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总想弄死朕——桑狸
时间:2020-04-12 09:25:17

  楚璇坐得端稳,颇为遗憾地看着她。
  被推了个踉跄的楚玥恼羞成怒,瞪着楚璇恶狠狠道:“你敢!母亲、父亲还有哥哥,他们不会不管我,不会由着你胡来的。楚璇,你就认命吧,你生不出孩子,爬不到皇后的位子,哪怕陛下如今再宠你,你也还是没有出路。不是殉葬就是色衰爱弛,人不能跟命争,你天生就是这缺了福气的命……”
  楚璇实在难以把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和总是依偎在母亲身边,羞涩又温顺的小妹妹联系在一起。也想不到那花朵般俏丽的容颜会扭曲成这个程度,如从香蜜的花芯里冒出一条丑陋的虫子,不断撕扯着花的瓣蕊。
  楚玥抓着矮几的一角,眼几乎要淌下血来,奈何受暗卫钳制,走不到楚璇跟前,愈加恨极,呲着牙,目光仿若利剑,誓要把楚璇戳出几个窟窿似的。
  僵持中,殿里响起‘刺啦’的声响。
  极轻微的一道响,但因为无人说话,双方都敛神禀息,所以这声音又显得很清晰。
  两人皆偏头看去。
  萧逸将隔在殿内的棋盘门推开,走出来,他的后面跟着江淮。
  楚玥一看到江淮,心头陡然漾上慌乱,满脸的怨毒与横飞怒气骤然僵住。
  那张俊秀的脸上融杂了错愕、沉痛、自责……最后都化作了冰冷的失望。
  “安郎……”楚玥哑着声低唤,戾气掩去,眼泪滚下来,怯怯弱弱地看向江淮,道:“是姐姐……她要害我。”她被暗卫扭着胳膊,极艰难地抻头道:“你快向陛下替我说几句好话,不能由着姐姐这么蛮横霸道。”
  江淮面无表情道:“刚才的话我都听见了。”
  “那是她在算计我!”
  “你不做恶事,别人怎么算计得了你。”
  一阵安静,楚玥凄惨道:“所以,这一次你要站在她那边了吗?你别忘了,我才是你没过门儿的妻,难道说这么长时间你一直都对她念念不忘吗?”
  大局已定,楚璇懒得听她胡扯,只起身,越过他们走到萧逸身边,道:“你出来早了。”
  萧逸握住她的手:“我不想再让你继续听这些难听的话。”
  那边楚玥还在跟江淮纠缠,戚戚泣诉:“就算我冲动之下做了错事,可我都是为了你,这世上谁都能怪我,谁都能厌弃我,唯独你不行。安郎,你最是宅心仁厚,你怎么忍心舍弃一个对你一片痴心的女子?”
  江淮默不作声。
  萧逸凑到楚璇耳边,低声道:“从前只当她有点小聪明,没看出来是个这么有手段的人。这要是让他们成了亲,江淮不得被她控制得死死的,到时候可就一条道走到黑,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了。”
  楚璇瞥了他一眼:“这是你的干儿子啊,你得多教,子不教父之过,他要是走歪了,那都是你的疏漏。”
  萧逸轻咳了一声,上前,冲还在黯黯诉衷肠的楚玥道:“行了,省省吧,这里不是江淮说了算,你就算用迷汤把他灌晕了也没用。”他朝边上人瞟了一下,暗卫当即会意,从袖里抽出帕子把楚玥的嘴堵了。
  那过分尖啸刺耳的声音终于发不出来了,萧逸只觉身心通畅,颇为轻松地看向江淮,道:“只有让你亲耳听一听,你才能看清楚她的真面目。可这样做了,就让楚玥知道朕对你的苦心了,梁王还不知道朕已经知晓你的身世,也不能让他知道。而楚玥的嘴又不够严,所以……你懂。”
  “这个事一出,你和楚玥之间就只能保一个。你虽然笨了点,可心地善良,还有救。”
  江淮目光颤颤地看了眼在暗卫手中死命挣扎的楚玥,问:“为什么不能让梁王知道您已知晓臣的身世?”
