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求验尸——十月海
时间:2020-04-12 09:31:35

  司老夫人又问纪祎两句闲话,蛋糕就切好了。
  有侍女拿了盘子来,每人分了一小块。
  蛋糕松软,奶油香甜,蛋糕卷咸香有滋味,且不说几个孩子,大人们也都交口称赞。
  屋子里的女眷们也各自分到一小块。
  司勤吃的最多,她把李氏不吃的那一块也拿了过来,“娘不吃吗,蛋糕真的很好吃。”
  “佳表姐,你会做吗?”她又问李兰佳。
  李兰佳摇摇头。
  几个女孩子站在帘栊后面悄悄地观察纪婵。
  “她可真高。”
  “好像比我哥还高。”
  “很难想象她穿女装是什么样子。”
  “这种身材还是穿男装好看些吧。”
  “确实,她穿男装不比几个哥哥差,英姿飒爽。不见不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女子。”
  “没见着人时觉得挺可怕的,现在人见了,东西也吃了,感觉还不错。”
  司大太太吃完自己的那一份蛋糕,用丝帕擦了嘴,小声对李氏说道:“你别这么不高兴,看在胖墩儿的面儿上吧,那孩子将来一定差不了。”
  李氏叹了一声,拭去眼角的泪,“嫂子,我白生他养他了。”
  司大太太拍拍她的手,“老三说的都是气话,哪至于就终生不娶了?”
  李氏摇摇头,她生的儿子她能不知道?
  司岂从小就有主意,只要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成的。
  二十出头中状元,做生意,四年升到四品,哪一件说出来都能让人羡慕一辈子。
  她高兴,她骄傲,唯独没有其他母亲的那份满足感——司岂从小就不怎么听她的,有事更愿意讲给他父亲。
  司大太太试探着劝道:“二叔是首辅,从不会看错人,他都说好……”
  “嫂子!”李氏更不高兴了,“男人的想法,又岂会与我们女人一样?”
  “纪婵的官身乃是皇上钦封,定不会因为成亲就不做了的,她与其他官员同进同出,日日领着个男徒弟,成何体统啊。”
  “嫂子,我一想到她摸过死人的肠子肚子,回来再与我奉茶,我就吓得不行。”
  司大太太点点头,又摇摇头,“罢了,换做是我,可能也难以接受。”
  “既然如此,就慢慢劝老三,莫把话说死,让他钻了牛角尖。”
  李氏长长地叹了一声,“两个儿子都不是省心的。”
  妯娌两人聊完了,外面的男客也到前院去了。
  司老夫人把纪婵留了下来,纪祎和胖墩儿由司润、司泽带着,去花园玩了。
  司岂没走,他害怕司老夫人和自家母亲对纪婵说些什么。
  司老夫人也确实打算对纪婵说点儿什么——李氏这几日天天哭,人也瘦了,她不能不管。
  “你去前面招待客人,我同小纪大人说会儿话。”司老夫人对司岂说道。
  司岂道:“祖母,纪大人既是胖墩儿的母亲,也是我的下官,有什么话,孙子听听也无妨。”
  司老夫人的脸色沉了下去。
  纪婵有些烦。
  她想甩袖子就走,但又不想让他们觉得胖墩儿的母亲是个修养不好的。
  她想告诉司老夫人自己不想嫁司岂,又怕司岂难堪。
  思虑再三,她对司岂说道:“司大人去吧,我陪老夫人说说话。”
  司岂哀求地看了司老夫人一眼。
  司老夫人无奈地摆摆手,“你快去吧,祖母有分寸。”
  司岂脚步迟疑地出了宴息间。
  司老夫人让赵妈妈给纪婵上了茶,说道:“老身知道,逾静想娶小纪大人只是剃头担子一头沉,所以,老身与你说这番话,对你并不公平。”
  纪婵笑了笑,既然知道不公平却还要说,可见是废话了。
 
 
第79章 
  司老夫人年轻时也是美人。
  她皮肤白,皱纹少,精神矍铄,既没有这个年龄的老态龙钟,也没有咄咄逼人的女王气势。
  一席丁香色仙鹤纹的缂丝褙子极衬肤色,耳朵上的古朴的金镶玉耳坠子,与圆髻上插戴的发钗和花钿同款同质地。
  饰品不多不少,恰到好处,整个人就有了知性和韵味。
  放在现代,就是一妥妥的高知女性。
  司老夫人缓和了表情,说道:“小纪大人有成亲的想法吗?”
