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不爱吃零嘴儿。
当然,如果是骆笙做的,他可以勉强尝尝。毕竟他以前还不爱吃鱼,现在觉得真香……
骆辰伸手去拿白瓷瓶。
骆笙开口:“这是调养身体的药。”
少年细长的手指落在白瓷瓶上,皱眉看向骆笙。
“一共七七四十九颗,每日睡前以温水服送一粒,服完这一瓶后你的身体应该会好转不少。”
骆辰眉头越拧越紧,半晌问出一句话:“哪儿来的?”
“王大夫配制的。”
骆辰深深看了骆笙一眼,挑起一边唇角:“哄我。”
骆笙眨眨眼:“怎么哄你了?”
骆辰冷笑:“王大夫要是有这个本事,这药几年前就送到我面前了,还用等到现在?”
骆笙愣了愣,不由弯唇。
有个还算聪明的弟弟,偶尔也让人头疼啊。
“在京城时偶然得来的药方,肯定有效就是。”骆笙想了想,补充一句,“以我做菜的能耐保证。”
骆辰这才缓和神色:“早说不就得了,扯什么王大夫。”
最烦把他当孩子哄,他都十三岁了!
这时骆笙说了一句:“我要回京了。”
第26章 信
回京?
骆辰皱眉道:“我不喜欢开玩笑。”
十二三岁的少年,皱着眉说不喜玩笑,落在骆笙眼中怎么都觉得有几分好笑。
“你笑什么?”骆辰敏锐捕捉到骆笙眼中的笑意,有些恼。
“我没开玩笑,就是跟你说一声。”
少年黑宝石一样的眸子紧紧盯着骆笙,察觉对方的认真,眉头皱得更紧:“你不要任性了,父亲送你来避祸,岂是你说回就回的?”
父亲怕骆笙来到外祖家继续带着一群狗奴才胡闹,只让红豆一个人跟了来,足以说明把骆笙留在金沙的决心。
“谈不上避祸那么夸张,只是不想见我闯更大的祸才送到外祖家来的。”骆笙十分耐心解释一句,再道,“我现在不是改好了么。”
骆辰一阵无言。
哪里改好了,不是才把盛佳兰的事抖了个底朝天,让外祖家声名扫地嘛。
当然,在他看来盛佳兰是咎由自取,大舅母他们对那些流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做法也令他不快,但骆笙这么直接粗暴捅破这桩丑事,怎么也不像改邪归正要当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骆笙抬手揉了揉少年头顶:“好了,姐姐的事你不用操心,好好养身体就是。”
等骆笙离去,少年才缓过神来,捂着头顶又气又怒。
又摸他的头!
哪有大家闺秀随便摸男人头的,弟弟也不行!
想想气不过,骆辰侧头交代扶松:“她下次再来给我把门关紧了。”
扶松想了想,小心翼翼问:“那……要是送吃食来呢?”
骆辰睨了扶松一眼,没好气道:“吃食当然留下。”
这么简单的事还要问,他的小厮为什么这么蠢?
晚上正是家宴。
见人难得齐全,骆笙拿帕子擦擦嘴角开了口:“外祖母,我有一件事要与您说。”
盛老太太一脸温和:“笙儿有什么事?”
那碗红烧肉让老太太回味至今,再看能源源不断做出红烧肉的外孙女,比见了红烧肉还亲。
盛佳玉见祖母对骆笙如此和颜悦色,不由捏紧了筷子。
谈不上嫉妒,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不平。
就算二妹的事骆笙都是对的,可之前骆笙惹出那么多麻烦,为何祖母一点不计较?
好好一顿家宴,骆笙又想说什么?
骆笙见众人注意力投来,神色平静道:“我要回京城。”
盛老太太手中筷子险些掉下去。
大太太与二太太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错愕。
盛佳玉咬了咬唇。
骆笙果然又要折腾人了!
