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十二年前,尚在襁褓中的小七经历过一场腥风血雨,十二年后的现在,倘若小七因为秀月出了事,那她会很自责。
  她很清楚,无论小七还是秀月都只是对方对付她的武器。
  这一场祸事,是奔着她来的。
  “我想不透对方的目的。”许久后,骆笙喃喃开口。
  就算是卫羌对秀月的真实身份产生了怀疑,也不该上来就下杀手,这不符合对方的利益。
  要说骆姑娘得罪的人就更多了,真要报复,大动干戈对付一个厨娘有点说不通。
  就在这时,不远处那条蓬船忽然动了,几乎是眨眼间就来到二人面前。
  “问出来了么?”卫晗问。
  石燚拱手:“问到了,这人是安国公府的马夫。”
  安国公府?
  骆笙脑海中陡然浮现一副面孔:安国公府的二姑娘朱含霜。
  不管是否先入为主,这是她听到石燚的话后第一反应。
  而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反应。
  骆笙看着卫晗,心中叹气:困惑这么久,似乎找到原因了。
 
 
第267章 不见
  朱含霜这几日往有间酒肆跑得勤,眼睛还总黏在开阳王身上,这一点骆笙看得清楚。
  包括从南边回来后每次遇到时对方变本加厉的针对,也与骆姑娘扯掉了开阳王腰带有关。
  朱二姑娘心悦开阳王,再明显不过。
  她本来没有什么想法,谁对谁有情,谁对谁有意,这是每个人的选择与自由。
  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朱含霜竟然会出于嫉妒害人性命。
  倘若此事确实是朱含霜指使,那她就不能当成小姑娘不懂事一笑而过了。
  “小七呢?”卫晗虽觉骆笙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却没多想,问出眼下最关心的问题。
  “说是把小七藏在了岸边停着的一条无人的船上。”石燚回道。
  “让他带路。”卫晗跨上石燚所在的篷船,转身冲骆笙伸出手。
  骆笙无视那只手,稳稳上了船。
  卫晗面不改色收回手,看向篷中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不出什么外伤,脸色却惨白如鬼,像是从寒冬腊月的冰水里捞出来。
  骆笙不由看了石燚一眼。
  她还记得在北河围场时,开阳王这名亲卫多么老实恭顺,大家聚在一起吃饭时哪怕烤得喷香冒油的鹿肉也不会让他眼睛乱瞄。
  原来人家不是老实,而是低调。
  “船在什么位置?”卫晗问。
  中年男子动了动眼皮,艰难伸出手指了指:“就在这片芦苇荡对着的岸边。”
  遥望过去,能瞧见岸边影影绰绰,有船只的影子。
  石燚摇着船往那个方向驶去。
  “你是安国公府的车夫?”
  中年男子点头。
  卫晗轻笑:“一个车夫也需要在牙齿中藏毒?”
  倘若安国公府连车夫都有半个死士的能耐,那安国公府就有些意思了。
  说是半个死士,是因为卫晗发现这人抵抗审讯的时间相比真正的死士有些短了,倒像是不合格被淘汰下来的,或者离开那种生活已久而生疏了本领的。
  “成为车夫之前,你在做什么?”
  中年男子嘴唇翕动,没有吭声。
  卫晗看着他,语气淡漠:“劝你不必自讨苦吃。”
  中年男子脸色顿变,一条眉毛不自觉抖了抖。
  终于,他开了口:“之前我是一名游侠儿——”
  卫晗嗤笑:“游侠儿可不是你这样的,看来刚刚对你的审问还不够。”
  中年男子面色数变,在对方戏谑的眼神下终于败下阵来,艰难道:“我曾经是一名杀手,八年前有一次执行任务受了重伤,被安国公府的人所救,后来就没有再回去,而是进了安国公府当了一名马夫。”
  “指使你掳走小七并对厨娘下杀手的人,就是当初救你的人吗?”骆笙突然问。
  中年男子毫不犹豫否认:“不是!”
  骆笙与卫晗对视一眼。
  很明显可以看出此人对救命恩人的维护。
  “那是谁?”骆笙紧接着问。
  中年男子垂下眼皮,吐出几个字:“安国公府的二姑娘。”
  骆笙冷冷一笑:“果然是她。”
  卫晗不由看着她,心道骆姑娘竟如此敏锐,居然早就猜到是安国公府的二姑娘。
  安国公府二姑娘?
