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理智克制着自己收回手,用力抓住倪天易的头发,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如果你不是不逾的生父……”他呵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相信倪天易也已然听懂。
如果他不是不逾的生父,他大概不会再手下留情。
“易安先生是吧?”顾辞年唇角抿直,没什么表情地盯着他:“久闻大名,我父亲家里还收藏着一幅您的墨宝,很是出彩。”
他顿了下,眼角勾起一丝讥讽笑意,语气中暗藏压迫:“不知道你认不认识陆康先生?”
倪天易表情忽变。
“我前几天见过陆康先生,他现在过得不太好,很想再和您谈一谈。”
顾辞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啧了声:“听说您当年只用了两万块钱就打发了这个枪手,可真是有点不厚道啊。”
“那本书后来获了奖吧,还售出了天价版权?”
“……”
倪天易的眼皮不受控制地开始颤动。
“这还是只是其中一件事,我近来找人挖了挖,发现您身上的趣事还真的不少,随便拎两件做个新闻,都能砸了您艺术家的招牌。”
顾辞年一字一句的,语气随意。如果不是他现在还拽着倪天易的头发,光听那语气还以为他是在哪个庭院里晒太阳品茶。
“你想让我做什么?”倪天易终于颓唐问道。
到这时,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了。
他知道顾辞年的身份,也知道他背靠着一个怎样的资本集团,更知道舆论的可怕,他如果真的想让自己身败名裂,不过也就是一两天的功夫。
“甜甜不希望再见到你,也不愿意再想起你。”顾辞年松开手,起身,面无表情地垂睨着地上的男人。
心里忍过无数句脏话和无数个恶毒的想法,他冷然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 影帝:谁打我老婆我就要打回来。
下章 (应该?)能官宣……
第84章 官宣
顾辞年回到车上, 利索甩上车门, 启动了车子。
倪不逾转眸朝他看过来:“你刚刚回去做什么了?”
顾辞年身上低冷的气压未消, 淡声提醒他:“安全带。”
倪不逾不耐烦地“啧”了声, 不情不愿地抓过安全带扣上。
车子驶上主路,城市进入黑夜,霓虹渐次闪烁, 五彩斑斓的灯光从车窗两旁快速略过, 眼前的世界如色彩绚丽的万花筒。
倪不逾右手撑着脑袋, 眉眼冷淡地看着窗外。直到又一个红灯亮起,他揉了揉鼻尖,别扭地追问:“你刚刚回去做什么了?”
顾辞年指尖在方向盘上敲了敲,降下半边车窗, 让风透进来, “回去和他们讲讲道理。”
他声音懒洋洋的,藏着丝冷笑。
倪不逾没回头, 脑袋扭着, 执着地看着窗外, 闻言扯了扯唇, 少年意气写在眼角眉梢:“刚刚好像有人说我冲动来着?”
他耸了耸肩间, 鼻尖皱了皱,有些扳回一城的得意:“还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顾辞年丝毫不将少年的幼稚回怼放在心上,淡然自若道:“成年人有事说事,讲讲道理而已,怎么就冲动了?”
倪不逾:“哦。那你是用什么讲道理的?”
绿灯亮起, 顾辞年松开刹车,启动车子。
春末晚风轻柔地吹进来,卷着他的声音往倪不逾耳朵里刮——
“和/谐社会,讲道理当然是用嘴巴。难不成是用拳头?”
他面不改色地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冲动?”
“……”
倪不逾没吭声,脑袋扭着,视线落在车窗上,看着顾辞年反照在玻璃上的侧脸,半晌,扯扯唇笑了。
讲道理?
骗鬼呢?
明明食指关节都破皮了。
看少年若有所思地安静了下来,顾辞年随手打开了电台。
晚间频道里正放着首节奏感极强的电子乐,倪不逾在那段狂放的吉他solo中突然开口:“我今天是不是有点凶?”
顾辞年扫他一眼,饶有兴致地抬了抬眉:“你想说什么?”
倪不逾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地目视前方:“暴力基因是会遗传的,你说的对,我这个人就是又冲动又暴力,哪怕祝杏儿是个女的,我都不会放过她。”
顾辞年:“所以呢?”