  纪婵笑了笑,这是她的私事,交浅不言深,她没有义务回答这个问题。
  话虽如此,但她没必要硬碰硬,打打太极便是,“晚辈还年轻,一切顺其自然。”
  司老夫人碰了个软钉子,但纪婵的话谨慎、恭谨,挑不出任何毛病。
  “小纪大人虽然年轻,却能不骄不躁,难能可贵。”她喝了口茶,眉心微皱,似乎掂量着措辞,“老身知晓几个军中儿郎,各个前途无量,不知小纪大人意下如何?”
  纪婵点了点头,老太太之所以不来胡搅蛮缠,是想釜底抽薪呐。
  她对老太太想介绍的人很感兴趣,这能说明老太太的私德如何,但对相亲本身没什么兴趣——在可以纳妾的时代,哪个热血男儿能守得住空房?再不济也会有个通房丫头吧。
  不知道司岂有没有。
  要是有也挺恶心的。
  她在心里呕了一下。
  “小纪大人方才点了头,你的意思是……”司老夫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她管不了自家孙子,就倚老卖老地管纪婵,这件事若是落在司衡耳朵里,可能会很不高兴。
  可为了一家人的和谐,这个恶人只能她来做。
  纪婵挺了挺腰杆,不无揶揄地说道:“晚辈说的顺其自然,意思是碰到算,碰不到也没关系。仵作这个行业不招人待见,嫁到谁家谁家都不大高兴,到时候都似您老这般操心,可就是晚辈的罪过了。”
  司老夫人脸上有些发烫,知道这桩事可以到此为止了。
  她勉强笑了笑,“纪大人倒是有自知之明。”
  纪婵不客气地反击道:“当然。没有自知之明的当是小司大人才对,司老夫人不妨多给他介绍几个门当户对的女子。”
  司老夫人气得脑瓜仁儿疼,接连喝了好几口茶。
  赵妈妈站在不远处的角落里,锐利的目光像箭一般“嗖嗖”飞了过来。
  纪婵回之以嫣然一笑:我就是气死你!
  “纪大人,胖墩儿的前途你考虑过吗?”司老夫人换了个方向,如果司家接回胖墩儿,逾静也许就不会执着于纪婵了吧。
  纪婵道:“当然,男孩应该穷养。虽然没有司老大人的耳提面命,但晚辈给他请了最好的先生。胖墩儿头脑聪慧,也很自律,未来的成就不见得比小司大人差。”
  男孩该穷养,又堵住了司老夫人以司家条件更好为借口,让胖墩儿回到司家的想法。
  司老夫人明白了。
  这位纪大人虽然只是个仵作,但容貌不俗,头脑聪慧,反应敏捷,而且还心灵手巧。
  如果她和自家孙子易地而处,只怕她也看不上一般的内宅女人。
  罢了,不如就这样吧?
  就在司老夫人打算放弃抵抗的时候,屋子里的李氏已经扯坏了一张丝帕。
  司大太太见她这个样子,也在心里摇了摇头。
  平心而论,换做是她,她也受不住这样的儿媳妇——且不说仵作不仵作的,光这犀利劲儿就够婆婆们受的。
  再说了,一个女子的个头长得比男子还高,说个话都得抬头。
  这哪是儿媳妇啊,分明是上官!
  可父母和儿女打官司,哪有父母能打赢的呢?
  “唉……”司大太太叹了一声,到底起了身。
  胖墩儿是二房嫡长,如果李氏不想露面,她就得出去圆个场面,“弟妹你稍坐,我去看看。”
  “多谢大嫂。”李氏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但她的修养告诉她,这个气不能撒到纪婵身上,站不住脚。
  胖墩儿的出生是陈家造成的。
  纪婵当了大理寺的官,又是皇上封的。
  逾静要娶纪婵,人家已经拒绝了。
  她能怎样?