  当初徐慕一死,是楚晏找去了他的家乡,才把徐慕这唯一的儿子找出来。
  徐慕的夫人与其和离后,带着儿子改嫁,儿子也从了后来的夫家姓江。
  楚晏有意先让他姓着江,隐瞒掉他的身份。毕竟那时萧逸还年幼,梁王势太大,说不准他会不会把对徐慕的怨恨迁怒到这个孩子身上。
  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楚晏找到徐慕儿子一事很快被梁王得知。
  经落马道一役,梁王对楚晏的怀疑少了些,但这老狐狸疑心实在太重,用女儿试探楚晏不够,又想用江淮来试探萧逸。
  试探的方法很简单,梁王收养了江淮,又把他远远送出去读书,知道江淮身份的人寥寥无几,若是萧逸这个时候表现出对江淮的关心,那就说明是楚晏把江淮的身世告诉他了。
  所以这么多年,萧逸一直都知道江淮是他义兄的儿子,可不得不视他为陌路。甚至四年前,也是他亲手在送江淮去甘南粮道的圣旨盖下了玺印。
  从楚璇入梁王府,到徐慕的死,再到这十多年江淮的认贼作父,全都是为了消除梁王对楚晏的怀疑。
  而梁王之所以会怀疑楚晏,也全是因为当年为了让萧逸顺利登基,楚晏泄露了重要的防卫部署。
  说到底,这个江淮跟楚璇一样,都是萧逸的债主啊。
  一想起这些往事,萧逸就觉心头如压了重石,仿佛是那尚未偿还的陈年旧债。他凛着眉默了默,吩咐暗卫把楚玥带下去,秘密关进地宫,严加看管。
  “安郎,有些事朕很想让你知道,也很想都跟你说开,可是你……你太没有城府,也太容易轻信于人了。楚玥的事固然是你的无心之失,可这种低级的错根本是不该犯的。”
  萧逸目光锐利地看向他:“多亏了璇儿机智,才勉强逃过一劫。可若她没有这份机智,无法自救,朕就得派禁军进梁王府抢人,那就是明面上的翻脸了。你知道这会连累多少人吗?这会让多少人的心血甚至以生命为代价做出的努力而付诸东流!”
  “你总该明白,善良不是坏事,可光有善良是不够的。你现在还不值得信任,所以,这些事还不到能告诉你的时候。你只记得朕一句话,不强迫你去信谁还是不信谁,但是你自己得长脑子!得懂得分辨善恶,得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是不能说的。”
  这样语重心长的教导,倒真有些父亲对儿子的意思了。
  楚璇在一边看着,萧逸负袖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沉痛,而江淮则含胸颔首,垂眉耷眼,被训得抬不起头。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滑稽,她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逸和江淮齐刷刷地歪头看向她,两人的表情极其一致,眉宇微拧,目光严肃,好像在无声地控诉:现在是笑的时候吗?
  楚璇忙收敛起笑意,敛袖于襟前,端端正正地站好。
  萧逸长舒了口气,扫了他们两个一眼,道:“咱们商量商量后面的路怎么走?”
  三人回榻席坐好,高显仁奉进来三杯刚斟好的热茶。
  暮色已降,殿内又多添了几根灯烛,烛光幽昧,若撒在夜幕里星矢,安静而微弱的亮着。
  萧逸先开口:“出了这么大的事,梁王府的那帮爪牙当着禁军的面儿抢人,朕这里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出,不然梁王叔一定会疑心的。”
  楚璇垂眸想了想,眼睛一亮:“就当陛下盘问过我,我把和萧鸢的往日恩怨全都招了,反正萧鸢已死,这事又不是我的错,陛下向来宠爱我,经不住我的撒娇装嗔,就勉强让我过关了。”
  “只是……”楚璇托着腮,颇为无辜且怜悯地看向江淮:“我被人放了冷箭,总得携怨报复一下才合情理。陛下经不住我的枕边风,就答应了……”
  萧逸幽邃的目中泛起精光,随着楚璇,炯炯地看向江淮。
  被这两人一注视,江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萧逸温和了神色,甚是和蔼地问:“你平常写字用哪只手?”
  江淮结结巴巴回:“右……右手。”
  萧逸柔声道:“那没有左手不要紧。”
  江淮:……
  要是没有左手不要紧得话,那……人为什么要长左手?
  他在萧逸那深山老狐狸般精明的注视下,终于意识到了危险,难得提起一点急智,深叹了口气,颇为伤慨道:“没有左手不打紧,可我只怕将来百年之后,我下黄泉见了父亲,他问我怎么没了只手,我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萧逸那一脸飞扬的聪明劲儿霎时僵住。
  楚璇歪头看着他吃瘪的模样,忍不住想要幸灾乐祸,唇角刚刚上扬,被萧逸狠狠瞪了一眼,忙敛正了神色坐好。
  萧逸妥协道:“行,不要你的左手。朕派校事府的人把你堵巷子里揍一顿,你说说吧,你想哪天挨揍?”
  江淮:……
  他沉默良久,突然抬头,紧盯着萧逸的眼睛:“臣有错,臣认错,臣甘愿受罚。但……陛下其实早就想揍臣了吧?只是这一回儿终于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萧逸一滞,眼中的心虚一划而过,在脸上颇为造作地堆砌出诚恳的表情:“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想?朕是为了你好,所谓吃一堑长一智,你不受够教训怎么能长脑子?”
  江淮:“孩……子?”
  萧逸无奈道:“朕跟你说了吧,你父亲生前跟朕拜了把子,朕认你当义子了。你别高兴,这事儿不能声张,你要实在忍不住,在左右无人时喊朕义父也行,但千万别当着人叫啊。”
  江淮:……
  他是疯了吗?他要上赶子叫这么个比他大了三岁的人义父?
  苍天啊,父亲啊,您显灵快告诉告诉儿子该怎么面对这一切吧!
