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任遍仙界——青青绿萝裙
时间:2020-04-13 08:23:18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感觉到水流退去,身体被塞进狭窄的通道,复又豁然开朗。
  她迫不及待地吐出了口中的水。
  一双手抱起了她,把她放到了干燥的地方,体表的水分被迅速擦去。耳畔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听不清楚,看不清楚。
  但有个事实非常清楚。
  她投胎了。
  灵力消失,修为没有,变成了一个小女婴。
  秘境的尿性真是一如既往的……喜欢扮演游戏啊。
  *
  殷渺渺进入过不少秘境,经历过的幻境也不止一次两次。最为高明的自然是南洲的鲭鱼幻境,场景真实,人设丰满,记忆全无的情况下,等同于投胎多经历了一辈子,对于体悟大有帮助。
  但这一回的经历,从体验感受来说,不亚于鲭鱼幻境,甚至真实度更高。若非记得自己原本身在何处,怕是要误以为不小心夺舍重生了。
  只不过,带有原本的记忆,代入感肯定要差一些——这是殷渺渺投胎前三个月的感想,然而之后,她就默默为这次的设定点了个赞。
  首先,必须说一下她本次的身份。她出身的家庭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陈设普通,侍候的人都只穿着棉布衣裳——但既然养得起丫鬟仆婢,想来也不是吃不饱饭的穷人家。
  以及,她的母亲姓殷,有一夫一侍。
  没错!这是个女尊的世界!!
  女尊男卑,一妻多夫。
  殷渺渺的生父就是她母亲的侍从,她是庶出的女儿。正夫无所出,待她犹如亲生,十分疼爱,并且不止一次说:“咱们这个家,以后就要靠大姐儿了。”
  她母亲道:“她还是个孩子,现在断论为时过早。”
  “不,大姐儿生来聪慧,定然不凡。”嫡父言辞凿凿,“再大些,我便亲自为她开蒙。”
  她母亲听了,心里也欢喜,说道:“你是读书人家的少爷,懂得比我多,都听你的。”
  殷渺渺:“……”
  再大一些,她依靠观察和旁人的只言片语,慢慢拼凑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与男尊女卑社会形成的理由仿佛,这里的尊卑亦有一定的生理基础——这里的女人用有一种特殊的能力,能控制同房时是否受孕。当然,前提是男子确实有生育能力。
  总的来说,繁衍的权力被女性控制着,女子决定着一个种族的未来,是以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衍生出来的文化,就是人们崇拜能够孕育万物的大地之母,而非看不见摸不准的老天爷。
  在审美上,纤瘦文静的男性和高大健硕的男性都很受欢迎,相当于“环肥燕瘦”,不同的人有不同的爱好。
  殷母娶的丈夫是文静瘦弱的大家公子,可也爱肌肉男,所以她的父亲就是个有八块腹肌的俊男。
  于殷渺渺而言,这是个很有趣的世界。
  有些习以为常的事以反转的方式呈现出来,便带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但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都是认真地演绎着,极具荒诞感。
  她很好奇,其他人是否也进入了这个世界。若是,他们会怎么想呢?光是想想他们可能会遇到的种种问题,她就忍不住勾起嘴角。
  然而,也仅限于此了。
  知晓都是假的,再精彩的剧情,也仿佛是在看一出精心设计过的电影。感慨唏嘘之余,最多不过几分怜悯,其他的再也没有了。
  但就在她放下戒心的时候,秘境的威力悄然显现。
  某天夜里,她一觉醒来,便忘记了修士殷渺渺是何许人也,只记得自己是殷家的女儿妙儿。而由数年来的点点滴滴,构建成的身份背景浑然天成,她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违和,直接全盘接受了。
  她变成了一个普通的小女孩,和本地土著一样,慢慢长大,启蒙认字。到了年纪则进了书塾念书,教课的是个老秀才,功名虽低,却教出过两个举人,远近闻名。
  这一日,她正准备出门,父亲身边的小厮就过来传话,说今天有位远方的表兄要来,嘱咐她下课后早些回来。
  殷妙儿应了,赶忙去了私塾。
  老师讲了论语,又布置了练字的功课,但殷妙儿的作业要难些。盖因她年岁虽小,读书却颇有章法,极得夫子喜爱,去年就考中了童生。
  下了课,夫子将她叫住,额外布置了两篇功课。
  殷妙儿接了,心里头却惦记着家里的事,脸上不免露出了几分焦急。
  夫子看着稀奇。她的这个学生性子沉静,无论做什么都不紧不慢的,鲜少看到这般急切的时候,不由关切道:“可是家中有事?”
