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欢——冬天的柳叶
时间:2020-04-14 07:11:43

  这傻小子怎么浑身散发着浓浓的独守空房的怨妇气息?
  平栗这般想着又瞄了云动一眼。
  新欢?旧爱?
  三姑娘这是折了一个面首,想从二人中选一个补上?
  骆笙对盛三郎露出个安抚的笑:“表哥还是替我在家照顾父亲吧,等我得闲了给你做吃的。”
  盛三郎眼里登时有了神采,小鸡啄米般点头:“表妹放心出门,我会好好照顾姑父的!”
  众人齐齐沉默着。
  南边的人……都这么容易满足么?
  红豆在一旁叉腰冷笑。
  这些人懂个什么,等他们尝过姑娘做的菜——呸呸,姑娘做的菜凭什么给他们吃,自己人吃还不够呢。
  骆笙由云动陪着离开了大都督府。
  云动心中一直揣测义父这位掌上明珠的心思,却总忍不住往面首上寻思。
  他也不想这样,可三姑娘说不喜欢四哥陪,却直接点了他陪着……
  以往三姑娘都是用下巴对着他说话的。
  “五哥在想什么?”骆笙突然侧头,微扬下巴看着他。
  云动视线在那白皙纤柔的下巴上落了落,顿时安心了。
  “在想幸亏有三姑娘请来了神医,义父才能醒来。”
  骆笙抿了抿唇:“那五哥可否告诉我,司楠刺杀我父亲的真正原因?”
  云动猛然停住了身子:“三姑娘这是何意?”
  骆笙若无其事往前走:“一个小问题,五哥反应何必这么大。”
  云动快步追上去,这时候就顾不得胡思乱想了,甚至因为少女步子太快想去抓她肩膀。
  当然,他不敢。
  “三姑娘怎么这么问?”
  骆笙侧头,唇角含笑:“因为平栗明显在哄我。”
  虽然刚刚回来,她却已经看出云动与平栗面和心不和,而不是像齐四那样围着平栗转。
  平栗与云动,哪一个心怀歹意她不确定,或许路上那次追杀与这二人都无关,但眼下却可以利用这二人的不和得到她想要的一些讯息。
  “司楠为何刺杀我父亲?”
  云动沉默半晌,问:“三姑娘为何笃定大哥哄你?”
  骆笙睨了他一眼,格外理直气壮:“直觉。五哥难道不知道女人主要靠直觉?”
  认为平栗哄她只是推测,但不妨碍她诈一诈话,而既然要诈话,自然要拿出笃定的姿态。
  云动笑了:“直觉毕竟不是证据,经常是不准的。”
  他赶回京城时对司楠的审讯已经有一段时间,多少知道了些事,而这些事确实不适合让一个小姑娘知道。
  “看来五哥也打算哄我了?”骆笙平静问。
  “怎么会……只是审讯司楠由大哥负责,三姑娘若是觉得大哥哄你,不如回去再问问他。”
  骆笙收回视线举步往前走,语气淡淡道:“我回京的路上遇到了刺杀。”
  云动猛地停下,错愕看着骆笙。
  那般漫不经心的语气,他几乎以为听到的不是遇到了刺杀,而是遇到了一场细雨,一个路人。
  “五哥是驻守金陵府的吧?”
  云动没吭声。
  “五哥对我离开金沙浑然不知,算是职责疏忽吧?”
  云动眉梢轻轻动了动。
  骆笙语气还是那般漫不经心:“也不知父亲知道我遇到了追杀,会如何呢?”
  “三姑娘!”
  骆笙神色一正:“我可以不提遇到追杀的事,五哥可愿回答我的问题了?”
  云动长久沉默着。
  他被威胁了。
  以前,他还没被义父派去驻守金陵府的时候,也曾被三姑娘呵斥过。那时候他尽管需要低头,对小姑娘的这种无理取闹却毫不在意。
  可现在他感受到了被人拿捏住七寸的无力。
  义父对他没有及时发现三姑娘进京最多大发雷霆,可若是知道三姑娘路上遇到了追杀——云动完全不敢想象后果。
  云动开了口:“司楠刺杀义父与多年前一桩谋逆案有关。”
  “谋逆?”骆笙眼皮跳了跳,放缓脚步。
  “据查到的线索,司楠真正的身份应该是十二年前被灭门的镇南王府一位管事的孙儿——”云动突然发现骆笙变了脸色,问道,“三姑娘怎么了?”
