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嘛,大概也是要互相学习和麻痹自己的。
这种开了微光的脑子和行为,弘昼决定学习,就像是他作为上位者的时候吩咐底下人一样。他不需要太过详细,只需要前因后果就足以。
之后族长家众人捆绑丢去了县令,弘昼特意在此住了两天,亲自等到审判出发下来才肯离开。尤其是族长,可王家大小姐的生父,弘昼都懒得管他们的亲戚关系,直接一句话,“阉了。”
而族长的夫人,县令也在她的脸上盖了章,跟着大部队丢去远方。
这样没有脸的人,不能出卖色相,又被上面人点了名的。此后半生只能出劳苦里,苦苦挣扎,但又不能自己决定生死。
最后,弘昼在破庙口里看到乞讨的王成之子。
族长家想的谨慎,不想要有丝毫的问题,所以直接丢远了。偶尔还会叫小厮路过,看看几岁的孩子是怎么打斗争抢一片带泥土的饼子。
没有所谓的施恩,只是冷静的看一眼。
这可能恐怖,但对于王成而言反而是好事。不用上演乱七八糟的恩人原来是仇人的戏码,甚至把他带到王成宅院前时,七岁的他满脸冷漠。
弘昼问他,“你父亲的家业都是你的,你要留下来入学吗?”
有他敲打之后,足以让小乞丐平安富足一生,算是很合适的选择。
可小乞丐答非所问,脏兮兮的小鸡爪子垂落两侧,他既不欢喜也不紧张的回忆一句,“我见过王成,他给过我一个肉包子。”
他说的冷冷清清,弘昼蓦地有些酸鼻子,“还有呢?”
“他还给育婴堂钱,可是我和别人打架,就被赶出来了。”
“你要打回去?”
小乞丐摇头,“不,他们打不过我。”
“……”
“我和他长得不像。”
“你就是他儿子。”
“可我不像。”
小乞丐似乎说的不是长相,弘昼看他说得一板一眼的,一瞬间都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小乞丐不在意,他转过头看着弘昼,“我跟你走。”
“啊?”
“你很有钱。”
“你也有钱啊!”
“我不。”
小乞丐说的很任性,两颊像是鼓了鼓。
弘昼点头,“行。”
小乞丐没有家人,跟着他也没什么。如果他有脑子的话,还可以丢到相应的学院等地方求学。说不定从小的影响教育下,大清也能多一个可造之材。
不过,在此前他要上第一堂课。
小乞丐的生活环境不爱和人亲近,弘昼就原地双臂抱着看他,“跟我走可以,但是要听我的话,并且有一件事情你这辈子都要记住!”
“说。”
“不要重男轻女。”
说来说去也有重男轻女的祸啊!
都是自己的孩子!好好对待不可以吗!
弘昼明白他们的思维,但是他的脑子不一样啊!就像当初的会议上一样,也不至于各种暗喻对伊丽莎白等的女权主义的支持言论了!
大家一起强一起建设,这样才更好玩不是吗?
同理,小乞丐也不懂这话的意思。他只是觉得既然跟了人便本能的点头。小乞丐的敷衍和认真太过表面,弘昼很难忽略,于是让人将他收拾收拾。动身离开的时候,弘昼就多了一个说话的对象。
为了能够让他理解,弘昼还特意的给他讲了两个小故事。
小乞丐听得很认真,然后看着弘昼道,“他们都有名字。”
“……”
“我的名字是什么?”
“……”
这是重点吗大哥!
弘昼觉得头痛,他出来玩的,怎么感觉捡了个孩子?
不过换个思维想,有名字就代表他有思想,这也是很好的表现。至于名字嘛,对此有点苦手的弘昼点着下巴想了想,“你喜欢什么?”
“喜欢什么就叫什么?”
小乞丐看着呆呆的,但他脑子很散发,眼眸微微放大似乎是恍然大悟的神情,“肉包子,我叫肉包子!”
“可你不姓肉!”
“王肉包子。”
“没有汉人名字是四个的!”