  殷妙儿赧然道:“父亲说,今儿有客要来,我想着……”她语气一顿,吞吞吐吐道,“去买根新簪子配衣裳戴。”
  夫子哑然失笑。妙儿再稳重矜持,也只是个十一二岁的豆蔻少女,可不正是爱美的年纪?遂宽容道:“罢了,去吧去吧,别忘了功课。”
  “多谢夫子,弟子晓得轻重,必不敢因玩乐懈怠。”殷妙儿行了一礼,在老师纵容的目光下欢欢喜喜的离开,直奔银铺。
  她父亲管她十分严厉,怕她沉迷享乐,或是被人带偏了性情,不予她太多零花银子。但母亲要面子,家里来客时,必会穿戴一新,以显慎重。
  新衣裙早就做好了,只没有合适的簪子。
  殷妙儿到了铺子,便迫不及待地挑选了起来。她看中了一支莲花簪,可惜极贵,着实买不起,只好退而求其次,买了支桃花簪,嵌着一点粉色琉璃,十分可爱。
  回到家中,丫鬟便说表公子到了,催她换衣裳。
  殷妙儿紧赶慢赶地换了见客的新衣,重新梳头插簪。这才急急忙忙地去往嫡父的院子里,里头坐着个白衣公子,神如流水,意如轻云,竟是风尘表物。
  她愣了下,心底油然升起欢欣喜悦之意。
  “咳。”嫡父清了清嗓子,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对那公子解释,“这是你表妹,外人赏脸,多夸她聪慧懂事,实则不然,顽皮着呢。”
  又对殷妙儿道:“这是你表兄云闲,还不过来见礼?”
  殷妙儿赶紧过来行礼:“表哥。”
  “表妹。”云闲微微一笑,不似世俗中人。
  豆蔻年华,知慕少艾,殷妙儿不禁多看了一眼——唉,人世间的许多故事,都起源于在人群中多看了那么一眼。
  嫡父见长女如此失态,暗暗警惕,找了个“远道而来,风尘仆仆,必然劳累”的借口,支开了云闲。待屋中只剩下父女二人,方道:“云闲是你大姑父的孩子,如今你姑父姑母去了,借住在咱们家,你可要把他当亲生兄长来敬爱。”
  殷妙儿机敏,一下子听出了话中之意,顺着道:“表哥少失怙恃,实在可怜,不如叫他一直留在我们家,父亲也可就近照拂,好不好?”
  “不可。”嫡父断然拒绝,“云闲虽是我的侄子,可一直寄养在他姨母家里,能有什么好教养?素来丧父之子不娶。”
  殷妙儿沉着冷静,不慌不忙:“父亲是大家公子,何不亲自教养?表哥既然是您的侄子,想来绝不至于有辱外家门风。”
  女儿虽然年幼,却并未撒娇卖痴恳求他,而是条理分明地逐一驳回他的说辞。嫡父见了,欣慰之余,难免恼恨——家里养了她这么久,为了一个才见过一面的男人,竟然顶撞父亲。怪不得云闲的姨母不肯再养他,非要以八字相冲为由把人打发出来,可见不是个好东西。
  这般一想,对云闲的怜悯荡然无存。他道:“妙儿,你年纪还小,等你大些就懂得为父的苦心了。”
  殷妙儿“哦”了声,问:“爹爹,那我要是大了也不改心意,是不是就行了?”
  嫡父不动声色:“等你大了再说。”
  殷妙儿微微蹙了蹙眉头。她隐隐约约感觉得到,“以后再说”不是父亲的让步,而是更坚定的拒绝,但想了想,没有再争辩下去。
  辩赢了,能如何呢?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容得下子女的意愿?这种身不由己的束缚感让她不适,仿若置身于无形的大网中,却不知如何挣脱。
  唯有沉默。
  她希望想到一个能够夺回自由的办法,然而,尚未有头绪,父母便出手了。嫡父以男女有别为由,让她搬离了后院,又将云闲安排在自己院子后面的小院落里,等闲根本碰不到人,连说句话都难。
  而母亲则被嫡父说动,准备让女儿离开家里,去求知书院上学。
  殷妙儿惊讶,怀疑事情过于巧合,故作不舍:“女儿不想离开母亲。”
  “莫做小女儿态。那里的夫子可是连圣人都嘉奖过的,我费了老大力气才替你打点妥了引荐人。”殷母不容分说,替女儿做了决定,“等天气暖和点,你便出发吧。”
  母亲是一家之主,不止是丈夫、侍从的主人,也是子女的主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父母有命,若是不从,便是大大的不孝,打死也不会有人管。
  殷妙儿垂下了眼眸,轻声道:“好,女儿听母亲的。”
  
 
 
第654章 
  求知书院离家有些距离, 好在可以走水路,大约五日便能到地方。殷母托了个相熟的商队, 请她们捎上殷妙儿,免得她孤身上路受人欺瞒。
  殷家财力有限, 商队也是小商人, 船只不大,风大的时候摇晃得厉害。丫鬟上了船便开始头晕恶心,躺下起不来了。
  殷妙儿倒是不晕船,风平浪静时待在舱房里温书,晃得厉害便去甲板上透气。
  一来二去, 也就结识了船家的儿子,游小溪。
  第一次见他,是船家在骂人:“你说你一个男娃, 不好好待在厨房烧火做饭,学什么掌舵拉帆?难道你还能继承你老娘我的位置不成?”