  骆笙缓缓抬手压了压眼角,露出一抹浅淡的笑:“听到灭门有些怕。五哥继续说吧。”
  “那位管事因为在主子面前得脸,有一个儿子脱了奴籍搬出了镇南王府。镇南王府出事那日正赶上郡主出阁,这个儿子带了家眷进府吃酒,长子因为发热留在了家里,后来这家人再没能离开……那个被留在家中的长子就是司楠,他的父母弟妹、祖父祖母,还有两个叔叔及家人全都死在了那一日,所以一直对义父怀恨在心。”
  骆笙用力握拳控制着情绪,问道:“既然都查清楚了,怎么还不把他杀了替我父亲出气?”
  云动这才有了熟悉感,从而心弦微松:“镇南王府虽被灭门,却有一些漏网之鱼,留着他是要查一查这些年来他是否与镇南王府余孽有联系。而前不久开阳王离京,正是奉皇命去调查此事……”
  “原来如此。”骆笙一字字道。
 
 
第62章 阿鲤
  骆笙想到了卫晗。
  冷漠、敏锐、危险,倘若不是因为短短相处过几日知道这个男人吃得有点多,这就是卫晗留给骆笙的全部印象。
  难怪名动天下的开阳王会出现在废弃的镇南王府,原来是身负皇命,要把镇南王府的幸存者一网打尽。
  骆笙心底一片冰凉,想到云动提及镇南王府有一些漏网之鱼,又升起一丝希冀。
  这是不是意味着除了秀月与幼弟,那日镇南王府还逃出了别人?
  骆笙缓了缓情绪,不动声色问:“既然是父亲负责领兵围攻镇南王府,为何还有漏网之鱼?”
  “每个王府都有府兵,镇南王府的府兵更是精锐强悍,被围攻之下王府上下这么多人难免有侥幸逃出去的。义父能把镇南王夫妇及其幼子拦下便是完成了任务,至于一些无关紧要之人逃了也就逃了……”
  幼子?
  听到这两个字,骆笙心跳停了一瞬,脑海有瞬息的空白。
  秀月不是说宝儿逃出去了,为何云动会这么说?
  “王府主人都被抓住了?”
  云动点头。
  “镇南王幼子当时应该还很小吧,难道也……也被杀了?”
  云动见骆笙语气迟疑、面露不忍,不由觉得好笑。
  三姑娘这样倒是有了几分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模样,还真让人不习惯。
  云动语气淡淡,回了骆笙的疑问:“覆巢之下焉有完卵,镇南王府的人抱着镇南王幼子逃出王府,好在被义父及时发现。义父手下与镇南王府的人争抢之下,镇南王幼子被摔死了……”
  骆笙只觉身体中流淌的热血瞬间结成了冰,连指尖都是冰冷的。
  绝望之后,没有什么比给了希望又斩断更残忍。
  她自制力再强,这一刻也难以把情绪完全控制住,眸中一点点有了水光。
  “三姑娘?”云动发现了骆笙的异样。
  三姑娘这是——哭了?
  骆笙眨了眨眼,把水雾逼退,轻声道:“听着怪可怜的。”
  云动神色有些古怪。
  三姑娘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了?
  有可能是在演戏!
  那么演戏的目的是——云动登时警惕起来。
  一个女子在男人面前装柔弱善良,这目的十分明显了。
  云动不着痕迹离骆笙远了一些。
  骆笙压抑着刀割般的心痛,恢复了面无表情:“五哥以后要是知道更多情况,记得和我说。我回京途中遇到了追杀,需要多听故事压惊。”
  云动抖了抖嘴角。
  是他想多了!
  诏狱潮湿阴暗,一进入就把灿烂的阳光隔绝在外,只剩下令人胆寒的森然。
  昏暗的前方时不时传来惨叫声。
  “三姑娘,这边。”
  骆笙随着云动往前走,隔着栅栏看到了双手被铁环缚住的一名男子。
  尽管披散的长发遮挡了大半面容,还是能看出男子很年轻,也很俊美。
  骆笙从醒来,遇到的男子中只有苏曜与开阳王能与眼前男子相提并论。
  苏曜是芝兰玉树的温润之美,开阳王如山上雪、云间月,令人望而却步,眼前男子则是另一种气质。
  那双眸子狭长微挑,听到动静扫来一眼,哪怕一身狼狈也掩不住骨子里透出来的风流。
  骆笙不得不承认,骆姑娘把这样一个男子当街抢回家是有道理的。
  而这个孩子啊,她认识。
  这是镇南王府二管事的孙子,因为生得太好还被母妃称赞过。
  “开锁,我进去与他说几句话。”骆笙开口,清冷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分外清晰。
  “这——”牢吏不由看向云动。
  “大哥让三姑娘过来的。”云动说了一句。
  这里归平栗掌管,真出了事也是平栗顶着,他没必要讨人嫌。
  牢吏默默开了锁,小心提醒一句:“姑娘莫要离犯人太近。”
  骆笙睨了牢吏一眼,淡淡道:“啰嗦,你出去吧。”
  牢吏一时没动。
  骆笙挑眉:“怎么,我与我的面首说几句话,你还想听?”