“所以,”倪不逾冷哼了声,悠悠道:“如果你哪天伤了我姐的心,我会比今天更残暴地对待你。”
“……”
沉默。
一秒,两秒,三秒……
足足过了十几秒,顾辞年都没有开口。
直到倪不逾面子上有些挂不住,尴尬地抿了抿唇,顾辞年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比今天更残暴啊。”他拖腔带调的,唇角噙着丝揶揄:“你是指……捆/绑play吗?”
倪不逾:“……”
倪不逾清了清嗓子,气急败坏地想要解释,顾辞年又开口:“放心,你没那个机会的。”
“还有,你和倪天易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他的暴力基因完全没遗传到你身上,你不用拿这个来吓唬我。”
“……”
倪不逾眼睑低垂着,抬手摸了摸后脖颈。
“倒是你,最好乖一点。”
顾辞年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完全无视少年龇牙咧嘴的死亡凝视,“如果你再逃课,让我老婆担心,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
倪不逾完全不把他的威胁当回事:“你就那么肯定自己打得过我?”
“我为什么要打你?”顾辞年挑了下眉,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小朋友:“我最多找人给你讲讲道理——”
“——毕竟除了物理名师,我还认识许多英语名师、化学名师、生物名师、地理名师……”
倪不逾:“……”
倪不逾:“你平时和我姐说话也这么不……”他压低了声音,含糊着咕哝:“……不要脸吗?”
“没有。”
顾辞年面不改色:“我和甜甜说话时比现在更不要脸。”
他转眸,好心情地欣赏着少年逐渐复杂,一言难尽的表情,唇畔勾着丝笑意:“甜甜说,她就喜欢我不要脸。”
“……”
倪不逾面无表情地戴上蓝牙耳机,堵上了耳朵。
******
当晚十二点钟,一个话题毫无预兆地被顶上热搜——#易安先生枪手#。
各个营销号带头发微博,无数水军出动转发,没出一个小时,这条热搜就爆了微博。
代表作首拍850万,二次拍卖被炒作到3500万的知名画家易安先生凭借一幅《鹊孤鸣》在国内画坛屹立了十数年,而他那部获得鲁迅文学奖的纪实文学处女作更是一举将他推上神坛。
如今,屹立在艺术圈神坛之上、身价逐日暴涨的他赫然被爆出这样证据确凿的丑闻,所带来的冲击力无异于在平静的水面上投下了一颗深/水/炸/弹,一时间熟悉他的不熟悉他的吃瓜群众纷纷跳出来激烈讨论了起来。
热度居高不下。
微博程序员、各个网站的小编不得不哭着赶回来加班,没出一个小时,各网站相关报道、软文漫天飞舞。
同一时间,思北公馆。
顾辞年在一片影影绰绰的光线中摸出了手机,将亮度调到最低,他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微博。
热搜榜第一话题后面持续飘着那个红到发黑的“爆”字,更多相关的话题被讨论了出来,有人开始质疑易安近几年的画作有模仿国内另一位小众画家的嫌疑,又有人跳出来说他那本书本来就不配获奖,而易安先生的个人微博账号始终都没有动静。
顾辞年眉眼冷淡耷着,编辑了条短信发送出去,【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
怀里,倪布恬眯着眼睛,在他胸口蹭了蹭,“你在做什么?”
“没什么,言落发来的微信。”
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睡吧,宝宝。”
倪布恬困得睁不开眼皮,软糯含糊地嘟囔了句:“你和不逾晚上到底去做什么了?”
“带他去看电影了。”
“没骗我?”
