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多娇——桑微
时间:2020-04-14 07:07:43

  陆寒的话并未说完,他总喜欢这样说话只说一半,聪明人自然明白。
  顾之澄点点头,她确实害怕,若是母后知道她想出了这样的法子,定又要许久不理她了,指不定再也哄不好的那种。
  其实这个想法,还是上一世陆寒提出来过的。
  当时顾之澄即位不到半年,年幼体弱,时不时便要病上几日,但在太后的激励下,她一直勤于朝政,从未缺席过一日的早朝。
  但偏偏陆寒提了个主意,认为如今天下太平,皇帝年幼,且要学的东西也繁多压身,文武百官日日上朝也着实辛苦,不如将早朝改为五日一朝,也好让所有人适时歇息,人养足精神了,朝堂事务也能处理得更得心应手些。
  可太后听到陆寒这个主意之后,勃然大怒,认为陆寒这是在想方设法架空顾之澄的皇权,就连朝都不让她上了,见文武百官的日子也少了,那许多事也就不需要过她的目让她知晓了。
  所以太后是坚决不同意的。
  那时顾之澄很听太后的话,自然与太后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认为陆寒居心叵测,就是欺负她们孤儿寡母,所以也直接否决了陆寒这个主意,甚至也动了不小的肝火,又病了一场。
  不过现在想来,顾之澄倒觉得,说不定陆寒当时确实是为了她好,怕她身体经受不住。
  可她一意孤行,所以最后落了一身的病根。
  顾之澄叹了口气,幸好还有一切重新来过的机会,她现在能明白她这重活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还不算晚。
  “陛下既然已有决定,为何仍旧叹气?”陆寒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似乎在思忖着这个主意的可行性。
  听到顾之澄的叹气声后,他目光幽幽看过来,深邃不知其意。
  顾之澄当然不敢说她在想什么这一世上一世的事,只好垂下眸子,小声说道:“小叔叔,我担心......若是母后误会了是你出的这个主意,定会越发......”
  只怕是越发视陆寒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将他扒皮削骨了。
  顾之澄不愿见他们闹得这么僵,毕竟她还想带着母后全身而退,离开皇宫的。
  若惹恼了陆寒,什么好处都讨不着。
  已经死过一回,上一世一切都成了一场空的顾之澄,如今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好好活着。
  以后远离陆寒这桩杀神。
  陆寒听到顾之澄轻糯的声音,素来冷硬的心里某处似乎软了软。
  明明年纪还这么小,还在病榻上躺着,却已懂得替他着想。
  他第一次开始思索,他和这位“小侄子”,其实也并不是非得拼个你死我活的下场。
  或许,他以后即位,还可以让顾之澄和其母后好好留在宫中,颐养天年。
  “小叔叔......”顾之澄再次怯怯地唤了声,把陆寒的思绪拉回来。
  他沁寒的眸子掠过她嫩生生巴掌大的小脸儿,见她雪亮的眸底满是担忧,溢出一两抹水雾,眸子水色十足。
  陆寒微怔了怔,本想教导顾之澄几句,莫要用这样的眼神看人,一点儿也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只有姑娘家才这样。
  但话到嘴边,他又住了嘴,他怕说出口,顾之澄反而越发怕他。
  罢了,他也不过是担忧自己,陆寒心里软了软,浮上眸底的神色却是淡淡无谓的样子,扯了扯嘴角说道:“陛下不必为臣担忧,太后误会臣的事已多了去,不差这一件。”
  顾之澄咬住唇,神色微异。
  误会......很多?
 
 
第16章 第 16 章
  顾之澄不懂陆寒这话其中到底有何深意,也不知道太后到底误会过陆寒些什么。
  但早朝制度改革这事儿,太后是确确凿凿误会了陆寒。
  听闻陆寒在朝堂上提出,要将早朝改成十日一朝后,大臣们虽东说西说又高谈阔论了一大堆,但最终,却是全数赞同了陆寒提出的这个主意。
  顾之澄当时还在龙椅上偷偷抿了抿唇,看来诸位大臣都同她一样,能多睡一会儿有谁不愿意呢?
  满朝文武,皆大欢喜。
  所以早朝制度一改,唯一不乐意,就是太后。
  她既觉得陆寒是故意败坏顾之澄,想让大臣们觉得她不勤勉,成日只懂得偷懒不早朝,又觉得陆寒想疏远顾之澄和满朝文武,让她只能囿于清心殿御书房内。
  顾之澄望着太后一双美眸里腾着的全是怒火,自然不敢承认这个主意是她同陆寒提起的。
  反而是同太后一块在慈德宫待了半日,陪着太后说了陆寒许多坏话。
  糕点用了好几碟,龙井茶用了好几盏,太后才稍稍歇了些怒火,但眸底里还是奔腾着的喧嚣情绪,不满地撇了撇唇,“我当摄政王有多好心,给你安排那样好的老师,原来不过是打一巴掌又给颗甜枣吃罢了!”
