈拍了好多优秀的作品，那些钱会捐给有残疾，需要帮助的小朋友，我想想就觉得很快乐。我还想多多参加这样的活动，下次爸爸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
“爸爸不懂艺术。”
“没关系，你把钱包带上就可以。”
“……”
“对了爸爸，我今天还见到了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他语气里充满崇拜，“你猜他是谁？”
男人语气淡淡，配合道：“谁？”
“世界杯冠军！”小家伙得意，“他还是妈妈的同学哦。”
“是吗。”他爸似乎不感兴趣。
陆栩隐约感觉到爸爸有点不开心，不说话了，然而他希望爸爸开心，安静会儿又说：“爸爸，我今天和邱野又打架了，不过我听你的话，想办法和他化敌为友，做朋友了。”
“你怎么做的？”
他爸似乎有兴趣，笑了笑问。
小家伙就把今天和邱野打架，又讲和的经过给他讲述一遍，陆季惟听完，把他抱到腿上坐着，亲他小脸。
“你表现这么好，爸爸怎么奖励你？”
小家伙说：“等放寒假，你带我去滑雪，我要约方别叔叔一起，看看他有多厉害。”
第61章
心脏像中了一枪。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但他还要保持慈父的风度, 如常道：“不是去滑过雪了么，换一个。”
陆栩：“可是我只想要这个奖励。”
只想要, 呵。
陆季惟静了静, 很遗憾地告诉他。
“再想一个，不然没有奖励。”
“为什么？”
“滑雪没意思。”
“我觉得非常有意思。”
“没意思。”
他把小家伙放回椅子上, 给自己倒了杯可以静心降火的清茶。
陆栩不满：“哼，爸爸说话不算话，我以后不要听你的话了。”他抱着小手生气状, 威胁道。
原本以为爸爸会和以前一样哄他。
然而，并没有。
男人端起杯子喝茶，淡漠地看着窗外的夜景，不买他账。
陆栩感觉自己不被重视，皱起小眉头。
“爸爸, 你不喜欢我了吗？”
“喜欢。”
回答不假思索, 但听起来平淡无情。
小家伙觉得他在敷衍, 跳下椅子，坐到妈妈那边，决定不要再理他, 没一会儿，他还是忍不住。
“爸爸, 你在生我气吗？”
“没有。”
不管他了, 陆栩转头看妈妈。
“妈妈，爸爸不去，我们去好不好？我已经答应方别叔叔会去看他比赛, 替他加油，不可以说话不算话。”最后一句，他意有所指瞥一眼他爸。
被无视。
他妈也没有立即答应，小家伙拉着她的衣袖又央求。
“好不好嘛？”
孟青抬眸看了一眼孩子爸爸，发现对方也在看她。男人眼眸黝黑平静，神色如常，微抿的嘴角却泄露了他的不快。
她观察入微，陆季惟却把那一眼理解为她想去，但碍于夫妻情面要象征性地征求一下他的意见，不然直接拒绝好了，看他做什么？
心里越发不爽，表面云淡风轻。
“既然答应了，就带他去呗。”
孟青笑了，点头对儿子说好。
“……”
这一顿晚餐吃得较为沉默。
虽然也有交流，但某人回应非常不积极，且冷淡，陆栩都没见过这样的爸爸。他小心脏惴惴的，觉得是自己不听话，惹爸爸不开心。可当他们离开餐厅，他跘了一跤，伸手要抱，他爸二话不说把他抱起来，并且温柔地亲他脸。
还是原来的爸爸。
陆栩放心了。
回到家里，父子俩一起玩了会儿小赛车。
陆季惟伺候儿子洗漱睡觉。
年末事多，职场压力大，孟青开始把手头比较紧急的项目往家里带，想利用假期，能做一点是一点。她习惯于专注，因此全身心投入工作的时候，周围一切便显得毫无存在感。
陆季惟从她身后书架拿书，往返两次，她眼皮都没有掀一下，更别说主动跟他聊聊与老同学重逢的心情。躺到床上，男人打开电视看球赛，音量调到最大。
这就有点夸张了。
孟青抬头：“能不能小点声？”
他调小一点，就一点。
她说：“再小一点。”
他再调小一点点。
孟青：“你去楼下看吧。”
他关掉电视，出门下楼。
无人干扰，孟青效率更快，忙完之后，她保存关机，揉揉脖子，舒展筋骨，洗脸准备睡觉。
躺上床，他还没回。
她捞过床头手机，给他发信息，让他回来睡觉，却发现他手机没带。
她下楼去叫他。
客厅灯都关了，巨大的电视屏幕亮着，正上演一场精彩的足球赛，音量调巨大。光线忽明忽暗，他侧躺在沙发上，轮廓不甚清晰。
孟青走近点，俯身拍他腿。
“睡觉了。”
“说什么，听不见？”
她大点声：“睡觉了。”
“什么？”
孟青拿过遥控器，把电视关了，下秒整个客厅暗了下来，庭院里的射灯光线从玻璃墙照进来，为他们保留可以看见彼此的亮度。
“睡觉了。”
“你睡吧，我再看会儿。”
他伸手要遥控器。
孟青坐下。
沙发很宽，两人身体并没有接触。她重新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小了一点，然后安静地看着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