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骆大都督掸了掸衣衫,抬脚走了出去。
  因为平栗的突然被抓,锦鳞卫一时人心惶惶,乌云笼罩在衙门每一个角落。
  不过骆大都督回来了,再怎么人心惶惶也不影响云动率领手下缉拿平栗的人。
  骆大都督看着衙门里一时的兵荒马乱,心情一言难尽。
  “云动。”
  云动小跑过来:“义父有何吩咐?”
  “没什么事,等忙完了你就回骆府,晚上一起吃饭。”
  云动犹豫了一下:“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忙完——”
  假如可以,还是与三姑娘保持距离。
  “笙儿说酒肆今晚不开业,让秀姑回来掌勺。”
  云动立刻道:“孩儿会早点忙完的。”
  骆大都督点点头,举步往外走去。
  陶府这边,正一片愁云惨雾。
  “老爷,大都督到底怎么说,您可说句话啊!”
  陶少卿从大都督府回来后就成了不说不动的木头人,把陶夫人吓得不轻。
  “老爷,您可别吓我啊,您是咱家的顶梁柱,您要是倒了,那咱们家——”
  后面的话直接化成了尖叫。
  陶少卿揪着陶夫人衣襟,表情扭曲嘶吼:“要不是你个贱妇,咱们家怎么会倒!”
  只是退亲,就算骆大都督睚眦必报,也就是把他赶下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他从此夹着尾巴做人,不一定就没活路。
  可现在全完了!
  他真恨不得活剐了这个蠢妇。
  “父亲——”陶大郎冲进来,拦住陶少卿。
  陶少卿表情恢复了木然,看着陶大郎。
  “父亲。”陶大郎讷讷喊了一声。
  陶少卿重重打了陶大郎一巴掌,厉声道:“滚出去!”
  陶大郎被这一巴掌打得一个趔趄险些栽倒。
  陶夫人尖叫:“大朗,你没事吧?”
  陶大郎嘴角挂着血丝,模样凄惨:“儿子没事……”
  陶夫人痛哭:“老爷,您有什么就冲我来吧,打大郎干什么?”
  陶少卿气得打颤:“慈母多败儿,要不是你在大郎面前胡说八道,大郎怎么会跑到骆大姑娘面前犯浑?”
  陶大郎拦在陶夫人面前,低头道:“不关母亲的事,是儿子鬼迷心窍放不下骆大姑娘……”
  早知道骆大姑娘那般无情,他又何必把她放在心上,以至于闹出那样的笑话来。
  陶大郎越想越怒,对骆樱那点不舍早已烟消云散了。
  而陶少卿在听了陶大郎这话后却突然一愣,陷入了思索。
  陶夫人与陶大郎见此皆不敢吭声,那些下人更是早就躲了出去,屋中一时针落可闻。
  “大郎,骆大姑娘对你如何?”陶少卿目光灼灼盯着陶大郎。
  骆大都督疼爱女儿人尽皆知,能把嫡女宠得无法无天,对庶女就算差上一些,想必也差不到哪里去。
  要是骆大姑娘对大郎死心塌地,事情或许能有转机……
  在陶少卿看来,骆大都督连女儿养面首都能接受,那女儿想与退了亲的未婚夫再续前缘有何不可?
  陶大郎张张嘴,答不上来。
  陶夫人冷笑道:“老爷,那日骆大姑娘对大郎如何你不是看到了,那个骆大姑娘与她妹妹一样,都是没心的——”
  “住口,我问大郎!”
  男女之间究竟如何,只有当事人才清楚。
  在陶少卿的注视下,陶大郎艰难开口:“她……她以前心里有儿子。”
  “现在呢?”
  陶大郎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父亲,就算骆大姑娘对儿子痴情不改,儿子也不会去求她的。”
  他丢不起这个人。
  “混账,这时候你还犯倔,我就该打死你!”
  “父亲打死我好了。”
  “好,我这就打死你个孽子!”