  顾之澄刚往嘴里塞了一块桂花芙蓉糕,嘴角还沾了些碎末,来不及咽下去,连忙附和着太后点头,“母后说的是,摄政王这人也忒坏了,儿臣今后一定提防。”
  太后脸色稍缓,纤纤玉手捏起帕子,替顾之澄擦了擦嘴角,眸底又掠过一丝担忧,“你呀,如今已满十岁,可不能再贪吃惫懒了,一定要勤勉学习。摄政王就是瞧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才这般嚣张。澄儿乖,以后一定要给他些好颜色瞧瞧!”
  “儿臣谨记。”顾之澄眸子雪亮,其中映着太后精致年轻的容貌,与太后同仇敌忾的戏演到了极致。
  这样一来,虽是她出的主意,却是陆寒替她背了锅。
  太后不仅没生她的气,反倒更加关心她了。
  顾之澄也不知道为何,许是上一世被压得喘不过气来,成日拘着自个儿。
  不仅三更睡,五更起,且日日勤勉读书、习武、处理政事从未有过一日半刻歇息的时候,即便是病着,咬破舌尖血逼着自个儿清醒都是常有的事。
  这样苦楚非人的日子,她过了十年。
  十年,物极必反。
  这一世她重新来过,并不如上一世的勤勉克己,反倒多了些贪吃懒惰的性子。
  从上一世每日惦记着如何处理朝中烦人的事务,成了每日惦记着御膳房又做了什么新鲜膳食。
  从上一世每日恨不得把自个儿一人掰成两瓣儿来用,成了能坐着就绝不站着,能睡觉就绝不醒着的惫懒人物。
  为此,顾之澄也只能替自己寻个理由。
  比如她身子弱,需多吃些好的,多睡会儿,才能养好身体。
  养好身体,才能保住小命,顺顺利利离开皇宫也能安全无虞的活下去。
  去了宫外,她可没多少银钱用来日日看大夫抓药。
  唯一比上一世更变本加厉的,便是她对陆寒的恐惧。
  上一世,她只是对陆寒无形之间的威压有些淡淡的恐惧,但更多的,是不服输,是想要斗赢陆寒的执念。
  到了如今,却只剩死亡带来的如影随形的深深恐惧,只想快一些离开,再也见不到陆寒便好。
  ......
  可偏偏最不想见的人,是她重生以后,见得最多的人。
  练武场上,陆寒穿着一身青墨色常服,站在一旁,偶有清风漾得他衣服下摆微微飘着,衬得身如玉树,眉眼鼻梁皆如刀削斧凿,恍若神仙临世。
  如今正是寒冬,风刮在顾之澄脸上仿佛一丝丝在削着,生疼但摸上去没有印儿,只是觉得露在外头的肌肤都被刮得粗砺了些。
  所以顾之澄每日下午来练武场,都要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不仅里三层外三层御寒,且脖子同脸颊也要拿狐绒围脖一块挡着,只露出两只黑葡萄似的眼睛来,黑溜溜的雪亮。
  闻大将军知道小皇帝身子不好,见顾之澄这样金贵紧着自个儿的模样颇为无奈,却也不敢多言。
  毕竟龙体最重要。
  但顾之澄穿成这样,自然是不可能将射术练好的,尤其她手上还戴着一对兔绒护手,根本使不上力,就连弓都拉不开,只能勉勉强强拉开一半。
  然后便只能委屈巴巴地放下弓箭,仰头望着闻大将军,声音带了些许无奈哭腔,“闻大将军,朕是不是很没用?这弓只能拉开一半。”
  闻大将军是在糙汉堆里摸爬滚打惯了的,这种小娃娃还带了丝奶音的哭腔,他哪里抵抗得了,且顾之澄的岁数,比他儿子还小得多。
  闻大将军儿子年幼时,他还在外行军打仗,从未陪过儿子一日,更别提教他骑马射箭,所以如今他忍不住将这份缺憾弥补在了顾之澄身上,当铁汉心底漫上柔情,自然是无比宠溺。
  因此,即便顾之澄连弓都拉不开,闻大将军也会垂眸颔首,摸着一把胡茬,粗声粗气的告诉顾之澄,“陛下,只怪这弓箭是成人用的,不适合您。”
  顾之澄眨了下眼,雪亮的大眼睛里蒙上一层疑惑,“闻大将军,那朕能不能长大些再练射术呀?”
