篡位将军的白月光(重生)——袖侧
时间:2020-04-13 08:29:08

  “但父亲能干,母亲勤劳,自家觉得,日子也挺好。”
  但有一天,李固的货郎父亲在外面被贵人的马踏断了腿。贵人丢下一个鼓鼓的荷包,便走了。
  只乡下大夫不行,李固父亲的腿伤没处理好,导致最后只能锯断他半条腿保命。
  “从此他就只能杵着拐走路,再做不了货郎。家里的情况便急转直下,变得拮据起来。为了生计,母亲便给别人家缝缝补补,接一些浆洗的活计养家。”
  “偏我父亲一蹶不振,成日酗酒。不仅喝得烂醉,还常常把家里的钱都拿去买酒。喝醉了,还会打我母亲。”
  “我记得最清楚的,便是母亲常哀哭。”
  “有一天,母亲很高兴地对我说,薛屠户说要把他家的衣服都交给她洗。这对她来说,是一笔大生意。她说,薛屠户叫她去他家里取衣服。我母亲欢欢喜喜地去了。”
  只这女人却没有抱回脏衣服来。她回来的时候,头发都散乱了,衣服上有污渍。
  她叫人“欺负”了去。
  “你生来就尊贵,你不会懂。在那样的小地方,一个屠户便已经是一方恶霸了。”
  “我母亲向父亲哭诉,那男人不敢去找屠户的麻烦,就打她,狠狠打她,还用很多难听的话辱骂她,叫她去死。我上去拦,也挨了打。他虽然一条腿没了,但力气真的很大。我打不过他。”
  “他杵着拐离开之后,我很难过,因为没有足够的力气保护我的母亲。但是母亲却叫我别难过,她说她习惯了。她给了我两文钱,叫我去买糖吃,说吃了糖就不疼了。”
  小少年便去了。那糖真甜,他回家的路上便含在嘴里,甜了一路,伤口仿佛真的不痛了。
  只回到家里推开门,看到的却是母亲悬空的脚……
  他的父亲一直没回来,邻居们帮着收敛了他的母亲。
  他傻傻的,嘴里的糖也不知道吐出来,也不知道咽下去。那颗糖一直就含在他的嘴里,一直在甜。
  后来邻居们找到了他的父亲——他喝了酒,跌进水塘里溺死了。
  一夜之间,李固成了孤儿。
  谢玉璋沉默许久,问:“那时候你多大?”
  李固道:“八岁。”
  八岁的李固从邻居的嘴里听明白了一件事,他的母亲被薛屠户“欺负”了。因那薛屠户并不遮掩,还洋洋得意,对别人吹嘘。大家都知道了。
  八岁的李固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摸进了薛屠户的家。前面是铺子,后面是宅子。
  李固从前面的铺子里摸了一把刀,摸进了薛屠户的卧室里。
  “那刀是切肉的,很锋利。”他说,“并不需要很大力气,只在他喉咙划一下就行了。血喷得很高,帐子顶上都是。”
  “我身边的人都以为我从十一岁开始杀人。其实不是,我八岁那年,便开始杀人了。”
  八岁的小少年便带着那把刀走上了逃亡之路,一路流浪。
  他杀过抢夺他食物的乞丐头,杀过想把他卖到小倌馆去的人拐子,杀过欺负落单女子的地痞。
  他带着那把刀流浪了三年,入了河西军,遇到了李铭。
  人生从这里走上了拐点,一直走到了云京的含元殿。
  “玉璋,这就是我。我是这样一个人。”他说。
  他这出身和往事,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但是今日,他想告诉她。
  他父亲是乡间小贩,母亲曾为仆婢,还曾受辱。而他八岁就开始杀人。
  ——知道了这些,她会怎么看他呢。
  琴音嗡嗡两声,
  “哦。”谢玉璋道,“知道了。”
  李固的身体忽然放松下来,犹如浸在温水中一般。刚才的那些紧绷感都没了。
  “玉璋。”他唤她。
  谢玉璋:“嗯?”
  李固道:“我常恨我父母。”
  谢玉璋叹息。
  李固道:“他们都是懦弱的人。一个,只敢对柔弱的女人和孩子动拳头。一个,挨打不敢反抗,受辱不敢报官,甚至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我这一生,都恨这些懦弱的人。”
  “玉璋,我在河西,每思及自己累你二嫁,便痛苦不堪。”
  “我怕你会受不了那些苦,我怕你会撑不下来。”
  “可我错了,你比谁都勇敢。你回到云京的时候,眉间全是勃勃生机。”
  “我再没见过一个女郎,像你这样耀眼。”
  帐子外的琴音停了许久。
  谢玉璋的声音响起。
  “什么叫作……”她问,“你累我二嫁?”