  陶夫人死死按住陶少卿胳膊:“老爷,您不要逼大郎了,那日已经撕破了脸,再去找不过是自取其辱,被骆大都督知道了说不定就把大郎砍死了……”
  陶少卿呆了呆,颓然倒地。
  这条路行不通,他只能立刻辞官,以求一条活路。
  对陶府来说,天一下子黑了,没有了光亮。
  而对卫晗来说,这才是一日里最好的时候。
  寒冬腊月的青杏街,傍晚时比其他时节冷清了许多,沿街那些店铺却依旧亮着红灯笼。
  然而有间酒肆没有开门。
 
 
第341章 不开业
  酒肆大门紧闭,黯淡的灯光透过窗子流泻出来,恰似赶来吃酒却吃了闭门羹的某人的黯淡心情。
  就连那青色的酒幌都冻得硬邦邦,随风飘动时少了几分飘逸。
  卫晗立在原处没有动。
  按说酒肆没开门就该回去,总不能留下与那孤单凄凉的酒幌子作伴,可卫晗默默盯着那紧闭的酒肆大门,第一次意识到什么叫委屈。
  骆大都督出狱了,骆姑娘一定很高兴。
  骆姑娘一高兴,酒肆定会多准备几道大菜招待客人,甚至推出新菜。
  可酒肆居然没开门。
  卫晗摸了摸挂在腰间的荷包。
  荷包里静静躺着一叠银票,是准备今日用来预付的。
  今日来吃酒的人应该极多,骆姑娘居然不做生意么?
  不应该,明明骆姑娘还挺喜欢钱的。
  卫晗不甘心,一步步走到大门口。
  靠得近了,若有若无的酒香味钻入鼻尖。
  卫晗轻吸口气,转身准备离去。
  就在这时,酒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背后传来声音:“王爷是来吃酒吗?”
  卫晗转过身,对立在门内的女掌柜微微颔首。
  女掌柜笑道:“咱们酒肆今日不开业,大厨去大都督府准备团圆饭了。”
  大都督府?
  团圆饭?
  卫晗薄唇抿成一条线。
  所以这就是他没吃上晚饭的原因?
  说不高兴似乎没道理,可实际上就是不高兴……
  心情不佳的王爷对女掌柜冷淡颔首:“那我明日再来。”
  见卫晗转身欲走,女掌柜忙道:“王爷请稍等。”
  卫晗停下,看着女掌柜。
  女掌柜快步走进大堂,不多时提了个黑漆食盒出来递过去:“我们东家说王爷今晚若是来吃酒,就把这个给您带着。”
  稀薄的夜色里,男子的唇角不受控制扬起,伸手把食盒接过来。
  沉甸甸的食盒入手,唇边笑意越发明显。
  “替我谢谢你们东家。”卫晗撂下这句话,提着食盒离开了酒肆。
  路上,陆陆续续遇到熟面孔。
  “王爷去有间酒肆吃酒啊,怎么这么早出来了?”赵尚书穿了件挺显圆润的袄子,双手揣进衣袖笑眯眯问。
  老尚书心情十分不错。
  骆大都督可算出来了,他可算能去酒肆吃饭了。
  这些日子私房钱只进不出,怪不习惯的,还是花了舒坦。
  不过还是开阳王往有间酒肆跑得勤,看来今日又是第一个。
  扫到卫晗手中提着的食盒,赵尚书恍然:“王爷带回去吃啊?”
  卫晗想想这话没毛病,点了点头。
  “带回去倒也方便,不过这么冷的天还是在大堂里吃着热乎。”赵尚书冲卫晗拱拱手,加快脚步往有间酒肆的方向去了。
  卫晗原本要提醒的话默默咽下去。
  赵尚书这把年纪了,多活动一下也好。
  赵尚书兴匆匆赶到有间酒肆,看着紧闭的大门傻了眼。
  这是没开业?
  等等,没开业开阳王手里的食盒哪来的?
  老尚书一想就生气了,上前准备拍门。
  没等拍门的手落下,门突然开了。
  女掌柜拿着写好的告示走出来,见到立在门外的赵尚书忙问好。
  “这是怎么回事?”赵尚书指指里头。
  以往酒肆大堂灯火通明,恍若白昼,今日够省蜡的。
  “今日咱们酒肆不开业。”女掌柜利落把告示贴在了大门上。
  赵尚书定睛一看,上面写着四个大字:歇业一天。
  这一刻,赵尚书的心情就如那冻得硬邦邦的酒幌,忒难受了。
  “明日会推出新菜,您请明日再来。”女掌柜福了福身子,笑得一脸热情。
  不敢不热情,总觉得这位老尚书想把她才贴上的告示撕下来。
  这可不行,东家的父亲出狱了,以她当了多年掌柜的经验来看,今晚定然客似云来。不贴个告示说明情况,门就要被拍坏了。
  赵尚书板着脸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突然想了起来:“今日不开业,那能外带么?”
  女掌柜眨眨眼:“外带?什么外带?”