  “自然可以。”闻大将军粗着嗓子,俨然不是一名合格的严师。
  随后,顾之澄便跟着闻大将军打了一套强身健体的拳,裹得似个球的她完全看不出是在伸胳膊还是伸腿,小小的身子仿佛随时能被风吹起来。
  但还是装模作样的打完,今日的射术便算学完了。
  打这套拳,还是顾之澄主动提出来的,她身子弱,先练一下拳,巩固基础,等再大两岁,就可以跟着闻大将军学些拳脚功夫。
  这样以后她出了宫,还能有些自保的手段。
  闻大将军带顾之澄打完一套拳,就同顾之澄和陆寒行礼告退了。
  顾之澄这才战战兢兢地看向陆寒,仍旧是怯生生的眼神。
  方才她一直努力忽视着陆寒的存在,可即使是背对着陆寒,也总觉得能感受到他寂寂的目光,忍不住心颤脚软。
  就连打拳的时候,腿也是一直颤着的。
  若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她早就已经腿软得摔在地上了。
  陆寒今日脸色不如平日和缓,他负手而行,缓缓行至顾之澄的身边,垂下眼帘眸色一片淡淡,“陛下,您每日都是如此练习射术?”
  “是......是的。”顾之澄分不清是风太凛冽刺骨还是陆寒的眼神太过摄人,她冷不丁打了几个寒颤,齿间磕绊,就连说话也不如平日伶俐。
  陆寒眸光凛了凛,掠过不远处宫人们正在收拾的弓箭射架,收回目光落到顾之澄只露出一双雪亮眸子的小脸,还有腮边冻得稍稍有些皲裂的僵红,眸底闪过一丝无奈。
  而后颔首抬手,“陛下,外面太冷,您快回殿内暖一暖吧。”
  如今天寒地冻,路上常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六御之术也暂时难学,只能先在殿内看些关于六御的书。
  不用在外头受冻,顾之澄就已经很满足了,至于六御的书......
  反正教她六御的老师是兵部侍郎卢义平,他也是个好人,从不考校她每日看了几页的书。
  所以她便看一页,再打一页的瞌睡,小半日便这样过了,也算苦里偷闲。
  只不过第二日,她刚到练武场,竟然看到闻大将军手里拿着把很精致的小弓,明显比兵士们用的弓小巧了不少。
  瞧见顾之澄过来,闻大将军张开笑脸,胡茬之下是一排整齐的大牙,“臣请陛下安。今日有个好消息,摄政王特意着人花了一天一夜的功夫,给您打了这把好弓!正适合陛下,以后陛下便不用担心弓不适合,拉不开弓了。”
  “......”顾之澄怔忡片刻,很快反应过来,小手接过那把小弓,在手里拎了拎,很是轻便。
  这弓是用桦木做的,外边还贴了一层金桃皮,饰以青色云纹,很是玲珑好看,一瞧便是能人巧匠精雕细琢出来的,很符合陆寒素来吃穿用度都需上上乘的手笔。
  就连这样一把小弓,也比行军打仗之人用的弓华丽了许多。
  顾之澄细白的指尖轻轻在弓中间的那块暖木处滑过,突然想起上一世,陆寒似乎也送过她这么一把弓。
  当时她虽小,却毅力十足,即便以她的力气拉不开大人用的弓,却依旧每日咬牙隐忍尝试着。
  一双小手的虎口被弓弦磨得破了皮,手臂因用力过度而酸胀得抬不起来,写字的时候手都难以控制的微微抖着,她也从未放弃过。
  她一直都在努力练习着射术,仿佛拉开那张大弓,射出一支正中靶心的箭,就能把陆寒死死钉住。
  似乎也是她学习射术几日后,陆寒便遣人打了这样一把弓送给她。
  当时,她并未细看一眼,而是直接扔在了一旁,似乎还啐了一口。
  金玉其表,华而不实的东西,她从来不用。
  那时,她对陆寒满满的警惕与防备,哪里敢用他的东西。
  而后来,她弃弓的事儿好像也传到了陆寒的耳朵里,只是却再没有后续,未起任何波澜。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1-04 16:51:14~2020-01-06 16:54: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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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 17 章
  现在想来,顾之澄不由一阵后怕。
  陆寒素来是个不动声色,万事内敛的人,所以当时她弃弓之事,虽他表面并无任何反应,但想必心里头,不知记恨了她多少。
  所以当下,即便她有多不情愿收下这小弓,却还是得笑脸团团,眸子弯弯地将弓揣在怀里,尾音略带了丝上扬的夸道:“摄政王甚得朕心!竟有这般心思,替朕量身定做这样的小弓。”
  确实,这把弓拿在手里,很是轻巧,弓弦用牛筋制成,坚韧又能轻易拉开,很适合她这样手小力气也很小的。
  想来这把弓,也是费了一点心思的。
  只不过上一世,她将陆寒的这一点点好心思也弃如敝履,这一世,反倒觉察出陆寒也不如母后说的那般坏。
  起码会带她出宫玩,给她安排很好的老师,还会替她背黑锅,给她造好弓......
  只不过,她还是怕他。
  每每想到,便觉得心颤不已,仿佛有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让她想起死的时候全身无力的那种绝望感席天卷地,手心和额间都沁出一些细密的冷汗来。
  “陛下不妨现在便试一试?”闻大将军适时在耳边提醒。
  “......好。”顾之澄垂下眼帘,状似认真擦拭着这把弓,心里头却想着,若是她能练习拉弓射箭,定然不能像之前那般,歇息那么久了,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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