顾辞年没回答,手机丢到一边,不由分说地堵住了她的唇,温柔厮/磨。
许久后,倪布恬轻轻喘了口气,脑袋往他怀里靠得更紧了些,像考拉似的攀在他身上,又状似撒娇地抱怨了句:“你都没带我去看过电影。”
“自己弟弟的醋都吃啊。”顾辞年低声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甜甜,你喜欢我喜欢惨了。”
“才不喜欢你。”倪布恬有气无力地笑了声,声音压得更低,几不可闻,“爱你。”
顾辞年动作一滞,满腔的温柔如潮汐倒灌,顷刻之间将他淹没。
“既然你这么爱我,”他笑着,食髓知味地舔了舔嘴唇:“那我就以身相许,为你效犬马之力吧。”
被子猝不及防地被拉上去,盖住了倪布恬的一声嗔笑。
黑暗里,放在柜子上的手机屏幕蓦地亮起。
倪天易:【我明白。】
半个小时后,易安先生更新了一条微博,坦白承认自己的文学作品确实是找枪手代写,为了表达对公众的歉意,弥补自己的过失,他宣布将就此封笔,从此之后不再出书,不再贩卖任何画作,不再开任何类型的画展,无限期退出画坛。
深夜潜水的吃瓜群众们早已经做好了看易安先生与爆料者、枪手之间三方撕扯、大战三百回合的准备,却没想到大戏刚刚才拉开帷幕,就这样干脆利落地宣告了剧终,一时间举着手机抱着键盘竟有些无从下手。
一头雾水的网友讨论了半天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最后某大V跳出来下了个结论——
易安先生这事儿做得太矛盾了,承认地这么迅速,二话不说就直接退出了公众视野,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是幡然醒悟了,要么就是被人拿到了更大的把柄。
吃瓜网友纷纷下注——
【我赌第一种可能,大概易安先生是年轻时被利益迷住了眼睛,年纪大了看开了这些身外之物,幡然醒悟了吧。】
【我赌第二种可能,一个尝尽了名利看惯了浮华的人怎么可能会轻易抽身,肯定是被人拿到把柄威胁了。】
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扒,把他往死里扒,肯定还有更大更鲜的瓜。】
……
这边网友扒易安扒得热火朝天,隔两天,又一个更新鲜的新闻冒了出来:祝杏儿工作室涉及偷税漏税,正在被调查中。
这个消息一出,刚刚看完她那些花式上位黑历史的网友纷纷拍手称快。
【先撩者必反噬,咎由自取。】
【不是倪布恬小姐姐的粉,但还是想替小姐姐拍手叫个好。】
【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吧。】
【先后闹出这么多丑闻,估计买了她剧本的梅瑶导演要气吐血了吧?】
【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祝杏儿真是梅导职业生涯中的滑铁卢。】
【《七月的回忆》未拍先黄,实名制心疼梅导。】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七月的回忆》所有出品方已经全部撤资,项目流产。
******
梅瑶工作室。
顾辞年端坐在会议桌一端,沉声说了句:“抱歉。”
“《七月的回忆》项目流产我难辞其咎,可这部作品有影射抹黑我女朋友之嫌,我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梅瑶一时间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惊讶,张了张嘴,最后憋红了脸,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顾辞年笑了声,得了便宜又卖乖:“其实就算星宸和长风这边不撤资,您也不想再拍了对不对,我从中一干涉,刚好顺水推舟给您找了个台阶下。”
顾辞年手肘撑着会议桌,身子向后靠了靠,说是来道歉的,眉宇间完全不卑不亢。
“完整版的剧本我看过了,情节虚浮,逻辑不自洽,人物行为牵强无法自圆其说,再加上祝杏儿这么自打耳光地一闹,就算按照您之前的预想亲自操刀把剧本改好,票房估计也要受影响了。”
梅瑶审视着他,这才微微笑了:“话都让你说尽了,我的损失谁来负责呢?”
她和顾辞年相识多年,虽没有直接合作过,却也算是为他指点过一二的相熟的前辈。
两人虽没把话挑明,却在一来一往间不动声色地相互试探着。
“再英明的导演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顾辞年眉梢微挑,人懒散地向椅子里靠了靠,身后,助理递上了一叠剧本。
他两指按住剧本,推过去:“我知道您压根没看上祝杏儿的剧本,不过是看上了她的题材。”
“我这里有个更好的本子,着眼于大时代背景下小人物的命运跌宕,无力、无解、无常。好的导演要配相得益彰的剧本,您不妨先看看。”
梅瑶紧绷着的面色渐渐松弛下来,她接过剧本,草草翻过两页,眼底几不可查地亮了下。
这个故事她是熟悉的。
几年前,她曾在某个论坛上看过这个故事的前半部分,觉得意犹未尽,后来等了数月,匿名作者都没再更新后文,她尝试着联系原创作者,协议购买影视版权,可一直都联系不上,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那个帖子又被删除了。
她也渐渐把这个遗憾淡在了心底。
没想到顾辞年竟然把这个改编过后的完整故事找了出来。