  “小的不敢——”
  “不敢还不滚!”骆笙脸色一冷。
  牢吏哪敢得罪大都督的爱女,忙低头退了出去。
  “五哥,麻烦你替我盯着些,莫要让人偷听。”
  云动迟疑了一下,微微点头。
  他知道这是把他也支走,不过三姑娘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里是锦麟卫诏狱,三姑娘再折腾也折腾不出花样来。
  很快牢室内就只剩下骆笙与司楠。
  骆笙一步步走近司楠,距离不足一尺才停下。
  这个距离,不能更近了。
  司楠看着她,眼中是不再掩饰的厌恶与痛恨。
  “听说,你是十二年前被灭门的镇南王府的人。”骆笙声音很低,落在司楠耳中却如惊雷。
  他那双好看的眸子有了光,望着骆笙冷笑:“是又如何?骆姑娘后悔引狼入室了?可惜你太蠢,怨不得别人。”
  他要感谢眼前这个蠢货,让他有了为家人、为镇南王府报仇的机会。
  “骆大都督是围杀镇南王府的人,可真正害镇南王府落到如此下场的是平南王府。”骆笙语气听起来很平静。
  司楠笑了,狭长的眸子中是细细碎碎的光:“可惜平南王府的小郡主不养面首。尽我微薄之力把围杀镇南王府的恶人弄死也不错。”
  骆笙垂眸叹了口气,轻声道:“可是骆大都督醒了呢。”
  司楠攸地变了脸色,声音嘶哑虚弱:“你胡说!”
  他亲自把匕首送进了那个人的胸口,怎么会没事了?
  “我从不胡说的。”骆笙定定看着司楠,喊出一个名字,“阿鲤。”
  司楠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骆笙看着司楠的目光有着怜惜与怀念,低低道:“我叫你阿鲤呀。”
  她喃喃念道:“青青河畔草,绵绵思远道。远道不可思,宿昔梦见之……客从远方来,遗我双鲤鱼。呼儿烹鲤鱼,中有尺素书。长跪读素书,书中竟何如。上言加餐食,下言长相忆。”
  司楠面色不断变幻,最终颤声问道:“你为何会知道?”
  他曾有个小名叫阿鲤,幼时有一次随父亲进王府遇到了王妃,王妃见他生得好给他起了个名字叫玉奴,从此就再没人叫他阿鲤了。
  久而久之,别说旁人,就连他自己都快要忘了阿鲤这个名字。
  这绝不是锦麟卫能查出来的!
 
 
第63章 帮我一个忙
  骆笙沉默着没有回答。
  司楠再也无法维持破釜沉舟的冷静,颤声问道:“你到底如何知道的?”
  骆笙再向前一步,几乎要接触到对方的身体。
  她把声音放得更低,轻到仿佛一阵微风拂过:“阿鲤,你相信借尸还魂吗?”
  司楠眼神一缩,目不转睛望着骆笙。
  “我是清阳郡主,所以知道你叫阿鲤。”骆笙一字一字道。
  面对秀月,她没有说;面对李神医,她还是没有说;可面对司楠,她不能不说了。
  司楠身陷牢狱,朝不保夕,容不得她徐徐图之。
  她只能说出来,赌对方信或不信。
  “这么荒唐的事,你以为我会信?”司楠眸底深邃,闪烁的光却流露出内心的动摇。
  骆笙苦笑:“我也觉得荒唐,可就是发生了。这里我不能久留,以后恐怕也没有机会再来,有句话我要问你。”
  她刚刚请来神医把骆大都督救醒,闹着来见一见伤害父亲的面首虽然有些任性,也是人之常情。
  可司楠毕竟是要犯,她之后要是再来就难了。骆大都督再纵着女儿,也不可能让女儿把锦麟卫诏狱当成骆府后花园。
  “你说。”不知不觉,司楠面对骆笙时鄙夷的姿态已经悄然消失。
  他仍然无法相信,更不敢轻信,可内心深处又隐隐希望是真的。
  如果是郡主,是不是就能替镇南王府报仇了?
  “宝儿……还活着么?”骆笙艰难开口,问出这句话几乎耗尽了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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