 
 
第173章 
  李固的眼皮开始发沉。
  他道:“因我杀了老头子,你才二嫁。玉璋,我对不起你。”
  许久,帐子外面响起谢玉璋的声音。她迟疑地问:“你……杀了阿史那俟利弗?”
  帐子里传来李固的声音。
  “是。”他道,“我知杀了他,你必将二嫁。但我遇到了这样千载难逢的狙杀机会,我还是选择了杀他。玉璋,你可以恨我。”
  谢玉璋望着那顶丁香色满池娇纹样的帐子,感到茫然。
  她并不奇怪李固为什么要杀阿史那俟利弗。
  两方敌对的立场决定了李固杀阿史那俟利弗,或者阿史那俟利弗杀李铭、李固,是太天经地义的事。给他们中的任何人一个能杀死敌人的机会,他们都会毫不犹豫的拔刀或者张弓。
  根本无需去问为什么。
  她感到茫然的是,那个时候,云京已经乱了,河西正要乱,李铭该正是身死的时候,而阿史那俟利弗被狙击的地方,却离阿史那氏祖地只有一日的路程,是草原腹地了。
  李固怎么会在那个时间出现在那个地方?
  一个她想不到的人,在一个她想不到的时间,出现在她想不到的地方。
  倘不是李固亲口说,她根本不会信。
  谢玉璋站起来走过去。
  李固看到一个袅娜的身影投到帐子上。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她问,“那个时间,你根本不该在那里。”
  是啊,那个时间他根本不该在那里。
  后来的日子里,李固也回想过很多次。如果那时候义父召唤他的命令一到,他立即便赶往凉州,霍九还敢对义父下杀手吗?二郎还会被逼到这一步吗?凉州还会血流成河吗?
  他自然不知道,谢玉璋的另一世里,他因为不想和李二郎相争,也并没有立即赶去凉州。李铭的命运,其实在两世都是注定的。
  但对于这一世的李固而言,除了狙杀了漠北可汗这一件事之外,晚归致李铭一世英雄却死于阴谋,半途放弃致谢玉璋金尊玉贵却背负二嫁之名——这些东西,他一直独自背负着。
  若不是青雀之死太令他心痛,他也不会剥夺李珍珍的一世尊荣,将她从权力核心驱逐。
  李固说:“我去接你。”
  谢玉璋重复了一遍:“接我?”
  李固觉得眼皮很沉。
  他闭上眼睛,道:“那个时候,云京陷落,大赵注定要亡,只大人还没开始动作,还是大赵臣子,我……这个间隙的时间转瞬即逝,我决定去接你回来……”
  “只我没做到。半路上被人追上,才知大人没了。又巧遇了老头子……千载难逢……”
  “玉璋,我……抛弃了你。”
  “玉璋……”
  投在帐子上的那个影子沉默了许久。
  李固好像听见了谢玉璋的声音,只他渐入睡,那声音便听着缥缈。
  “谁让你去接我了?”
  “我陪嫁逾千人,你接得走吗?我怎么样,也不会单独与你逃走的。”
  “你又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说‘抛弃’?”
  李固吃力地睁开眼。
  朦胧中看到一只纤秀素手撩开了帐子。美丽的女郎走进了帐子。
  她没有生气愤怒,好像还在对他笑?
  隐约听见她叹息:“你好像一个傻子……”
  李固做了一个梦。
  从前他常做关于她的梦。
  一个男人对她,怎么可能没有欲望呢。他对她的欲望,从来炽烈如火山潜流。十年前如此,十年后亦如此。
  只从前,他与她离得远,便可以放肆地去想象,去做梦。而现在,他与她如此之近,于他,其实是唾手可得。
  他便不敢轻易触动那些欲望,唯恐哪一日再克制不住自己,做下令自己后悔的事。
  一日复一日地,让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心头清明,摒弃杂念。
  因为唯有如此,她在他身边才会心安,她才会放松地笑,真心地笑。而不是揣摩忖度,惴惴不安,强颜欢笑。
  那些做过的关于她的梦自是不能与人说。
  只今夜这个梦与以往的都不一样。
  从前的那些梦也香艳,但梦中她都是含羞带怯,柔顺承欢。
  今夜这梦,却是从未见过的糜丽。
  梦中人肌肤晶莹,青丝如瀑,那眸子似笑非笑,那唇角似嗔非嗔。
  她驰骋时仙姿缭绕,毫不掩饰对他的贪求。那身前一点嫣红的朱砂痣,在他的视野里恣意跳跃。
  李固从未想象过谢玉璋竟敢如此放肆。
  她俯身亲吻他。
  似乎叫了声“将军”,笑了。又唤了声“陛下”,再吃吃地笑。
  双颊潮动着他从未见过的红晕,鸦青发丝迤逦在他的胸膛,一双漾水凤眸妩媚得勾魂摄魄。
  罢了,不过是一场梦,便放肆些又如何?