见骆笙不似说笑,盛老太太干巴巴开口:“笙儿,你父亲遣人把你送来时交代过,让你在外祖母这里多住些时日……”
说多住些时日太委婉了,实则骆大都督直接恳请盛老太太给闺女说门亲事,以后就留在金沙。
骆笙垂眸抿了抿唇:“我想家了。”
一句话令屋内更加安静,连欲要开口的骆辰都抿紧了唇。
骆笙抬眼看向盛老太太,语气依然波澜不惊:“前些日子我写了信给父亲,父亲答应我回京了。”
“当真?”盛老太太大为意外,神色狐疑看着骆笙。
骆笙从袖中摸出一封信递给盛老太太:“这是父亲的回信。”
盛老太太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打开看过后沉默起来。
信是骆大都督写的,大意就是既然女儿乖巧懂事了,那就回来吧,并表示了对盛府的感谢。
良久后,盛老太太叹口气:“既然这样,那就回去吧。”
她到底只是外祖母,这样的大事还是要听人家亲爹的。
骆笙起身,规规矩矩向盛老太太行了个礼:“多谢外祖母成全。”
盛老太太嘴唇动了动。
她一点不想成全,先不说别的,外孙女一走,她的红烧肉怎么办?
这么一想,老太太心都碎了。
缓了又缓,盛老太太强打起精神对两个儿媳妇笑了笑。
大太太与二太太还处在震惊与庆幸中。
震惊这么利落就定下了表姑娘回京的事,庆幸的则是表姑娘一走,盛家总算能平静下来了。
可被盛老太太这么一笑,二人不由一阵心惊肉跳,生出不妙的预感。
“老大要顾着家里,老二出门了,可笙儿一个人上京我放心不下。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看大郎他们几个谁送笙儿合适?”
大太太与二太太齐齐变色,一同看向盛大郎几人。
盛大郎四人呆若木鸡。
送,送表妹回京?
“不必劳烦表哥们了,我与骆……姐姐一起回京。”尴尬的沉默中,骆辰开了口。
“不行。”
骆辰黑着脸瞪骆笙:“为何不行?”
骆笙实话实话:“你的身体不行,赶这么远的路病倒怎么办?”
骆辰气个倒仰。
谁身体不行了,他现在一餐饭能吃两个馒头。
骆笙见骆辰不死心,淡淡道:“父亲送你来外祖家养病,你一声不吭跑回去岂不是让外祖母为难?”
盛老太太忙道:“是啊,辰儿,你出远门外祖母就更放心不下了。你且安心住着,让你表哥他们送你姐姐就是。”
老太太说着,严厉扫孙子们一眼。
盛大郎四人只觉小刀子往身上扎,心知这趟差事是躲不过去了,总要有个倒霉蛋牺牲才是。
唯恐被指派上,盛二郎笑嘻嘻道:“祖母,这么大的事我们想私下商量一下,看由谁送表妹合适。”
“也好。”盛老太太点头应了。
让一名孙子送外孙女回京体现了盛家的重视,至于是哪个孙子她并不强求。
摸着这些日子撑大的胃,盛老太太一阵心塞:笙儿进京这一路肯定少不了鼓捣好吃的,也不知便宜了哪个臭小子。
扫一眼苦大仇深的几个孙子,盛老太太冷哼。
几个臭小子真是生在福中不知福!
“散了吧。”一想以后吃不到外孙女做的吃食,盛老太太没滋没味赶人。
随着盛老太太发话,众人各怀心事散去。
红豆一回屋就凑到骆笙跟前,严肃问道:“姑娘,您什么时候给大都督写的信,又是什么时候收到的信呀?”
难道是哪个小蹄子绕过她这个大丫鬟替姑娘跑的腿儿?
这还了得!
骆笙被小丫鬟的严肃弄得一愣,坦言道:“没写过,也没收到过。”
“那这信——”
“呃,我伪造的。”
第27章 约酒
“伪造的?”红豆抚着胸口松了口气,“那婢子就放心了。”
姑娘伪造一封信压根不算个事儿,只要没有哪个不要脸的小蹄子跟她争宠就好。
骆笙嘴角微抽。
她还是清阳郡主的时候有四个大丫鬟,个个出挑能干,却没有红豆这么别具一格的。
不过这样的别具一格对她来说正合适。
可想到这里,骆笙又陷入了沉默。
大厦倾覆,她的四个大丫鬟大概也不在了吧,她最在意的至亲又是什么境况?
