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如此多娇——桑微
时间:2020-04-14 07:07:43

  可十三却毫无所知,且甘愿为陆寒的暗卫,永远藏在黑暗中,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
  陆寒瞥了她一眼,叹口气,语气稍缓道:“本王还记得,你父亲死去之时,曾求过本王,好生照顾于你。可本王,终究是对不住他。”
  “主子不必内疚自责,这些年十三过得很好。”十三说话的声音也冷冷的,垂首时下颌勾勒出更为冷艳的弧度。
  陆寒移开眼,极好看的眉眼间夹杂着一丝无奈之意,“你父亲为本王而死,忠勇有谋,为本王鞠躬尽瘁而死。你是他唯一的掌上明珠,可是本王让你继续做这最脏最累的暗卫,始终是有负于他的遗言。”
  “此乃十三自愿,不关主子的事。”十三垂首,冷艳眸底掠过一丝微光。
  她的父亲乃是暗庄的庄主,一生为陆寒效犬马之劳,最终也为了救陆寒而死。
  父亲视她若珍宝,所以从小虽教她武功,却想她以后能过上正常的日子,嫁个好夫婿,喜乐安康。
  可是......她却未如父亲所愿,反而执意成了暗庄的一员,且待父亲走后,领了他的玉牌,成了暗庄的少庄主。
  她将父亲的本领学得炉火纯青,父亲又在暗卫之中极有威望,所以她继承父亲的衣钵,尽管年纪小,其他暗卫也没有异心,仍旧以她马首是瞻。
  暗庄是陆寒手底下最为神秘也最为重要的一股势力。
  可她当少庄主,却不是为了权势,只是为了......
  可以一直留在他身边。
  当牛做马,她亦心甘情愿。
  这样的情怀,陆寒大业未成,她自然不必说。
  幸好十三也是个情绪内敛的人,即便是与她周身杀气极不相衬的少女心思,也能被藏得极妥帖,不叫陆寒瞧出一丝一毫来。
  有陆寒因她父亲而死所以对她产生的内疚垂怜之情,她已十分满足。
  “近三日可有什么值得留意的事?”陆寒每隔三日便要听十三禀告一回宫里宫外的事。
  暗庄的眼线遍布天下,就连宫里头也有不少,只是消息都是以秘线的方式汇到了十三那里。
  也由她筛选过后,再告诉陆寒,也节省了不少功夫。
  十三被陆寒打断思绪,冷艳的眸子里却一丝波动也无,仿佛刚刚什么都未曾想过一般,径直冷声开口道:“今日选妃大典上,皇帝被刺杀却成功逃过一劫,并不是幸运凑巧。”
  “他会武功?”陆寒何等聪明,一下子便猜了出来。
  十三点头,“主子英明,只是交手极快,宫里的人并未看清楚。若是要确定,以后可再寻个机会试探一番。”
  陆寒挥挥手,眸间掠过一丝阴翳,“此事以后再议,还有何事?”
  十三略一沉凝,又说道:“皇帝似乎在藏拙。”
  “此话怎讲?”陆寒眉心微蹙,拿起桌案上的狼毫笔把玩起来。
  十三垂首,娓娓道来,“他身怀武功一事,令属下想起,他在主子面前读书日日偷懒怠惰,可是据太后宫里人称,每回太后考校他的功课,他都答得令太后十分满意。”
  陆寒瞳眸缩了缩,骨节分明的长指在狼毫笔上扯下一两根狼毫来,嗓音低沉幽然,“知道了。”
  “依主子看,此事......?”十三声音幽冷,面无表情问道。
  陆寒放下手中的笔,负手而立,半眯着眸子道:“不急,且由他藏拙吧,本王也已有所察觉。”
  十三略一思忖,低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玲珑的黑玉瓶子,“主子,这是属下花费两年时间制出的毒。此毒无色无味,溶于汤药之中便化为无形,入体内便附于骨骼之中,难以察觉。即便是毒发身亡,那群御医也查不出半点端倪,只会以为是突染重疾暴毙而亡。”
  陆寒挑了挑眉梢,眸中深色如许,“不错,你制毒的本领比你父亲还要强。原以为要花上三五年,却是两年便成了。”
  十三唇极快的抿了一瞬,又重新复于平常,她知晓这毒是给谁用的,当即便请示道:“主子,这毒......何时给他用?”
  “不急。”陆寒抬手,不动声色地端起桌案上一杯新沏的西湖龙井抿了一口,而后修长的指尖放在青玉杯沿上,轻轻抚着,道,“你先下去吧。”
  十三瞳眸微微压了下去,行礼告退,心中思绪却已是万千。
  主子向来行事果敢,杀伐果决,可是......她总觉得最近只要与那狗皇帝有关的事情,主子就总是有些优柔寡断,仿佛在顾忌着什么......
  这不像她从小便崇拜敬仰的主子。
  有些事,还需要她暗自去调查才行。
  ......