  赵尚书狐疑打量女掌柜几眼,默默把开阳王有食盒的话咽了下去。
  提出这个疑点,万一掌柜的说开阳王能外带,他不能,岂不是很没面子。
  老尚书满心失望走了,路上遇到了老朋友钱尚书,遇到了带着孙子能享受半价的林祭酒,遇到了好些或熟悉或不熟的面孔。
  赵尚书统统没有提酒肆不开业的事。
  咳咳,大冷的天,多活动一下挺好的。
  此时大都督府的饭厅里,香味已经勾得人垂涎欲滴,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不,还有一人例外,便是骆晴。
  在见到云动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开始不安:大哥为何没有来?
  父亲出来后全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连五哥都来了,大哥没有不来的道理。
  然而这种场合问不出口,只能把疑惑憋在心里。
  因为有心事,美味入口也变得索然无味。
  骆大都督很快发现了骆晴的异样。
  倒不是他对女儿家的心事多么敏锐,而是这么好吃的菜肴摆在面前居然不怎么动筷子,太反常了。
  事有反常即为妖。
  “晴儿。”
  听到骆大都督喊,骆晴心头一凛:“父亲叫女儿有什么事?”
  “怎么没胃口?”
  察觉数道目光投来,骆晴脸微红:“有些受凉,吃不下太多。”
  “那让大夫来瞧瞧。”骆大都督叮嘱一句,见云动去夹鸭舌头,忙伸出筷子。
  以前没看出来这小子胃口还挺大,话不多,就知道吃。
  眼见骆大都督转移了注意力,骆晴悄悄松了口气,转而眼底浮现担忧。
  骆樱看在眼里,暗暗叹息,想了想问:“父亲,大哥怎么没来吃饭?”
  看二妹这个样子,要是不问个清楚大概连觉都睡不好,还是替二妹问问吧。
  这话一出口,云动伸出去的筷子一顿。
  骆大都督丝毫不受影响,顺势夹起鸭舌头吃下,这才语气随意道:“以后不必再叫平栗大哥,我没有他这个义子。”
  骆晴脸色一白,筷子险些掉下来。
  忐忑不安在这一刻终于压过了羞涩,让她忍不住问道:“父亲,大哥怎么了?”
  骆大都督淡淡道:“一个一心往上爬的白眼狼,不配当你们大哥。”
 
 
第342章 落空
  衙门里的事骆大都督并不打算对儿女多提,特别是有些事尚未浮出水面,就更不好事无巨细说明白了。
  骆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等到宴席散了独自留下来,不死心问道:“父亲,您是不是误会大哥了?”
  骆大都督只以为次女与平栗兄妹情深,板着脸道:“没有误会。晴儿,为父知道你从小与平栗走得近,一时无法接受。但你要记住,他是要害你爹的人。”
  骆晴脑海中轰隆作响,电闪雷鸣,只回荡着一句话:他是要害你爹的人……
  怎么会呢?大哥明明是父亲最器重的义子,为何会害父亲?
  泪水顺着眼角淌下,划过少女苍白的面颊。
  骆大都督看在眼里,叹了口气:“回屋歇着吧。”
  骆晴立着没有动:“父亲,我,我想见见大哥……”
  骆大都督眉头一皱:“见他干什么?他现在被关在锦麟卫诏狱里,你一个女孩子过去不合适。听话,回房吧。”
  骆晴扑通跪倒在骆大都督面前,哭求道:“父亲,女儿求您了,您就让我见大哥一面吧。”
  骆大都督眉头越皱越紧,突然回过味来:“晴儿,你对平栗——”
  骆晴哭声一滞,心一横道:“很早之前,女儿就把大哥放在心上了……”
  骆大都督勃然变色。
  平栗那个畜生竟在他眼皮子底下引诱了他二女儿?
  这究竟是什么时候的事,是这一二年,还是更早?
  只要一想到那头白眼狼很可能在次女还小的时候就心怀不轨,骆大都督就怒不可遏。
  这可真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也不对,若是女儿们到了嫁娶之龄有人欣赏,他还是很欣慰的,可这不代表他能容忍一个男人早早觊觎女儿。
  “这个畜生,我这就去宰了他!”骆大都督铁青着脸往外走。
  骆晴扑过去抱住骆大都督的腿:“父亲,若是因为这个您就要大哥的命,女儿只有一死了……”
  骆大都督停下来看着哭倒在脚边的女儿,脸色越来越难看。
  许久后,他叹口气:“罢了,等明日让你五哥领着你去见那个畜生一面。下不为例,以后不许胡思乱想。”
  “多谢父亲。”
  骆大都督摆摆手,示意骆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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