“有啊,张老瘸子、小鼻涕包、赖皮虱子……”
莫名其妙的,弘昼好像认识了小乞丐七年的好朋友们。他既心酸又好笑,“四个字是复姓,你只单姓,就是王。”
小乞丐显得有些委屈,他似乎想了想,“王包子。”
弘昼也懒得说了,“你以后别后悔。”
“不后悔,王包子!猪肉包子、狗肉包子、韭菜包子……”
王包子为了加深对包子的喜欢,很认真的掰着手指开始数了起来。数着数着,他还和弘昼分享自己在哪个楼后面翻得半个狗包子有多好吃,又或者是谁丢的菜包子有多香。
弘昼觉得他就是在不停的装可怜,偏偏自己毫无理由,只能立着耳朵听。
等出了城,王包子在车上昏昏欲睡起来。
他换了一身衣裳,擦洗了脸上的脏东西,倒是看得出眉眼的干净。不过他在街头当了几年的乞丐,身形消瘦的像个五岁孩子。
弘昼以前看过这样的孩子,但那是隔着屏幕来看,只能怅然的感叹两声,最多跟随大众捐款就好。头一回看到人间惨剧,他不可避免的多思一些。
好在这孩子不笨,从头到尾都跟着。
下车歇息的时候,王包子也做到了跟着他的诺言,真的是亦步亦趋的程度。行走坐卧样样都在模仿学习,不过他的行为相对更粗犷随意就是了。
他也不懂规矩,看到吃的时候两眼放光。和阿林保等人同桌吃饭时,他的两手一起忙碌,几度想要把筷子扔了直接上手。嘴里的还没有嚼,手上就不住的往里面塞,整个人完全的表现了狼吞虎咽四个字。
为此弘昼给了富尔敦一个重任,教导他规矩。
至于他怎么听,又怎么教,完全看富尔敦的本事。
再加上路上听到一些风声,弘昼发现自己一群人太过张扬了。迎着众人的目光中,弘昼恍然的和阿林保道,“还是和出来时一样吧,分开走。”
“分开也可,只是王包子?”
弘昼看向一边乖巧站在富尔敦旁边,不吭一声的王包子,“富尔敦也一起罢。”
富尔敦眼眸一亮,“奴才定然好好随从。”
弘昼怕了,摆摆手,“你好好带着包子就行。”
“是!五爷请放心!”
这么一安排,他们一行七人就这么出行。弘昼依旧以普通人家的孩子出行,不过行事当面也尽量的不这么张扬。
弘昼想着尝试一下不同的方式,也可能是各方面的成熟和不同,他发现自己发育了。
是的,就是下面发育了。
不是突飞迅猛的方式,但也是有眼目睹的变化着。
第一次的时候自己还懵懂,加上过去了这么些年,弘昼头一回清晰的看着,脑子里不受控制的记录下每个变化和画面。
弟弟长大了。
哥哥很欣慰!
弘昼的心情很好,以至于路边有书生背着箱笼辛苦躲雨的时候,他还笑着叫停马车。
书生小心的拍了拍身上水珠,先是和阿林保道谢,又和马车前的石中道谢,之后进来看见弘昼一人,更是笑道,“学生刘统勋万幸遇见贵人,恩谢备至。”
“贤良客气了。”
弘昼盘腿坐在上面,他看着刘统勋的模样,“鄙人叶良辰。”
“叶生莫非也是乡试赶考归家?”
刘统勋有些惊喜道,弘昼听闻想了想,“现今还有乡试?”
“学生不才,乡试时因事未能赶上科试,这回是去补考回来。可惜才者辈出,如今落选前去豫章书院入学。”
弘昼沉默,他遇到了同类人了。
就是那种考完试后说,完了考砸了但分数出来依然甩大街的普通天才。
豫章书院他记得啊,几百年的老书院,皆是选当地各府、州、县、厅学之生员俊秀者入学。在康熙退位的那一年,他老人家还赐了御笔门额。
刘统勋问他,估计是把他当成参加录遗中的一员。但是他的年纪小了点,很可能是捐了监生的童生那种。
弘昼没有故意说明,所以刘统勋潜意识里觉得他是小童生,自然的就亲近起来,话语里多是他不太关注的考生问题。
一个人关心与否都是看得出来的,弘昼表现出对事情的不在意,这让读书人刘统勋颇感皱眉。他看着车中讲究的茶碗盘子,还有弘昼身上的衣着佩饰等,便是吃穿不愁的大家。
然后,刘统勋很自然的开始劝弘昼。
刘统勋劝人很隐晦,可能是顾忌两人不熟悉,所以他是说了几个朋友系列。等听到第二个,第三个的时候弘昼才反应过来。
他很头疼,皱着眉头表示他家有爵位要继承,不用读书。
刘统勋闻言赧然,“如此是学生多言了,不过书中金玉学来是自己的,认真些总是不亏。”
“爷阿玛也这样说,不过人有多少能耐就做多大事,强求不得。”
把无心向上说的这样光明磊落,刘统勋听了便自觉闭嘴。
虽然他比着年纪大一些,不过惹得不高兴被丢下去就不好了。
刘统勋不说这些,弘昼舒了口气,再一次肯定自己不适合按部就班的科考。好在穿越大神的厚爱,没有让他长久折磨。
阿弥陀佛!
刚到一处大省的时候,有人送?来了胤禛的家书,还有一箱的东西。
弘昼在入住房中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两身讲究又轻薄的衣裳,还有斗笠等方便路上遮阳防雨用的。
很难得,胤禛展信皆是关怀言语。字字句句都是回应他在路上的经历,有担忧也有肯定,再来两句钢铁直接的夸赞。弘昼看得美滋滋的,很自然就被拐了心神,觉得渣爹真的是好人。
还道他亲手做了两个鼻烟壶,让弘昼随身带着,以后坐船或是身体不适时就拿出来醒神闻一闻。
弘昼在箱子里翻找,当即试着闻了闻,再笑着看向信封。
再笑容微敛。
信中最后说到,年贵妃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