  皇宫内,清心殿中。
  今日的选妃大典已经热热闹闹地结束了,虽然收获颇小,一共只选了四位妃嫔入宫,但到底也能用来堵住悠悠众臣之口了。
  这四位,除了顾之澄亲选的一位陆桐欣,其他三位都是太后挑选的。
  一位是翰林院编修之女杜笑妍,一位则是澄都通判之女谭芙,还有一位则是兵马司副指挥之女吕幼怡。
  这次来参加选妃的都是六七品的官员家出来的女儿,相貌家世皆不出众,性情品行也很是一般。
  太后心气高,也是拣选了半日,才勉强挑了这三位入得了眼的。
  至于陆桐欣,原是陆寒的侄女,太后是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她入宫的。
  但是顾之澄喜欢她,后来又听说这陆桐欣是陆家半路上寻回来的女儿,在陆府待的日子不长,太后才将信将疑地勉强同意了。
  不过还是千叮咛万嘱咐了顾之澄一番,让她千万小心,莫要让那陆桐欣寻了把柄和软肋让陆寒知道,那可便惨了。
  顾之澄心里明镜似的,自然比太后清楚。
  阿桐知晓她的女子身份以后,虽愣了半晌才接受了这个事实,却还是抹了抹眼角,执意要入宫。
  阿桐说,她在宫外也是如浮萍一般,惶惶不可终日,倒不如进宫来与她作伴,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若是顾之澄有什么需要帮衬隐瞒身份的,她也能帮着遮掩一二。
  譬如这招嫔妃侍寝。
  顾之澄心想有理,可是却不愿耽误阿桐以后寻觅良人。
  可阿桐却说,有顾之澄在,她寻不寻什么良人都不打紧,只要她们在宫中过得平安喜乐便够了。
  饶是如此,顾之澄心底还是过意不去。
  这选妃大典还热乎着,夜里自然得翻牌子。
  顾之澄当然翻了阿桐的牌子,于是这夜色刚至,阿桐就被抬着送到了清心殿里面。
  顾之澄瞥见阿桐圆圆的小脸从衾被里钻出来,心里又于心不忍,叹了口气道:“阿桐你这是何必,进宫来受这种苦呢?”
  阿桐小脸团团,笑得明媚,“阿桐不苦。”
  她是真的开心,半点都没有撒谎的那种。
  阿桐刚知晓顾之澄是女子身份,知道自个儿一腔心思错付,也是错愕半天,半晌回不过神来。
  可是细想之后,又发现,陛下待她好,与陛下是男子还是女子都无瓜葛。
  同理,她喜欢陛下,愿意待在陛下身边,也与陛下是男子还是女子并无关联。
  只要陛下开心,能天天得见陛下笑靥,她便欢喜。
  因为陛下是这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是她在这世间唯一的光。
  所以她要待陛下好,很好很好,让她在宫中也不至于困苦无依,那便够了。
  阿桐以前只是梨园的宫女,她什么都不懂,只以为顾朝的皇帝是天子,乃一国之君,天下的一切都是天子的,所以自然要什么有什么,金尊玉贵,应该从无烦恼。
  可是后来进了陆府,进宫参加选妃大典之前又被陆寒旁敲侧击的敲打了一番,她才明白。
  原来即便是一朝天子,也活得这样憋屈,也有这么多的无奈艰辛。
  所以阿桐那时就已经下定了决心,无论是风霜雨雪,她都要伴在顾之澄左右。
  只为报那一点心、一笑、一垂首之恩。
  ......
  顾之澄不知道自个儿在阿桐心里是何等重要的存在,也不知道她只是无心的一点善举,却成了阿桐漫长昏暗人生里的莹莹光辉。
  因为顾之澄虽然从小就在陆寒的压迫之中长大,但还是有人疼惜的,比如太后,比如田总管和翡翠他们。
  所以她不知道,阿桐是生活在何等的世态炎凉之中,她只是给了阿桐一枚点心,朝她笑了笑,就已是这世上待阿桐最好的人。
  唯一的救赎。
  顾之澄朝阿桐眨了下眼,小声道:“我的枕头底下有粽子糖,你摸一颗尝尝?”
  阿桐圆圆的小脸似是憋在衾被中久了,所以红扑扑的,睫毛扑簌了几下,极听话地伸出手,摸出了两颗粽子糖。
  她递给顾之澄一颗,“陛下......”