这些正是她急于从金沙脱身的理由,没有比借着回京一探究竟更顺理成章的机会了。
为此,伪造一封骆大都督的书信自然没什么好犹豫的。
骆笙居住的小院笼罩在静谧的夜色中,一座八角凉亭里却正热闹。
“二哥你欺负人,凭什么是我送骆表妹?”盛三郎大马金刀坐着,对盛二郎的提议很是不满。
盛二郎笑眯眯摇了摇折扇:“总不能让四弟送吧?你人高马大正合适。”
盛四郎还未满十五岁,只能算个半大孩子。
“我其实可以送表姐。”盛四郎听了盛二郎的话却有几分跃跃欲试。
他长这么大还没出过远门呢,更何况是去繁华热闹的京城,为此送一送骆表姐不吃亏。
“想都别想。”盛二郎拿折扇敲了敲盛四郎的头,眼睛却一直瞄着盛三郎。
盛三郎撇嘴:“又不是除了我只剩下四弟了,大哥、二哥不都可以送么。”
盛大郎以拳抵唇轻咳一声:“秋闱就要到了,我恐怕走不开。”
“是呀,我与大哥要参加秋闱,都走不开。”
盛三郎这时候脑袋却灵光起来:“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大哥、二哥正好趁着送骆表妹的机会进京看看啊,也算是为明年的春闱提前熟悉一下了。”
这话说得就十分讨喜了,过了秋闱才能谈春闱,而三年一度的秋闱可不是那么好过的。
盛二郎眸光闪了闪,笑道:“不如这样,还是抓阄好了。”
“好,抓阄吧!”第一个附和的是盛四郎。
“一边去。”
片刻后,盛三郎一声悲呼响起:“为什么倒霉的总是我!”
盛大郎与盛二郎笑着冲盛三郎拱手:“表妹的安危就拜托三弟了。”
转日盛三郎主动提出送骆笙上京,得到盛老太太赞许的点头,一出福宁堂就被二太太叫走了。
据传,关起门来的二太太拿着鸡毛掸子追得三公子抱头鼠窜。
“表哥他们都不乐意?”骆辰端坐在桌前,黑宝石般的眸子越发黑沉。
扶松缩了缩脖子。
凭直觉,公子生气了。
他虽然是盛府下人,但伺候骆辰这么多年一颗心早就偏了,忙把打探到的消息说出来:“听三公子无意间透露出来的话,好像是抓阄抓出来的……”
骆辰抿了抿唇,再问:“她什么时候走?”
因为赌气,他并没有问过骆笙。
“她?”扶松愣了一下。
骆辰脸色微黑,不大情愿吐出三个字:“我姐姐!”
扶松恍然:“呃,您问表姑娘啊,据说明日就走呢,那边都开始收拾东西了。”
骆辰枯坐一会儿,吩咐道:“去跟她说,晚上给我整治一桌菜。”
扶松好奇看了骆辰一眼。
这还是公子头一次主动开口呢,以前都是表姑娘送什么吃什么。
毕竟送来的全都好吃啊!
扶松条件反射吞了吞口水,前往骆笙那里传话去了。
整治一桌菜?
听了骆辰的请求,骆笙并未犹豫就应下来。
明日她就要离开金沙了,满足弟弟一个小小的要求不为过。
略一沉吟,骆笙想好了要做的菜,吩咐红豆开始准备食材。
日头西移,盛大郎四人接到了骆辰的吃酒邀请。
兄弟四人一同来到骆辰住处,才走进院门就见骆辰正等在一丛翠竹旁。
盛二郎笑道:“表弟太客气了,怎么想着请我们吃酒呢?”
骆辰做出里边请的手势,淡淡笑道:“明日我姐姐远行,一路上还要劳烦三表哥关照,今日请几位表哥吃酒聊表谢意。”
盛二郎笑意微敛,与盛大郎交换了一下眼神。
什么时候开始,表弟对骆表妹这么有心了?
盛三郎却没想这么多,搂着骆辰肩头笑道:“那我今日可要吃好喝好,等出了门就没这么舒坦了。”
花厅已经摆好了饭,几人才一踏入就闻到了香味。
“什么菜这么香?”盛三郎动了动鼻子。
“几位表哥坐。”
盛大郎四人落座,接过小厮奉上的手巾净手,眼睛不由自主往饭桌上瞄。
这不怪他们迫不及待,实在是那香味太勾人。
那种炸透的辣椒与花椒混合的香味霸道刺激着他们的嗅觉,使人不自觉咽口水。
骆辰笑了笑,亲自揭开其中一个浅瓷盆的盖子,里面一条完整的鱼浸在红亮的油汁里,其上错落撒着红艳艳的辣椒与翠绿葱段。
看到这道菜之后,盛大郎几人反而有种辜负期待的感觉。
金沙地处南方,鱼是饭桌上常见的一道菜,想做得出众可不容易,何况这道菜鱼身完整,恐怕很难入味。
骆辰嘴角挂着浅笑:“几位表哥尝一尝这鱼怎么样。”
几人很给面子夹起一块鱼肉放入口中,然后便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