  卫晗竭力回忆了一下,脑海中闪过某个场景。
  想起来了,那日吃完酒从酒肆离开,遇到个向他询问从何处买芙蓉花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子自我介绍,说她是安国公府的二姑娘。
  当时便觉得朱二姑娘言行举止有些古怪……
  “王爷是不是也猜到了?”
  卫晗犹豫了一下。
  他其实没猜到。
  即便一个女孩子言行古怪,也不会一下子想到她会要人性命。
  然而骆姑娘早就想到了,他若否认……似乎显得有些笨。
  骆笙把卫晗的迟疑当成了默认,抿了抿唇问中年男子:“朱二姑娘人呢?在国公府等着你的消息?”
  中年男子点头。
  骆笙冷笑:“这样看来,安国公府那位救你的人身份不一般。”
  把中年男子细微的表情变化尽收眼底,骆笙牵了牵唇角:“莫非是安国公或者安国公夫人?”
  倘若救下中年男子的只是安国公府下人,在府中略有体面的下人给此人安排一个养马的差事不难,但能让朱二姑娘留意到一个马夫并知晓他的本事,救下此人的人身份恐怕不简单。
  中年男子没有回答骆笙的话。
  骆笙无所谓笑笑:“你不说也无妨,眼下最重要的是小七的安全。”
  这般说着话,船已经靠了岸。
  岸边停着数只船,有大有小,借着微弱灯光可以看出都是废弃的船只,有些船身已经腐朽。
  “哪一只?”卫晗开口问。
  中年男子伸手指了指:“那条最大的篷船。”
  “看好他。”卫晗吩咐石燚一声,下了船。
  骆笙提起裙摆默默跟上。
  卫晗看她一眼。
  “我也去。”
  卫晗点点头,低声道:“注意脚下滑。”
  岸边潮湿泥泞,踩上去有种软绵绵的感觉,让人一颗心随之忽上忽下。
  卫晗提着油灯,照亮船身。
  船身斑驳,一股潮湿腐朽的气味扑面而来。
  按照中年男子所说,小七就在篷舱里。
  卫晗没有急着上船,而是借着油灯的光亮仔细打量着,当视线落到船板某处时,眼神一紧。
  凭经验判断,那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在这等我。”卫晗撂下一句话,迅速进了篷舱。
  篷舱里没有堆积杂物,因而显得格外空荡。
  船板上散落着绳索,还有一滩血迹。
  卫晗拿起绳索看了看,退了出来。
  “小七不在里面?”骆笙等在外面虽然没有看到这一切,却本能察觉出不对。
  卫晗摇了摇头:“小七不在,里头有割断的绳索和血迹。”
  骆笙脸色顿变,接过卫晗手中油灯进了篷舱查看。
  船板上那滩血迹格外触目惊心。
  提着油灯的手晃了晃,骆笙快步返回,揪住中年男子的衣襟质问:“小七呢?不是说把他藏在了这里,为何现在里面只有血迹没有人?”
  中年男子难掩震惊:“不可能,从头到尾安排这些的只有我一人,是我喂了小七迷药把他绑住藏在这里的……”
  骆笙听着这话,揪着对方衣襟的手忽然松开,探入他怀中。
 
 
第268章 找到
  看着骆笙把手深入中年男子怀中,卫晗眼神瞬间有些发直。
  好在他还算沉得住气,并没有作出阻拦的举动。
  骆笙很快收回手,看一眼手中之物,冷声问中年男子:“这是什么?”
  她手中赫然是一枚长不过三寸的桃木斧。
  犹带着温热的桃木斧静静躺在手心,令她从发梢冷到脚跟。
  进京的路上遭遇了那场追杀,她曾从追杀她的人的尸体上发现了这个。
  而现在,居然又在掳走小七的人身上发现了。
  中年男子似乎被少女的疾声厉色震住了,讷讷道:“护身符。”
  “护身符?”骆笙语气更冷,透着笃定,“这不是护身符,这是代表某种身份的信物。”
  中年男子瞳孔一缩,望着骆笙的眼神难掩惊讶。
  这桃木斧看起来十分寻常,很难想象有人会在看到的瞬间联想到某种信物。
  而骆笙也从对方的反应中找到了答案。
  果然眼前这人与进京途中追杀她的人有关联。
  “你的同伙把小七怎么样了?”发现了桃木斧,骆笙有太多问题想问,而她眼下最关心的无疑是小七的生死。
  中年男子有些急了:“真的没有同伙!”