  “我不吃。”顾之澄脱了鞋袜,蹑手蹑脚地爬上龙榻,“晚上吃了会牙疼,你也只今日尝尝鲜,若是喜欢,以后都白日里吃吧。”
  “嗯......”阿桐脆生生的应着,清秀的眉眼弯着,烛影摇曳在她眼角,仿佛比往日都多了一层光辉。
  以前的阿桐都是沉默无光的,但进了宫,有了陛下,她的眼底从此开始有了光。
  阿桐这一生,从来没像今晚这样快乐过。
  顾之澄也有了新奇的体验。
  上一世和这一世此前数年,她都是一个人睡的。
  今晚,是她第一回 和旁人睡。
  还挺有意思的。
  起码热闹。
  而且阿桐仿佛是冬暖夏凉的身子,现下尚有些暑热未褪,顾之澄有些燥热地紧紧贴着阿桐的肌肤,就似有丝丝缕缕的凉意沁入体内,很是舒坦助眠。
  虽然有些陌生,但新奇更甚,顾之澄倒也没有不习惯突然龙榻上多了一人,反而是很快便安然入眠,呼呼大睡了。
  倒是阿桐,头一回被人这样亲昵地搂着睡,虽同为女子,她也脸颊飞上两片红云。
  阿桐睁着圆圆的眼睛,盯着头顶挑金线绣龙纹的帐幔,嗅着殿内泠泠的熏香,这四周都无比尊贵又耀眼,身边顾之澄的呼吸倒是清浅香甜。
  一切,都好像一个无比美好又易碎的梦。
  阿桐悄悄掐了掐自己,如果这是梦,她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醒来。
  ......
  翌日。
  顾之澄倒比平日里起得早,许是身边多了一人,始终有些不适应,所以还未需要翡翠来叫起,就已醒了,揉着睡眼,杏眸中有几分憨倦。
  阿桐也跟着动了动发麻的手臂。
  起先顾之澄未醒,她怕吵醒了她,就不敢动弹。
  顾之澄不知这些,却以为阿桐才刚刚醒来,“阿桐,你醒了?是不是我吵醒你了?”
  顾之澄只在两人面前自称“我”,一是阿九,二是阿桐。
  由此可见,这两人在她心底,都是拿真心当朋友的。
  阿桐摇了摇头,眼下一片乌青之色。
  顾之澄瞧出来了,眸光一凝,“是不是我让你没睡好?怎眼皮底下黑成这样?”
  她伸手替阿桐揩了揩,阿桐腼腆地抿唇低首,再次十分乖巧的摇了摇头。
  阿桐不是没睡好,她是压根就没睡。
  因为她不敢睡,怕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又只有她一人坠于无边的黑暗之中,再无这样温暖又美好的陛下在她身侧。
  而且......顾之澄的睡相实在不好,夜里总是将衾被掀开去。
  阿桐怕她着凉,所以总要不厌其烦地替她将掀开的衾被重新盖好,自然要时时看顾着。
  不过阿桐不敢说这些,怕顾之澄内疚自责,所以只是轻声道:“是我认床,刚来宫里,一切都还不太习惯。”
  顾之澄松口气,拍拍阿桐的背,“没关系,再在宫中多睡几日,你便习惯了。”
  “宫里呀,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总之我是不大喜欢的。”顾之澄翻身起床,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有朝一日,我会离开这宫里。到时候带你一起走,给你再寻个好夫婿,如何?”
  阿桐羞红了脸,什么夫婿不夫婿的,这样明晃晃说起来,真让人羞臊。
  出不出宫,她都不在乎,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就够了。
  若是......若是陛下非要替她寻夫婿,那她也要能住在陛下府上的夫婿,这样才能日日见到陛下。
  不过待顾之澄穿戴齐整离开后,阿桐才反应过来。
  陛下的意思是,她以后不会做皇帝了么......?
  是不想做,还是不能做?
  她们又要以什么方式离开皇宫?
  阿桐的脑子向来不太利索,想到这件事,更是狠狠皱着眉,不知陛下的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
  ......
  顾之澄照例到了御书房,陆寒早就已经到了。
  陆寒眼下依旧一片乌青之色,与顾之澄睡得极爽的神清气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此明显,顾之澄不得不关怀一句,“小叔叔近日似乎睡得总不好,要不要朕召个御医来替你瞧瞧?”
  她不说倒罢了,这样一提,陆寒反而觉得心里头那股子郁躁更甚了。
  陆寒垂眸,抿了口小几上摆着的凉茶,这才觉得胸中的气焰消了些,开口道:“臣并无大碍,劳陛下费心了。臣还未恭贺陛下,后宫里新得了几位佳人,想必是夜夜花好月圆,罗帐春暖,一刻千金呐。”
  这话虽是恭维的好听话,但陆寒咬文嚼字,仿佛是咬牙切齿憋出来的一个个字眼,听起来总有些阴阳怪气的。
  顾之澄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有没有**一刻,她自然是再清楚不过的。
  但是也不知道陆寒在不高兴什么,莫非他还在怀疑她,亦或是发现了什么?
  顾之澄心里紧张,也不敢再提这事儿,索性顾左右而言他,指着檀木小几上的蜜桃酥道:“小叔叔今日这般早来,可用了早膳?若是还未吃饱,可以用些蜜桃酥,这糕点虽甜腻,但配着这凉茶,倒清爽可口了。”
  顾之澄的岔开话题,落在陆寒眼里,不过便是腼腆害羞,不愿再提良辰**的事罢了。
  陆寒极轻极轻的哼了一声,捏起一块蜜桃酥,放入嘴里。
  食不知味,全咽下去了也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不过听说昨儿夜里这小东西宠幸的是陆桐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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