  直到离开宣室殿前,江淮还是一副魂灵出窍、深受打击的模样。
  但他还是在和萧逸商量好了自己挨揍的日子后,问了一句楚玥。
  事到如今,这门婚事肯定是要黄的,江淮对楚玥已彻底失望,问的是对她的处置。
  萧逸道:“朕和璇儿商量过了,不会杀她。”抛开别的不论,她是楚晏的女儿,楚晏在宛州冒着生命危险替他办事,对于他的女儿总该网开一面,且楚璇也不愿意杀她。
  这一关不管多凶险,楚璇是闯过来了,她没有死,楚玥就至多算是个害人未遂,罪不及死,他们都不愿意为了她背负上些不必要的沉重。
  但不杀归不杀,是绝不能再让她出来坏事。
  商量出来的结果,便是让孙玄礼把她秘密地送到外州关押,对外宣称失踪。
  就算梁王知道,也同时会知道江淮挨了打,把这一切归咎为楚璇的携私怨报复,没有什么说不过去的。
  唯一的隐患,便是云蘅郡主知道楚玥进了宫。
  楚玥这样一失踪,怕是连宛州楚璇的父兄都会惊动,他们不知原委,一定会来找楚璇要人的。
  但现在暂且也顾不上这些了,只能等着将来临到跟前,再随机应变吧。
  这一场波折不得不匆匆收场,是因为秦莺莺又找上门了。
  自打上回儿他和萧逸做了个交易,这些日子频繁与胥朝往来书信,如今夜间造访宣室殿,并声称经过自己的不懈追查,那幕后黑手终于有眉目了。
  萧逸拉着楚璇回御阶上坐好,命宣。
  多日不见,秦莺莺依旧妖娆,脸上的伤也全好了,对楚璇也客气了许多,能正正经经地叫她一声“楚贵妃”了。
  只是这厮规矩不过一刻,就没忍住在和萧逸寒暄的间隙,悄悄飞了眼风往楚璇的脸上。
  哎呦呦,小美人瘦了,下颌尖尖,真让人心疼。
  萧逸这人也太不会怜香惜玉了,要是让她来伺候他……哈哈,必定在床上好好折磨……哦不,好好疼她。
  那绮念美梦正做得欢,忽听萧逸那冷森森的嗓音从御阶飘下来。
  “你那眼珠子要是再乱瞟,信不信朕打断你的腿。”
  秦莺莺满不在乎,心道打腿总比打脸强。
  却见萧逸凉凉地把他从上到下地打量,补充:“三条。”
  秦莺莺:!!
  作者有话要说:  楚玥杀青了,给她放挂鞭吧。
 
 
第47章 
  他瞠目看着高高在上的萧逸,没忍住视线低瞟,顺着刚才的话想了想,不由得打了个寒噤,缩了缩身子,老老实实地坐好,再不敢偷看楚璇,开始一本正经地回话。
  他于半月前和萧逸做成了笔交易,萧逸帮他找胥朝已故公主别夏留下调遣军队的信物迦陵镜,而他则帮萧逸把幕后主谋即别夏后人挖出来。
  “陛下,我这几日与父亲通书信,让他在胥朝内部就别夏后人的事秘密探查了一番,近日终于有了些结果。”
  秦莺莺微顿,眸中闪过狡黠的光,仰头看向萧逸,似乎在等他的回应。
  萧逸略勾了下唇角,端稳地坐着,平缓道:“你放心,既然是交易,若你的消息有价值,朕会回你同样有价值的东西。”
  秦莺莺放了心,粲然一笑,道:“其实这事也并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年岁太久,当年的人大都不在了,才渐渐淡出人的视线,到今日才又被重新提起。”
  “陛下当日不是问过我吗?别夏如此手段,能在落败溃逃之际布下这般奇局,这样的人,为什么当年会夺位失败?其实还真不单单是因为命。”
  楚璇禀息听着,好像被他寥寥数语带入了数十年前那场硝烟弥漫、波诡云谲的夺位之争里,不由得好奇心大盛。
  那秦莺莺大概是知道成功勾出了他们的好奇,反倒卖起了关子,端着不痛快往下说了,只含笑看向萧逸,“外臣说得有些渴,想饮茶歇一歇,不如陛下也先说一点。”
  说罢,他抬起了身前的白釉茶瓯,敛袖送到唇边,细细品茗了起来。
  楚璇一愣,当即反应了过来。
  这人是怕萧逸不守信诺,亦或是怕自己把消息和盘托出后,失去了讨价还价的筹码。
  还有可能……他要根据萧逸这里的消息价值,来决定后面的话该说几分。
  她不由得微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秦莺莺。
  一个男儿身,整天着女儿妆登堂入庙,瞧着是荒唐,且性情如此好色不羁,看上去跟浪迹于长安秦楼楚馆那些依靠祖荫的纨绔没有什么两样。
  可当面对关键事时,却又能精明算计到分毫不差。
  也是,宗府乃是胥朝的根基命门,能执掌宗府的人,就算有显贵出身作为推力,自身也不会是个等闲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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