  游小溪冷漠地看着他娘, 转身走开了。
  第二次,仍然是他老娘在跳脚:“薛小姐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你怎的得罪了人家?这下好了,指不定你老娘我的饭碗也保不住了。”
  薛小姐就是商队主家的掌上明珠, 花容月貌,□□豪奢, 人不能说坏,就是有些娇气,稍不如意便会发脾气。
  殷妙儿偷偷翻了个白眼, 心想:这话问得奇怪,还能为什么得罪,肯定是薛小姐看上你儿子了呗。呵,在薛家做了那么多年,不信你不知道主家女儿是个什么性子,还要你儿子去露脸,攀龙附凤也要看你儿子愿不愿意吧?
  这么一想,又不由想起自己家的事来。母亲父亲固然宠爱她,却是有条件的,听他们的话,他们就宠爱,不听他们的话,就是忤逆。
  于是起了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出言道:“游娘子,厨下可有生姜?给我熬一碗红糖姜茶来。”
  殷母虽是小官,也毕竟是官,游娘子不敢得罪,赔着笑应下了。
  殷妙儿偷偷给游小溪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溜?
  游小溪抱了抱拳,像条鱼儿眨眼就溜走了。
  几日后,船到了目的地。殷妙儿带着丫鬟上岸,正犯愁要不要租辆马车,行李有些沉,忽而听到薛家小姐饱含怒气的声音:“人呢?你不是保证他听话的吗?”
  她扭头一看,却见游家娘子垮着脸,连连赔罪告饶:“就是一错眼的功夫,谁知道……唉。”
  “别给我找借口。”薛家小姐冷笑,一脚踹向游家娘子。游娘子也狡猾,就地歪倒,“哎哟哎哟”的叫唤了起来。旁边的丫鬟赶忙劝了几句,薛小姐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甩下一句“给我把人找回来”,大步流星地走了。
  殷妙儿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自家的箱笼,吩咐丫鬟:“找辆大些的马车来,我那个箱子里都是书,可容不得闪失。”
  丫鬟知道自家小姐爱书如命,立即应下。
  租了马车,谈妥价钱,殷妙儿和丫鬟便到了殷母提前租下的小院子里。这里离书院很近,已经有个老妇人收拾妥当,等着他们来。
  殷妙儿指挥她们收拾好箱笼,赶紧坐下吃饭。而后叫丫鬟煮了茶,买了些点心送到书房,说道:“你们歇息吧,我再温会儿书,不必等了。”
  小门小户的人家没有太多规矩,丫鬟和老妇人都应了。
  殷妙儿点了蜡烛,看了会儿书,等到天色浓黑,方轻轻道:“出来吧,安全了。”
  咔哒。书箱的盖子被打开了,游小溪跳了出来:“你怎么知道?”
  “我的箱子有多重,自己不清楚?”殷妙儿叹气,“你跑了,可就回不去了。”
  他道:“没打算回去。”
  “那你去哪儿?”
  “天下之大,自有去处。”
  殷妙儿想,哪有那么容易,官府对逃奴的追捕可严厉了。可她也帮不了他,殷母只是个小官,就算是大官,那也是母亲的身份,不是她的。
  父母和自己,未必是一条心呢。
  故而,她只是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将点心用手帕包了,全都递给他:“夜里有人巡夜,不好走。等到明日家中无人时,你再从后门溜出去就是。”
  游小溪问:“为什么帮我?”
  殷妙儿不好说自己看不惯游老娘,更看不惯薛小姐,实际上有点羡慕他离经叛道的行为,只好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需要理由吗?”
  游小溪沉默片刻,接过了东西:“以后报恩。”
  “好。”她欣然应允。
  翌日一早,殷妙儿带着丫鬟上山拜师,同时吩咐老妇人出门买东西。待她拜得山门归来,游小溪已经不见了。
  *
  求知书院名儒汇聚,来上学的学子们也多有才名。有人七八岁便考上了童生,有人所做的诗文已然传遍大江南北,才名之外,更有许多家世显赫之辈,巡抚之女,御史之女,报出去就是好大的名头。
  殷妙儿在书院里,只能说是家世最差的那一流。然而她并不在意,日日用功,从不缺课,亦不去享乐之地,老师们颇为偏爱这样的好学生,多有照拂。
  当然了,书院不是桃花源,攀比排挤、陷害打压之类的事少不了。殷妙儿有次考核得了第一,便被同班的人笑话家世贫寒,连丝绸衣服都穿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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