  司老夫人能说那么一番话,已经在为她考虑了。
  她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而且,今儿是老爷的寿宴,她不能闹得大家都不痛快。
  司大太太一出去,几个小辈也出去了,包括司勤。
  纪婵与司大太太以及三位奶奶见了礼。
  她穿着立领的烟青色长袍,身形挺拔修长,眉高目深,眼神锐利,乍看之下与司岂有三四分相似。
  真是好人才。
  司大太太在心里暗赞一声,对司岂的固执登时理解了几分。
  大人们寒暄几句后,司勤找到机会开了口,说道:“纪大人做的蛋糕很好吃。”
  纪婵道:“多谢司姑娘夸奖。”
  她当然明白司勤的潜台词,但既然司勤不喜欢她家胖墩儿,她也就没有了笼络的心思。
  司勤确实很想知道蛋糕的做法,但经过上一次的教训,她对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心里有数多了。
  纪婵说了几句,告辞出来,朝外院去了。
  首辅大人的生辰宴除亲朋好友,还请了一些关系不错的官员,包括大理寺的同僚们。
  她没道理窝在后宅跟几个一心揣测她的女人厮混。
  司大太太让儿媳妇侄媳妇送纪婵出去了。
  司老夫人也乏了,躺在贵妃榻上说道:“姑娘是好姑娘,奈何做了仵作。”
  司大太太劝道:“老夫人,今儿是二叔的生辰,就不提她了吧。”
  司老夫人闭上眼,“你说的是,客人该上来了,该迎的出去迎迎,莫失了礼数。李氏若是不痛快,就回去疏散疏散,过会儿再来。”
  李氏如蒙大赦,福了福,“儿媳先去洗洗脸,前面请大嫂多费心。”
  纪婵一出院门就看到了正在不远处团团转的罗清。
  罗清小跑着迎了上来,“纪大人,我家三爷正担心着呢,打发小的走三趟了,你老总算出来了。”
  纪婵冷哼了一声,“我很老吗?”
  罗清拍了拍嘴,“小的那不是尊称嘛。纪大人貌美如花,桃李年华,跟老隔着十万八千里呢。”
  “滑头。”纪婵的纤纤食指点了点罗清,大步出了内院。
  司岂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走,“纪大人,跟老夫人都聊什么了,这么久?”
  纪婵挑了挑眉,“很久吗?”不过说几句话而已,顶多一刻钟。
  司岂担心则乱,立刻反省了自己,问道:“见到我母亲了吗?”
  司岂越着急,纪婵就越是心情愉快。
  她笑着说道:“下官不曾见到令堂,可见令堂对我对意见极大。司大人,奉劝你一句,不要太执着了,不被家长祝福的婚姻都不是好婚姻。”
  “鸡飞狗跳,一地鸡毛的生活没什么意思。”
  司岂脚下一顿,与纪婵便有了两步的距离。
  罗清小声道:“三爷,纪大人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司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闭嘴,办法是人想的,没有你三爷办不到的事。”
  罗清撇撇了嘴。
  纪婵到花厅时左言正站在窗棂前与司岑聊天,看见纪婵,立刻抬手招了招,“纪大人。”
  纪婵拱了拱手。
  司岑见左言对纪婵极为热络,又看看自家兄长僵硬的表情,大概猜到了什么。
  他眼珠子一转,说道:“左大人,春光正好,去花园走走如何?纪大人,要不要一起去?”
  纪婵惦记儿子和弟弟,立刻笑着说道:“正有此意,烦请四公子带路。”
  司岂也要去,却被司衡叫住了,只好给司岑使了一个威胁的眼色。
  司岑笑嘻嘻,引着左言和纪婵去了。
  司衡贵为首辅,花园却没多大。
  中间一座假山,假山外围是池水,池水里种着荷花,十几块大石点缀在外围的浅滩上,也为孩子们嬉戏提供了场所。
  胖墩儿站在两块石头中间,握着一只插在水里的竹竿,像是在捞鱼。
  一个比胖墩儿大不了多少的男孩子正在指挥一个大些的男孩子,“这儿这儿,大哥你快啊。”
  胖墩儿“嘘”了一声,“别吵,都别吵,网抄子放在水里,等鱼儿游进来时再起捞。”
  纪祎就在他边上,一会儿看看岸上几个正在下棋的大孩子,一会儿看看胖墩儿。
  很快他就发现了纪婵,立刻惊喜地喊了一声,“姐!”
  纪婵挥了挥手。
  “娘,我都捞到五条鱼啦。”胖墩儿扬起包子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司岑用余光瞥着左言,扬声问道:“胖墩儿,要不要四叔帮你?”
  胖墩儿赶忙摆摆小胖手,道:“谢谢四叔,我自己可以哒。”
  左言脸色如常,问纪婵:“这位就是贤侄了吧。”
  纪婵说道:“我儿子,纪行。”
  胖墩儿把网抄子放下,在纪祎的帮助下上了岸。
  舅甥俩同几个司家晚辈一起给左言见了礼。
  左言从贴身服侍的小厮手里取了几个荷包,一一给孩子们发了下去。
  胖墩儿捏了捏里面,知道给的是几粒银锞子,小心翼翼地塞到腰带里,打躬道:“谢谢左叔叔。”
  左言道:“令郎很有礼貌。”
  纪婵便夸胖墩儿,“他一直是个自律的孩子。”胖墩儿记仇,但礼貌上一般不差,她得多鼓励。
  胖墩儿扬了扬下巴,抿着小嘴笑了。
  左言诧异地看了看纪婵,他以为她会自谦几句,结果竟是大大方方地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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