  只他怎能让她如此猖狂。扣住她的后脑将她按下来,那殷红的唇他想了十年。
  热力在身体里炸开,将军的战场岂能容别人掌控。刀在手,箭上弦,不服便杀。
  反正是梦,不必怜惜,不必克制。没有将军,不是皇帝,只是男人和女人。原始冲锋,野性厮杀。
  看最后,谁缴械,谁求饶?谁咬着唇嘤嘤哭泣,泪眼迷离,脚趾蜷起?
  李固醒来的时候,帐子里竟然朦朦胧胧地透着晨光。
  李固颇吃惊,因他不管睡得多晚,总是会在天亮前醒来。晨光亮起才醒,对他来说已经是懒觉了。
  睡眠足了,精力便饱满,身体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
  谢玉璋这个息神香,的确是很厉害。
  屋中弥漫着好闻的香气,遮住了其他的气味。只是与昨晚的似乎不太一样,他睡着后,她还给他换了香吗?
  李固穿上衣服,轻轻推开槅扇的门,走到了次间里。
  次间的榻不靠窗,靠墙,位置与内室的床一样。一面绣屏挡住了人的视线。他占了谢玉璋的床的时候,她便睡在次间的榻上守着他。侍女们晚间便在这里放一面绣屏,好歹遮挡一下。
  实是委屈了她。
  前几回到这时候,她都该醒了,披着衣裳、趿着鞋子问他“可睡好了”。今天她却也起晚了,到现在还毫无动静。
  李固的视线穿过绣屏半透的纱,隐约能看见一个侧卧的背影。
  屋中烧着地龙,衾被轻薄,贴着身子,山峦起伏。
  只这一眼,昨夜那靡艳销魂的梦便扑面而来。
  唇齿间仿佛还有芬芳的柔软,掌心还能感受得到梦里肌肤的柔腻。
  纤腰如束,在他掌中,不过一握。他控着她的节奏,不许她自作主张。
  李固再不敢看第二眼,大步走了出去。
  骑马回宫的路上一直有些恍惚,一路吹着寒风,直到看到宫城的大门,才把那些绮丽画面都吹散了。
  这厢太阳高了,谢玉璋才慵懒起身。打着哈欠问:“嘉佑如何了?”
  侍女道:“已经起了,朝食也用过了。看着还好,眉眼都有精神。大家伙围着她,再不敢错眼珠了。”
  谢玉璋“嗯”了一声,又问:“陛下呢?”那话音懒洋洋的,让人听着身上就软绵绵起来。
  侍女答道:“一早就走了,不让我们喊醒殿下。”
  谢玉璋“哦”了一声,不先用朝食,先唤了水洗澡。
  净房里屏退了旁的人,只留下贴身的侍女伺候。
  罗衣褪下,肌肤上的痕迹令侍女倒吸了一口气,惊完,又嗤嗤地笑。
  “不许笑,坏丫头。”谢玉璋坐进温热水中,骂道,“还没嫁人呢,不害臊。”
  侍女脸上晕红,啐了一口,眉眼却带笑,问:“咱们陛下,木头似的,怎么忽地开窍了?”
  旁人都以为皇帝和公主已经怎样怎样了,她们这些贴身的侍女却知道,这两个人情形十分诡异。
  若说无情,可以衣衫不整地共处一室。皇帝都睡在公主的床上了。
  若说有情,侍女却知道他二人从未真正有过肌肤之亲。
  皇帝明明盛年,公主容色倾城,两个人也不是不知人事,偏竟能持得住,也是稀奇。
  谢玉璋腰酸腿软,让热水泡一泡,浑身都无力了,懒洋洋说:“指望他开窍,一万年吧。何况昨天用了‘息神’。”
  侍女惊疑不定:“那……”
  谢玉璋手指拨着水面花瓣,道:“记不记得还是一回事呢。”
  侍女气得跺脚:“您是想怎么着?”
  谢玉璋哼了一声,恨声道:“你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傻子,什么也不说,能把人生生气死的那一种。我凭什么要跟傻子好。看着吧,他若记得便罢了,若不记得,就随他去吧。便注定是我俩无缘。”
  这主子的脾气这两年益发见长。侍女叫她气得精油都多倒了半瓶,浴盆里烟气袅袅,净房里全是香气。
  谢玉璋用完了朝食去看嘉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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