  “那你如何解释这个?”骆笙握紧桃木斧。
  中年男子皱眉道:“这确实是我当杀手时的信物,但我已经脱离那个身份多年,没有与以前的人联系过……”
  骆笙的脸色变得越发难看,目光投向金水河。
  近处冷清黑暗,远处亮如白昼,宽阔悠长的金水河不知通往何方。倘若断了这点联系,想要寻到小七无异于大海捞针。
  骆笙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感受到了深秋的冷。
  一只手落在她肩头。
  骆笙回眸。
  夜色中,男人深邃的五官多了几分柔和。
  或许柔和的不是他的五官,而是眼底深藏的温柔。
  “先不要急,我们一起找找看。”
  怎么找?
  骆笙并没有得到太多安慰,但在这种时候,只能咬牙点头。
  无论希望多么渺茫,不到最后一刻也不能放弃。
  二人沿岸走了数十丈,迎面有人奔来。
  那人的脸在夜色中渐渐清晰,令骆笙下意识放缓了脚步。
  迎面奔来的年轻人瞧着有些眼熟。
  她不由看向身边人。
  卫晗低声道:“是石焱的大哥石火。”
  骆笙恍然。
  她早就听石焱提过他上面还有两位兄长,只是一直没见过。
  石火看起来比石焱大了四五岁的样子,尽管走得急,神色依然沉稳。
  “主子。”石火在一丈开外停了下来,冲卫晗抱拳行礼。
  卫晗平静问:“如何?”
  “找到了。”
  骆笙呼吸一窒。
  找到了……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人呢?情况怎么样?”
  “情况不太好,已经按着您的安排直接送往青杏街了。”
  骆笙听得心惊,死死盯着卫晗。
  卫晗忽然吹了一声口哨。
  哨音悠长嘹亮,哪怕在这声音纷杂的金水河畔也能传出很远。
  哒哒的马蹄声越来越清晰,很快一匹白马跑到卫晗身边,亲昵蹭着他的手。
  卫晗翻身上马,冲骆笙伸出手:“上来。”
  这一次的语气没有商量。
  而骆笙瞬间猜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毫不犹豫伸出了手。
  一宽一细两只手交握。
  骆笙只感到一股大力传来,再反应过来时,已经坐在了卫晗身前。
  大白马仿佛感觉到主人的迫切心情,如一道白光冲破了浓浓夜色,奔着远方而去。
  白马跑得很快,风在耳畔呼啸着。
  为了让骆笙听得清,卫晗凑在她耳边解释:“知道约见地点我就派了些人在金水河附近寻找,不过金水河范围太大,想找到人碰运气的成分比较多,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我叮嘱过石火他们,如果小七情况还好,就用守在金水河那里的大夫,要是情况比较严重就直接送到神医那里去,不过这就要骆姑娘出面了……”
  骆笙微微移开脸,点头示意听到了。
  她其实有许多话想说,可是小七的安危牵扯着紧绷的心弦,令她顾不得说。
  然而在心里,她不得不对同乘一骑的这个男人另眼相看。
  无论是安排手下找到小七,还是吩咐手下把受伤的小七直接送到青杏街,以及毫不犹豫带着她赶过去,都可以看出他考虑周详。
  见骆笙没有开口,卫晗也不再说,一抖缰绳加快了速度。
  白马扬蹄飞奔,两侧屋舍飞掠而过,骆笙终于看到了有间酒肆门前挑起的青色酒幌。
  早就过了酒肆打烊的时间,其他店铺也关了门,原本热闹的青杏街变得很安静,急促的马蹄声显得十分清晰。
  卫晗猛地一拉缰绳,白马在有间酒肆门前停住。
  他翻身下马,抬手去扶骆笙。
  骆笙已利落跳了下来,理了一下遮挡住眉眼的碎发,匆匆往对面的医馆走。
  卫晗一把拉住她:“人还没到。”
  “没到?”骆笙愕然。
  不是说直接送过来了么?
  少女一脸疑惑,刚刚捋到耳后的碎发又垂下来,扫着她被风吹红的面颊。
  卫晗忍不住想伸出手,帮她理一理调皮的发丝。
  他到底克制住了这份大胆的冲动,道:“石火应该是一发现小七就立刻来禀报我了。小七情况不好,送过来要乘马车,算时间肯定没有咱们快。咱们提前赶到,可以先把神医请好。”
  对于卫晗的这番安排,骆笙认可点了点头,随即视线落在握着她手腕的那只大手上。
  既然这样,她还是要去对面医馆,他拉住她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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